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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妖葬书(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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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卿妖葬书 作者:作者:温留白
    与卿妖葬书(33)
    清晨会在街头面摊上,享用一碗味道普通的阳春面。
    闲暇时混迹在人群之中看杂耍,街道上人山人海,偶有人撞到他的肩,他有脾气,会抱怨几句,但转眼就将不快抛在脑后,人流拥挤之时,依然不会刻意避让。
    银眷对前世的姜染有感恩,有崇敬,有好感,但始终不敢接近。而如今姜染落入凡尘,那些压抑已久的情感喷薄而出,让他难以克制。
    于是他将手中的雨伞丢在地上,在这停滞的时间中,尽情地拥抱着姜染。
    同在宁川的白文星也感应到了时间的凝滞,知道约莫是银眷对先生做了什么,所以她笑得很开心。
    一旁的桑浊同样不受凝滞时间的控制,歪了歪头,十分不解地看着白文星。
    如果可以,希望时间永远凝滞在这里。银眷将下巴搁在姜染的肩膀上,缓缓说道。
    他看着姜染身后,原本温情的眼神逐渐变得可怕,可是为什么,总有些不长眼的,要来扰乱这一刻!
    雨幕之中的街角处,赫然站着一个怪异的人。
    这人长得很胖,身形臃肿,额头上贴着一张宣纸。
    看上去像个男人,只是他被宣纸蒙住了脸,看不清真正的面容。
    倒是这宣纸之上有些字迹,只是被刻意设下迷障之术,叫人怎么也无法看清。
    那人尾随他们已久,起初身上并没有奇怪的气息,与常人无异,所以连银眷也没有察觉。
    幸好他开启了凝滞时间的术法,在众多被凝滞的身影中,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不给对方任何逃跑的机会,银眷直接对着那人所在的方向收拢手掌,那人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朝着银眷靠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拖拽而来,他挣扎了一路,却只是徒劳。
    力量悬殊,可怕至此,留给他的只有绝望。
    银眷徒手撕掉了他脸上的宣纸,想要看清那人真实的面容。
    只是这宣纸刚被揭开,那人便当场化为了黑色的灰烬。
    那人自己也没料想到自己在那个蜉蝣境手中,竟过不了半招。
    时间恢复了流动,姜染刚恢复意识,就看见一个人形的东西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化为了黑色的灰烬。
    这是他不明所以。
    银眷将那张纸递给姜染,随意解释了几句,方才我们被他一路尾随,你着了他的道,失去意识,我修为不高,与他打了个平手,最后一刻侥幸撕了他脸上的纸,接下来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银眷装弱者装出了经验,说罢还亮出了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狐耳,心有余悸道:他把我耳朵都打出来了,差点现原形。
    街上人多眼杂,姜染立刻朝着银眷的背上输送了些妖力,帮助他将显露出来的耳朵压了回去。
    所以说修炼之事不能偷懒。啊也对,这不能怪你,怪我,前世将你打成这样。你毕竟是改道修妖的,修仙者与妖修者的经脉走向完全不同,你能初步理顺经脉,迈入蜉蝣境已经很不容易了
    自从知道一些往事后,姜染就觉得自己对银眷有所亏欠。
    人家修仙修地好好的,他怎么下手这么重,直接给人废成这样。
    不过你别担心,回头我帮你打通堵塞的经脉,再炼制一些滋补丹药给你,必然会有所好转的。
    好。银眷乖巧回应。
    安慰完银眷,姜染将目光落在这张奇怪的纸。
    这纸摸上去冰凉,虽说看着像宣纸,但一点都不透光。
    这密密实实的材质和冰凉的触感,倒是让姜染想起了生死簿上的纸张。
    生死簿的纸张很特殊,那怪人以纸蒙脸,似乎能够掩盖所有的气息。
    姜染结合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宁川镇上的鬼差之所以要在夜晚结伴而行,是害怕遇到脸上蒙着宣纸的怪人,再加上之前储邑的前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弄丢生死簿
    那怪人是冲着生死簿来的!糟了!储邑和贺舒霆还在客栈里。
    姜染和银眷回到客栈的时候,不出所料,生死簿确实丢了,储邑重伤。
    贺舒霆哭哭啼啼地解释着:
    我最近不那么想说话了,经常觉得困倦,我就打了个盹,醒来生死簿就没了。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他真的恨自己这幅样子,空有一颗头颅,即便能说话又怎样?他这个样子根本无法为储邑做什么,连最基本的照顾他都做不到。
    如果再让他做选择的话,贺舒霆宁愿当一辈子的哑巴。
    姜染立刻将储邑放到床上,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
    他的伤严重吗?会死吗?
    面对贺舒霆的追问,姜染只能安慰了他几句。
    储邑其实与我一样,本就是个死人,不会再死第二次了,他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灵魂有些受损,需要修养,但现在生死簿丢了,他也许会魂飞魄散。
    贺舒霆噗通一声滚落到地上,拿脑门撞了撞姜染的脚背,求求你了先生,你一定得帮帮他,我愿意为你偿还铜衡上的部分血债!
