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29)
国师怎么还是黑化了 作者:作者:脆桃卡里
小说(29)
他从不屑于说谎,知知问起,他当然是心中如何想,便如何最真诚地说。
但忍不住还是多加一句埋怨,自以为是明知故问,其实是想叫知知也说些这样的好听话给他。
也不用太缠绵,哪怕只要说一句心里念着他,都足够了。
明明从前知知对他是很热烈的,现在他却连一句想听的话,都这样难求。
鹤知知嘴唇颤抖了起来。
听到睢昼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她再也没有逃避的余地,不得不确信,她,鹤知知,的确成了睢昼心中的魔怔。
是,我没有这样想,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鹤知知失声道。
隔着两张茶桌,睢昼神色骤然一僵。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惊惶和不可置信。
直视着睢昼这样的神色,叫鹤知知感到心痛。
但是,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之前已经是因为她的粗心大意,没有及时察觉到睢昼的误解,才致使这雪球越滚越大,而现在,她哪怕心里再难受,再不忍,也必须在今天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
睢昼,你是大金的国师,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我与其他民众一样,崇敬你,羡慕你,而作为公主,我也有职责保护你,疼惜你。但我从来不曾、没有任何一刹那曾想过,要将你当做夫君一样对待,亦没有想过与你交吻,和你
鹤知知掌心已经被死死抠破,却说不下去了。
她亲眼看着睢昼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下颌线紧紧绷着,大约是在死死咬着牙关。
睢昼惶惑地盯着她。
他不明白。
昨日,他还觉得人间与仙境无异。知知同他牵着手,一起听风,看晚霞,说起从前的事,好像世间其他人都不存在,只剩下满目天光,和他们两个互相依偎。
但转瞬,知知就将他打入炼狱。
睢昼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恶作剧的证据。
他的肩膀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高大的身形似乎也变得脆弱至极,轻轻一碰便会即刻倾塌。
鹤知知心中揪痛和自责齐齐涌了上来。
她何曾见过睢昼这般模样?睢昼是天之骄子,若不是被那个误会摄取了心神,绝不该有今日这般苦楚。
她走近前去,伸手想扶住睢昼的肩膀:是我不好
睢昼却立即大步后撤。
他死死地盯着她,好似在盯着什么洪水猛兽,声音从齿缝里逼出来。
你只是生气了,是不是。你不喜欢我碰你,所以,我亲了你,你就故意这么说。
我以后不会再亲你了,我保证,我会忍住的。
睢昼乌眸浓黑,里面是深深的哀求。
鹤知知对上他的目光,仿佛被人揪住了心口,还用力扯着直坠深渊。
她忍不住开始动摇了。
难道你是真的,心悦我吗?
有没有一丝可能是她搞错了,睢昼这样待她,并不是出于她是睢昼第一个亲密接触的女子,所以产生的错觉?
被问着这样的问题,睢昼仿佛蒙受什么屈辱。
恨恨地别开脸不理会她的目光,睢昼低声吼道:这种事,难道还会有假的?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去假装心悦一个人
说着,睢昼喉头一哽,倏地扭回头来瞪着鹤知知,眼眶已是通红:知知之前待我的点点滴滴,我很清楚,那都是真心实意的。怎么,今日你说一番话,便都要不作数了吗?你别想骗我。
我,我怎么了?
鹤知知眼前发黑。
你关心我,偏宠我,我什么样的喜好你都记得,你还,还在梦中梦见我。睢昼声音渐小,又立刻色厉内荏地接着吼道,难道,你可以假装喜爱我。还是说,你对所有臣子都是这样?
鹤知知也面色苍白起来,踉跄退了两步。
是,是因为那梦。
什么?睢昼紧紧蹙起眉。
鹤知知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情绪。
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了。
那不是什么预知梦,反而像是一种天谴。
从一开始就引诱着她,劝导着她,让她往这条既定的轨道上走。
若不是因为那梦,她不会对睢昼有那么多越线的行径。
若不是她对睢昼做了这么多,也不会种下睢昼的心魔。
若是睢昼并无心魔,那预知梦又怎么可能成真。
蛇衔蛇尾,这终究是一个破不开的圈。
再说什么借口,扯什么幌子,都是徒劳的。
唯有将实话原原本本地诉之于口,才有可能获得睢昼的谅解。
鹤知知慢慢地说。
从自己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说起,只略去了她是从现代穿来的这件事。
述说了不知道多久,窗外轰隆滚过一道惊雷。
好不容易停歇了一日的雨季,又要缠缠绵绵地继续了。
鹤知知已经将自己所有能倾诉的全部说完。
不管是以前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此时都再无保留。
睢昼的脸色惨白得几乎透明,身形摇摇欲坠。
看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无神,像破碎的湖面。
你是说。他许久未曾开口,激荡的情绪把闭锁的喉咙冲得沙哑,你对我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梦中的我,会屠尽天下百姓。
所以你做这些,不是因为喜欢我。你根本,一点点都不曾,对我有过那般心思。
鹤知知满心疲惫,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浑身虚软。
她脖颈艰涩至极,刚想点点头,动作却顿住。
睢昼眼眶里滚下一滴泪。
鹤知知怔怔看着。
睢昼拂袖转身离去,门扉大开,撞在墙上啪的一声响,冷风席卷着从外面灌进来,扑在鹤知知胸口,一片冰凉。
睢昼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外。
鹤知知目光却收不回,颓然坐在了木椅上。
雷响滚了几遍,雨很快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福安在廊下瞧了半晌,总觉得那铺天盖地的雨帘后边,有道幢幢人影。
于是打了把油伞,慢慢地踱过去看。
这一看可吓了一跳,竟然是国师大人站在树后边儿,背靠着宫墙不知在想什么。
哎呀,国师大人!福安赶紧颠颠儿地走过去,把伞举得高高的,撑在国师大人脑袋上。
怎么站在这儿呢,殿下没喊轿子送您吗。
睢昼迟滞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慢慢道:福安,你大好了?
