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一个被封印了魂魄的傀儡；但是这一次，辰渊是清醒的。

    在兀离的心里，辰渊一直是冷漠嗜血的六翼天魔，是顺应魔界法则而生的完美妖魔，是纯粹而强悍的生存机器。他一直以为辰渊只是因为无聊寂寞才需要一个宠物或者一个同伴，即使辰渊后来表现出再多的亲昵与纵容，他也从没想过辰渊竟然是……爱着他。

    爱到愿意违背本能放弃生存、爱到愿意向他献上鲜血与魂魄。

    不，也许他早该注意到了，辰渊看着他的眼神，从来不是单纯的憎恨或宠溺。辰渊看向他的眼神一直很复杂，似乎很冷，又似乎很热；态度更是犹豫不决，又喜怒无常……是他一直醉心于创造、维护与完善新魔界而错过了这无数的破绽……

    兀离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辰渊，神色变幻不定，直到辰渊闭着眼吻下来。

    这是一个极轻柔极缠绵的吻，辰渊小心翼翼地舔过他的上下唇瓣，才轻轻地探进他的口腔，温和地撩动他的舌尖。

    兀离忍不住悸动了一下，也缓缓合上眼，回应这个被他错过了数万年时光、满含着悲伤与期望的亲吻。

    爱欲纠缠，一如他们共同渡过的这数万年时光。

    口中被哺入了腥甜的鲜血，下身被滚烫的体液灌满，濒临溃败边缘魂魄与身体被丰沛的魔力滋养与修复。

    情欲与食欲同时满足的时候，兀离在这个英俊强壮的妖魔的身下再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愉悦与渴望，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不再是一道冰冷的、机械地选择最大利益的程序，而是给予着、承受着、爱着也被爱着的生命。

    在浓郁暧昧的情欲香气中，他睁开眼睛看着拥抱着他的辰渊，他的眼角眉梢都是柔情和蜜意，他伸出艳红的舌尖舔去辰渊脸上的血痕。

    在浮暝界与新魔界渡过的亿万年时光里，兀离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无数的生命在他身边来了又去，他们为了求生创造他依靠他信任追随他仰慕他供奉他甚至背叛他伤害他，只有两个生命，给予了他，爱。

    他想起浮暝界覆灭的时候，他的主人在消亡前的最后一刻对他说的话：“你做得很好，兀离。身为浮暝界最高的杰作，你承担了太多的期望与责任。但世界毁灭自有其规律可循，这不是你的错。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去追寻你生命的意义吧。我爱你，我的孩子。”

    他也想起了与辰渊的种种往事。不可否认一开始与辰渊相遇的时候，他只是被那与主人相似的容貌吸引，他只是想保护与独占那个英俊又强壮的妖魔，但是辰渊回报给他的感情太珍贵太美好。这是他在漫长的生命中第二次得到这种珍贵的感情，上一次他失去了一切；这一次，他不想再放手。

    兀离深深地进入那具美丽性感的躯体，他侵犯、支配、占有着那个金发妖魔的欲望与爱情，他看着那个金发妖魔在自己的怀里呻吟着高潮，心满意足。

    “愿与你分享生命与力量，永生不离。”兀离轻轻压在那金发的妖魔的身上，摸着他汗湿的性感身体，吻着他淡色的薄唇，说出这一句带有魔力的誓言。

    辰渊睁开眼睛既惊且喜地看着兀离，好一会儿，他才脸带着一丝红晕，略为羞涩地重复兀离的话：“愿与你分享生命与力量，永生不离。”

    话音刚落，无数淡光自他们的身体中丝丝缕缕地溢出，连接在一起，魔族古老的共生誓约已经结成，从这一刻起，他们相互依存，共享生命与力量，千万年来萦绕身心的孤独与寂寞，至此终结。

    在远方，轻语森林的深处，一个灰眼褐发的妖魔双手抱胸，透过枝叶间的空隙仰望着深邃的夜空，喃喃自语道：“居然结下共生的契约……愚蠢啊，为了区区一个妖魔放弃进化……”

    “博古，你在那边自言自语些什么啊？”在他身后，一个背生双翼的栗发魔族正拿着篮子绕着一棵粗壮的老树飞飞停停，采摘树上红宝石般的甜蜜果实，栗发的魔族对博古大声喊道，“快过来帮我啊，混蛋！”

    博古垂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见得高明多少……”

    “磨磨蹭蹭干什么啊？博古——快过来啊——”在他身后，双翼的魔族还在大声地呼喊着。

    博古笑了起来，转身边走边应道：“来了，来了！”

    第十三章  星坠平原

    星坠平原，因新魔界诞生不久便经历了一场虚空风暴，风暴绞碎了北方的天穹，一些星子在乱流的冲击下坠落平原上而得名。

    这片平原栖息着一只魔力仅次于魔君辰渊的大妖魔，他在平原的中央修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镇压着平原上所有的魔族。因此，平原上几乎没有其他太强悍的妖魔，除了一些植物妖魔和新生的魔族外，只有特别胆怯怕死的孱弱妖魔会选择生活在这片被高压统治的安全地域。

    新魔纪六百零一年赤月十七夜，辰渊与兀离趟过逝水，来到了这片广袤的平原。

    平原上草木稀疏，浓雾笼罩星月，一片萧瑟。

    兀离独自骑在独角獏上，他没有蒙面，身上披着一件发黄的旧斗篷，美丽的面容和几缕灰色的长发露了出来。辰渊在他上方漫不经心地飞着，双眼缓缓扫视四周。兀离行进的速度很慢，有时辰渊飞得太快还得在空中停留一会等他。

    辰渊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下地、也没和兀离说话了。起因是个老问题，但是兀离一直拒绝回答。辰渊一怒之下就飞上了天空，六只翅膀呼啦啦地扑扇，在空中盘旋来盘旋去就是不肯下来。

    兀离虽然与辰渊结下共生的誓约，核心程序也开始慢慢重新编写，但毕竟魂魄尚未完整，力量仍有不济。他抓不住辰渊，哄又哄不下来，只能这么耗了几夜。

    眼看辰渊还是没有下地的打算，不得已之下，兀离出了一招昏招。

    兀离突然一头栽下独角獏的背上。一道迅如闪电的身影立即自空中射下，在他掉落地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兀离的双手环在辰渊的肩上，将头埋在他的颈项边，软着声音说道：“辰渊……我头晕……”

    辰渊心里明知道他就是在装病，却没办法弃他而去，他抿着唇把兀离抱在怀里，没有回独角獏的背上，而是径直向前飞去。

    宽广的平原一望无际，却罕有遮蔽物，辰渊飞了好一会才找到一片丘陵，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边长了一些灌木与藤蔓，看起来正适合休息。

    兀离出声阻止他：“别去那里，那些藤蔓是魇息藤，它们的汁液有毒，最喜欢捕食误入者。”

    辰渊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

    兀离在他耳边继续轻声说道：“这种低阶植物魔族十分罕有，我从旧魔界就搜集到那么几株，好不容易长成这么一片了，你就放过它吧……好不好……”说到最后一句，兀离轻舔着辰渊的耳廓，声音轻软滑腻就像在撒娇。

    “别碰我。”辰渊猛地撇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