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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道:“不用,你去烧些沐浴的热水来。”
王八精素来对凤疏又敬又畏,被扫地背后莫名其妙发凉起毛,纵使仙君如今烧成了样貌诡异的畸形凤凰,积威犹在,这一句烧水听在王八精眼里有如天条一般,立马连滚带爬下了床榻,心急火燎跑去打水,生怕耽误了大事。它迈开短腿拎起木桶便要朝鲶鱼精的池塘开拔而去,回头瞧见凤凰仙君竟给余爷掖了掖被角,惊地它下巴几乎没砸在脚面上。
待王八精呼哧呼哧地打完水回来,晨晖流淌柔光曳地,将被烧得干巴巴的湖底刷上一层蜜糖,昨天这里还是一片秋水长天之景,芦苇澄黄犹如万丈金绢,王八精长叹两口薄气,就地取材砍下两棵被烤死的柏树,背起柴禾去烧水,正巧从窗户里瞅见余爷半个身子蒙在被子里,胸前搂着凤澶小世子,呼噜声如雷贯耳,绕湖绵延不绝,凤凰仙君化着原形,端坐于床边,正静静看着床上的一人一鸟。
锅中的水慢慢温热,沿着锅盖的缝隙飘出缕缕白雾,羞羞涩涩宛若初出闺阁的女子眼波,待到咕嘟咕嘟沸腾滚开,那雾气便争先恐后地挤兑而出,宛若集市中强买菜粮的彪悍妇人。王八精愣愣怔怔地看着一锅沸水,昨日鉴湖便是如此沸着沸着沸成枯地,余爷几乎被烧掉半条命,抱着烧成一半雏鸟的凤凰仙君死不撒手,王八精感慨地摇了摇头,将柴火填进灶中,火舌欢乐舔着铁锅锅底,仿若一群饿兽欢快地舔抵肉骨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是和这火苗似的,饶是像余爷那样的人,沾上了也不免元气大伤。
王八精揉着瘸腿,小心翼翼地踏进余爷精舍,禀告凤凰仙君热水已经备下,凤凰仙君不知是虚弱还是顾及他人,清冷的声音压得极低,令它先在外头候着随时待命,王八精唯唯诺诺地应了,又窝到了灶台边上,撤去柴火让滚水慢慢凉下来,待凉到一半再添点柴火重新烧开,以备凤凰仙君不时之需。
锅中的水滚了两次又凉了两次,王八精正打着哈欠往灶中瞅眼,余光突然瞄到余爷的屋子窗户呼啦啦飞出一团红色,毛羽迎风招展,被太阳光一照,显得愈发扎眼,凤澶拍着软翅手舞足蹈地凑近一处密实草丛,先是围着团团转了三圈,口中隐约叽叽叫唤着,然后拨拉开草叶摇头摆尾钻了进去,只见那丛苇草犹如被人擎在手中发羊癫疯似得抖动半天,最后哗啦一声,凤澶便从里头轱辘似地滚退了出来。
凤澶站起身子来抖擞起精神,又一鼓作气一脑袋扎到草窝中,草叶再次抖起癫疯,哗啦一声被踏平一半,那头黑鸡气急败坏地跨步出来,犹如吞吃了三斤炮仗,熊熊的妖气几乎要燃烧起来,凤澶颠颠地冒出头来亲昵地跟上去,亦步亦趋地试图去蹭黑鸡的脖颈,秃尾巴谄媚地几乎要摇上天去。
原来那黑鸡昨夜千不该万不该跟着众妖精到湖心察看情况,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一股熟悉的讨厌气味兜头而来,迎面便扑过来一只毛团。凤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绕在它身边不离不弃,可惜它灵力有所不济,从未在凤澶爪下讨过半点便宜,纵使打的鸡毛凤毛乱飞,最后还是筋疲力尽地被人压在身下当成垫子,气的几乎要怄出心尖热血来。
