撞邪——Aegis(141)
撞邪 作者:Aegis
撞邪——Aegis(141)
好似尘世间的污秽全部侵蚀吞噬了它,它不复光洁的玉石般的之地,而是软趴趴的滩在地上,像一团融化的沥青,一滩黏腻恶心的原油,一堆腐烂已久的果蔬,看一样就让人觉得恶心。
那股酸甜香气也一瞬变质,空气中充盈着什么水果腐烂了的甜腻腻的臭味,稍一闻到,便被个中恶意熏得头脑浑胀。
所有人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后退几步。
但比起身体上的不适,精神上的冲击更大。
这是怎么回事?裴诗薰被吓哭了,报应么?我就说了会有报应的,完蛋了,我们被诅咒了
闭嘴!
又吵了起来。
贪婪而愤怒的人群发出嘈杂吵闹的怪声,无数张嘴代替其他不再被需要的器官,让这片大地上最原始的发泄方式:嘶吼与暴力再临。
好彩却没有参加其中。
她只是后退了几步,怔愣的看着人们在庞大又恶心的漆黑膏体前争吵、撕打、推卸责任。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像下一秒就要炸开。身体尤为疲惫,大脑刺痛,好像已经几天、几年没有睡过觉了。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痛苦的情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的宿命感。
像站在风口,无边际的高崖与浪涛中,她昂起头,看到了一位巨人。它捏着命运的丝线,正静静地垂下没有五官的面容,于浓郁阴冷的白雾中,无时无刻的窥探着她。
而她是玻璃水缸中的一粒水藻,沙盘中任人摆布的塑料小人儿,永远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然后选择错误的方向。
她的脑中突然涌现了一股没有印象的记忆。
也是在野外,但不是在山上,而是一片昏暗的潮霉味儿中。头顶上,有无数个大小管道交错杂乱,空洞的怪声呼啸而过,像是在地下水道里。
面前,篝火正噼啪作响,几个人围坐一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这群人又是?
好彩觉得他们很熟悉,却认不出来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看不清任何人的五官。所有人的脸都是一团白雾。
他们都裹在昂贵又精美的衣服里,以潮流与品牌遮掩空空如也的大脑和令人作呕的灵魂。他们识别彼此也不用看五官,他们的眼睛永远只盯着身上衣服的品牌。
确实也不需要五官。
好彩听了很久,才从标志性的DIOR镶钻墨镜上,认出来正对面的男人是杨屿森。
是了这是去年,2018年,在青岛地下水道里的探险的时候。也是杨屿森牵头的,说是民国做官儿的远房叔父告诉他,这里有什么怪物。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段毫不相干的记忆呢?
她听到自己矫揉造作的娇笑声,说道:那我就问真心话了啊。杨哥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其他人大笑:这问题问得好!我们也想知道什么都有的杨哥还会有什么心愿
杨屿森也笑,俨然心情很好的模样。
也是,什么都拥有的人,心情从来都不会差。
他以一种平淡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长生。
短暂的卡顿后,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啊?不舍得这个美好世界?哈哈哈!
不不,你们想岔了。具体来说,我长不长生无所谓。我只是想让我们家的老猫长生。
所有人都发出又开低级玩笑的笑骂,可杨屿森的语气十分认真。
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我和你们说过吧,我家老猫今年十二岁了。放人类里算是六七十的老头儿了。
因为都说猫好好养的话,活个二十年没问题么,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家谁都没考虑过它有朝一日会离开。结果那年年初,它突然就吃不太进东西了。
说着,杨屿森很感慨的哽咽了一下:年轻时它多威风啊,天天欺负野猫,上房下地的,我们家阁楼天窗就是被它撞坏的。结果现在呢,走路也晃了,树也爬不上去了,蹲在猫爬架上一不留神会摔下来。
找了医生,医生说,你家猫可能就剩几个月了,好好陪陪它吧。
女生们配合的哽咽起来:天啊,怎么会
我记得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养了它。我的童年回忆、青少年回忆,每一段美好的、重要的回忆里,都有它的存在。我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根本没法想象没有它存在的日子。
所以,如果世间存在长生,我要给它。
秦小酒发出夸张的惊呼:你还真是温柔又有爱心啊那些虐猫虐狗的人渣,见到你要自行惭愧。
杨屿森低沉的笑了笑,又说:不光是我家老猫。还有我妈。我妈生我时候晚,从小就格外溺爱我。她是真的很爱我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么爱我了。小时候我家条件不好,还没有佣人,我半夜饿了,想吃东西,她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给我做。我要什么,她都会出门不远万里买给我
这样的妈妈,我想象不到她离开我的模样。我无法接受。
好孝顺
听到这,好彩忍不住瞠目结舌。
因为不想让老猫和妈妈离开,就可以杀人吗?死在钉\枪下的赵晓东五人,军人十几人,就不是生命了吗?
