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顶流是天师——菜头(186)
过气顶流是天师 作者:菜头
过气顶流是天师——菜头(186)
稍大一点时,她被带来一个封闭、围墙上装了摄像头、电网的地方。那个人流着眼泪,让她对着玻璃另一端的男人喊爸爸。
爸爸?她不理解。她是公主,爸爸不应该是国王吗?
慧慧,你爸爸是好人。他是被逼无奈才动的手。
是好人,不是国王。她死死盯着对面那张哭得很丑又陌生的脸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再大一点,她从胡同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里明白
她,杜慧,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爸爸因为打架斗殴杀了人,被关进监狱,妈妈跟其他男人跑了。如果不是还有个奶奶,她就会被送进福利院。
福利院是什么地方?听胡同口的小七说,那里穿不暖、吃不饱,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那段时间她害怕极了,只要见不着那个人就会大哭,最严重的时候连学也不愿上。
旁边的人用手轻轻碰她,姑娘?你没事吧?
她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扯出一抹笑,没事,谢谢您。
那人松了口气,在旁边叽里呱啦说话。说了什么她没认真听,只在对方需要回应时,敷衍地表示赞成即可。
她伪装得很好,对方一点都没发现她在走神。临下车时,还感慨地拍拍她的肩膀,要加油啊。
谢谢。她挪动身体,不动声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公交站附近就是地铁入口。她搭乘扶梯下行,刚踏上去,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因为迎面而来的上行者们仿佛都只长了一副面孔。她熟悉这张脸,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眉眼鼻子包括眼角皱纹的走势,面颊上痦子,还有太阳穴附近的老人斑。
下了扶梯,她蹲在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吐出来,清洗好再重新塞回去一样。
刚站直,就有电话进来了,喂,慧慧,你今天迟到了啊。因为那头吵吵闹闹的,说话的人只能竭尽全力提高音量吼道。
我奶奶下午去世了。她平淡说明原因。
啊?哦。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帮你请假?对面一愣,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我已经从医院出来了。大概会迟到一个小时,安姐,麻烦你和领班说一下。
哦哦。好。那个老人家的身体说不清请节哀。
嗯,谢谢你了。镜子里倒映着女孩此刻的表情。听到宽慰时,她没有丝毫动容,甚至嘴角还微微上翘。
挂了电话,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重新细细补妆。确定自己的妆容没有任何破绽与瑕疵后,她乘地铁到另一个区。
出站走了十多分钟,她来到一条背街的小巷。期间,她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另一端的矮墙。她的睫毛飞快眨动了两下,移开视线走向位于巷子中间位置的一扇窄门。
门是装有指纹锁的定制款金属防盗门,上面有划痕与锈斑,从外面看跟普通民居入口没有区别。
她深吸了口气,按住那把锁,验证了指纹,在确定四周无人后才推开。里面很安静。走过三扇厚厚的隔音门,再下了一段盘旋曲折的楼梯,就到了她日常打工的地点。
奇装异服、浓妆艳抹的乐队正站在舞台上激情演奏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室内上下左右转动的彩色射灯照得人眼花缭乱。水烟和香烟形成的雾气弥散到每个角落,与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呈现出某种让人神经高度兴奋的怪味儿。
这是一处大隐隐于市的地下酒吧,从事各类灰色买卖。据说因为主人在帝都的势力,所以才能安然无事这么久。
当然这不是杜慧关心的事。会在这里打工是因为她需要钱。虽然这里的客人和环境都很复杂,但工资高、提成也高,所有工资现金结算,比高中生一般会找的餐厅侍应生类工作高出数倍。
到了更衣室,她快速换上更时髦清凉的打扮,登上一双高度惊人的靴子,瞬间与刚进来时的学生妹相去甚远。
先前打电话给她的安姐敲了敲门,从外面探进来,来了?
嗯。杜慧拿出化妆镜,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妆容是否完美。
安姐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她耸耸肩,抿着嘴唇上的膏体,还行。
噢。对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没再说话。
杜慧知道她在找什么,但估计她要让对方失望了。
她把背包与衣物丢进储物柜里,包口的拉链忘记拉上,从里面倒出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有学生卡,发夹还有一枚从病床枕头底下翻出来的胸针。她不太记得胸针来历了,但老是看到那个人戴在身上。
她掀起眼皮看了那些东西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柜门。
安姐还在旁边没走,今天除了你,金子也迟到了。真奇怪,她一向最积极的。
或许是被家里的事情绊住了。杜慧不咸不淡地回答。
也是。她男人简直有病,明明就靠金子挣钱,结果几乎天天打她,直接分手得了。安姐愤愤不平说完,转想她求认同。
杜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她的观点,那我出去了啊。你来吗?
