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74)
裴向云没摇头也没点头,依旧用那固执的目光看着他:不是因为疼。
是真的知道错了。
上辈子他从未在乎过其他人如何,孤僻而封闭,除了江懿外看谁都不顺眼,也只将那一人揣在心尖上,可讽刺的是他自认为的「爱」就是个呃笑话。
他连如何爱人都不会。
但这辈子不一样。
他觉得分明是可以重来的,可为什么江懿不原谅自己?
对不起他轻声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明明可以算得上重新开始,你也不愿原谅我?这辈子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
那你犯的错就不存在了吗?
江懿站在灯照不到的阴影处,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曲,只恨自己方才将那鞭子丢掉得太早了些。
真是倔得该打。
如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些不该死的人都会因为你的过错死去他低声道,他们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那尸山血海我永远记得,你对我做的一切我也记得,我凭什么原谅你?
他微微阖了眼,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原谅你,谁来原谅我?
裴向云听着他的语气不对,有些惊慌地撑着地爬了起来:我错了,你别
那都不重要了。
江懿的失态仿佛只有一瞬,声音又恢复了先前不近人情的冷:我懒得管你是真觉得错了还是又在骗我,这都跟我没关系。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们的师徒关系已经断了。从此往后你是生是死,再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作者有话说:
狗子发现自己上辈子误会他师父后恨不能一头把自己创死.jpg
第109章
那夜的结果还是裴向云拖着一身的伤狼狈离开。
李佑川好像听见了屋中的声音,却没敢直接进来,在外头候了许久,这才轻轻推开门。
地上的血已经被江懿简单收拾过了,他疲惫地靠在床头,只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似的,让他空虚得难受。
少爷,我
李佑川轻咳一声,慢慢挪到他身边:我刚刚在外头都听见了。
江懿骤然抬眸:你听见了什么?
也没什么。
李佑川蹙着眉回想道:也就是听见了你们好像吵架了,是小裴兄弟他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
江懿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抵着额角又叹了口气:算是吧
可小裴兄弟不是挺好吗李佑川小声道,他刚刚还给你煮了粥呢。
那是因为他心怀不轨,揣着一颗狼子野心。
江懿深吸一口气,才没将这句话脱口说出来,只摇了摇头: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
李佑川笑盈盈地将手中的瓷碗递给他:但是我懂少爷你再不喝药,好不容易散的病热又要回来了。
江懿将那瓷碗接过,忍着苦意将那碗中的药喝了。
李佑川把瓷碗接过来,转身正要走,却被他叫住:等一下
他垂眸看着锦被上的花纹,轻声道:往后你不必再管裴向云了。
啊?
李佑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他犯了错,屡教不改江懿的声音虽慢条斯理,可却觉得是在将自己一颗真心反复剖挖,我教训了他,从此往后我不再是他老师了。
李佑川大惊失色:什,什么?
大燕一向注重礼教。若哪家的夫子直言与谁的公子断绝师生关系,那必然是学生犯了滔天大错,说不准是奸/淫/掳/掠其中一条,是要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
那小裴兄弟是犯了什么错?李佑川问,是那几条重罪其中之一吗?是不是要报官啊?
江懿原本心情正烦闷,听见他一句「报官」后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倒是不必,只是
只是那些罪孽都是裴向云上辈子造的,如今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
李佑川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似乎被他这几句话给绕晕了。
江懿看着他一脸茫然,知道他应当是没听懂的,摆了摆手:不必再过问了,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
李佑川「哦」了一声,将空碗仔细拿好,踟蹰半晌道:那少爷,你别再生气了。前两天大夫来说你脉象有些紊乱,要你平心静气好好修养十天半月,不然恐怕身体总是不太好。
他絮叨着顶住完,这才从房中离开。待房门轻轻关上,一片寂静中又只剩江懿一人了。
平心静气?