    贺舒霆这一次算是交了底。
    我这颗头颅,无法埋在生命繁盛之地。待事情有所了结,就将我埋在荒芜之地,我会在荒芜之地重新生长,百年之后,我会将那里变为一片绿洲,每一个能在绿洲上生存繁衍的生命,都可以算作是您的功德,可抵铜衡上的血债,虽然不多,时间跨度也很长,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贺舒霆和储邑先前讨论过他们的将来。
    储邑说:我要永远做一个鬼差,这样就可以一直陪伴在你身边,虽然你只有一颗头颅。
    我会带着你四处流浪,我们每天都要在一起,看不同的风景。我带你去找寻那片荒芜之地,亲手将你埋在土里,等着你重新长成一棵树,将无尽的绿意播撒在贫瘠的土地里,百年后,贫瘠之地成了绿洲。我会守着这片绿洲,等你归来。
    贺舒霆其实知道自己越来越困倦的原因。
    见到想见的人,说完想说的话,他又要回归成一颗种子,沉默百年。
    他与储邑,永远也逃不开这分别的百年。
    他无法想象储邑该如何守着他这颗小树苗,一边孤独地收割生命,一边等待百年。
    储邑说:我有你这棵小树,怎么会孤独?区区百年,不足为惧。
    可如今,那个说要等待他百年的人,此刻重伤躺在床上,因为丢了生死簿,可能会魂飞魄散
    他们之间连孤独相守的百年都没有了!
    我贺舒霆在此起誓,从今往后,我所孕育的每一片绿洲,每一个生命,所有的功德荣耀,都归于您。只求您能救救储邑!
    贺舒霆在起誓的时候,头颅之上散出淡淡金光。
    妖类从不轻易起誓,特别是像贺舒霆这样能够永生的妖,更不会随随便便拿自己的誓言开玩笑。
    毕竟一旦起誓,就是永恒,无法违背。
    贺舒霆起誓完毕后,那片金光一下子凝聚成一小团,飞入了姜染的眉心。
    如今的局面,连银眷都没想到。
    这世间的永恒之妖能有几个?即便是他和白文星如今的境界,也不敢说自己是永恒。
    可姜染先是收服了水螅一族,如今又收服了贺舒霆,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个待收服的傻子桑浊。
    水螅一族,断尾即重生,生命循环,生生不息,还特别忠心。若能正确引导,这一族绝对成为极其强大的存在。
    而贺舒霆能将荒芜之地变成绿洲,凡所过之处,必被植被拥护,哪里是普通的树妖?
    他以后孕育出的每一个绿洲,每一份生命,都要归功于姜染。倒是能偿还青铜衡上的血债,可百年之后,姜染的血债早偿还完了。若是姜染修仙,有这功德都能直接飞升了,只可惜他修妖,这些功德对他来说,作用不大,但有总比没有好。
    至于桑浊更不必多说,这家伙最近吸收了一些血肉后,似乎渐渐开启灵智了,能养成什么样,还得另做定论。
    他以后要在棺材铺设个规矩,总之带歪谁也不能带歪桑浊,万一他又生出歹意来,斩也斩不死,灭也灭不掉,还真不好处理。
    此时正在客栈外摆摊给人治病的桑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姜染没想到贺舒霆为了救储邑,能立下这种誓言。
    但眼下他是贺舒霆唯一的寄托,他只能将贺舒霆从脚下捧起来,用拇指替他抹了泪,将他摆在储邑的床上,十分慎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放心,我定会为储邑寻回生死簿。你这颗头颅,初见时高傲地很,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滚落在地上求人了,地上又冷又脏,你哭起来也很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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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生死簿(二)
    为了贺舒霆的嘱托,姜染和银眷在宁川镇上苦寻了三天,都没能找寻到生死簿的下落。
    这三日,镇子上并不平静。
    客栈老板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长了一只眼睛,不止是他,这个镇子上的许多人都变成了先前自己看不起的三目之人。
    三目人多了,正常人反倒成了异类。
    一大早,客栈老板就毫不客气地将姜染他们赶了出来,姜染只能暂时把储邑和贺舒霆安排在马车上。
    白文星和桑浊一夜未眠,顶着乌青的眼圈满脸疲惫地与姜染汇合。
    怎么样了?
    白文星摇了摇头,别提了,我与桑浊摆摊给他们看病,前几日还有人特意来祛除第三目,可这两天,三目人越来越多,就没有人愿意来了。
    诶你们怎么还不滚?别把马车停在我客栈门口,晦气!客栈老板如今对待他们的态度极其恶劣。
    桑浊傻乎乎地站在客栈门前,挡着路了,被那客栈老板毫不客气地推搡了一把。
    白文星忍不住上前与他理论:你凭什么推人?桑浊也是你能欺负的?