我要坐在这里透透气,外面差点要把熏死了。
杜慧知道安姐是想偷懒,躲在更衣室里玩手机,但她并未戳穿她。只是微微颔首,那行,你休息会儿。
门合上的一瞬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絮语从里面飘出来,真够冷血,还是奶奶抚养长大的呢。
或许她不该在闲聊时透露自己的家庭状况。杜慧心想。但这种想法一闪而逝。她勾着笑,步入那片喧嚣中。
*** *** ***
换班时,已经到凌晨两点。杜慧换回来时的那身衣服,从无法从外开启的后门离开酒吧。
平时她一般凌晨前就会走,但由于请了一个星期的丧假,明天不用上学,今天工作得稍微有些晚。
今天这么晚你怎么回去啊?安姐紧跟其后走出来,皱眉望着黑灯瞎火的小巷,真是奇了怪了,金子那家伙该不会被她男人打到住院了吧。打电话也不接。
说着,她又再度摸出手机拨通号码。
这么晚了。杜慧说道。对方到底是含有几分热心,几分八卦,只有自己清楚。
你什么时候见她作息正常过?这个时间她正精神呢。安姐横了她一眼。
不多时,一串欢畅的铃声从巷尾矮墙附近冒出来。
铃铃铃铃铃铃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安姐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吞着口水,金子?欸,慧慧,你干什么?
长相秀气柔美的女孩已经信步走向那个位置,去看看。
安姐犹豫了一会儿,跟上去。
矮墙附近没有灯,两人只能拿起手机充当照明工具。一开始脚下只有七拱八翘的地砖,然后是一双带血虚握的手掌。
呀死人了!死人了!!安姐腿脚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努力朝后挪动,我刚刚,我刚刚看到她的脸了!是金子,是金子啊!!她是不是死了?
杜慧走到那具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前,触碰了一下脖子,没有脉搏,她已经死了。
安姐不禁发出更高分贝的尖叫声,报警!现在马上报警!!
幸好巷子里没有居民,不然早被她的声音吵醒了。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冷静了,不行,不能报警。酒吧如果被发现,我们岂不是失业了。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跑回酒吧请外援。
这一切,女孩置若罔闻。她站在那里,呆滞地望着昔日同事。
嘻嘻嘻。血肉、血肉!有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过了五秒,当她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惶惶然抬眼环视周遭的黑暗。
有什么仿佛蹲在黑暗里注视着她。仿佛是从刚才开始,又仿佛已经如此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秦悦正在出场的路上。
已经很多章不出场的关某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249章 愿望(二)
最终事情没有惊动警察。安姐回到酒吧找帮手后不久, 领班就带了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彪形大汉处理现场。
杜慧和安姐被挤到一边,眼睁睁看着金子被装进一只巨大的黑色裹尸袋里。金子的眼睛本来就大,此时已经瞪到了极限, 再一点眼球就会从其中滚落出来。
安姐吓得直哆嗦, 拼命往杜慧身上凑,仿佛寒冬里的两只鹌鹑,无论是身体还是影子都叠在一起。
他们说金子应该是运气不好,在巷子里遇到了路过的流氓, 把她拖到矮墙附近侵犯后,活活掐死了。金子被抬走后,领班把她们喊到一边, 给她们一人一只信封。从他的表情看, 里面装的应该是钱。
领班一脸深沉地盯着她们, 近乎露骨地说道:这件事如果走漏半分到条子耳朵里, 老板恐怕会很不高兴的。你们都是在这里的老员工了, 同事这么久, 对你们的家庭状况也很清楚。
安姐闻琴音知雅意, 连忙把信封塞包里, 您放心,这道理我们明白。
她瞥了身旁一眼, 杜慧也跟着点点头。她的长相一贯具有欺骗性,柔柔弱弱, 看上去像已经完全吓傻了。
领班没有过分为难她们, 又简单叮咛了几句就放她们离开了。
出了巷子, 安姐余惊未定地拍拍胸口, 今儿咱们简直倒了大霉, 明天白天应该去拜拜!
她叹了口气, 金子这丫头也太苦了。慧慧?
嗯?
发呆想什么呢?你是不是也吓坏了?
