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69)
江懿的目光落在旁边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们连我都敢动,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其实他们两人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没差多少。
喀尔科沉默半晌,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地笑了:其实你比我好多了。
至少你身边还有一把好用的刀,而我连能用的刀都没有。
他摒弃了「孤」这个自称,更显出几分落魄来。
喀尔科到底也是个刚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却被迫背井离乡,而那致使他如此颠沛流离的,却是一母同胞的血脉至亲。
江懿轻叹一声,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将燕宫目前的底透给他。
那趴在地上的男子闷哼一声,似乎要从昏迷中醒过来。
喀尔科敛了眉眼间的落寞,声音又带着几分先前的玩世不恭:江大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敬你是个君子,可千万别让孤等太久。
江懿颔首,刚要说话,便听他继续道:孤这儿有些奇药,可以让人知无不言,问无不答。江大人若是信孤,孤可借你一用,来审一审这人。
承了王子殿下这样大的人情,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懿并未直接答应用他的药来审问此人。
毕竟拿人手短,他若是应了,就不好再拒绝喀尔科的要求。
喀尔科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唇角微微翘起:孤不会用这个要挟你,你放心。
并非是怕王子殿下要挟,只是
江懿轻叹一声:怕王子殿下所托非人,对我寄予太高的期望。
喀尔科从怀中摸出一枚药瓶,没与他再多说,扳着那黑衣人的嘴便滴了两滴药水进去。
那人本来刚醒,脑中混沌一片,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身处何方,便被人蓦地喂了药,眼神再度回归一片茫然。
喀尔科拍了拍他的脸颊:你姓甚名谁?
那人动了动唇,声音沙哑:无名无姓。
无名无姓?
应当是府中豢养的死士江懿道,这些人自小便父母双亡,被人捡回府中,必要时会以命抵命。
他说完,微微抬起那死士的头:谁指使你来的?要来偷什么?
那人嘴巴张合片刻,面色呆滞地一板一眼道:主人指使我来,要偷城登,城登
他蓦地呛咳起来,一张脸憋成了青紫色。
喀尔科面色一变,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可到底还是晚了。
那人双目翻白,喉间发出可怖的「咯咯」声,身子猛地向后仰去。
纵然他现在被药水控制了,却仍下意识地用手去掐自己的喉咙,似乎想将那咽下去的东西抠出来。
可惜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他便彻底没了气息。
一缕血丝从他嘴角慢慢流了出来,一张惨白的脸上双目圆睁,是死不瞑目。
他们应当受过特别的训练江懿轻声道,只要对那幕后之人有半分威胁,就会自尽身亡。
喀尔科轻轻吐出一口气:孤现在觉得,你这处境怕是也不妙。
不妙又如何?江懿轻声道,能临阵脱逃吗?
喀尔科听了他的话,知道他也在暗示自己。
父皇身死,皇姐和亲,坐在皇位上的不知是人是鬼,他也不能临阵脱逃。
即使这满朝文武心怀鬼胎,但既然身居此位,便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喀尔科起身,拽着那尸体的衣领将他拖到门口,回头道:孤帮你将这人处理了,你不用担心。只是
他隐晦地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裴向云,轻声道:刀再趁手,有钝的一天,也有不在身边的一天,你可千万要当心。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江懿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喀尔科或许不知那死士说的是什么,可他仅听了囫囵两个字,便清楚地知晓他们到底要偷什么。
应该是城登县的卷宗。
或许城登县中仍有对方的眼线,知道穆宏才将那次望凌之盟的卷宗给了自己,明白那伪造的记录或许会有破绽,才出此下策遣人来偷东西。
至于那眼线,会是何人?
江懿的目光落在裴向云的脸上,还未开口,便听那狼崽子小声说:学生觉得他目的不纯。
你觉得?
你能觉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江懿懒得与他计较,疲惫地挥了挥手:别东想西想,去将药酒拿来自己上药。
裴向云应了一声,却并未离开,只在幽幽灯光下看着他:师父,你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江懿轻笑一声:我为何心情不好?
