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70)
自杀?
这怎么可能?
前一日他们在宋府之中见面时,这浦侍郎虽然看着憔悴,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厌世轻生的想法,甚至离开前似乎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对了,前些日子江大人您不是还在查十五王妃的死因吗?
仵作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一张纸:这是浦侍郎临死前的遗书,上面写着他图谋王妃许久,实在忍不住心头欲/念将人骗至后花苑中。可王妃抵死不从,最后被他失手杀死,为了掩盖罪证将尸体推入水中。
那张纸上的字迹潦草,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关乎于自己对错手杀人的痛苦与懊悔,最后说自己愿一命抵一命,望王妃在天之灵可以原谅他。
可梅晏然并不傻。
她虽然性格跳脱顽皮,却十分聪明,会巧妙地避开或许会对自己不利的事。她与浦砚并不相熟,又怎会这样轻易地被一个成年男子骗去后花苑?
更何况梅晏然手腕上那狸奴抓过一样的伤痕,又该如何解释?
江懿蓦地只能听见胸腔中因为怒火而愈发快速的心跳声,周遭喧嚣被悉数蒙在耳外,浑身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般,只让他觉得浑身发凉。
不该是这样的。
浦砚或许确实做了什么亏心事,但他绝不会是杀人凶手。
江懿似乎能察觉到那庞然大物已然露出冰山一角,嚣张而自得地在暗中观察着自己,赏玩着他无头苍蝇一样于囹圄中打转的样子。
浦侍郎的家人呢?江懿低声道,是他妻儿报的案吗?
仵作愣了下:妻儿?
府中只有浦侍郎一人和家丁十数人,下官并未看见他的其他亲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掉马;
我以为《不见有情》有些冷门的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听过;
今天推推《不染》,也是图大的
第103章
浦砚死在府邸二层的卧房。
他将一条薄纱帘拆下作为上吊用的绳子系在房梁上,因着他身形瘦削,才让那条纱帘堪堪能承载住他的重量,没连带着那看似脆弱的房梁一并掉下来。
江懿与仵作简单交谈后便径直进了府邸。守在门口的官差原本想拦他,看了那块代表身份的牙牌后才不情愿地将他放了进去。
屋中的小厮与婢女都被带去官府问话了,偌大一间府邸中没有几个活人。也正如仵作所说那般,浦砚的府邸中已没有亲人在了。
可前一日的宴会上,他分明亲口说妻儿还在家中等着自己,不便久留,要早早回家去。
妻儿在哪?
是已经遇害了,还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第一层基本都是给下人住的房间,而第二层则是主人家住的地方。
可这些房间房门紧闭未锁,推开后便是铺面而来的尘埃,很明显已经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
江懿以袖掩面,眯着眼向屋中看去,在其中一间房间的桌案上看见了翻倒的脂粉奁。
这先前应当是女眷住的屋子。
江懿指腹在门框上顿了下,慢慢走进这间厢房。
房中陈设简单,仅一床一桌一柜而已,椅子规矩地靠在墙边,看上去倒是收拾得井井有条。柜子中没剩一件衣物,只余下一室的薄尘于清晨的阳光中四散氤氲开。
值钱的东西与衣物脂粉都带走了,不像是被人突然掳走的,倒更像一次有计划的离去。
是浦砚将亲人转移走了,还是别的人将他们扣做人质,逼浦砚自杀顶罪?
江懿眉头紧锁,接着推开了正对面一间厢房的门。
这间屋子倒是没了那种人走茶凉的感觉,桌上满满当当地堆着书卷纸笔,甚至砚台中的墨还未干涸,如同刚刚有人在这里写过字一样。
这是浦砚的书房。
江懿走到桌案前,将那些文书一页页翻过,发现都是些兵部每日要处理的事务,看上去琐碎繁多,浦砚这兵部侍郎的位置坐的并不轻松。
他慢慢将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公文纸卷拨开,露出了最下面的一张。
这张纸的材质与其他不同,质感十分厚重,就像是那些自异域进贡来的莎草纸一样,不易受潮亦或是被虫子蛀出洞来,十分易于保存。
江懿将那张纸翻过来,瞳孔蓦地一缩。
那纸上不似其他纸卷般满是字迹,取而代之的是半张手绘的图像,甚至连地名也详细地标在了上面。
《河海图制》。
江懿看见手绘图像的一瞬间便想起了这本曾轰动一时的堪舆绘测。
大抵是先帝还在世时,民间有一奇人喜好游山玩水,一生访遍名山大川。
他历经十数载时间亲手将这些风土地貌绘制成一封图册,上面清楚明白地标明了边境内外的天堑和堤坝防线,甚至还有哨岗与军队驻边的营地位置,取名为《河海图制》。
可以说这幅《河海图制》无异于将整个大燕的地形与排兵布阵清楚明了地摆在了明面上。
若被敌人或是包藏祸心之人拿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先帝命人用重金将这幅图册买了回来,眼下应该还保存在御书房中。
眼下又怎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的桌案上?