托您的福,好全啦。福安脸上堆着笑,心里打着鼓。
国师大人莫不是给淋坏了,一双眼睛怎么比兔子还红呢。
嗯。睢昼又扭回头去,看着雨,不说话了。
福安小心地说:大人,不要在这里淋雨,我们回殿里去吧?
我不去。睢昼冷硬道。
那,那老奴叫人来,送大人回将龙塔。
我也不想回。睢昼叹气道,福安,让我独自站一会儿。
这怎么好叫大人淋雨,要是殿下知道了,得多心疼的。
睢昼眼眶更红了,低着头道:她一点都不在意。
福安愣了。
掏出手绢帮睢昼擦去一些身上的雨水,福安小心问道:大人,是和殿下有争执了?
睢昼没有出声。
但光看这样子,福安便猜得到七七八八。
福安劝道:大人切勿忧虑,整个金露殿上下,谁不知道殿下对大人的情谊珍重非常?殿下怎么可能不在意大人呢。恐怕除了娘娘,殿下最在意的,就是大人您啦。大人,可千万不能同殿下闹脾气啊。
睢昼缓缓地转动目光,看向福安。
看了一会儿,睢昼又不信任地扭过头,看着地面。
她不在意我,她亲口说的。
福安摇头:大人博学多才,定然比老奴更清楚,人的言语,常常有许多谬误。但殿下的心,老奴是从小看到大的,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啦。
睢昼沉默。
福安拉了拉睢昼的衣袖,靠得更紧了些,声音也更小。
殿下从来不是鲁莽的性子,国师大人你可知道,殿下为何在清平乡时要冒险,宁愿孤身带着亲信去面对谭经武,也不同另外两位在场的大人商议么?
睢昼眼睛眨了眨。
福安续道:那时,谭经武抛出的证据都是指向大人你的。殿下是怕,怕谭经武背后藏着什么手段,真给大人泼上了洗不掉的污水,所以决定,在禀报娘娘之前先私自处理。
殿下是娘娘膝下唯一的公主,从小便懂得,保护自己,亦是身为公主的职责之一。
殿下对责任看得有多重要,大人也知道。若不是为了保全大人,殿下怎么可能冒那么大的险?
睢昼呼吸微滞,被雨水沾湿的眼睫一眨不眨,好似暴风眼中寻到安全之处栖息下来的蝴蝶。
第36章
暴雨落个不停,这个雨季似乎比往年都要漫长。
鹤知知夜里总觉得冷,福安叮嘱守夜的婢女多进去查看几次,免得殿下又踢了被子着了凉。
婢女给公主加了几回小被,公主果然盖了又踢掉,踢完又蜷缩在床内角,可怜兮兮。
老一辈说睡觉的姿势也能显现出人的性情习惯来,公主真是好倔的性子,惯爱为难自己个儿。
白天也不敢怠慢,哪怕没有淋雨,也是姜汤红糖泡着,时不时喝点。
可哪怕这样包着护着,鹤知知还是病了一场。
福安一边数落她一边给她煎药,御医煎出来的药又苦又多,鹤知知捏着鼻子不愿意喝。
这下福安生起气来了,横眉竖眼道:殿下心里当真不痛快,折腾奴才们就好了,何必折腾自己呢,是不是非要挨多多的痛,殿下才舒坦。
鹤知知吓得赶紧道:没有,没有,只是这药太苦了。啊,不是有一种糖丸似的药么,我记得的,那个我愿意吃
说着,鹤知知又噤声。
的确是有那么一种药的,放在小小的牛黄色纸角包里,靠在一起像两粒冰糖。
味道也像,甜滋滋的,吃下去不过半柱香,什么风寒,就都全好了。
但那是睢昼自己制的药,除了他那里,别人谁也没有。
于是鹤知知又不说话了。
鹤知知夺过药碗,闷头道:我喝就是了。
然后果真一仰脖,乖乖把那碗汤药喝了个干净。
喝了药也还是要吃一阵苦头。
每个人染了风寒的病症不大相同,鹤知知的毛病便是一染寒气就头疼欲裂,偏偏躺着疼,站着、坐着倒不疼,于是鹤知知白着一张脸,戴着热帖还坐在书桌前忙碌,这带病用功的模样,把来探病的皇后看得好一阵心疼。
景世子回程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这几日。你还是赶紧养好身体要紧,除非,你是不想去了?