裴向云被问住了,舔了舔唇:不清楚,但学生能感觉得到。
他上辈子与老师相伴六年,这辈子又一直陪在他身边,满打满算快十二年了,当然能察觉到江懿心情微妙的变化。
江懿原本想将他糊弄过去,可心头却始终压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轻阖双眸:其实就是觉得自己先前的有些选择可能错了。
江懿说完这句话,自己先愣了一下,继而失笑着摇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如果上辈子便知道朝中硕鼠蛀虫无数,官匪勾结,他会怎样呢?
就算知道又能怎样,他爱的到底也并非全部是那个朝廷,不若说更爱的是这片土地,与土地上那些善良的千万百姓。
我懂的
裴向云低声道:学生懂的。
我说什么了?江懿瞥了他一眼,我在说的什么事你都不知道,还懂了,能懂什么?不用哄我开心。
裴向云的半张脸隐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却并未再与他辩驳。
他如何不懂?
上辈子江懿呕心沥血护着这个国,如今却亲手生生将覆于其上的华丽衣袍揭开,露出被遮蔽多时的脓疮暗疤。
可他前世时分明不知晓这王朝的败絮其中,将亡国之错归咎于自己身上,或许连死前都在不停地悔恨自责。
明明不是老师的错。
裴向云觉得哪怕统统算在自己头上,都要比前世眼睁睁看着江懿陷入那怪圈之中来得轻松。
他看着那人精致而疲惫的眉眼,鬼使神差道:师父
江懿原本正将外袍脱下,闻言微微侧眸:嗯?
裴向云喉间发紧,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我想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或者做了什么选择,学生一定站在你这边。
永远无条件地站在你身后,哪怕被千夫所指,哪怕因你一句话便上碧落下黄泉,也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说:
掉马倒计时;
再忍忍这冗长剧情就快完事了
第102章
江懿定定看了他半晌,眉眼微弯: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师父,我是认真的裴向云轻声道,我可以为你做所任何事。
江懿避开他那双执拗的眸子:滚去给自己上药,不然今晚你就在门外睡吧。
裴向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卧房的门。
江懿看着那幽幽晃着的烛光,心中暗叹一声。
一道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忽地从耳畔响起:江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江懿轻叩着扶手的指尖顿了下:范八爷,好久不见。
地府公务繁忙范无救道,更何况你这里是最让人放心的一处,不来看也无妨。
最让人放心么?
江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先前我竟不清楚这金玉之下,竟有败絮无数。
范无救沉默半晌:你应该想到的。
想过会有,但并未想过有这样多江懿低声道,他们一直都在,无论王朝更迭,苦的都是这些百姓。
范无救的声音依旧如往日一样毫无感情:江大人可知为何我说你这里最让人放心?
江懿摇了摇头。
如果换做别人重来一次,也许会因为沉溺声色犬马或男欢女爱,乐不思蜀,全然不顾其他人死活
范无救道,但你不同。在你心中,关乎百姓的一切永远高于其他,所以自回来后便只有一个执念,完全不必让人担心。
江懿有些苦涩地笑了下:范八爷倒也不必给我戴高帽。
并非戴高帽范无救淡淡道,至少你狠得下心来做个了断,对吗?
江懿还未回答,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师父,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江懿若无其事地抬眸看他:没说话,你听错了吧?
裴向云微微蹙眉,疑惑地在房中扫视了一圈,确实没看见有人影。
可他方才分明听见老师好像在与什么人小声讲话。
好好上/你的药江懿低声道,天天问题忒多。
他撑着桌案起身,却忽地听见「叮当」一声轻轻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江懿垂眸,发现那半枚在宋府捡到的玉牌正静静躺在桌腿边。
他俯身将那玉牌拾起来,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与它十分相像的一块。
究竟是在
裴向云见他站在原地,有些担心地轻声道:师父?
江懿刚想让他先别说话,目光落在他那只受了伤的手上时却蓦地顿住。
他想起来了。
元夕大宴的那个晚上,他安慰完陆绎风起身,在灌木中也捡到了半块碎裂的圆形玉牌。
江懿连忙将桌上的纸卷与文书拨开,在其下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他将这两半玉牌放在桌上,而后将两边的缺口慢慢对齐,一个白玉雕的图腾逐渐明晰。
裴向云也凑了过来:师父,这是
江懿指着左半边玉牌:这是那天晚上我在清平殿后花苑中捡到的,它和今日浦侍郎在宋府中落下的那半枚玉牌恰好能合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那天晚上?
