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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雀 作者:作者:绊倒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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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傅珣的围巾。
他被同意和其他乘客家属一起坐在指挥室,观看从遥远海域传输回来的打捞画面。
阴郁的天空与灰色的海面相连,海鸟低飞盘旋,浮吊船将沉船整体起吊,巨大的绿洲号轰然劈开水面,水流从两侧湍急下坠,露出最前端的一个角。
船身布满污泥,桅杆上缠绕水藻,钢板因为巨大的水压而变形。
没人看得出它曾经的辉煌。
在蔚蓝的海域乘风破浪,有穿红裙翩翩起舞的墨西哥女郎,有最热闹的酒吧,炙热的赌场;承载无数家庭的欢乐、远行的憧憬,承载徐令妤逃离桎梏、赴欧深造的梦想,还有傅珣抽了一半的烟,他动情的吻和拥抱。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海面的泡沫,碎得干干净净。
在听到船舱内部发现仍有遗体的时候,陆荷阳鼻腔发酸,垂下目光,用手指攥紧了挂在脖颈上的戒指。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强忍住流泪的冲动,站起身走出去。确认遗体身份的工作耗时冗长,他在这里等,只会更加煎熬。
冷冽的空气使他稍微冷静了些,但腿抖得几乎走不了路,他就蹲在门边,蹲了足足十分钟。直到有一个工作人员发现了他,问他有没有事,他撑着墙强行要站起来,可腿已经麻了,针扎似的。太苦了,又太狼狈,倒使得他笑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回答:没事,就是腿麻了。
对方目露同情,然后要了一辆车送他回宾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车,怎么进的宾馆大门,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电梯摁下按钮,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电梯门打开,进来两个来旅游的女大学生,像掷进来一筒点燃的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地讲话。一个神采飞扬说刚刚那个男的好帅,另一个由衷感慨真的极品。
陆荷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楼层,只好出声说了一句借过,挤下电梯。
这家宾馆很老,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气和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很安静,地毯几乎吸收了全部的脚步声。
他低着头恍惚地朝里走,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陆荷阳。
心脏皱缩了一下,他以为是幻觉,晃了晃头。
又是一声。声调上扬,吐字更清晰。
陆荷阳。
是傅珣的声音。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立在他的房门外,一条腿半屈着靠在门板上。
心跳得好快,呼吸乱得一塌糊涂,陆荷阳觉得自己在笑,可是脸上又是湿的,以至于脖颈上的围巾也变得潮湿,湿乎乎地黏在下巴上。
好讨厌。
傅珣真的很讨厌。
这个讨厌的人,他从少年时代就恨的人,总是让他过敏的人,凶巴巴又死要面子的人,朝他展开双臂,向他袒露最脆弱的部分,等他跃进他的怀抱。
因为逆光,陆荷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觉得他一定在笑,那对瑞凤眼一定弯得很性感,很漂亮。
所以傅珣笑着开口。
抱歉。他说,我没有坐上那艘救生艇,还可不可以做你的爱人?
绊倒铁盒
上上章大喊不可以的宝子们,这一章请大声呐喊:可以!
为了520甜甜,今天多放一章,而且这一章真的很长,明日就容我休息一下啦,不要等。我们后天再见,后面两章会很甜。爱你们。5.20
第55章 没人认识我们
陆荷阳每一步都像是踏着风,他如雀一般飞进傅珣的怀里。对方受着他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地接住了他,每一根手指都用力拥紧。
傅珣还穿着在游轮上的那身衣服,只是比那时要脏一些,而且是干燥的,附着细微的盐粒。
陆荷阳环抱住他的腰,下颌抵在对方的肩窝上,深吸一口气闷闷地开口,却没想到一张嘴就是哭腔:你跑到哪里去了?
