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99)
上辈子江懿画的是少年时的自己,而眼前这画中人却是现在的自己。
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对自己到底
裴向云手不稳,慌乱间将一边放着的几本书碰掉在了地上,一柄折扇随着这摞书静静地滚落于旁边。
他的目光落在那柄折扇上,眉心微蹙。
这应当是十五皇子送给老师的那柄折扇,平时老师宝贝得很,甚至日日不离手,怎会将它落在陇西?
裴向云紧接着将那几本书捡起来粗略一翻,方才看见画时的喜悦与激动被泼了冷水一样骤然平复下来。
都是老师平时打发时间反复看的几本书,上面甚至还有那人写的批注。
他将书放下,迅速地把那张桌案仔细地翻找了一通,结果不出他所料,江懿似乎什么东西也没带走。
与其说是走得匆忙,不如说是老师将所有东西连同这幅画一起托付给了自己。
是很快就会回来,还是说
他再也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流泪狗狗头.jpg
第146章
尚书府中灯火幽微,烛光摇曳,于坐在主座的人脸庞上忽明忽暗,却照不亮他的神色。
一个身穿长袍束发的年轻人站在主座前,向他鞠了一躬,毕恭毕敬道:已经按照父亲的意思去置办丧事,还请父亲明日一同与那丧仪师傅敲定最后的流程。
宋玉修眯起眼,缓缓颔首:你下去吧。
那年轻人又行了一礼,这才慢条斯理地揽了袖袍,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的背影刚刚消失,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便从旁响起:你这样做相当不妥。
宋玉修侧眸向阴影处看去,目光落在那身形圆润的人身上,冷笑了一声:大人有何高见?
那人听宋玉修喊自己为「大人」,便知他动了气,却仍坚持着自己的看法:眼下情况特殊,你这样高调铺张,说不准会酿成什么后果,你就算不为自己的名节考虑,也,也要为了
名节?
宋玉修有些怪异地笑了下:名节于我而言,还有什么用处吗?
那人似乎被他噎了一下,原本在心中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也没了再说出来的兴致,只冷哼了一声。
名节
宋玉修抚着手指上的那枚扳指,声音中不无讥讽:这两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倒是让我觉得好笑。你比我居高位,食厚禄,对犯人动私刑的时候又怎的不想着你自己的名节?
烛光「扑」地一跳,「噼啪」一声爆了个火花,倏地映亮了一边那人的脸。
那是张圆滚的胖脸,一双本来就小的眼睛被肥肉挤作两条缝,手中捏着串佛珠,慢慢摩挲着那檀木做的珠子。
若有宫人在此处,定然会认出他便是那因跋扈而闻名的大内太监福玉泽。
你从来都如此,不顾大业,独独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福玉泽用他那把尖声尖气的嗓音道,若是出了差错娘娘怪罪起来,要我如何替你圆这个谎?
你替我圆谎?
宋玉修冷笑:你当然能站在贵妃一边对我颐指气使,左右死的也不是你的娘。我给我娘办三次丧礼,又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我与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万一出岔子连累到我怎么办?
福玉泽被他一通话气得瞪大了眼,呼吸急促了半晌后终于沉下脸,将佛珠往怀中一揣,怒气冲冲地起了身: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洪文帝病重,丞相被禁足府中宋玉修的声音低沉,我不知有什么好担心的。老母颠沛流离半生,还未享什么福气又染了病去世,我为她身后办个风光的葬礼又有什么错?
福玉泽却再没说话,只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宋玉修眸色中阴晴不定,半晌将桌案上的一枚瓷杯拂落在地上,发出「啪嚓」一道脆响。
候在外头的人听见屋中的响动差不多消失了,这才胆战心惊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老爷,马车备好了,方才有人来说是洪文帝请您去宫中一趟。
宋雨泽摩挲着扳指的动作顿了下,声音阴沉:何人传的消息?
是个内侍。
那下人顿了下,低声道:或许是关乎洪文帝的事。
他大抵知道自家主子在做什么,也知道若主子得势,自己这些做下人的也要一同鸡犬升天,于是大着胆子添了后头那句话。
宋玉修阴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半晌,继续道:思怡还好吗?
下人恭顺道:小姐在屋中已经歇下了,老爷放心。
仔细看着她些宋玉修冷声道,前几个月妄图翻出院墙去见丞相,当时就应该打断她的腿。
那下人身子抖了下,口中应着,额上却蓦地覆了一层冷汗。
宋玉修最后看了他一眼,唇边忽地多了一抹冷笑:你心里想着什么我都知道,稍微收敛些,把分内的事做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下人又向他磕了个头,不敢再自作聪明地多说,却听自己那喜怒无常的主子话锋一转:丧仪要准备的事都准备妥当了吗?