裴向云的神经骤然绷紧,连带着声音中都多了几分恨意:是他杀了人吗?
不清楚。
江懿紧锁着眉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半块玉牌出现在凶案现场,另外半块则从浦砚身上掉了下来,这指向不可谓不明显,但未免过于明显了。
就如同是有人在后面推动着一切的发展,将所有对浦砚不利的证据悉数堆在了江懿面前,像是在暗中要他放弃继续查下去。
有何不清楚?
裴向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冷意:既然这半块玉牌曾在梅梅晏然死去的地方出现过,另外半边又是从浦侍郎身上掉下来的,那不正说明他有问题吗?
江懿瞥了他一眼,在心中轻叹一声。
还是太天真。
他将那两半碎裂的玉牌收起来:待明日去浦侍郎家里一趟,当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向云却将伤手解了一半的细布又缠了回去:为何现在不去?学生觉得现在就去更好。
江懿眯着眼,声音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你当我不想吗?
那为何不走?裴向云的疑惑更甚,既然老师也想,那我们现在就走?
你是不是忘了燕都有宵禁?
江懿把方才翻乱的文书整理好:本来他们就在等着揪我的把柄,我若是三更半夜带你上街闲逛,轻则明儿御史台就有弹劾我的折子,重则将你就地正法了。
更何况裴向云还是个偷跑出来的。
纵然那天下午已经证明了裴向云的清白,但他不信这大好机会没人去给洪文帝吹耳边风。
也不知眼下洪文帝的暧昧态度与朝中勾结的贪官污吏哪个更让他焦头烂额。
裴向云有些懊恼地「哦」了一声,眸中的冷光熄了下去,显得十分垂头丧气。
他轻声道:师父你别生气,学生只是太想帮她报仇了。
江懿没说话,半晌后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我知道
裴向云蓦地愣在原处,一腔心乱无处安放,怔怔地看向那人走远的背影:师父,我
江懿却好似没听到他这低喃一样,兀自出了房间去烧水洗漱了。
可第二日他们到底没有机会去亲自询问浦砚这两块碎裂的玉牌到底是怎么回事,梅晏然被害时他又在何处。
江懿心中有事,早上起得很早,不出意外又看见狼崽子在床边蜷成一团,离自己有十万八千里远。
他顺手将锦被盖在裴向云身上,刚从屋中出去,便看见李佑川正和另外几个小厮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见他走过来,那几个小厮连忙拉开距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各自散开。
李佑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少爷
方才说什么呢?江懿瞥了一眼那几人离开的方向,怎的我一来就跑了?
李佑川轻声道:那不是在背后妄议朝廷官员,怕被你责罚么?
朝廷官员?
江懿问他:哪个朝廷官员?
就
李佑川觉得在他面前说这些不是很好,轻咳一声:听说兵部侍郎今日在家中自尽了。
江懿呼吸蓦地一滞,有些失态地攥住李佑川的衣领:你说谁?
李佑川从未见过自家少爷情绪如此激动,也被吓了一跳,支吾道:兵,兵部侍郎,我也是听外头馄饨摊的老张说的,其实也不是太
江懿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外头大氅也没穿,径直向江府外跑去。
浦砚的住处离江府并不算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这会儿还未过辰时,街上人本就不多,此时都聚在一处宅邸之前头挨着头窃窃私语。
江懿冷着脸从人群中挤到前面,正巧看见前几日为梅晏然验尸的那仵作从府邸中出来。
那法医依旧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似乎连日意外身亡的都是这达官显贵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让他压根打不起精神,恹恹地与旁边的家丁道:让他们散散,没什么好看的。
那家丁依言赶人,却全然抵不住百姓的好奇心。
江懿快走了几步拦在仵作面前,还未说话,一边跟着来的士兵便虎着脸道:你是何人?休要妨碍我们官府办事。
仵作却认出他来,责怪道:这位是丞相大人,休得无礼。
那士兵估计从未见过丞相真人,登时面色有些苍白,正要行礼道歉,却没想这位年纪轻轻的丞相压根没准备与他讲话,反而急促地问仵作:死的人是谁?
是浦侍郎仵作道,上吊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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