声线抖得好笑,又觉得丢脸,连带薄薄的耳廓都红透,他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傅珣抬起下颌,与他接吻。
一开始大脑还是懵的,身体却足够急切,牙齿不小心磕破对方的舌尖,陆荷阳感知到淡淡的血液腥甜,他怔了一怔,松开口要分离。傅珣却扣住他的后脑,一再加深,浑身血液要命似的上涌,那星点血腥气变成催|情剂,勾得人神志尽失。他干脆什么也不想,反勾住对方的脖颈,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对方的下颌线游移,摸索那里未及剔除的青色胡茬,将指腹按上去,让轻微的痛感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然后手指缓慢下移至喉结,绕过圈又停在锁骨,但那里也是湿的,自己的眼泪怎么掉到那里,他想不通,又来不及想,到底是谁哭了。
鼻腔愈发呼吸不畅,像一场心甘情愿的溺水,但濒临极限。等傅珣把他抵在门板上的时候,他略踮起脚用力将他推开。
傅珣有一点哑,黯着眸子问他怎么了。
陆荷阳喘得厉害,将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埋进围巾里去,反手刷开房门,又不想说自己没法呼吸,倒显得他吻技多好一样,只是回答:你知不知道自己闻起来像海带。
傅珣又笑,揉了一把脸,跟着踏进门里去。
刚入住的时候,陆荷阳觉得这个房间好小,窗帘是灰色的,电视屏幕小得看不清,整个空间看起来破败而晦暗,他常常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仰视着白色天花板上常年潮湿洇出的黄色水渍。他几乎能感受到每一颗从上面落下的细小灰尘,一点一点将自己尘封掩埋。
但是他现在听着淋浴间里淋漓的水声,觉得心中满溢,灯泡的橘色暧昧得恰到好处,床的大小刚好够他们拥抱,连前几夜过薄的被褥,此时都显得善解人意,因为傅珣怕热。
在洗澡前傅珣短暂交代了这几日的来龙去脉。原来在陆荷阳离开以后,傅珣又帮助船员从下层的控制室救了几个人出来,然后在弃船之前,遇到一艘赶来救援的外国船只,但是他们赶着送货,所以只得先跟着去新加坡绕了一圈。过海关的时候,他已经上报了信息,但今天救援组在忙于打捞作业,可能太乱了导致消息没有及时递上来。
他联系不上陆荷阳,只好联系程东旭,要到地址,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傅珣洗完澡出来,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黑色衬衫袖子懒懒散散卷至肘处,衣摆也只折进去一半,头发更只擦了个半干,发尾将衣领又沾湿,他倒也不觉得难受,直到陆荷阳将他强行按坐在椅子上,取出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先在掌心试温度,然后移至发顶,傅珣发旋处的发一下被吹得散开,像是狂风袭击过的芦苇荡。陆荷阳将手指插进去,贴着温热的头皮,又梳理回来。
这时候,会觉得面前的男人挺乖,挺直着后背,任他搓弄。
再转到前面,被傅珣的膝盖抵住,站无处站,他伸直胳膊,想随便带着吹一吹,傅珣伸出手臂,将他往身上一扯,忽然就跨坐到他大腿上。
这样吹,比较方便。傅珣缩了缩脖子,被热风吹得眯住眼。
陆荷阳赶紧将风筒抬高,傅珣的眼尾被烫得有点泛红。他抬手抹了抹,有点气他胡作非为,又夹住他额前的发,有点用力,很快地摆动风筒。
碎发迅速被吹干,干燥地从指缝里溜过,洗发露的香气被热气熏得腾起。陆荷阳关了吹风机,脚在地上一踮,没站起来,傅珣隔着单薄的睡衣按住了他的胯骨。
生我的气?
陆荷阳别开眼神:气你什么?气你自己去新加坡旅游不带我?
傅珣又笑,爱极了他这幅口是心非的样子,贴过来亲他的鼻尖,然后又摘眼镜,吻他的眼睫。
傍晚的时候,陆荷阳陪着傅珣去救援指挥处登记了相关情况,然后联系程东旭帮忙办理临时身份证和购买第二日的返程机票。这个家伙一接到电话就高兴地想立即飞过来,陆荷阳怎么也劝不住,直到傅珣接过电话,问他:傅乔羽在做什么?
