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伤心星球小说(33)
没钱?梁来金不给你钱吗?
梁来金在老家县城做点小生意,他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也吃穿不愁,从来不会少他们的钱用。
你有事吗?梁林神色郁郁,不想多说,没事就走吧,我还要工作。
好久没见了,我们聊聊吧,梁树说,你去跟老板请个假,今天的工资我给你。
不。梁林还挺倔,像是在赌气。
但他最后还是脱了围裙,跟着梁树走了。
他看到梁树怀里抱着一只刚剪了毛的土狗:这狗怎么这么丑?
小狗仿佛能听懂,冲他恶狠狠地龇牙。
你才丑,梁树摸了把小狗的头, 我们铃铃最好看了。
怎么养土狗啊?也不养个好点的品种。
我乐意。
走到路边停着的一辆宝马7系前,梁树按了下车钥匙。
你还买车了?梁林眼中终于有了鲜明的情绪,浮现出几分惊讶。以梁树的经济实力断然买不起这车。
我男朋友的。
挺有钱啊。梁林似笑非笑。
梁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皱了皱眉:是有钱,怎么了呢?
没怎么,挺好。梁林收敛了神色,淡淡地问:妈生病的事你知道吗?
啊?
梁树愣了。
三个月前,段慧娟在省城医院检查出了脑瘤。
省城医院的医生建议他们去大城市做进一步的检查,好确定治疗方案。
但梁来金没钱,就让段慧娟留在省城保守治疗。
他这些年做生意积攒的家底几乎赔了个精光,以至于看病急用钱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拿不出多少,平时交的又都是些趋炎附势的酒肉朋友,连个借钱的门路都没有。
如果不是梁林告诉他,梁树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到了捉襟见中的地步。
就连梁林的生活费都是他自己兼职赚来的。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梁树怔忪道, 妈也没跟我说
梁林语气挺冲:跟你说有用吗?你不是早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当晚,梁树给段慧娟打了个电话,听到电话里的女人小心又隐忍的啜泣,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心里涌出一个恶毒的想法,得病的人为什么不是梁来金?
他可以永远不和梁来金和解,但却做不到不管段慧娟的死活。
这通电话打了足足一小时,他最后说道:妈,梁林学校有个附属医院,是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我工作这几年有存款,足够给你治病,你、你们过来吧,就动个手术的事儿,一定能治好的。
梁树请了一周的假。
他订了两张从老家来这里的机票,其实原本只想订段慧娟一个人的,但段慧娟是第一次坐飞机,梁树放心不下她一个人来。
他去机场接机,梁来金从一见到他就没给他好脸色,大概是顾忌到段慧娟生着病,也没有再像以前对他那样大发雷霆,只是时不时冷嘲热讽。
看到有穿着制服的地勤和梁树打招呼,等人走后,他面露鄙夷:你就干这个?在机场当个地勤,整天跟人点头哈腰的,能有什么出息?
我再没出息,也不会在老婆看病的时候连几万块钱都拿不出来。梁树走在最前面,看都没看他一眼。
走出机场,梁来金提出要找住的地方。
找个快捷宾馆就行。段慧娟说。
梁树摇头:我订了酒店。
给他们订的酒店就在医院附近,价格贵得吓人。
梁来金却仍是不满:我可听你妈说了啊,你现在在市区住大房子,白眼狼,有钱了就忘了爹妈。
哎,那是他和别人租的房子,我们过去不合适。段慧娟忙说。
梁来金冷 哼一声,别人,谁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的能跟你搞在一起,有病!
我爱跟谁搞就跟谁搞,什么样的男人, 梁树冷笑, 反正比你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你看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妈有病还不都是被你气的?
我气的?梁树怒极反笑。
看到段慧娟左右为难的脸又觉得悲哀。
哪怕梁来金做了再多错事,段慧娟依然没有勇气和他离婚。
而自己,只是因为喜欢男人,却仿佛罪无可恕。
有时候梁树觉得,段慧娟挺可怜的。
自己也是。
喻岭上飞机前给梁树打了个电话。他昨天值晚班,现在应该刚起床不久。
然而电话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下了飞机,他才收到梁树的信息。
【你下飞机了吗?我刚才没看到。】
喻岭又把电话打了过去,那边很快接起。
喻岭,你回家了吗?梁树刻意压低了音量,不知道在干什么。
刚下飞机。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我现在没在家。
你在哪?