嗯。
这种对话几乎毫无意义,因而她没接茬,注意大路上是否有没有载客的出租车。期间,她能感受安姐正借助余光悄悄扫视观察着,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
这里并非酒吧林立的路段,经过的车少。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站在候车牌附近等了接近等了半个小时。后来总算来了两辆。
杜慧挥别安姐,坐上出租车的后排。
去哪儿?司机扭头问道,那张熟悉的面孔险些令她夺门而逃。
她僵在座位上,死死扣住背包带子,喉咙口又开始泛酸。
司机大概是见多了夜晚出来游荡,因为各种原因神志不清醒的客人。提高音调又问了两遍。
第二遍时,她的手指缠绕着包带,拧成麻花,启唇报出个地址。
一路无话。现在的住址,车子容易剐蹭,杜慧让司机把她放在路边。这地方她从小住到大,第一回 生出些陌生感。
半昏不暗的路灯间断地投射出一个个小小光圈。因为已经是深夜,两侧低矮的楼房里没有一点亮光,仿佛一个个方形的盒子矗立在黑暗里,就像今天和明天那个人躺着的一样。
嘻嘻嘻。
那个古怪的声音又来了。很近,就像一条蛇蜿蜒扭曲地挂在她的脖子上。她忽然想起小的时候,那个人曾经说起草原上有一种狼。
在捕猎的时候会直立身体,狼用前爪搭在猎物的肩膀上,一路跟随。直到猎物忍不住回头,它就会借机咬断猎物的脖子。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往那方面想。因而她不敢回头,不敢左顾右盼,迈开步子开始狂奔。
耳边皆是风声,这反而令她感到有些安心。但很快她摔了一跤,手掌整个儿擦过粗糙的地面豁出一道道不算深的血口。
她倒抽了口冷气,站起来四处寻找飞出去的背包。用手机电筒照明,把漏出来的口红与证件塞回去。她又在附近逗留了片刻,直到在一盏路灯下找到那枚从医院带出来的胸针。奇怪的是,这种看着相当廉价的塑料制品,看着一点磨损都没有。
电筒的光线照在胸针中央塑料质地的宝石上面时,隐隐约约有蝌蚪样的东西在里面游动。
杜慧认为那是光线折射造就的错觉,因而用力地揉揉眼睛。
嘻嘻嘻,又一个呢。来啊,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什么愿望?她能有什么愿望?
那声音细细软软,透着一丝诡异。既像劝慰又像蛊惑,使得她不知不觉受到蛊惑般目不转睛地望着胸针。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枚胸针是去年陈飞送给她的,被她转手丢在了那个人的针线筐里就再没有管它。没想到竟然一直带在身上?看得出是相当喜欢吧。
喂声音不甘地叫唤。
下一秒,一个黑影走向她,靠近时那道奇怪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她翻转手掌,下意识地将胸针藏在手心,盯着黑影看。
黑影并未停留,只是缓缓同她擦肩而过。杜慧抬起头,正好与对方目光相接。那人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容貌。可是那双眼睛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昨天下午在医院见过的,陈飞的朋友。回到家,刷牙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刷完牙,她打开衣柜开始清理东西。清理完,躺到床上,她又坐了起来,走进厨房。
厨房的冰箱很旧很小,使用时间几乎和她的年龄差不多。
打开冰箱门,里面立刻飘出一股臭味。里面有些腐坏的绿叶蔬菜,一盘发霉的青椒肉丝,还有一碗烂掉的樱桃。
她站在那儿,盯着这些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挽起袖子,把所有东西丢进垃圾袋里。打包好,她趿着拖鞋把垃圾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在附近她又注意到了那个青年。原来他没有走远,而是坐在附近门可罗雀的烧烤摊撸串。虽然他一直低着头,仿佛根本没见到她一样,但杜慧总觉得这其中与自己有关联。
回去时,她隐约听到青年叹气,说了句话。大概是在自言自语,除了除了他,摊位上再没有别的客人。
晚上睡觉时,她把胸针压在枕头底下,用手指挨着她。半梦半醒之间,她闻到一股桂花头油的味道在身边萦绕,而那道奇怪的声音再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杜慧睡到上午十点才起来。手机上已经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明明就放在枕头边,但奇怪的是她一个都没听到。
翻查通讯记录,这几个电话其中一个是班主任打的,而其余的都来自于殡仪馆。
她一一回过去。班主任那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提醒她注意身体,下周记得上学。殡仪馆那边则是询问是否愿意调整火化时间,大致原因她没注意听,大致是因为排在后面的某户人家很迷信,讲究吉日吉时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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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气顶流是天师——菜头(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