鹤知知想要摇头,可是一晃,脑袋就生疼,便可怜兮兮地抱着脑袋,看着皇后说想去。
她不去,又有谁能去呢?
东洲的金矿是个烫手山芋,除了皇家的人,谁去收都不合适。
更何况,她还要去找千耳楼,他们那里,或许会有藏宝图的消息。
皇后提起一口气又呼出来,也是拿她没办法。
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下,轻声道:想去就快些好起来。别再叫母后担心。
鹤知知咬咬唇。
她好像常常听到这句话。她总是在叫母后担心,叫福安担心,叫这个那个担心。
什么时候她才能不再当别人眼里的小公主,能担起职责来,能为母后、为大金,做点贡献。
她只是想帮点忙而已,只是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为什么又变成了一厢情愿、弄巧成拙。
怎么她做什么都做不好呢,为什么她怎么选都让别人难过。
鹤知知微微垂着脸,一颗颗圆滚滚的泪珠砸下来,在柔嫩的脸蛋上滑过,洇开在纸面上。
皇后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抱住她的脑袋,把她搂在怀里,摸摸脸蛋,擦掉泪珠子。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皇后搂着她轻轻晃着,像哄很小的小孩那样的语气,知知,一生病就这么娇气呢。
福安站在门边,束着手偷偷往公主那里瞧。
面上的忧色,怎么都掩盖不掉。
好在鹤知知的身子过了几天终于争气一些,也或许是每日的汤药及时起了作用,到出发那日,鹤知知除了还有些体虚,已经不头痛了。
鹤知知跟着车队,在玄武门等着。
坐在车里,手肘压着窗沿,支着侧脸。
车队迟迟没有出发的意思,鹤知知一身惫懒,也没有去问。
但听偶尔传进来的话音好像是说,还在等人。
鹤知知眼睫颤了颤。
她大约知道他们在等谁。
之前景世子想邀国师一起去东洲,虽然不知是为了什么目的,但好似很迫切。
而睢昼本人似乎是不大想去的样子,即便是答应了,但当时看起来很明显有些为难。
而现在,不用想。鹤知知觉得,景世子一定等不到国师了。
她要去东洲,睢昼就一定不会再去。
那日睢昼的伤心她清清楚楚看在眼中,她就是那个罪人,睢昼再怎么厌恶她也不为过。
谁会愿意与一个讨厌的人同行呢?
鹤知知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温度还是有些高。
马车旁边,哒哒走上来一匹马。
马背雄壮,马头高昂,上面坐着的人
鹤知知目光凝住。
睢昼?
他不是不来了么。车队,不是在等他么?
为何他好像一早就已经在这里了的样子。
睢昼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马车里坐着的是谁,在这个窗口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鹤知知得以透过窗口,偷偷看了他好一会儿。
直到睢昼不经意地瞥过目光来,鹤知知才被他当场抓住。
睢昼的神色登时冷了下来,提振缰绳,驱马往前走去,似乎非常不愿意和鹤知知待在同一处。
前方传来号令声,车队整顿完毕,准备启程了。
鹤知知叹了一口气,托腮看向窗外。
今日的这种状况,她也并不是没想过,不是吗。
如今的情形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反正她做什么都是错,不如随他去吧。
她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神明,没有操纵人心的能力,也不妄想去做那种事。
他要讨厌也好,要憎恨也罢,都是他的自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好自己身为公主的本分。
马车辘辘停下,轿帘被掀开。
黑锦玄袍的睢昼弓身进来,冷淡的目光在鹤知知身上一瞥,就很快挪开,一掀下摆在侧边坐下。
景流晔跑到窗边,跟鹤知知抱歉道:有一个伙夫生了痢疾,走不动路,借国师的马驼他。暂且请国师和殿下挤一挤马车,到下个驿站便会处置好的。
鹤知知开口低声道:不要紧的,马车很宽大。
景流晔匆匆一点头,又跑到前面去了。
看来之前其实是在等这个伙夫。希望他病得不重吧,不然一直肚子疼还要赶路,真是可怜。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鹤知知下意识扭过头。
睢昼面带嘲讽,抱臂道:马车很大。
那语气,分明就是在模仿鹤知知。
他像一个怒火炽盛、浑身炸着刺的刺猬,但凡看见仇人,便要用沾满毒液的尖刺将对方扎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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