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轻弱得几不可闻，“柒玖儿……”陆柒玖打住他，看他青紫的嘴唇嗡动，“这里太冷了。”“我会叫人给他添几盆炭火。”一刻不想再停留。

    挣脱手腕上的束缚，陆柒玖几乎崩溃。“账簿你已经拿到了，他现在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你为什么……”顾彦凉只看着他，末了缓缓沉声：“为了顾家，他留不得。”

    万念俱灰。

    “我求你，顾彦凉，我求你……”

    得到的却是一声冷笑。

    “陆柒玖，你拿什么求我？”

    ——你拿什么求我？

    是啊，拿什么求你……有什么资格让你答应……陆柒玖算得了什么……

    “少爷，又下雪了。”榻上的人垂下眼来，把玩着手中瓷杯。陌念忍不住又道，“已经一昼夜了，他……”被顾彦凉眼神一凛，只得止声。

    一昼夜，他倒也执着。

    大雪无声。枝桠早已不堪其上所被的重负，弯腰簌落下去。天地茫茫，如同朦胧水墨，邈邈迷迷。窗外皎白，眼中却只余那一抹覆雪的靛蓝。柒玖，你所求的，是什么呢……

    头顶的雪忽而止住，红裘入目，纸伞罩在上方，明眸柳眉，青蛇盘绕。赵杉巳远远就看那小书生跪在这处，走近便见他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憔悴，唇色青白，睫上染霜，瞧肩上的积雪，也不知跪了多久。“有些人该散的总会散，有些事该错的总会错。既然已经知晓，执着一时就罢了，却别执着一世。”陆柒玖望着那抹鲜红越走越远，直至消失，耳边风声呼啸。

    该错的总会错，但自己所执着的，本就是错。

    终究，也算不上谁被谁放过。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少爷……”两昼夜，他还想怎样。顾彦凉向她挥挥手，示意她下去。陌念穿过院中，望了那风雪中人一眼，匆匆走开了。

    “顾彦凉可以放过他，但顾家少爷不能。你走吧。”搀上他的双臂将他扶起，没有挣扎，没有犹豫，仿佛傀儡一般，缓缓抬起头来，脸上血色全无，凝了霜雪的眼睫眨了眨，视线却透过他，迷茫一片。终是找回了流失的神智，眼前人却艰难地勾起嘴角，眸中毫无笑意。微微动了动，弯下身呕出一口血来，撕心裂肺地咳着，雪地上的红艳刺目，恰如后院的寒梅。双手冰冷入骨，轻轻推开他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在他心上，碾留下淋漓的伤口。

    自己寻了这么久的单薄的身影，最后还是消匿无迹，融在风雪中，再也找不见，再也抓不住……

    “顾家别院一夜大火，也是你干的？”陆柒玖替昏睡在床榻上的费遒掖好被角，心力交瘁。身后的人不停交错着手指，不知是紧张还是担忧，嗫嚅道:“呃。不，不是我……”末了，伸出有力的臂膀将他扶住，“陆哥哥，我就知道会出事，你为什么早一些不告诉我？”陆柒玖摇头，望向他，“你在朝中尚未站稳，我怎么能让你扯上事端。”烧了别院，劫了费遒，偷了账簿，堂堂状元郎竟然派人作这些事情，自己何尝不是作孽。只是……

    “账簿呢？”费遒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那比他命还重要的东西。“放心吧，顾家这次不垮也难。”心中仿佛被死死绞缠，挣脱不得。

    “一把火烧了我的别院，你也真够狠的。”没人回答。“那商之怡胆子不小，倒是豁得出去。于钦，我该怎么答谢你？”于钦摆摆手，明眸一转，“顶多把我酷刑折磨，不死不休，再把于府闹个地覆天翻，”目光突然凛冽起来，“你要敢动姌儿，我饶不了你。”顾彦凉轻笑。“怎么会，我最多把巳娘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白衣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于钦，再帮我个忙。”

    回府的路上，于钦心中一直惴惴不安，那个人，终于连自己也猜不透他了。

    夜。风声猎猎。墨衣墨发，熟悉的怀抱与温度。“柒玖，你就这么绝情。”被打横抱起放到榻上，衣衫半解。一吻过后，眸中氤氲，却再清明不过。“你用什么换来你那商弟弟帮你对付顾家？”在锁骨上细细啮咬，“用你不出色的身子，还是……”顾彦凉的头偏向一旁，半边脸上陡然变红，墨发垂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倒是敢。”狠狠咬上他的脖颈，尝到血腥味道又不再深入，浅浅吮舔。

    “滚。”明明满是悲伤，却一滴泪也溢不出。

    血从伤口蜿蜒。顾彦凉，你所做这些又有何意义？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陆柒玖如你所愿。

    “柒玖儿，这是要去哪儿？”“你我都想去的地方。”淡然世间，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到老。

    自此，两不相欠，可好？

    京城街上，靛蓝长衫晃过，却不是那个人。如今，机会，他已经给了，选择，那人也做了，却不知是他放弃了，抑或他是被放弃的那个。恩怨情仇，尘世寥寥，他还是选择独留他一人。

    待隆冬悄过，几年后，京城，怕是再没有顾家了吧。

    “这种幼稚的法子，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也就只有他，笨得能够上当。”紫衫轻扬，谢庆戎夺过他手中的酒坛摔在地上。顾彦凉频频摇头，“这可是藏了三十年的陈酿。”“你真的了解他？”顾彦凉紧抿双唇，眸光深沉。“我和姌儿打算七日后大婚，”谢庆戎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却也藏不住，“我还得谢谢他。”“那天你倒是帮着他到湘楚楼，搞得像我偷情似的。”“乐趣罢了。那孩子怎么样了？”顾彦凉走至门前，“被人赎走了。”

    谢庆戎望着他的背影，曾经的三个纨绔子弟，一个将为人夫，一个佳媚作伴，另一个，依旧为情所困。萧瑟落寞的神伤，本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而今，这个人，变了太多。

    “姌儿今日几乎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于钦笑吟吟地拉过于姌的手，打量着一身她嫁衣红妆。“于大眼你也该把杉巳姐娶回于家不是！”于钦从怀中掏出一副玉跳脱，青白透玉，细雕琢，连理枝，缠难分。“这是你丢下湖去的那副，你顾大哥给你捞上来了。”轻轻摩挲着沁凉的玉跳脱，仍然不失温润。

    “秝州，陆柒玖的故乡。”她向来不愿欠人情。顾彦凉捂住胸口低咳几声，死死盯着旁边的白衣公子。“姌儿没必要骗你。”“我不是不信，只是……”白玉流光，举至眼前。“我敬你的。”从于钦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什么时候启程？”

    “三年之后。”

    “这么晚？”

    “朝廷还没有判顾家死刑，不是么。”

    于钦记得那日他说，让自己帮个忙。

    “帮我把溯风堂也烧了吧。”

    那人笑靥如春。

    三年之后，溯风堂大火，曾经的金碧辉煌宏伟壮丽恍如蜃楼，徒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