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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身子越来越沉,眼里发花,右手麻痒的感觉越来越重,掐上去已无知觉,法力丝毫用不上,已知适才弹开自己的并非符咒,而是赵佚的血天生就有克制妖邪之能。自己偏偏还撞上了,还是自己主动送上去的。
只恨得牙痒痒的,这下子自己一双脚怎么跑得过后面的快马?一抬头见面前有片密林,不假思索地奔了进去。
赵佚见柳听竹跌跌撞撞地奔进了林中,却不命人阻截,李忠本来奇怪,转念一想立即恍然。这本是围场,林中都设了兽夹,赵佚是有意把柳听竹引到此处,要让他惊慌失措,无路可逃。
忽然听到林中一阵惨叫,正是柳听竹的声音。
李忠偷瞟了一眼赵佚,只见赵佚唇角上挂着个冷冷淡淡的笑,却似事不关己般无动于衷。
「派个人过去看看,朕是不是逮到想要的猎物了。」
转眼间回报道:「回皇上,已被兽夹夹住了脚。」
赵佚摇摇头,笑道:「不爱穿鞋的傻孩子,这样会更痛的。大概骨头都会全部被夹碎了。」听得周遭的人都是一股寒意冒上来,赵佚一鞭抽在马背上,朝树林奔去。
奔得近些,便可看见柳听竹的身影。他也不知是如何挣脱了那兽夹,正勉力扶着树干在向前走去。青衣左襟已被鲜血浸透,左足显然伤得极重。
赵佚伸手拿过弓箭,弯弓搭箭,一箭射去。那箭破空而去,柳听竹听到风声转头,「嗖」的一声,那枝箭已透过他左肩,硬生生地将他钉在树干上。
柳听竹痛极,咬破了嘴唇满是鲜血,却强忍着不再叫出声,忍痛去拔左肩上的箭。手方触到箭尾,又是一箭飞来,直透过他右手手肘,将他右手也钉入树身。
这下柳听竹再也动弹不得,只有瞪大了一双黑眸,看着赵佚下了马,一步步地走到面前。
赵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这时候你都还不会有汗,真不是人的体质。」又弯下腰拉起他的脚踝,柳听竹脚踝骨早已被兽夹夹碎,哪里还禁得起他这般一碰,当下痛得眼前发黑。
「好漂亮的一双脚,可惜怎么会变得这样?」赵佚一个个地掰开他痛得蜷在一起的脚趾头,笑道:「我初见你那时,也是在这里。那时你还只是只小小的狐狸,也是被一箭射中了脚。那时,我就开始为你心疼。如今……唉,真不忍心。」
放下他的脚,柳听竹眼前一黑,耳中狂鸣,几乎晕倒。
只听得赵佚的声音道:「我疼你,宠你,你不领情,那也罢了。你要逃走,跟那萧书岚一同走,那也罢了。可你居然要想杀我,听竹啊听竹,你说我还能放过你吗?我当你是人,你却根本没人性。既然如此,我还何必把你当人,对你讲感情?」
赵佚捏着他的下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你终归不是人。你连只狐狸都不是,狐狸也会知道感恩,历来狐仙报恩的事,很多。你呢?你是什么?」一把甩脱他,冷笑道:「你自己最清楚,你是什么东西。」
命人拔出柳听竹伤口的箭,血如泉涌,又将柳听竹关入笼中。赵佚望着柳听竹重伤的左足,那一片血肉模糊,脸上丝毫不动。
御花园中,月色晶明,觥筹交错。
这日是赵佚寿辰,席上的都是些亲王贵族。坐得离赵佚最近的,是他最宠爱的皇弟平王。
平王笑道:「皇兄,我送的这对仙鹤如何?」
赵佚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就知道玩这些东西。」
平王有些不忿,仗着酒意道:「皇兄,我就算没本事,我平王府上的这些珍禽异兽可是自天下搜罗而来的,就算是您皇宫大内,也是比不上的。」
一旁侍候的李忠听了皱眉,忙使了个眼色吩咐宫女给平王斟酒,塞住他的口。见赵佚并不以为意,才放了心。
岂料一颗心还未落到实处,却听那平王又道:「皇兄,你一向看不起我这些喜好,听闻皇兄也在宫中养了什么宝贝,还宠爱得紧?也让臣弟开开眼界如何?」
赵佚脸色微变,抬起头盯了他一眼。李忠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只听赵佚淡淡地道:「宝贝谈不上,倒是个稀罕物儿。」
见平王一脸心痒难耐的样子,赵佚笑了笑,道:「你真要看?」挥挥手,命人把关柳听竹的铁笼抬出来。
平王见了那大得如同半间房屋的铁笼,里面躺的居然是个人,而且是个容颜俊秀的青衣男子,不由得大失所望,叫道:「皇兄,这分明是个人。」
赵佚笑道:「你看清楚了,真是人吗?」
平王走近铁笼,盯着细看了半日。月光清澈,那人垂落的睫毛都可一根根地数得分明,这不是人又是什么?疑惑地回头望了赵佚,疑心他在开自己的玩笑。
「他不会说话?」
赵佚端了酒杯,啜了一口,道:「从带回宫来,就没见开口说过话。」
平王道:「皇兄,他究竟是什么?」
一旁诸葛道:「王爷,他是狐。」
平王歪了头,打量着柳听竹,笑道:「皇兄,狐狸怕的便是猎狗,前些时日,有些人给臣弟送上了一只纯种的獒犬,要不要来试试?」
赵佚笑道:「试?怎么试?一口咬死这小东西?这稀罕物儿,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平王道:「试试能不能让他变回原形啊。」不敢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我才不信他是只狐狸呢。
赵佚笑道:「宋天师不在,朕也没办法。不如你来试试?这小东西倔强得紧,若你能让他变回原形,皇兄就服了你。」
平王自座位上站起来,道:「好,皇兄,今天我就不相信不能让他变回原形。」
赵佚见平王命人架了一堆木柴在笼边,微皱了眉,道:「你想熏死他不成?」
平王却笑道:「皇兄,您几时这么心慈手软起来了,反正也不听话的,弄死就弄死了。不要说他不是人,即使是人,又怎么样?」
赵佚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平王命人点火,柴草烧着,赵佚跟平王相隔甚远,都觉得难受得紧,更不要提近在咫尺的柳听竹。片刻间已呛咳不止,浓烟尽数吸入鼻中。
赵佚看了半日,道:「把火灭了。」
平王却煞是兴奋,道:「皇兄,再等等,大概他就快撑不住了。」
赵佚淡淡笑了,道:「他就算死,也不会吭一声的。在宫里这些时日,若非给他硬灌东西吃,怕早已饿死了。」
平王气不打一处来,仗着赵佚平日宠他,叫道:「皇兄,你为何这般袒护一只狐狸?」
赵佚失笑,道:「朕什么时候说过他是狐狸了?」
平王呆住,心道诸葛方才不是明明说过?
赵佚站起身,一面命人灭火,一面走到平王身前,笑道:「狐狸也分很多种,他偏生是最珍贵的一种。所以,我不想让这宝贝这么轻易地被你给弄碎了。」
平王更怔忡,重复道:「弄……碎?」
赵佚笑而不答,此时浓烟渐散,走到笼前,见柳听竹早已昏迷,人事不省,命人将笼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