江懿的指尖抚过那「河海图制」的页角,发现并没有传国玉玺盖下的印记,这才确认眼前的这张图纸并非本该被放在御书房中的那幅。
浦砚又怎会接触到这等机密的东西?
他微微阖眼,筛选出与浦砚相关的一切回忆,最后定格住那夜宋尚书府中的聚会。
过目不忘
浦砚能看一眼便摹出名家手迹,那是否也有看一眼便摹出《河海图制》的本事?
甚至不用多么精细,即使摹出个大概,也足以称得上泄露朝廷机密,让大燕在暗处,而敌人在明处。
江懿蓦地将那张绘制了一半的赝品抓在手中,匆匆从二层下了楼,直接向着宫中而去。
今日休沐,宫中难得清闲。洪文帝的奏折已阅完,正在后花苑的一处小亭中看雪,一边候着的小黄门却捏着嗓子道:启禀皇上,江大人在外头候着呢。
洪文帝原本正自己与自己下棋,闻言捏着黑子的手一顿,轻轻磕在了棋盘边缘。
半晌,他才淡淡道:让他过来。
江懿得了他的首肯,步履仍旧急促,草草向他行了礼后还未说话,便听洪文帝道:杀害风儿发妻的凶手找到了,江爱卿可知道?
臣已知晓江懿心头跳了下,面上仍不动声色,只是臣还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洪文帝支着脸颊,目光仍落在棋子上:既然抓住了凶手,你那学生的嫌疑自然已经洗清,又有什么别的事要与朕说?
微臣以为,浦侍郎并非真正的凶手。
江懿定了定神,继续道:微臣在浦侍郎死前与他见过面,那时他并未有任何想要轻生的表现,所以微臣想是不是
洪文帝在手中把玩了那枚黑子许久,终于将其落在了棋盘上:是什么?
是有人绑架了浦侍郎的妻儿,要栽赃陷害于浦侍郎
江懿知道洪文帝此时心情已不甚愉快,却仍咬牙将自己的想法悉数说了出来,十五王妃平素聪明伶俐,与浦侍郎并未有过任何交集,又怎会这样轻易被他骗出宫去?
洪文帝摩挲着棋盘边沿,并未急着说话,似乎想等他将所有想法说完。
更何况仵作验尸时臣也在场,发现尸首上有被野兽抓挠过的痕迹。
江懿挽起衣袖,露出那道结了痂的伤口:与臣那日在御书房时被贵妃怀中霄飞练抓挠的伤口一样。
洪文帝面上的轻松与闲适终于消失,眉眼慢慢冷了下来:江爱卿此言何意?
江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推论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微臣觉得,十五王妃的死或许与宣贵妃有关,还请陛下明察。
洪文帝一拳擂在桌案上,震得上面的黑白子「噼啪」一阵蹦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知道。
江懿早就预料到了洪文帝的反应:只是浦侍郎的遗书过于蹊跷,十五王妃身上的伤又实在算得上巧合,臣请求陛下明察。
先前你的学生救了朕一命,所以朕才对他的谎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洪文帝慢慢站起身,撑在桌案上的手微微颤抖:你将他从天牢中带走就罢了,朕也网开一面,当做没看见。如今你可是终于疯了么?你有什么证据?
他说完,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继而捂着唇闷闷地咳了几声。
守在远处的小黄门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看着洪文帝情绪激动,犹豫着是否要过来。
江懿将怀中那位伪造的《河海图制》取了出来,慢慢摊平放在桌案上:这就是臣的证据。
洪文帝垂眸看向那张尚未被画完全的图纸,方才心头腾起的怒火骤然熄了几分,声音中多了些许惊诧:你这是从何处
不过一个时辰以前。
江懿把那张赝品向他面前推了推:《河海图制》是机要图册,放在御书房中,臣为官多年,也不过只在签订望凌之盟前看过一次而已。
那这张又要怎样解释?
洪文帝抬眸看向面前的年轻丞相,手心慢慢被冷汗浸湿。
陛下可能有所不知,浦侍郎在百官之中因为一事最为出名,那便是「过目不忘。」
江懿见洪文帝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心中慢慢松了口气:前一夜臣应户部宋尚书的邀请前往其府中赴宴,恰巧赶上浦侍郎为大家展示他那过目不忘的才能。分明是从未见过的字画,他能临摹得九成九相像。若陛下不信,大可找他人求证。
洪文帝压低了声音:江爱卿的意思是,浦侍郎用他过目不忘的能力仿了一份《河海图制》的赝品出来?