因为如此自私自利的理由,就犯下这一切
她无法理解,永远都无法理解。
这片早已忘却的古怪回忆持续了很久,持续到离开下水道的时候。
突然有人提议一句,下次来不一定什么时候了,拍照留念吧。
拍照的时候,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探险队的人,分明都站在了取景框中。可拍照的人,也是探险队的人。
好彩睁大眼睛,试图在这片诡异回忆中,寻找到多出来的那个人的身份,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哪一个不认识。
多了一个。
多了谁?
拍照结束后,所有人都带着与她一般恐惧而困惑的神情,像逃命般快步离开。
好彩却听到了悠长的怪音。
庞然大物划开波涛,在漆黑平静的海面朝滩涂涌来。无数柔软的肢触安静的发出极其细微的摩擦声,祂呼唤着一个名字,发出那种哀恸又无助的悲鸣,尽管无法理解个中词语的含义,那悲鸣中蕴含的极巨的痛苦与绝望,足以感染世界上最不感性的人。
【为什么你变成了这么多个】
【为什么不理我了?】
【哪个才是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白岐玉】
好彩?好彩!
啊!抱歉,我走神了!
好彩一个激灵,也回过神来。
面前,十几个人正热火朝天的粉碎着地上漆黑油膏般的太岁,他们以护额为口罩,仔细包裹着口鼻,兴奋不知疲倦的劳作着。
只有白岐玉站得远远的,正在喝水,似乎是累了。
见好彩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白岐玉朝她漂亮的笑了笑:累了?喝点水休息一下。
啊,好。
好彩避开视线,心想怪不得之前他们都说白岐玉该去出道。
连原相机都掩盖不了的优越骨相,深夜里仿佛白到发光的皮肤,每一处都精致完美到恰到好处的五官真是看一眼就让人嫉妒的发狂。
但她没有注意的是,她避开视线,更多是因为那双眼睛。
沉郁的,漆黑无光的,宛若静夜中趴伏在漆黑滩涂上窥探的海妖它觊觎已久,蛰伏已久,势要一击而出,把所有猎物撕破喉咙
她害怕。
一直到了第二日太阳升起,一行人才把太岁成功分成几百个细小碎块。
他们约定好,先挖个坑,把大部分包好了埋下去,这次下山先运下去自己吃和给家人的份儿。下山后,再去艾春生在郊区的住宅集合,商讨接下来怎么办。
期间,所有人都要呆在一起,是约束别人,也是约束自己,不在没计划好的情况下接触太岁。
只是分配份额时,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管豹数第一遍人数的时候,觉得是数错了,多数了自己进去。
数第二遍的时候,额头上无法抑制的渗出了冷汗。
第三遍的时候,面色惨白如纸,所有人都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豹子?咋了?大重九顺着他恐惧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发现,你想到不妥的地方了?说啊?
多了,多了一个
啥?
人!管豹恐惧的嘶吼,多了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
秦小酒诧异的看了一圈所有人的脸,扑哧一声笑了:豹哥你还挺幽默,差点把我吓到。什么多不多的,多谁呀?这不都是探险队的兄弟们么
其他人也笑,因为这句话实在是荒谬,要有陌生人混进来他们能认不出来吗?在场的,可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
但管豹竭力嘶吼着:真的!你们都算算大地之息出发前是10个人,窥世探险队12个人,对吧?然后赵晓东、文森特、555、黄金叶、百乐门、七星、杨屿森死了,林天羽走了,对吧?
