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61)
洪文帝有十五个孩子,太子是皇后所出,却年龄最小。帝王或许是怕再重现当年夺嫡惨况,时常教导他们兄弟姐妹要和睦相处,太子的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只是如果宣贵妃也诞了龙子呢?
太子的位置还会如现在一般不可动摇吗?
江懿目光落在那抱着狸奴的女人身上,左手背的抓痕不知是否因为心里作用,蓦地刺痛了下。
他的手颤了颤,勺子磕在瓷碗的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裴向云刚咽下一块鱼翅,低声道:师父,你怎么不吃?
江懿其实没什么胃口,但看着裴向云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便想逗他:你可知圣上的御膳房中有专人试毒?
裴向云懵懂地点了点头。
若是这桌宴席有人包藏祸心,要下毒害我江懿指节抵在眼角,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吃了这么多,与替我试毒没两样,先没命的便是你,懂吗?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被盖在觥筹交错与旁人的交谈声之下。
他期待着从裴向云脸上看见惊恐与害怕,没成想这狼崽子却揉开了眉眼间的温和:学生乐意替师父试毒。学生若吃了没事,师父多少也吃一些吧,别将胃饿坏了。
江懿看着那双殷切的眼睛,莫名有些不爽:诓你的,真信了?
啊?
蠢货,吃你的东西。
江懿懒得再理他,兀自靠在椅背上思索先前在家中未想明白的事。
主座边的敬酒终于告一段落,殿中静了几分,继而是悠扬的丝竹乐声响起。
从清平殿两侧的纱帷后慢慢踱出两队舞女,身着藕荷色纱衣,墨似的氤氲到水袖时却变成了鸦青色。
她们各占了大殿中莲花纹路的三十余片花瓣上,脸上遮着面纱,只余一双巧目在外,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足下辗转腾挪,水袖飘扬在空中,如梦似幻。被簇拥在中间的那女子则一身白衣,手中抱着琵琶,琴音泠泠,如水波激荡于潭石之上,清脆悦耳。
裴向云唯一见过的汉人舞女便是上辈子抓回裴府的那个,他还扬言要剁了小姑娘的手送给江懿,登时心中有些发虚,不敢看这些翩翩起舞的女子。
中间那女子琵琶弹得确实好,若玉珠走盘,似白雨跳珠,时而圆润时而浑厚的嘈嘈切切甚至盖过了作为背景音的古琴,一瞬间成为了全大殿中最醒目的存在。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琵琶女露在面纱外的眸中掠过一道凶光,四指并齐于琴弦上蓦地一划,那琴弦竟「铮」地一声从中间齐齐断裂而开。
而在琴弦断裂的一瞬间,清平殿中的灯火骤然悉数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
江美人:好好说话你不听是不是;
狗子:听的qwq
第89章
原本灯火通明如白昼的大殿呼吸间陷入黑暗之中。
裴向云心中骤然一紧,耳畔忽地响起「叮」的一声,似有利器破空袭来。
他的一双眼能比旁人更适应暗中的环境,蓦地抬眸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一点寒芒径直向江懿刺来。
江懿也看见了那不怀好意的暗器,将折扇展于面前,把来势汹汹的袖箭挡落在地。
那扇面的材质与一般折扇不同,和暗藏玄机的扇柄一样,在危机时刻权且当个武器用用。
裴向云于一片兵荒马乱中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紧紧护在怀中,接连闪避过两道凌厉的劲风。
那些舞女竟是将原本柔软的水袖做了伤人的利器,如鞭一般往人身上抽去,力道十分之大,多少能给抽出个好歹来。
裴向云手臂上挨了一袖子,咬着牙没痛呼出声,额上覆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搂着江懿的手不自觉微微收紧。
风雅的「曲水流觞」倾翻在地,精致的菜肴乱做地上任人践踏的烂泥。方才风度从容的官员们此刻叫嚷着四下逃窜,生怕成了刺客的刀下亡魂。
周遭喧嚣声越来越大,裴向云不知是谁在与自己打斗,只能尽自己全力紧紧护着怀中人,辗转于人潮中,最后勉强找着一樽高大的青铜像供二人在其后躲避。
裴向云的呼吸有些紊乱,颤抖的手抚上江懿的脸颊,借着外面照进大殿的月色慌乱地看着他:师父,你没事吧?
江懿方才亦替裴向云拦下不少往其胸腹刺来的剑刃,此刻心跳仍剧烈而急促,低声道:我没事
他的目光落在裴向云的手臂上,瞳孔微缩。
那舞姬的水袖或许并非凡物,竟生生将裴向云的劲装衣袖抽裂开,直接伤到了布料下的皮肉。
淡青色的衣袖被暗褐色的血浸染,顺着狼崽子的指尖慢慢滴在地上,却没听裴向云哼过一声。
少年的眸子在一片黑暗中亮得惊人,带着灼热的温度看向他:师父,你不要有事。
或许是被他的目光烫了下,江懿倏地将眼神收了回来,低声道:不用管我,去保护陛下。
我不
裴向云执拗地看着他:我要保护你,也只保护你。
蠢货。
江懿闷咳了几声,觉得口鼻间似乎糊了一层障壁,让人呼吸都变得不甚通畅。
这处青铜像与墙壁之间没有多大的空隙,只能勉强容纳他们二人。
两人的距离很近,江懿几乎能感受到狼崽子炽热的鼻息扑在自己的耳侧。
他心口忽地细密地痛了起来,眼前蓦然漆黑了片刻,耳畔嗡鸣阵阵,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布料。
师父!
