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伤心星球小说(32)
小事儿。梁树朝薛文笑了笑。
今天下午是薛文在问询台值班。
由于多趟航班延误,机场大厅滞留了不少乘客,挤在问询台询问航班为什么延误。
检测到不明飞行物这种理由势必会引起乘客恐慌,薛文只能面带微笑地和大家解释,是由不确定因素引起的,请大家稍安勿躁。
乘客继续追问什么时候可以起飞,得到的回答也是暂时还没确定,确定之后会第一时间通过广播告知各位旅客。
等待的时间一长,候机的乘客们或多或少开始不耐烦。
有个男人冲到服务台大吼: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这外面也没刮风没下雨的,怎么延误这么长时间?
薛文刚入职不久,值班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没有应对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和能力,强作镇定地安抚他的情绪:先生,由于未知原因机场暂时停飞,很抱歉给您的旅途带来不便,请您先稍作休息
狗屁未知原因!男人满脸怒气,拳头重重地砸了下问询台的桌面,砰的一声响,整个问询台都震了震,你知不知道会耽误我多少事儿!
薛文吓得脸色发白,只好一个劲儿地道歉。
男人却不依不饶,一定要讨一个说法,旁边也有不少乘客跟着附和。
就是啊,什么时候起飞不说,怎么连个延误原因都没有。
真是的,急死人了,让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人群里有个冷冷的女声传来:
不都说了确定时间了会发广播通知吗?在公共场合撒什么泼?
你说谁撒泼呢?男人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女生站在人群边缘,戴着一副墨镜,看上去酷酷的。
谁撒泼说谁呗。一个大老爷们欺负小姑娘,也不嫌丢人。
男人登时怒道:你哪只眼看见我欺负她了?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你!
女生毫不退缩地嗤笑:你敢动一下试试?
梁树刚在值机柜台给乘客打印完登记牌,听到对面的问询台传来一阵骚乱,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
这位先生不要冲动,我叫机场安保了!是薛文的声音,嗓音颤抖得不成样,都快带上哭腔了。
见柜台附近没有别的乘客了,梁树便走到对面查看情况。
那个撒泼的男人被几个正义路人拉住了,正在奋力挣脱,边挣扎边骂:你们都给我放开!臭婊子,有种你就在那儿站着别跑!
女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漠道:傻逼东西。
男人情绪失控,暴跳如雷,猛地甩开了旁边人的桎梏,正想上前给这女的一点颜色看看,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大力拽到一边。
先生,冷静点。
男人痛叫一声,龇牙咧嘴地大骂:我冷静你妈逼!
梁树捏了捏手指,冷眼看他,还没开口,男人先倒打一耙:干什么呢你,想打人啊?你们这投诉电话多少?说着用力推了梁树一把。
推搡之间,男人大拇指上的扳指划过梁树下巴,锐利的宝石切面在下颌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没见血。
男人起初有点慌,却看见梁树微微皱了下眉,并没有还手,料想是刚才的威胁投诉有用,顿时有了底气,瞪着眼想继续上前。
好在这时机场安保及时出现,将男人拉开了。
梁树下颌那道伤口刚才明明没有流血,此刻殷红的血却突然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薛文眼尖,第一个看见,惊慌失措地拿着纸巾跑了过来:哥,她指了指梁树的下巴,流血了。
梁树接过纸巾胡乱在下巴上擦了擦,垂眸看了眼上面斑驳的血迹,将纸巾团成团攥在手里。
我去洗手间处理下。
他见薛文仍是苍白着一张脸,便安慰道:没事儿,不疼,都没感觉,止一下血就好了。
人群里有乘客从包里翻出创口贴递给他,梁树接过道了声谢。
广播里传来航班延误一小时的通知,闹剧至此结束,围在问询台的人群渐渐散了。
梁树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用纸小心地把下颌的血擦掉,又在伤口处按了一会儿,见不流血了才把纸扔进垃圾桶。
他想把创口贴贴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创口贴塞进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快下班了,马上就能见到喻岭了。
伤口不严重,但挺明显,贴了创口贴就更明显了。
梁树拉了拉衬衫领子,试图遮一下,但完全遮不住。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其实也算不上狼狈,但就是不想让喻岭看到他这个样子。