程东旭在电话那头愣了愣,仿佛说起这人挺败兴,语气也低下来:好像在张罗明天上午的股东大会。
趁着傅珣不在,召开股东大会,意思很明显。
盯紧他。傅珣说,此时他正和陆荷阳在去吃饭的路上,一辆车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什么?程东旭不知是没有听清还是没有理解。
我说,别乱跑,盯着他。傅珣又说一遍,有什么动静告诉我,尤其注意他有没有订机票或者出国计划。
程东旭重任在肩,终于不吵着要来津海市,信誓旦旦:没问题珣哥,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挂了电话,陆荷阳侧了侧头:有什么计划?
傅珣看着对面的红灯变绿,勾唇笑笑:明天再说。
右转的车没刹车,傅珣抬手拦了一下正要下斑马线的陆荷阳,再撤手时,手臂下垂,自然而然地牵住了陆荷阳的手。
傅珣。陆荷阳小声喊他,不动声色地拧了一下手腕,悄悄抬眸看了看身侧熙熙攘攘的路人,倒没有人异样地看过来。夕阳正映在对面高楼的玻璃上,轮廓清晰红灿灿的一团,天际线绵延着若有似无的玫瑰色,身边的男人和他一起逆着人潮向前。
陆荷阳的内心在这一瞬间升起柔软的感动。就好像世界之大,在这一刻,别人在为生活而奔波,只有他们在享受爱情。
这里是津海,没人认识我们。傅珣说着抬起掌根,五指从陆荷阳的指缝穿进去,扣得更紧,不用紧张。
傅珣带他去的是海边一处夜市,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整条街挂满了彩色的小灯,空气里弥漫着蒜末、孜然、辣椒面的味道,还有海鲜特有的鲜香味。
傅珣穿一件高领毛衣套衬衫,外罩一件深灰色夹克,挤在人群里,抢最新烤出来的一锅铁板鱿鱼。
好不容易挤出来,傅珣朝陆荷阳高高扬起手里的竹签,神采飞扬,像是向家长炫耀拿了小红花的小学生。可偏偏个子太高,一笑起来,在人群里英俊得扎眼。
陆荷阳哑然失笑,抱着汽水迎过去,走路又觉得慢,干脆小跑几步。
差一点就让那几个刚放学的小崽子抢走了。傅珣将签子塞进陆荷阳手里,把汽水换出来,你先趁热吃。
傅珣被炉子烤得太久,额上沁出汗,他仰头喝了一口汽水,喉结上下翻飞。等海风把汗意吹散了,再低头,陆荷阳还是没吃,只是看着他,眼底熠熠,五光十色。
不想吃?
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春游,也吃过这个。
傅珣仔细想了想,春游有印象,吃了什么记不清。
我刚到嘉佑市一中没多久,全年级春游,我跟别人都不熟,自己一个人走在最后,你路过的时候,手里拿着小摊贩那里买的好多鱿鱼串,看到我随手塞给我一串。
傅珣笑,又觉得不好意思,眯了眯眼:好像是有这回事。
那时候他明明讨厌陆荷阳讨厌得不得了,但看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又觉得可怜。他后来视这种怜悯为恨的一部分,认为这是自上而下的。现在想想,那或许是爱的一部分。
我之前觉得,自己很倒霉。陆荷阳说,不过现在越来越觉得,能够回家很幸运。
他拥有很多爱。父母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了他所能给的全部,在他失去他们的时候,又有一个傅珣同他承受一样的痛苦。他们并没有流淌相同的血脉,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互推开,却从没真正失去过彼此。
太幸运了。
傅珣神色黯了黯,再想开口。陆荷阳已经吃完一串,嘴角沾着辣酱,倒吸着气在口袋里翻,没有找到纸,又用手指揩去,放进唇里抿了一下,像这个海滩上无数的情侣一样,眉眼粲然地抻着湿亮的指尖问他有没有纸巾。
他忽然觉得那些未说出口的道歉的话,也不重要了。