裴向云焦急地俯下身唤他,声音中隐隐带着些哭腔:师父,你别吓我。
他一双手不着章法地在江懿身上摸索着,似乎在找寻被自己所遗漏的伤口。
江懿从那突如其来的刺痛中缓过神来,微微睁开眼,有些愠怒道:你在摸哪?
我
裴向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登时僵在原处:我不是,我
去保护陛下。
江懿扶着他的肩慢慢站起身: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裴向云心有不甘地咬着唇,小声辩驳道:我又不是皇帝的学生,为何要去保护他?
江懿本就有些难受,被他这问题问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若是不去,今夜便断了这师徒关系。
裴向云上一世这一世最听不得的便是与老师断绝关系。
可他更恐惧老师因为旁人与自己断绝关系。
他手足无措地杵在一边,眸中因为焦急而漫上的猩红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措与迷茫:师父
江懿侧过脸不去看他,先从藏身的青铜像后走了出去。
裴向云生怕他出事,仓促地想辩解,却撞上老师那双浸了冷意的眸子。
他的动作顿了下,敛了眉眼间的不舍,替江懿整理好方才弄乱的衣领,低声道:你保护好自己,我去了。
江懿目光微动,避开一个踉跄摔倒的人,看着少年的背影于夜色中向前掠去,消失在了撕扯奔逃的人潮之中。
洪文帝天子剑出鞘,勉强格挡住了黑衣刺客迎面而来的一刀。
那刺客手中是一柄弯刀,样式特别,在中原并不常见,背面开了无数狰狞的血槽,与天子剑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能占着半分便宜。
洪文帝额上开始慢慢渗出细汗,双唇发白,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那黑衣刺客眸中掠过一道厉色,缓缓将手中弯刀向下压去,看着洪文帝原本八风不动的面上终于露出几分惊慌,低低地笑了一声。
两柄兵器纠葛在一处,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嘎」声。洪文帝低喝一声,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溃败的前兆。
黑衣人还未来得及高兴,一股大力却倏地从背后袭来。
他毕竟身后没长眼睛,被那偷袭之人踹了个猝不及防,只觉得后背倏地狠狠震了一下,继而胸口一阵闷痛,让他呕出一口血来。
洪文帝只觉得手上压力骤减,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一道人影便落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地要举剑去挡,可手腕一沉,天子剑居然被那人轻松地夺走了。
失礼了
裴向云上辈子就看这皇帝不顺眼,现下情况危急,他更管不了那些繁琐的礼数,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径直向那挣扎起身的黑衣人扑了过去。
纵然这辈子江懿不许他动兵器,可他到底还是没少在私下悄悄练。
张老将军爱才,在陇西帮着他一道瞒着老师,他也不挑,有什么兵器就练什么。
如今他不止长/枪用得好,刀剑棒斧之技也较旁人精湛了不少。
那黑衣刺客本以为能将洪文帝一击毙命,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咬牙咽下那一口淤血,抓起落在地上的弯刀再度迎上那柄天子剑。
天子剑还是天子剑,只不过持剑人换了。
黑衣人原本没将这个少年放在眼中,可当弯刀再次迎上剑锋时却只觉得虎口被一阵大力撞击,险些直接让他拿不稳刀。
他惊惧地抬眸,蓦然撞上那双狠戾的黑眸。
你,你是
黑衣人看着他不同于中原人的眉眼,有一瞬的恍惚:你明明是乌
裴向云眸中掠过一道冷意,不愿再和他过多纠缠,一掌向他胸腹间拍去。那人为了躲这一掌,下意识地将弯刀回撤,却忘了对方的剑。
长剑毫不留情地从他左胸穿出,他脸上满是惊惧,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你背,背叛
我只效忠我的老师裴向云声音发狠地喃喃道,轮到你来说我背叛了谁?