薛文为表感谢,下了班说什么也要请梁树吃饭。
梁树推辞说回家有事。
眼见小姑娘眼睛里开始泛泪花,梁树没辙了,只好答应:行行行,不过要等我一会儿,我下了班还有点事儿。
薛文平时和梁树仅限于点头之交,大概是为了避免尴尬,又叫上了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同事。
梁树和她也挺熟,她是女同事里的大姐大,为人雷厉风行,做事也稳妥,大家都叫她琳姐。
梁树和正在开车的女人打了招呼:琳姐,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
下个月,过两天就发请柬。
他们去的是一家在网上评分很高的特色餐厅,正值饭点,里面几乎坐满了,外面还坐着很多排队等叫号的人,好在薛文提前订好了包厢。
两个同事都是高挑漂亮的美女,再加上和她们走在一起丝毫不逊色的梁树,一走进餐厅就受到不少注目。
琳姐今天在贵宾厅,没和他们在一个地方值班,但刚才在车里也听薛文讲了下午发生的事。
她作为两人工作上的前辈,提点道:
梁树,你工作这么久了也应该知道,不管乘客有多难缠,都不能跟他们对着来,更不能动手。
嗯,梁树当然知道这一点,点头道,我怕他对那个女生动手,就拽了他一下,什么都没干。
类似的事他们经历过太多,都明白和乘客起冲突是大忌,严重违反岗位服务条例,对方一个投诉电话就可能会让你失去工作。
薛文心有余悸:幸好有梁树哥帮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还有小文,像今天情况这种太常见了,以后你慢慢会习惯的。比这更严重的情况多的是,还有那种一言不合就直接打地勤的,遇见了只能自认倒霉。但你得学会怎么自己应对,不能瞪着眼睛等别人来帮你。
这个工作就是这样,处理不完的突发事件,每天都在受气,再委屈也得拿笑脸对人,琳姐自嘲道,有时候被骂完,还必须得面带微笑跟人道歉,感谢您提供的宝贵意见,非常抱歉给您的旅途带来了不愉快。
梁树对此也深有体会。
长久以来,他在工作上积累了很多经验,处理这类突发事件也相当稳妥周到,但是处理完会自己气好长时间。
缓解方式是回家赖在喻岭怀里撒会儿娇,第二天就能充好电满血复活。
同事们都很难想象,看似温和沉稳的梁树其实是个坏脾气又很容易急躁的人。
他不介意在喻岭面前暴露这幼稚不成熟的一面。
喻岭也不会介意。
反正我要结婚了,有小孩之后就转岗,再也不受这窝囊气了。琳姐说完又叹气,哎,但是你们还有的熬,这个行业都吃青春饭,趁着年轻多挣点钱。
聊起结婚,两个女人又转而说起了机场里的情感八卦。
什么某个副机长同时和好几个空姐搞暧昧,某个空姐在头等舱钓了个公司老总
梁树虽然没了解过,但也听得津津有味。
上次有个男的往我领子里塞了电话号码,让我加他微信。
你加了吗?
没有。
可千万别加,这种男人最恶心了!
就是说!我看见就想吐。
两人又同仇敌忾骂起了遇到过的恶心男人。
我跟你说,男人这种东西不可信,别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到。
没错,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现场唯一的男人梁树默默躺枪:
他低头给喻岭发信息:【你在干吗? 可怜巴巴.JPG】
喻岭发来一张铃铃在草地上撒欢的照片:【吃完饭遛狗,你呢?】
梁树:【吃着饭想你。】
喻岭:【】
喻岭又发了一张摸狗的照片:【摸摸狗头.JPG】
梁树哥,你有女朋友吗?
?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我这里了?
梁树抬起头,对上薛文直率又隐含着期冀的目光。
没。
他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旁边的琳姐便接道:
但是他有男朋友。你可别打人家的主意,他俩感情好着呢。
真的啊?薛文先是惊讶,又有点失望地撇了撇嘴。
真的。梁树大方承认。
又笑着问琳姐:琳姐,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的?
只有那个讨人厌的男同事知道这件事,但他应该不会嘴碎到跑去和女同事八卦。
在大厅值班的同事就没有不知道的,也就小文刚来没见过,那个帅哥一进大厅就会去柜台找你啊,我都撞见过好几回了,你一看见他那眼神,那笑,哎呀,跟裹了蜜似的,根本藏不住。
这么明显吗?梁树有点不太敢相信。
他觉得他在机场见到喻岭时表现得已经很克制了,回到家里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在喻岭身上。也难怪喻岭总嫌他腻歪。
琳姐继续道:我们本来就忙成狗了,你男朋友工作也够忙的啊,整天出差,就这样你们感情还能这么好,真是羡慕。
说得梁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薛文也跟着问:梁树哥,你男朋友下次出差是什么时候?我也想看看!
