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103)
长大了
长大是不是就意味着和过去分别,和在意的人分别,就此孤身一人踏上往后漫长的几十载人生吗?
裴向云忽地鼻尖发酸,借着外面的月光看向身侧的人,惶恐地想
这样和老师好好待在一起的时间,还剩多少呢?
江懿也不避开他的目光,于昏昏夜色中和他静静地对视着,半晌才听见狼崽子颤着声音道:我不哭
为什么?
我在你面前哭,除了让你心烦外又没有用。
裴向云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哭了你的身体就会好吗?你就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吗?
作者有话说:
狗子:故作坚强.jpg 被稍微关心一下直接崩溃.gif
第152章
狼崽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江懿眸中掠过一丝惊讶。
裴向云先前基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往往是「自己想做什么」最重要,很少能从他口中听到「会给你添麻烦」这样的说辞。
裴向云轻轻吸了吸鼻子:没事,你睡吧。
你睡得着吗?
江懿故意问他:我睡得浅,你一哭我就知道。
裴向云慢慢撑着床坐起身:那我
那我出去吧。
他其实是想这样说的,但转念又想到了两人剩下或许为数不多的相处日子,再次踟蹰起来。
江懿撑着脸颊看他:你要干什么?
我出去吧。
裴向云似乎下定了决心,说着便要从床上爬下去:我不打扰你休息。
江懿挑眉看着他磨磨蹭蹭穿衣服的动作,耐着性子道:上来睡个觉也要我请你是吗?
裴向云披外衣的动作顿了下,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刚才都让你滚上来了,半夜三更上上下下江懿长叹一声,蠢死你了,怎么就听不懂我说话。
裴向云确认了他的话中没有怪自己的意思,这才把外衣再次脱了,轻手轻脚地爬回了刚才躺着的位置。
能挡着寒风的热源再次靠了过来,江懿却没躲,任他蹭到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他护在怀中。
江懿捏着这逆徒的下巴,饶有兴味道:我没醒的时候悄悄爬上来多少次?嗯?
没。
裴向云的目光有些犹疑,落在了不远处的椅背上:我怕挤着你的伤,不上来睡的,我又不是几年前不知礼数的小孩子。
真的吗?
江懿压根不信他说的话,却想着给他留三分薄面,将捏着他的手松开:这么乖啊?那为什么刚刚一个人哭?
我不是说了吗?
裴向云的声音中无端多了几分烦躁: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也不想你走之前还觉得我是个教不会的废物,只会委屈只会哭天天黏着你成不了大事,我
只是想在这或许最后的日子里给你留下好的回忆而已。
江懿轻轻抚过他的额头,似乎将那找不到地方发泄的烦躁也一并抚平了:好,别委屈,知道了。
他语气很温柔,大抵是上辈子常听,这辈子却极少听见的,惹得裴向云眼眶泛着酸,「嗯」了一声。
江懿微微阖眼,声音很轻:之前我和你说过的,人一生有很多不能避免的东西
生老疾病。
裴向云的声音发闷:我记得的。
他话音刚落,额上却被人敲了一下。
是生老病死江懿不客气道,背错了,笨蛋。
不想提那个字。
裴向云垂眸,只要再低一点头便能吻上江懿的唇,可眼下他却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抱着老师。
江懿「啧」了一声,还未说话,一滴带着几分温热的眼泪落在他脸颊上。
别哭了
他叹息一声:圣上也中了这种毒,或许宣贵妃那里有解药呢?一切都还没有定论,说不准还有转机,不必太难过。
好
裴向云嗅着他病中身上沾染的药味,忽然问道:你从陇西回燕都的时候就已经算到这一切了吗?知道燕都会出事,自己也有生命危险吗?
差不多吧江懿低声道,当时确实是抱着赴死的心态回来的,但现在
好像不太想死了。
准确来说,是看见狼崽子骑着马再次穿过熊熊烈焰回来找自己时,心中那种对「死亡」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消失了不少。
又一如谢必安所说,眼下他似乎真的对自己做过的这个决定有些后悔。
可他不太想告诉裴向云。
他轻咳一声:问题这么多,还睡不睡觉了?
裴向云没忍住,继续纠结他说了一半的话:但是现在什么?