黑衣人的身体骤然砸在地上,鲜血从创口处流出来,慢慢将地砖上的花纹染红。
裴向云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余光瞥见一抹水红色从身侧飞掠而过。他想也没想,回首将剑锋递过去,却又听见「铮」的一声。
他额角蓦地一痛,险些拿不稳手中的剑。
细细密密针扎似的痛楚缓缓沿着额角肆无忌惮地向整个额头蔓延开,让裴向云头痛欲裂。
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一股被压抑已久的暴虐骤然沸腾而出,岩浆般一路灼烧过他的四肢百骸。
裴向云踉跄几步,强撑着抬眸,双目一片猩红。
偷袭的是方才那弹琵琶的舞姬。
此时她的身形在空中腾挪,全然没了演奏时的柔美,一招一式凌厉非常,是冲着取洪文帝命而来。
她不似旁人般用水袖,而是将那断了的琵琶弦做鞭子,狠狠向洪文帝当头抽了下去。
裴向云抬手将那琴弦挡下,耳畔依旧回荡着那铜铁交锋的「铮铮」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彰示着存在感。
他烦躁地摇了摇头,刚刚轻松夺下的天子剑却似乎有千斤重。
好烦
撑不住了
这废物皇帝怎的还要旁人保护?怎的要
一道光刺入清平殿一片混乱的黑暗中,让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眼,无暇迎接突如其来的亮堂。
御林军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那捏着琴弦的女人露在面纱外的双眸一凝,轻盈地向后翻了下,立在一边的石柱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殿外。
裴向云亦顺着光望了过去,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立于那束光的中心,身后是一片黑压压身着铠甲的士兵。
江懿长袖在寒风中猎猎而舞,束发微散,一身雪青色的袍子于人群中格外惹眼,其上精致的暗纹饮了血般溢着妖艳的流光。
宛如天神降临。
他一双桃花眼浸了冷意,声音不大,却满是不容置喙的威压:将清平殿的所有门守住,在场诸位同僚一个不许走。谁敢走,杀无赦!
裴向云清晰地听见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舔了舔干涩的唇,方才的头疼与不适好像在看见江懿的一瞬间便消失殆尽了。
他疾步跨过主座前的几级台阶,急不可耐地想回到老师身边,抬眸却看见那人眸中的一片冷清。
江懿看向他,双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裴向云骤然停了向前奔去的脚步,扭头往老师暗示的地方看去,恰巧捕捉到了那琵琶女的一个背影。
追他的老师以唇语下了对他的命令,要活的
作者有话说:
来辣来辣(我滴评论捏qwq)
第90章
裴向云的动作顿了下,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追。
他试探着又向老师靠近了一步,却撞上江懿含着警告的目光。
身后的洪文帝小心地搀着宣贵妃,低声道:敢问小兄弟是何方英雄?
裴向云的身子蓦地一僵,不太想让洪文帝看清自己的长相,方才还在犹豫着,这会儿却立刻抽身向殿外跑去,主动地去追那跑远的琵琶女了。
大殿中的一众官员方才彻底慌了神,如今灰头土脸地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互相大眼瞪小眼。
纵然有着迅速从此地消失的想法,却忌惮着守在各个出口的御林军。
江懿面沉似水,慢慢向洪文帝走去:陛下,臣来迟了。
洪文帝掩唇闷咳了几声,摆摆手:如何说这样的话,若爱卿没有带着御林军赶到,朕怕是已成了刀下亡魂了。
江懿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宣贵妃,目光在她的衣袖上停留了片刻。
宣贵妃做衣服的布料用的应当是绣坊质量最好的,棉弹而不易抽丝,冬日可用来御寒,而夏日则能防晒散热,倒也不是这样容易被拉扯破的。
只是眼下贵妃这件材质上乘的鞠衣衣袖却多了个豁口。
江懿眉心微动,将这一处异常记下,回首看向收拾残局的御林军。
其中几个与江懿品阶相仿的官员在方才的混乱中险些没吓出个好歹,这会儿缓过劲来,却开始挑剔起江懿的说法:为何不许我们离开殿中?万一那群刺客卷土重来该如何是好?
江懿连目光都没赏他们一个,转头看向洪文帝。
都听江爱卿的洪文帝在内侍的搀扶下坐回了主座上,面色仍然苍白,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天子说话到底还是很有威慑力。
纵然那几个挑衅的刺头眼中仍有不满,到底还是依着江懿的命令愤懑地坐了回去。
御林军一部分去搜查清平殿的各个出口与暗道,剩下一部分则盘查起这些劫后余生的官员来,果不其然发现了几个混在人堆中的刺客。
刺客有男有女,竟都是方才表演歌舞的「舞姬」。他们外面套着那身藕荷色的衣服,里面穿的却是黑色的夜行服。这时将备好的衣物一换,人模狗样地办起官员的「家眷」与「小厮」来。
如果刚刚没封住几扇出去的门,让这些人浑水摸鱼跑了也说不定。
五六个人被推搡着跪在殿中,为了防止他们自尽,御林军甚至将他们的下巴都卸了。
江懿不动声色地扫过殿中窃窃私语的百来人,肩上却被拍了下。
江子明陆绎风不知何时摸了过来,眉眼间满是担忧,你看见晏然了吗?
江懿愣了下,慢慢摇了摇头。
方才殿中混乱,我一个没留神便和她走散了陆绎风的声音中满是懊悔,刚刚寻了一圈也没看见她人,她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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