我也不知道。
梁树巴不得喻岭待在家里永远不出差,永远不来机场才好。
吃完饭,梁树打车回家。
走之前,琳姐叫住他:当初和我一批过来的同事,能转岗的都想办法转岗了,还有一部分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
你也在这儿干了好几年了,有想过转岗吗?
转岗哪有这么容易。梁树苦笑。
机场地勤的晋升空间很小,大部分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跳槽或被调到收入偏低的后勤岗,要么就是托关系去管理岗,只有极少数人是凭借自身能力进入管理岗的。
考管理岗啊,男生在民航管理岗还是挺吃香的,有很多证可以考,限制也少,虽然证挺难考的,考了也不一定能转,但是几率总会多点对吧?
没有人愿意一直徘徊在原地。
嗯,梁树沉默片刻,我试试吧。
勉强算日更吧
第58章
几天后,梁树果然遭到了投诉,投诉被受理后,梁树被叫过去约谈,最后虽然没有失去这份工作,但是却被扣了绩效工资,今年年终考核的优秀员工也与他无缘。
梁树下定决心要考证,下班后破天荒地看起书,难得勤奋了起来。
他上学的时候就不是热爱学习的人,当初为了飞行员的梦想才硬逼着自己学习,后来离开校园,就再也没碰过书,工作这么多年还是脑袋空空,看见书上的方块字就觉得头大眼晕。
他觉得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迫学习,每天都想放弃,然而每当趴在书桌上想偷懒时,在一旁画漫画的喻岭就会毫不客气地敲他的脑袋。
备考的这段时间,梁树和家里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每个月给母亲转钱,而段慧娟却不会再和之前一样把他转的钱都退回来。
段慧娟开始问起他的生活和工作,关心他那里的天气,担心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梁树心里却没升起什么波澜,他突然发现,他对这种迟来的关心早就不像从前那么渴望,但心里还是受用的。
段慧娟还告诉他,弟弟梁林凭借优异的竞赛成绩保送到国内顶尖大学,就在梁树的城市。
梁树和弟弟关系虽然不太亲近,但还是由衷为他高兴,当即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
在喻岭的监督下,梁树顺利通过了民航高级岗位资格考试,参加成人高考提升学历,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到了最好。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却不会一直按照理想中的轨迹一直往前走。
拿到民航高级岗位资格证后,梁树并没有成功晋升管理岗。
他知道了这一结果,也没有太气馁,把原因归咎于自身能力不足,还需要自我提升。
但是后来琳姐悄悄告诉他,和他同期竞争管理岗的那个地勤,家里有人在民航局工作,和负责这里的主任打了个招呼,就成功上位了。
人情社会,这种暗箱操作是被所有人默许的,梁树也为此感到不平过,但最后也改变不了什么。
琳姐安慰他下次还有机会,梁树也只好笑着说,那就再等等吧。
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好结果,他早就明白这一点。
梁树调休,喻岭又没在家,他一个人开车带着铃铃去常去的那家宠物店剪毛。
夏天要到了。
他把小狗放在副驾驶座,给它系上绳子,小狗坐在座位上也不老实,爪子扒在车窗上看风景。
这家宠物店刚好在梁林的大学附近。梁树以前不知道梁林在这里上学,每次来这儿都是直奔宠物店,没怎么在附近逛过,今天给小狗剪完毛,顺便在学校旁边的商业街吃了顿饭。
他坐在店外的露天餐桌,看着对面学校围栏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十分新鲜,连带着校外的行人也充满了名校特有的高贵气质。
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旁边的咖啡厅,从服务员身上掠过。
片刻后,目光又飘回去,定在那个服务员身上。
服务员是个很年轻的男生,应该是兼职的大学生,身形瘦高,穿着咖啡店的围裙,正在一顶巨大的粉色遮阳伞下,弯腰收拾桌子上的咖啡杯和餐碟。
梁树刚才瞥见了他的侧脸。
属于少年人的侧脸,和梁树有三分相似。
是梁林。
尽管几年未见,梁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他弟弟。
不过他为什么会在咖啡店打工?
缺钱?
梁树起身走了过去,叫他的名字。
梁林。
男生应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看到梁树,明显一愣。
梁树记得,梁林今年应该刚满18,褪去了青涩的外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抽条,长得竟然比他还要高。
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
梁林本身性格就比较沉闷孤,不怎么爱说话,在家的时候一天到晚就闷在房间里,哪儿都不去。
梁树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因为缺钱,他为什么会出来兼职。
总不会是想体验生活吧。
挺巧啊。梁树看着他继续说。
梁林似乎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滞,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哥。
你怎么在这儿打工?
没钱呗。梁林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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