没什么。
江懿决心将这件事当做一个秘密藏在心底,掩唇打了个哈欠:你不睡我睡了。
他说着便微微侧过身,避开自己逆徒那有些灼热的目光。
半晌,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鬓角。
睡吧裴向云的声音低沉,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还真是有雄心壮志。
江懿忍住没嘲讽他的天真,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说真的。
裴向云的下巴落在他肩上,轻轻蹭了下他的侧脸:师父快好起来吧,不然赶不上春天了,你答应我要一起去江南看桃花的。
谁答应你了?我明明
他到底还是没忍心将话说完,半路生硬地转折道:知道了,天天就惦记着这点破事。
嗯,我没出息。
裴向云梦呓似的呢喃道:我问过那个江南来的新兵,他说襄州顺江而下就是东江郡。那里雨天好看,能坐画舫,也可以自己划船。你若是喜欢那里,每年我都陪你去,到时候
江懿等他继续说下去,等了半天却只听见趋于平稳的呼吸声。
他忽地想到先前裴向云双眼下明晃晃的乌青,本来惦记着问问是怎么回事,眼下答案倒是呼之欲出
前些日子应当是担惊受怕着,根本没怎么好好休息。
江懿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轻轻握住狼崽子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摩挲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
即使那情愫还未在自己这里得到一句肯定,却将今年连带着往后几年都规划好了,像是永远也不知何为「失望」的家犬,哪怕被冷落了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也会摇着尾巴蹭到你的身边。
蠢死了
江懿连日的高热终于退了,只是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不便参与朝中事务,特许在府中静养。
他连轴转了这么久,平日也鲜少有机会休息一下,眼下乐得清闲,每日看书写字,整个人都比往日精神了许多。
倒是裴向云忙了起来。
去年元夕夜宴时他护驾有功,又临危受命守住了渝州城,洪文帝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不寻常的后生。
现在朝中接连处理乱党十余人,正是人才短缺之时,便起了重用他的心思。
可裴向云却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并不十分在乎加官进爵,若非江懿提前叮嘱过他,他怕是会直接在朝堂上拒了洪文帝的任命。
那日他刚从旁协助完刑部侍郎提审福玉泽,迎面撞见几个大燕的朝臣。
他本就不太愿和人打交道,眼下避之唯恐不及,慌不择路地跑了,又险些在燕宫中迷了路,比往日回家的时辰晚了不少。
他刚推门进江府,便听见一阵孩童的喧闹声。
哪来的小孩?
裴向云蹙眉,匆匆应付了和自己打招呼的李佑川,循着声音直奔后院而去。
然后便看见老师被三四个不过总角的孩子围着,正低头在石桌上写着什么。
他原本回家的喜悦倏然被冲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许久未见的嫉妒。
就像上次在渝州养伤时看见宋辰一样,许久未见的强烈危机感再次露出头来,驱使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生生停了下来。
他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府中,又迎面撞上了李佑川。
小裴兄弟?
李佑川手中端着瓷盘上面放着茶壶和瓷杯,笑盈盈地又和他打了个招呼:怎的没去找少爷?
他忙,我不好打扰。
裴向云用含糊其辞将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藏住,看着眼前的娃娃脸青年,忽然问道:李兄,你想过和我一同去陇西吗?
李佑川愣了下:什么?
我的意思是
裴向云斟酌了下措辞:前些日子看你统率过禁卫军,以为你对这方面有兴趣,如果没兴趣的话抱歉,冒犯了。
那是有少爷的玉牌,和我没关系。
李佑川轻咳一声:我没什么大志向,那年是老爷将我从襄州带回来的,我便这样守着少爷就好。
裴向云敛了眸中的神色,轻声道:抱歉
他眼下还时常能回想起上辈子李佑川惨死的样子,也曾在后来漫长的十年中时常反省自己,想着这曾经一见他就带着笑的青年如果还活着是什么样子,死的时候又是否会恨他。
李佑川瞪大了眼睛:这有什么好道道歉的?没关系的,我又不介意。
裴向云笑了下,没告诉他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抱歉。
他索性在门槛上坐下,支着脸颊看向沐浴在冬日阳光下的几人,心中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过着,没有战乱,没有生离死别,唯有与心中在乎之人待在一处,再枯燥无味的生活也可以如品茗般,让人记一辈子。
李佑川将瓷盘上的茶壶放在石桌上,俯在江懿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江懿似乎笑了下,继而抬头,恰巧撞上了裴向云的目光。
他偷看被人发现,慌忙扶着门框起身要走,却全然忘了身后的一道门槛,被绊得向后踉跄一步,仰倒着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这些天都是存稿箱在陪你们,存稿箱好坚强qwq
第153章
那些围在江懿身边的小孩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人,其中一个小孩道:老师,他摔了!