都妥当了下人回他,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的都准备齐了。
甚好
宋玉修哼笑一声:不是说不合适吗?我偏要办,风风光光地办,办他三场丧礼,叫全天下人知道我老母虽然没过风光的日子,但总归有个记得他的好儿子。
皇宫中内侍的步履匆匆,面色沉沉,甚至连平日偷懒讲讲闲话的兴致都没有,眼下只顾着快些离开这像是要吃人的地方。
洪文帝苍白着脸坐在桌案前,身旁是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宣贵妃。
朝中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一半,皆静默地跪坐在洪文帝面前。
刑部尚书率先开口道:听闻太医说,陛下今日龙体仍不甚康健。
洪文帝掩着唇咳喘了两声,嗓音沙哑,对自己身体的情况避而不谈:夜已深,众爱卿可有要事?
臣等认为,趁着陛下仍清醒着,不若将遗诏先立了,前朝并非没有乱党趁君主病重闹事的例子
宋玉修跟着刑部尚书道,眼下国都局势动荡,外敌强劲,大燕不可一日无主,恳请陛下三思。
他说着俯下身,状若忠心地磕了个头,可眼中却满是嘲讽。
洪文帝生性懦弱,眼下宣贵妃又在后宫专宠,其余家中有权势的妃嫔被冷落许久,连带着她们背后站着的世家都开始思忖继续拥护洪文帝是否正确。
这便是他们要的结果。
众叛亲离,整日沉溺于纸醉金迷之中。纵然百姓尚蒙在鼓里,但朝堂之上已然颇有微词。
洪文帝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放肆,朕眼下还未缠绵病榻,尚能走能动,你们便敢要朕拟遗诏么?
宋玉修面色不改,只当他是在苟延残喘。
分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却还贪着这把椅子不让位置,看来看去,这皇帝不过也与普通人一样罢了。
都怕死,怕失去金钱与权利,否则就会泯然众人,再也没了先前的优待与好日子过。
宋玉修越想越觉得好笑。
只因为他洪文帝投胎做了皇帝,就能生时摆寿宴,死时办国丧。
而自己清贫了足足十多年,带着老母讨生活,挑灯夜读,只为谋求一个好前途,能让老母不再看着空空的米缸犯愁
若不是福玉泽碰巧搭上了宣贵妃这条线,他不知还要在底层碌碌无为多久,甚至连眼下这般给老母一场风光的丧礼都不可能。
宋爱卿
宋玉修回过神来,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臣在
往后朕不愿再听你说起这件事洪文帝的声音中隐隐带着怒意,若再让朕听见,你这尚书也不用当了。
自然不必再当。
只要帮着宣贵妃完成大业,自己就是开国元勋,就是当朝阁老,说不准能做个丞相。
至于江懿?
宋玉修抑制不住地在心中冷笑。
那人自诩光风霁月,可却古板不知变通,不识好歹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那便活该与洪文帝一起死。
他们一行人今夜来的目的便是劝洪文帝早立遗诏,可若是洪文帝不愿,他们也有的是法子让那储君变成宣贵妃的生的皇子。
那几人暗中对视一眼,知道还未到最终撕破脸的时候,于是见好就收: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臣等不便继续叨扰,先行告退了。
洪文帝没什么力气与他们周旋,摆了摆手要他们走,又开口道:宣儿,你与他们一同去。
宣贵妃一直在旁边做一个好看的花瓶,蓦地听见洪文帝喊她,先是怔了一下,继而踟蹰道:臣妾
朕想自己待一会儿洪文帝说话间掺杂着抑制不住的闷咳,你且回去歇着,朕一会儿便去陪你。
宣贵妃咬着唇,眸中隐隐盈着泪,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眼那几个神色不定的朝臣,终究还是讲话咽了回去。
她提着裙摆起身,与宋玉修等人一同出了御书房,留下了一室的寂静。
那原本坐在桌案后神色疲惫的「洪文帝」忽地没了先前那虚弱而恼怒的神色,恭敬地起身将书柜的门拉开。
那放着无数书本的柜子居然只是个摆设,里面设了一方暗室,能清楚地听见外头御书房中人在说什么。
而在这暗室中竟坐着一个和「洪文帝」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洪文帝」向暗室中的人行了一礼:陛下
平身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洪文帝道,若朕渡了此劫,定会记得你的功劳。
那假皇帝连忙道:替陛下分忧乃是草民该做的。
洪文帝没再与他说话,转头看向身侧坐着的人:江爱卿听了他们的话,心中可有想法了吗?