    虽然她不待见桑浊,但如今桑浊在先生的庇佑之下,欺负桑浊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她这一闹腾,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姜染觉得,自己忽然被无数双眼睛包围了。
    这些围观者的手背上都长着多余的第三只眼,三目人之间互相帮腔,一致对外。
    一夜之间,正常的人反而成了罪人一般,走到哪里,都要被敌视。
    滚出宁川镇!
    这里不欢迎你们!
    快滚!
    在围观者的谩骂声中,白文星握紧拳头,在即将出手的那一刻,被姜染按住了肩膀。
    先生他们欺人太甚!
    欺负桑浊也就算了,他们是何等身份?竟然敢欺负先生!
    都是可怜之人,不必与他们计较。
    你说谁可怜!姜染一句可怜之人,竟将他们激怒,围观者个个气愤不已,叫喊着朝着姜染围拢过来。
    你们都上马车,这里交给我。
    就在刚才这一刻,姜染悟到了什么。
    他把其他人安排好后,独自一人,守在马车之外。
    越来越多的三目人朝着姜染逼迫过来。
    姜染闭目,手执铜衡而立,催动妖力。
    铜衡的首端,映出一撮白色异火。
    这异火眨眼间蔓延到了整个铜衡之上,姜染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下垂,握着的铜衡上遍布白色的火焰。
    宁川的天色渐渐变得晦暗起来,淅淅沥沥的雨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
    这里的空气永远都是湿漉漉的,从街头到街尾,俱是死气沉沉的一片,青石板上覆盖着滑腻的青苔,雨水无声滴落其上,漂浮在水塘中的纸钱无法乘着漫天的浊气随风而去。
    铜衡上的火焰冰冷,夺目,将那一张张愤怒的面容映衬地越发狰狞。
    众人手背上的三眼,出奇一致地瞪着姜染。
    而姜染却在众多怒目而视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闭上了眼。
    这些天他与银眷几乎走遍了宁川镇的角角落落,这是个毫无生机的镇子,镇子上的人永远面带晦色。
    他们憎恶异类的存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斥着人性的恶,漫天的浊气遮天蔽日,温养着桑浊的血肉。
    杀了他!客栈老板对着姜染怒吼。
    有人手持利器朝着姜染扑过来,白文星掀开帘子,紧张地看着外面的状况。
    先生!他们是疯了吗?
    银眷与白文星坐在马车车窗前,向外观望。
    只见姜染用布满白色异火的铜衡画了个圈,呵了一句:破!
    刹那间,云浪翻涌,白色的异火迅速朝着周围扩散,整个宁川镇就像一张被燃烧的纸,异火所过之处,满目腐朽。
    街道上的棺材铺里积着厚厚的灰,蛛网遍布。
    另一侧的街道早已在一场大火中焚毁,倒塌的屋瓦上,几棵杂草顽强生长。
    那些围着他的人,在被白色的异火瓦解障眼法后,都化为了单薄的纸人。
    纸人之间面面相觑,传来惊呼。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究竟施展了什么妖术!
    纸人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你把我们怎么了?把宁川怎么了!
    这些纸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各不相同。他们的身体轻盈,有风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顺着风势连连后退,只有互相支撑,才能勉强站稳。
    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贴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他们的名字,生辰八字,甚至画上了他们的样貌。
    姜染在此时睁眼,我不过是破除了一直以来笼罩在宁川镇上的障目之术。
    他将视线一一扫过这些纸人,先前我在城墙上撕下了许多寻人启事,宁川镇在几个月前就不断有人失踪,可是直到刚才,我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从成沓的寻人画像中,抽出一张,递给其中一个纸人,你仔细看看,这寻人启事上画的,是不是你?
    那个纸人就是一开始飞扬跋扈地将姜染他们赶出客栈的客栈老板,他颤巍巍地接过那张寻人启事,上面的画像竟一模一样。
    画像上那人的面貌与他一模一样,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你们也一样。姜染将厚厚的寻人启事散在空中。
    纸张纷飞间,纸人们纷纷在寻人画像上,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长久以来,宁川镇上失踪的人,都成了纸人,你们悄无声息地失踪,又悄无声息地回到这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在宁川这片废墟中生活。
    没有人记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始终在马车上观望的白文星和银眷也十分震惊。
    怎么会他们之前的气息,明明与正常人无异,我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你呢?白文星问银眷。
    银眷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察觉到,宁川镇上的人,都是纸人
    以我们的修为,都无法察觉到先生却看破了其中的门道!白文星越发崇拜姜染了。
    银眷仔细想了想,对白文星解释道:看到这些纸人脸上蒙着的纸了么?这些都是生死簿上的纸张,上面还写着他们的生辰八字。生死簿彻底掩盖了他们身上所有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即便是你我的境界,也无法勘破他们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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