梁树声音压得更低:我妈前两天过来了,我现在跟她在一起呢。
喻岭哦 了声:她专门来看你的?
不是,来看病的。
喻岭一顿,就阿姨自己吗?
电话那边静了静。
还有我爸。
梁树并不想和梁来金扯上任何关系,但是,该死的血缘。
哪个医院?喻岭问道。
问这个干吗?别说你要来啊,完全没必要!梁树慌张道, 我马上就回家了!等我回家再跟你说!
然后便仓促挂断了电话。
梁树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浴室里传来水声阵阵,喻岭正在洗澡。
他走到沙发旁边,看见客厅一角,空荡荡的狗笼,突然想起来,他这几天实在太忙,没时间照顾铃铃,就把铃铃寄养在宠物店了,但却忘了和喻岭说。
浴室的玻璃门打开,喻岭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回来了? 他看了眼梁树,神色有些冷淡。
嗯。
梁树走上前,手臂抬了抬想抱一抱喻岭,又想到自己刚从医院回来,只好忍住了抱他的冲动。
他有许多话想和喻岭说,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医生刚查完房我就回来了。
喻岭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边用浴巾擦头发边问道:阿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前两天看见喻岭的脸色不太好,梁树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呃好像是一周前吧。
然后梁树便开始解释:
我不是故意瞒你,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吧,我跟家里关系不好,一见面必吵的那种,我怕当着你的面会吵得更凶。
我妈前天刚做完手术,挺成功的,看后续恢复情况怎么样吧,好的话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对了,还有铃铃,我送到宠物店去了,过两天就接回来。
梁树一股气说完,又想了想,好像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
梁树可以独自消化很多负面情绪。
大多数时候,他没兴趣倾听别人,也不喜欢倒豆子似的跟别人讲自己的事。
他习惯自己做决定,但回过头来发现那些决定似乎总是错的。
他知道这算亡羊补牢,不管怎么样,喻岭必然会生气。
但喻岭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 知道了。
你、你没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 喻岭反问。
他声音懒散: 这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没有这样想! 梁树急忙道,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在外地嘛,我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你担心。
而且这几天事情太多,我忘了你今天回来
他爸妈住哪儿?喻岭又问。
我订了医院附近的酒店。
喻岭皱了皱眉, 手术费多少,你现在还有钱吗?
梁树说了个数字,医保应该能报一部分,我还有一点。
他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还不知道,这个梁树也不好说,得看恢复情况。
你要不要把他们接过来住?喻岭问。
那家医院离这里也挺近的,只有不到三公里。
这套房子的户型是四室两厅,还有几个空房间。
梁树愣了愣,不了吧。
他从来没想过让父母过来住。
这不是他的房子,他做不了主。
他始终认为,他不是这里的主人,这块领土不属于他。
只有喻岭有权安排这里的一切。
我不介意。喻岭说。
不用了,太麻烦了。梁树迟疑道。
沉默几秒,喻岭转身去了书房,丢下一句:
随便你。
第59章
梁树刚和喻岭在一起时,完全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但现在,他可以通过喻岭的微表情来判断他此刻的情绪。
比如,喻岭不开心的时候,虽然语气和表情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却会无意识地抿一下唇,这是不愿意继续交流的表现。
我洗完澡啦。梁树打开书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喻岭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窝在椅子上画漫画。
巨大的电脑显示屏上,是梁树没看过的陌生画面。
背景是偏压抑的深蓝色调,人物的周围有奇形怪状的鱼类,似乎是在海底。
新漫画吗?梁树问。
嗯。
叫什么名字呀?