江懿正眯着眼打量那假皇帝,心道洪文帝倒是不算太傻,知道有人给自己下毒,于是弄了个替身来。这样一来自己便安全了许多,也能撑到他将陇西的事安排完回燕都。
臣以为,他们最多不过七天便会有动作江懿轻声道,待熬过去便好了,届时方才那些人一个不能留,连带九族一同抄斩。
他在渝州和陇西疲于奔命,甚至连裴向云都险些丢了性命,不是为了让这些蛀虫勾结外人毁大燕江山的。
江懿眸中神色渐冷:只是陛下要狠得下心来处理宣贵妃,先前臣也说过,她与臣在陇西抓到的细作有血缘关系,决不能心软。
洪文帝沉默半晌,叹息一声:朕明白
一道啜泣声从侧旁响起,那个假洪文帝这才发觉原来暗室中还有第三个人。
臣女知罪,还请陛下宽恕臣女那女声带着哭腔道,臣女没想做乱臣贼子,也绝无谋反之意,求陛下明鉴!
江懿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宋尚书死罪难免,但他的女儿倒是醒悟得很及时。若没有她在燕都为臣搜罗情报,臣也不能在陇西便掌握了这些反贼的一举一动。
洪文帝却没再多说,只道:江爱卿面色不好,想来是这几日过于劳累,尽快去歇息吧。
江懿含着深意地看了洪文帝一眼:臣斗胆多言。
若这次危机能平安度过,还望陛下往后励精图治,千万不要让百姓寒心,让朝臣失望。
作者有话说:
狗子暂时下线的一天
鉴于下周可能正文完结,来问问想看啥番外(浅浅偷个懒.jpg)
第147章
腊月初三,小寒。
燕都的天连续阴沉了几日后终于下起雪来,冷意刺骨,像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提前到来了。
宫女们手中端着瓷盘,步履匆匆地走在宫中。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坐在宫墙上,似乎也不怕冷,与白雪融为一体,雕塑似的立着,一双蓝眼睛神似玻璃球般镶在脸上,没有半分狸奴该有的机灵劲。
它那双眼睛动了动,落在躲在宫墙下窃窃私语的两个小宫女身上。
听说了吗?陛下似乎
另一个连忙捂住她的嘴:这可不能随便说,被人听去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姐姐你听说过吗?那个起先开始说话的宫女声音中带着哭腔,说不准我们都要去给圣上陪葬,我刚进宫一年,不想去陪葬呀。
两人说话的声音被湮没于风雪之中,只余下残缺的只言片语落在那狸奴的耳中。
雪白的狸奴一双琉璃眼中仍满是平静与淡漠,舔了舔抬起的前爪,倏地弓起身,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寝殿中地龙烧得很旺,温暖如春。额上点着一抹红的女子正坐在龙榻边,手中端着一只花纹繁琐的瓷碗,垂眸柔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年轻的天子面色发暗,微微睁开眼,还未说话,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听闻陛下今儿醒了,咱家心系着陛下龙体康健,如何不能让咱家进去?
洪文帝眉心动了下,低哑着声音道:宣儿,是谁?
宣贵妃美目中掠过一丝惊慌,半晌才道:臣妾听着兴许是福公公。
朕也许久未曾见过他洪文帝的神色倏然明亮了几分,他如今年岁也大了,身子可还好么?让他进来吧。
宣贵妃眉心轻蹙:可
洪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温柔:怎么了?
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要去抚她额上的花钿,半路却因为没了力气而垂了下去,继而沉闷地咳喘了起来。
无妨宣贵妃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既然陛下想见他,那臣妾喊他进来便是。
她说着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边的矮柜上,拢了衣袖起身,去将福玉泽带了进来。
老太监一脸横肉,看上去气色却比龙榻上的帝王好了不少,笑着向洪文帝行了一礼:听闻今日陛下身体大好,咱家这是来恭喜陛下的。
洪文帝虚弱地笑了下:借福公公吉言,朕今日确实觉得身子舒服了不少,过了这个冬便有望痊愈吧。
福玉泽的眸中闪过一道不易被察觉的阴毒之意,继而若无其事地瞥向一边矮柜上放着的药碗:今儿陛下的药怎的还未喝?
宣贵妃咬着唇,轻声道:方才正要侍候着陛下喝药,却不想福公公忽然来了,这才耽搁了。
这可耽搁不得福玉泽眯起他那双狭小的眼睛,不若眼下便将药侍候着陛下喝了,你也了份心思。
宣贵妃涂了丹蔻的手指蓦地揪紧了衣摆,继而慢慢松开,留下一片衣料的褶皱。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