江懿颔首:想要《河海图制》的人确实不少,浦侍郎恐怕也是受人指使,并非真正的幕后之人。
但朕还是觉得
洪文帝长叹一声:前些日子宣儿说自己身体不适,朕请了太医来为她问诊,诊出了喜脉,她已经怀了朕的孩子。
江懿垂下眼睫,眸色慢慢凌厉了起来
他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这孩子若诞下,依着洪文帝对宣贵妃的宠爱程度,对太子将会是最有力的威胁。
臣并非单单与宣贵妃过不去,只是想提醒陛下他轻声道,是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接近御书房拿到《河海图制》,又是谁能避过朝中人的耳目,将下了毒的粥送到陛下面前?
纵然不排除内侍宦官动手脚的可能性,但陛下的确不应当对宣贵妃如此放心。其实臣无需多言,陛下心中其实也有答案了吧?
洪文帝慢慢跌坐回座椅中,面上的神情复杂,似乎理性在与那无法割裂的感性激烈交锋,末了却只剩一声叹息:
那你到底想要朕如何?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104章
裴向云早上起来时又未在身边看见老师。
他有些失落地坐了一会儿,刚穿好衣服从房中出去,便看见李佑川慌慌张张地从前厅走了过来,面上十分焦急,像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裴向云喊住他:李兄,出什么事了?我师父呢?
李佑川看见他,面上的焦急散去几分,蓦地一喜:对,我怎么还忘了你在这儿。
我?
你快去燕宫劝劝少爷,把人带回来李佑川急促道,我也是刚听车夫说少爷与陛下吵了架,正跪在承天门外,让车夫先回来了。我本来想找老爷去劝劝他,可老爷今晨也不知去了何处,眼下除了你外真没人能帮忙了。
裴向云耳畔骤然「嗡」地响了一声。
他只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被冻住了似的,手脚发寒,双唇颤抖着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说师父他跪在
李佑川见他还愣在原地,又有些着急,推了他一把:你别问了,快把少爷带回来。他本来身体就不算好,如今若是在这冰天雪地里跪出什么毛病,我可怎么跟老爷交代?
裴向云压下眉眼间冷意,甚至连安抚一下李佑川都没心情,径直向府邸外走去。
自江懿与洪文帝起了争执,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清晨时燕都尚艳阳高照,眼下却低低地压了一片阴霾,乌云在朔风中翻涌,竟慢慢飘起雪花来。
两人的争吵惊动了福玉泽。大太监一步三晃赶来时,一君一臣已经吵完了。
洪文帝手仍气得发抖,地上碎了个玉质的棋篓子,黑子散落在周围。
他沉声道:江爱卿可知错了?
江懿跪在离亭不远的台阶下,垂眸看着一片素白的雪地,轻声道:臣不知有何过错。
好洪文帝冷笑,那你便跪着吧,去宫外跪着,免得让朕看了心情烦躁。
江懿倏地抬眸,似乎想与他说些什么,可触到帝王阴鸷的双眸时又失了勇气,复将目光落在了别处。
福玉泽在旁边仔细看了半晌,这会儿迎了上来:圣上这是如何生了这么大的气?
洪文帝冷哼一声,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径直拂袖离开。
福玉泽使唤那一旁吓傻了的小黄门快些将地上的棋子收拾了,对着江懿虚情假意一笑:江大人,圣上已经走了,您看您是
江懿的脸色有些苍白,低声道:陛下要臣去宫外跪着,臣这便去了。
他说完,撑着那理石制的冰冷台阶慢慢站了起来,身形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江大人,眼下这天气冻人得很福玉泽捏着嗓子道,更何况陛下已经走了,你又何必作践自己?
江懿闻言侧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有些讥讽的笑:不劳福公公费心。
福玉泽被他那目光刺了一下,看着他缓缓向宫外而去的背影,像戳了他什么痛处似的,让他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
他愤恨地将手中捡起来的棋子往地上一摔,吓得旁边的小黄门不知自己怎的惹着了这尊佛爷。
你有什么可傲的?福玉泽阴恻恻地低声道,眼下不还是要给人跪下么?
江懿不知他如何在背后说自己。
他在福玉泽来之前就跪了一些时候,眼下腿脚确实有些不灵便,走到宫外便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可他依旧一言不发,撩起锦衣下摆,依着洪文帝的要求,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承天门外。
那原本飘飘停停的小雪似乎也不遂人愿,慢慢被朔风裹挟着大片大片飘落,很快便在江懿肩上落了一层白。他双唇尽失血色,不受控制地轻轻打着颤。
方才在亭外侍候的小黄门打着把油纸伞来,遥遥看见一片雪幕中跪了道身影,不禁摇头叹息。
这丞相方才看着俊秀苍白,怎么就这样固执,非要和陛下争那一口气呢?
他犹豫半晌,慢慢走了过去,轻声道:江大人,您要不回了吧。
江懿眼睫微动,抬眸看了他一眼:谢谢公公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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