海底火山。
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还在想。
画漫画其实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只有在脑子里构思剧情的时候最有意思,其他时候都只能坐在书桌前,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反复修改分镜布局和线条,重复同样的步骤。
梁树没再说话,从角落里搬来他的专属座椅默默坐到了喻岭旁边。
他今天并不想安安分分地看喻岭画画。
带着热度的手伸进喻岭的衣领,轻轻抚摸他的脖颈,能感受到皮肤下的血管在一下一下地跳动,像有力的心跳。
梁树靠了过去,唇贴在喻岭耳边,呼吸不自觉加重了些。
做吗?他轻声问。
喻岭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不做。
干吗啊?梁树歪着头,顺势倒在喻岭身上,很受打击的样子。
然而放在喻岭脖子上的手却没有挪开,反而一路往前游弋,他撇了撇嘴:又在生气吗?
没有。
你又这样!梁树手指微微收紧,气得想掐他,再说你没生气!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吗?梁树抬手挡住屏幕,迫使喻岭只能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想总是自己猜来猜去的,我们就不能好好沟通一下吗?长嘴是用来交流的。
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喻岭无奈地停了手里的动作,就是你想的那样。
喻岭是个比较难沟通的人,并非是平时交流有阻碍,主要是,他压根就不想跟你交流。
梁树认为,两人的主要矛盾就在于缺乏沟通,只要喻岭稍微积极一点点,问题就很好解决。而现在,他能亲口承认自己生气,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我也和你说过了呀,梁树也放缓了语气,慢慢向喻岭道明缘由,我之前因为出柜和家里人闹得很僵,高中都没念完就出来打工了。
他们都更喜欢我弟弟,我高中的时候想当飞行员,他们都觉得我异想天开,但我通过了招飞复选,离梦想只差一步,最后也因为出柜没能继续
他说着说着陷入了沉默。
所以,就因为出柜,你没有念完高中,也没有走完招飞程序。喻岭语气淡漠地复述他刚才的话。
嗯,现在想想那时候是挺冲动的。
忍忍不行吗?熬过招飞不行吗?熬过毕业不行吗?梁树偶尔会问自己。
初来这座城市,处处不顺时,也曾无数次后悔过当初的冲动,但遇到喻岭之后,就很少再刻意去想这件事了,他现在觉得,这也许就是命运吧,他注定只是个做梦的人。
但命运让他遇见了喻岭,漫长无聊的一生也就没有那么糟了。
的确冲动,喻岭顿了一下,但并不全是你的错,那个时候的你也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这话听起来像别扭的安慰,但还不如不安慰的好。
确实,梁树怅然片刻,笑着摇头,反正我学习不好,念不念书都那样,而且招飞标准那么严格,可能我在定选的时候会被刷下来,和现在的生活也差不了太多。
而且你不知道,在那个家里有多窒息。梁树继续讲。
他那时候真的生出过杀了梁来金,他们之间必须得死一个才能解脱的想法。
他早就走出了过去的泥沼,但那种陷入泥沼般的窒息感却还是如影随形。
他们刚来的那天,我和他吵了一次架,你知道我妈对我说什么吗?她说,我的脾气真是随了我爸。
我当时听到真的很崩溃,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他,结果在我妈眼里我竟然和他没什么两样。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以前总觉得很不自由,在家里的每一天都像在坐牢,现在呢,虽然也会遇到不开心的事,但还是觉得,长大真好,我一点也不想回到过去了。
喻岭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鼻尖。
你很好,现在的你,没有变成他那样的人,也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他接着说,你永远是你自己。
那你会觉得我脾气差吗?梁树双手抱着喻岭的腰,抬头问他。
不会啊,喻岭又吻上他有点湿润的眼睫,我觉得你脾气比我好。
梁树的耳朵贴在喻岭胸口,听着他起伏的心跳声,此刻两人的呼吸频率几近一致。
喻岭半是安慰半是敷衍的话对他来说很有作用,让他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许多。
喻岭的神色也不复刚才的冷淡,没赶自己出去,还破天荒地让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
看来本次谈心相当成功。
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如果有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你要记得说哦。
嗯。喻岭的心思已经不在谈心上了。
坐上面。他抱着梁树起身,扫开桌面上的东西,让他坐在上面,压得我腿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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