看见了
江懿似笑非笑地瞥了裴向云一眼: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回家吧。
这些小孩教养很好,纵然一个两个才堪堪与裴向云的膝弯同高,却偏生绷着脸,装成大人般成熟,有模有样地和江懿说了再见,而后被李佑川带着去了前院等家里人来接。
裴向云欲盖弥彰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有些尴尬地避开了老师的眸子。
江懿吹了吹杯中茶水:愣在那儿想什么呢?
裴向云回过神来:没想什么。
他在门槛边踟蹰着,不知自己该过去还是不过去,正犹豫时便看见那人向自己招了下手。
似乎在喊他过去。
裴向云心中先前的尴尬立刻消失,三两步向那人走了过去。
江懿垂眸将纸笔收好,轻声问他:听说今日圣上要给你封赏?
裴向云点了点头:但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江懿瞥了他一眼:旁人做梦都想要的东西,你偏偏不要,这让人怎么想?
我不是为了封赏才去做这些事。
裴向云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救驾是因为你让我去救他,守城是因为答应了你,要保护那些平民百姓,前些天也只不过是要进去救你而已。我配不上那些封赏,也不想要。
不要白不要江懿的声音有些慵懒,反正不给你也会给别人。
师父今日身体可还好吗?
裴向云索性换了个话题:我去见了宫中的太医,他说有一味方子在给狗皇帝调理身体,还算好用,我将那方子讨了回来,让李兄给你去抓药回来。
还有呢?
江懿听着他的汇报,忽然发现狼崽子抓重点的能力似乎强了不少,不再像往常一样报菜名似的把所有事悉数说给自己听。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裴向云指节抵着唇,却仍掩不住唇角翘起的笑意。
江懿挑眉:笑得这么开心作甚?
就是
裴向云眼中前些日子的颓唐与惊慌被笑意冲淡了:那太医还和我说,宣贵妃虽然没有这种毒的解药,却有一张配制解药的药方。他拿回去研读几日,若有进展会来告诉我的。
就一张药方让你这么开心?江懿看着他傻笑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还没个准信呢,别高兴太早,最后希望落空了你更难受。
裴向云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声音仍带着笑:至少有希望了啊,我先前以为你
他顿了下,声音慢慢变轻: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了。
江懿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半晌,动了动唇:总角小儿都比你独立。
裴向云抬头:师父又收新学生了吗?
怎么?
江懿撩起眼皮:又妒忌了?多大的人,非要和小孩计较。
不是
裴向云发现自己先前给老师留下的记忆似乎确实很差,连忙补救道:刚开始是有些难受的,但后来想了下,师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师父。
江懿轻叩着石桌,等着他把话说完。
师父可以是很多人的老师,可以是大燕的臣子,也可以是谁的夫君裴向云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显得有些不情愿,但我可以只做师父的学生,这样想我便不妒忌了。
江懿放瓷杯的动作顿了下:你就非要
我来吧
裴向云打断了他的话,从他手中接过茶壶:外面有些凉了,你身体不好,先回府中歇着,我将这些帮你带进去。
他说着便端起瓷盘跨过那道绊过自己的门槛,只留给江懿一个背影。
江懿有些头疼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前些日子裴向云刚知道他中了或许无解的毒时整个人骤然消沉了下去。
虽然不会在老师面前表现出来,独处时却仍会长久地坐在窗前,不知道在向外看些什么。
李佑川曾担心地和他提过几次,让他问问裴向云是否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江懿却从未和狼崽子谈过,权等他自己一个人把情绪都消化了。
江懿知道自己大抵是不会陪那逆徒一辈子,很多时候还需要他一个人去处理这些情绪,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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