众人说对。
所以,我们理论上还剩14个人,对吧?
众人又说对。
但你们数数!都数!在场的是15个人!15个!!
众人笑话他这个笑话不好笑,但一数,皆变了脸色。
真是15个。
但这怎么可能呢?
陈树恐惧的抓住白岐玉的胳膊:发小儿,你胆儿大,你再多数一遍!
白岐玉也脸色发白:我听说过一些都市传说,比如鬼会修改记忆混入人群之类大家赶紧想一下,周围有谁能证明你不是鬼,或者你证明他不是鬼的!我们用排除法找一下!
陈树也接连点头:对对,就像我和白岐玉能互证是幼儿园同学这样的!你们也都说说看!
第98章 哭泣的神
城市探险是个小众圈子, 一个成型的社团多是从亲友圈扩建的,成员也都沾亲带故。
例如,云烟和登喜路的父母都认识, 俩人是餐饮业的富二代。大重九和死去黄金叶、七星是上下级, 一块儿跑私烟的。林天羽和裴诗薰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白梅调岗前也在。骆驼退休前在国土局工作,百乐门和555是他下属。管豹、威哥和艾春生是同一个部队服役的战友。
每个人都说得出一两个成员的详细过往, 也都有人为其作证。
最后, 竟然没有人说得清, 谁才是多出来的。
秦小酒神经质的咬着指甲:小白说的对,我们的记忆被修改了, 无法判断谁是多出来的不过,它会不会没有恶意呢?我们现在没人遇害。
等到遇害不就他妈的迟了吗!陈树恐惧的吼道, 谁知道它躲在我们之中想做什么!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再自诩理智、唯物主义的人, 也无法接受超脱知识储备与常理的现状。
白岐玉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着抱着他发抖的陈树, 视线漫不经心的的投向远处。
裴诗薰站在原地, 没有参加人们恐慌的争吵, 好像在发呆。
不, 她在发抖。
诗薰?他轻轻地喊她, 你从刚才就精神恍惚的没事吧?
裴诗薰缓缓地转过头来。
她很茫然的眨了一下眼,泪水失控的流了下来。
人群互相辱骂着、互相试图证明对方才不存在,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只有白岐玉看到了。
他把陈树推到一边, 慢慢走过去。
你为什么哭?
我也不知道,裴诗薰迷茫的擦拭着眼角, 就是感觉很难过。
不该是害怕吗?
或许吧我不知道。
白岐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愿意分享给我听吗?或许, 我可以帮到你。
我好像做了错事。她说, 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话一出口,裴诗薰就后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不熟的白岐玉交心,可这些话就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掉,就像按下了触发键的游戏程序。
真奇怪的比喻啊,她胡乱的想,如果我是游戏程序,那白岐玉是什么?玩家吗?
但她听到白岐玉说: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就不算晚。
这口气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了,与那个脑子里冒出来的古怪比喻一样,细思恐极的矛盾感让裴诗薰浑身发冷。
她还想细纹,可白岐玉已经转移了话题。
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在青岛地下水道的旅途吗?那一次,也是杨屿森牵头的。他说了一个远房叔父的故事,把我们都吸引去了。
裴诗薰听到这个,反应有些激烈:你也想起来了那段记忆?但那时候他分明还不知道太岁,他只说想要长生!你你是不是知道这一年的时间里,他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经历了什么?白岐玉嘲弄的笑了,不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是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都怪厄运、怪环境逼迫人跌落深渊,可相同环境下能做出好的抉择的人也有。你们之所以沦落至此,是你们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这番话算是劈头盖脸的骂人了,裴诗薰憋红了脸,忍不住反驳:你说得倒轻巧,杨屿森那样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做出好的选择?
白岐玉没再理她。
接下来的事儿,就像一场漫长而折磨的电影,戏剧又残酷的向前推动,且无法倒带。
下山后,小部分人再不敢联系其他人。另一部分则成立了一条以太岁血肉为基础的销赃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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