这里的特色就是拿着小吃沿着海边走廊边走边吃,巨大的绿叶植物在风里款摆,有音乐声遥遥传过来。两个人先吃了鱿鱼,后来买了碳烤生蚝,又吃了一份烤年糕。海风不大,微冷,刚好解辣,将人眼睛吹得起晕,灯光都带着朦朦胧胧的毛边,身侧的人也变得柔软。
傅珣还想去买点什么,被陆荷阳拉住,他抿抿被辣得通红的嘴唇,说实在吃不下了。傅珣扔过垃圾,走回来的路上点了枝烟,说自己毛衣上全是被浸透的孜然味,陆荷阳在廊下和他并肩坐,鼻尖凑到他的脖颈边嗅他的毛衣领子。
温热的气息洒上来,傅珣绷直了下颌线条,垂着眼睫,任他闻,嘴里叼着烟,伸手去揽他的腰。
第56章 日用品
陆荷阳额上的发被吹进眼睛里,他闭了闭眼,在睁开之前,傅珣低头吻住了他。
傅珣的嘴唇有一点凉,带着烟草的味道,他伸舌将它一点点濡湿又捂暖。
非常温柔而漫长的一个吻,两个人都在享受。
眼皮隔绝了全部光亮和世间会动的影子,无光阴,无朝夕,海与陆的界限模糊,只消耗彼此一腔无穷爱意。
海风微醺,海浪的声音掩盖陆荷阳喉咙里泄出的很哑的闷哼。
他混混沌沌地想,大抵很爱很爱的两个人才能接这样一个吻。
少一点都不行。
傅珣松开他之后,他自然而然地靠到对方的肩上,看着远方的海面。待烟尾的火光彻底熄灭,夜已深,温度很低,海面静得如同一口井,倒映一轮淡黄圆月。傅珣偏过头,用侧脸碰陆荷阳柔软的发顶:走吗?
陆荷阳已困得有些迷糊,朦朦胧胧地答:嗯。
傅珣就又亲一亲他的额头,直到他彻底醒神,睁开眼皮。
两个人又往回走。路过市中心,道路开始变窄,眼前忽而变得瑰丽,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你知道津海市除了这个沿海走廊特别有名以外,还以什么著名吗?傅珣说。
津海市是近几年新兴的旅游城市,陆荷阳远在国外不甚了解。他摇摇头。
傅珣却突然停步,扬了扬下巴。
陆荷阳抬眸,眼前是一家店铺,门选用的是灯芯玻璃,模模糊糊看不清里面,再往上看,悬挂的灯牌周围一圈粉色的爱心跳跃闪动,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情趣用品店。
傅珣将手撑在门把手上,作势要进。
你干嘛?陆荷阳紧张地拽住他的胳膊。
人家的特色,不进去看看?
陆荷阳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很想把面前这个人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傅珣忍俊不禁,又妥协:那你在外面等我。
?陆荷阳手上没来得及收紧,人已经拉开门走进去,门口的风铃一动,叮呤当啷得像是往他怀里塞进一只雀,扑棱着翅膀,惊出一地羽毛。
他踏在门口的台阶上,鞋底在棱上一下一下地割,恍然四顾,觉得像重回月考时代,看到同桌作弊似的抓心挠肝。
等傅珣出来的时候,没寻到人。再找,才发现人已经躲到三个店铺之外去了。
你买的什么?看到傅珣迎面走过来,手里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陆荷阳心里一悸。
傅珣挑眉:日用品。
陆荷阳又不敢再问了。
再往后走,两个人呼吸都有点沉,也很沉默,如同夏日阵雨前的空气,凝滞不动,闷热黏腻,就等一阵爽快的大雨。
进了宾馆电梯,陆荷阳还在神游,捉摸那个塑料袋,人发怔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冷淡,唇线直直的不带笑,隔着金丝眼镜,一身卡其色大衣,看上去又是那副不近人情的禁欲模样。傅珣望着金属厢体上映出的陆荷阳,忽然说:我发现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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