知道裴向云是在骗自己,是在演戏后,又怎能真的平心静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江懿这一病实打实地在床上歇了十多天才不再咳喘,能披着大氅出门见风了。
这些日子他被李佑川看着,只能在府邸中走动,偶尔与那神隐般住在隔壁的喀尔科聊上几句,却真的再也没看见裴向云。
可他又是知道裴向云肯定在的。
每当他从房中出来,一道若即若离的目光便执拗地黏在了他身上,死死地缀着他不放。
那目光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他却真的不想管了。
若说先前不知道裴向云也是重生回来的,他心中还抱着几分侥幸,觉得这狼崽子年岁不大,涉世未深,还是白纸一张,到底能将那些毛病给矫正过来。
可如今知道他是重生回来的,皮囊下裹着的依旧是上辈子那肮脏不堪的魂灵,他便彻底死了心。
他如何不恨?
过去还能用「眼前的少年与前世那刽子手并非同一个人」做借口,容许他跟在自己身边,现在看来这借口着实是个笑话。
裴向云演得真好,若不是他亲自说出口,自己不知还要被骗到何时,甚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都十分有可能。
正月十四那天天气阴沉,是梅晏然下葬的日子。
陆绎风短短十多天里身形消瘦了不少,让人蓦地想起了「形销骨立」这个词,一双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少了几分光亮,颓唐地站在江懿身边,老了十岁般。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没几个怀着真心来吊唁,大都听说了这刚有名分的小王妃在十五皇子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为了和十五皇子攀攀关系,这才强行带着一张满是虚情假意悲痛的脸来装模作样一番。
陆绎风强打着精神与那些人客套完,末了靠在江懿身上轻声道:本来我们是要明天成亲的。
是个宜嫁娶的良辰吉日,和小姑娘吵了许久才定下来的,甚至需要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惜人祸难料,斯人已逝,只留他一人在这人世间面对着鬼影憧憧。
江懿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听说你前些天什么也没吃,别伤了身子。
陆绎风轻叹道:我根本就没办法不想起她,我总是梦见她站在那个池塘里看着我,说水里太冷了,为什么不来救她,让她等了好久。
江懿垂眸,敛去眉眼间的难过,知道现在和陆绎风说什么都没用。
心爱的人死去了,最痛苦的永远是那些还活着的人。
两人在王府的后院坐了许久,陆绎风才勉强地笑了下,似乎是不想让他担心:说起来,那小姑娘还有些东西要给你。我前些天收拾她遗物时看见了,就琢磨着今天正好交到你手上,也算是了她一份心愿。
江懿愣了下:给我的?
他与梅晏然分明没什么交集,她又怎会送自己什么东西?
陆绎风去而复返,将一枚荷包递给他:这是她桌案上留下的东西,似乎是那日赴宴前刚绣好,上面写了张字条,应该是怕自己给忘了。
他说完沉默半晌,声音中又多了几分哽咽:方才见她最后一面时,我给她戴上的簪子不见了。那簪子也是她最喜欢的,若路上发现没了,她是不是又要闹了?可是
可是自己不在身边,她和谁闹呢?
江懿陪了他许久,直到友人将情绪整理好了才准备离开。
你要回陇西了吗?临到门前陆绎风问他。
江懿颔首:嗯,今日下午便走了。
陆绎风看了他半晌,忽地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了他一下。
江子明,你我自幼相识,我也就你这么一个朋友陆绎风将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发闷,你一定要平安,我受不住你再出什么事了。
江懿反手搂了他一下:谨遵十五皇子命令,明年定平安归家。
到时候就你一个能陪我了。
陆绎风松开抱着他的手,牵了牵唇角:不醉不归。
江懿与他道别后回家便开始收拾东西,顺便将那蹭吃蹭喝许久的密东王子去处安妥当,这才得了空自己在房中待一会儿。
他将外衣脱下时,想起了那枚梅晏然送自己的荷包,于是顺手把荷包拆了,发现里面塞着一张字条。
裴小兄弟:就知道你是个胆小如鼠的,连心悦谁都不好意思直说,怕是这荷包与香囊就算绣了也送不出手。
本王妃大发慈悲,就成全了你这一片真心,代你将荷包送给江大人,聊表你一片真心。
本王妃如此善解人意,可千万要记得下次见面时代付本王妃买酥糖的钱,拉钩上吊,谁反悔谁是小狗。
那字迹娟秀,撇捺的尾巴上挑,似乎能看见小王妃写字时的满心雀跃与得意。
江懿轻轻抚着那张字条,后知后觉明白了为何梅晏然会送自己一个荷包。
是裴向云和梅晏然约好的吗?