它气的一夜无眠,那凤澶依旧紧紧箍着它睡得极为香甜,最后竟还流口水!那晶莹液体沿着脖子蜿蜒而下,几乎没让黑鸡生出一爪挠开凤澶脖子的冲动,正要悄悄付诸行动,谁知凤澶的族人找上门来,恭恭敬敬地将它拎了回去。黑鸡这厢还在宽慰自己姑且饶它一次,谁知还未宽慰完凤澶便又折返上门,气的它不顾折了一身傲骨,红眼再次开斗。
王八精只看到一红一黑两只绕湖竞相追逐游戏,不由皱起脸来感慨逝去的青春年华大好时光,又忧心忡忡地看着锅内干了一半的热水,抽搐半响还是打起勇气再去请示凤凰仙君,带王八精蹑手蹑脚踮进余爷精舍,余爷怀中原本抱着的凤澶小世子早换成凤凰仙君,依旧打着那震天响的呼噜睡的正香。
王八精浑身一个激灵,掂着脚慢慢退出去,小心翼翼地掩上了柴扉。
第四十八章
午后醒来,正有道是斜阳入画,红霞成赋,余晖细碎跃过窗棂,灵动淌于屋内,破旧杂物镀上一层柔光,氤氲出几分安宁气息,余二迷迷蒙蒙中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浑身都是久累后酣睡足的酸麻感,无意识吧唧两下嘴巴,习惯性地搂着怀中的凤澶翻个身,将后背晒给夕阳。
他半梦半醒之间又打了会儿盹,潜意识中的一条思弦却似苍蝇嗡嗡作响,浑身窜过一波此起彼伏鸡皮疙瘩,突然啪一声睁开眼皮往下看去,赫然发现下巴处顶着的鸟头大了一圈,一双幽黑的眸子正平静地对视上他,唬地差点没一撒手将凤凰甩出被窝去。
“搂够了么?”凤凰声音十分清明,余二一时有些不太习惯鸟喙张合之间吐出的不是叽叽而是人言,不由愣地一下,脱口道:“凤疏?”他们二人相识至今,余二只口口声声称老凤凰老秃鸟,还是第一次直呼名号,话甫一出口,两人皆是一顿。凤疏原形看不出表情,眸子又一如既往不起波澜,安之若素仿佛并不介意被余二当成凤澶稀里糊涂搂到怀中当抱枕。
天光从午时的炽烈沉淀为黄昏的平和,这劫后余生的静谧中隐约生出几分温情脉脉来,他们此前剑拔弩张针尖麦芒,一场大火彷佛将隐虐仇怨和纷杂心绪都焚燃殆尽,莫名其妙中又有几分顺理成章。
余二定定地看着身边大头小身的畸形凤凰,突然破口骂道:“浪你个列祖列宗!烧成这样好玩啊?”见凤疏只微微抬起眼皮瞟一眼,愈加的恨铁不成钢,磨着后槽牙道:“别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做个屁事都不知会一声,耍老子是么?”
若是知会了余二,余二又怎肯应允,凤疏本欲道他凭生从不做多余之事,却发现眼前之人微红眼眶,目中熬出的血丝睡了一天也未消褪,又回想起涅槃后自己身陷一片黑暗之中,身体从指尖开始幻化成冰,正当寒意彻骨之时突然有人从后拥覆上来,暗黑之中看不清来人,只感到温热暖意从肌肤传至心底,冰冻的身躯一分一毫复苏过来,方能迈开脚步往前走去,终从雪后荒原走到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中听闻有人在耳边掷地有声道要守着他醒,不由收回话语。
余二见凤疏垂了垂眼皮不置一言,昨晚凤疏没有一丝活气躺在湖底的情形又浮在眼前,刺地胸口一阵阵地疼,宛若一杆竹竿捅进了池塘,将沉淀的情绪翻搅起来,恨恨续道:“老子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竟将自己当蜡烛点,生怕我死了小鸟儿没保姆是么?老子就活该伺候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