他送荷包给自己做什么?
江懿蓦地想起少男少女之间的习俗,登时面上发烫,又羞又恼地攥着那枚荷包,心中暗骂这狼崽子大逆不道。
原来早就开始肖想着与自己的那些欢/爱之事了,却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温驯有礼。
他有心将那枚荷包留在江府,可一想到那是梅晏然生前要送自己的礼物,到底还是舍不得,长叹一声放回了怀中。
李佑川敲门进来:少爷,这次真的不用我跟你回去吗?
不必了江懿回眸道,陇西这些日子又要不太平,太危险了。
可
李佑川见他态度坚决,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末了摇摇头,似是无奈:那少爷你注意安全。
两人出了门,江懿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察觉出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那道若即若离的目光今日并未出现。
他怔忪了片刻,继而收回了思绪,扶着轿厢上了车。
不在就不在。
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今裴向云走了,不正合他意吗?
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向前而去,慢慢加快了速度。江懿把车帘放下,刚准备阖眼小憩一会儿,忽地听见李佑川似乎在后面大喊:小裴兄弟!你快回来,这样太危险了!
江懿微微蹙眉,带着几分火气地睁开眼将车帘复又撩开,蓦地瞪大了眼睛。
自己那逆徒竟扒着轿厢在后头跑着,脚步踉踉跄跄的,好几次险些被绞到车轮下去!
作者有话说:
我一拳打死调休(痛苦面具)
第110章
狼崽子似乎察觉到了江懿的目光,微微抬眸,一双黑眸亮得很,在那张沾了尘土的脸上格外显眼。
李佑川长大后便再没习过武,跟着马车跑了两步后便体力不支,追不上他们,气喘吁吁地站在路边,上气不接下气:少爷!
车夫也听见了喊声,回头看了一眼后险些魂都吓飞了:这,这
江懿咬牙,狠心地将那车帘放下:不用停
这要出人命啊!
车夫左右为难,一边是主人家的命令,另一边又实在担心扒着车厢的那人被马车活活轧死。
他愿意跟着就跟着,我
江懿还未说完,神识中便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江大人
来得还真是快。
若不是有地府担着,裴向云早就不知道被他弄死多少次了,何至于活到现在来气他。
江懿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停车
车夫如获大赦,将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连忙下去扶裴向云:没事吧?
裴向云摇了摇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那轿厢的车帘,似乎期待着里面的人让自己见一面。
可江懿却并没有见他的想法,淡淡道:这回你可放心了?继续赶路吧。
那车夫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那人轻声道:江大人
裴向云三两下将方才腿上沾的灰拂去,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伸手去撩轿厢的车帘。
江懿有些愠怒道: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裴向云低声道,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他的手紧紧攥着那帘子,大有江懿说一句「不」就不松手的架势。
我不是让你滚么?江懿挑眉,你就这么愿意挨打?
不是的。
裴向云舔了舔唇:我担心你。
车夫在下面站着觉得眼前场面尴尬得很,上车也不是,不上车也不是,灵机一动道:少爷,小人先去那边买两块干粮,一会儿便回。
江懿微微瞪大眼睛:你
可那车夫腿脚麻利,还未等他将话说完就跑远了。
裴向云就势扒在轿厢的窗上,一双黑眸中满是恳求: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从陇西回来时在哪县城中遇见的事吗?万一再出现一个「城登县」,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江懿垂眸看着他那张满是灰尘的脸,沉默不语。
裴向云到底还是没什么底气和他对视,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又小了几分: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很好用,对你来说是一把合格的刀,不是吗?
他说的倒是没错。
狼崽子虽然心中想法大逆不道,但身手不凡,若是能一直这样听自己的话,让他陪在身边倒是相当有安全感。
可现在他知道裴向云并非全然一张白纸后,不得不开始思索他的「听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
裴向云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怀疑,心里蓦地痛了下,轻声道:我绝对不会害你的,你信我。
我可不能轻信你。
江懿轻笑一声,勾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上辈子我也是这样信任你的,你给了我什么?
裴向云眉心微蹙:上辈子确实是我错了,但我现在我现在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前世他看着那人的身体在自己怀中冰冷,而后十年四处求索,渴望遇见什么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秘术或能人异士,一直到死还抱着找到眼前人转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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