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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跟梦梦笑着叫着从外头跑了进来,云良跟在后头。姑爷问:“咋又来了?”
“他们说睡不着,要出来玩。”云良说。
云良妈问:“姑奶吃了没?”
云良说:“吃了。”
梦梦用手拍着胸口说:“哎呀,吓死我了,我们走到厕所旁边儿,里头咚地响了一家伙!”
“是她先跑的!”想想脑门儿上沁了几颗汗珠,沿头发两边儿流了下来,指着梦梦说。
“你先吓我的!”梦梦撅着小嘴儿不甘示弱。云良提议捉迷藏,梦梦说:“躲猫儿呀?好!”
姑爷开头不看他的两个孙子孙女儿,后来见他们在屋里上窜下跳闹得不像话,喝斥道:“你们两个再不老实我就揍你们!吃饭的时候就没德性,瞧你们现在像人不?走,回去给我睡瞌睡!”说着,就要站起来拉孙子孙女。两个小家伙挨了训,安静下来,勾着头一扇门边儿站一个。
云良妈赶紧站起来拦住,道:“小孩儿怕什么?又不是在旁人屋里,叫他们再玩一会儿!”云良把想想、梦梦到院子里去玩。大人们聊着天,一会儿,院子里又响起了笑声。
“这茶叶不错,哪儿搞的?”三爷抿着杯里的茶水问。
“摘的头茬春茶!”云良妈笑着说。
想想跟梦梦玩累了,姑爷领他们回家,三爷也跟着回了去。妈问云良,“碗拿回来没?”
“拿回来了,放在厨房里。姑奶还把碗洗了。”
妈到厨房兜水洗澡,说:“咋叫你姑奶洗?”
“我没瞧到,她就洗了。”云良说。“姑奶拄拐杖能走路了。”
妈催促着:“快洗澡,睡觉,真困!”自己先睡了。
云良答应着,却打开电视,看《科学世界》演没演完。天是静的,因为云是静的。
花生秧开了朵朵橙黄的小花,秧苗可以打腿肚子了,宝蓝的天空下,满田满田的绿意引来大群蜻蜓,一片一片,跟云似的在空中飞舞。男人们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打工;妇女们在家带孩子,养几头猪一群鸡鸭,伺弄菜园田地。厨屋里的烟囱每天升起炊烟,屋前屋后家畜活动着,日子就慢慢过去了。
想想爸回家接姐弟俩,临走时云良妈把他们叫到家里包饺子吃。想想爸硬塞给云良五十块钱,云良妈坚决不要。云良也说:“我这么大了,我也会挣钱,真不要!”三爷坐在塘埂上乘凉,瞪着眼睛说:“是该带走,两个老头老太管不了他们!再不带走,我瞧想想跟萌萌就不成个事儿,哪儿有小孩儿为了要钱在地下打滚儿的!”
姑奶可以到菜园里忙了,厨房里也跟别人家一样,每天升起炊烟来。只是不大出来窜门,天儿热了,就跟姑爷一块儿,在她家稻场上的山坡上坐坐。那里有两座古旧的坟头,从前常有人在那两个坟头上搭上杆子放电影。如今露天电影不是兴了,那里就冷清下来,太阳照着坡上的艾蒿和沙树刺,也照着瓯得发黑的稻草垛。云良从前常和大头、黑蛋在那里玩,在稻草垛里捡过好几次鸡蛋,他们就躲在地坎里烧着吃了。现在大头上了技校,暑假老师带着他们去了广州打工。黑蛋上初中三年级,一个星期回一次,就歇一个晚上。
预言
夏夜乘凉,三爷坐在凉床上瞪着云良说:“不上学,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别跟我家的兔崽子学,老早把学校的路断了……不过,那崽子在深圳,他那个公司里吃得开,老板对他好得很!他那些同学,上了大学的也不一定比他强!”云良起先有些拘束,听多了,就借着黑夜的掩饰偷偷跟小孩儿玩打手掌的游戏。做妈妈的怕月亮晒到熟睡的孩子脸上,轻轻把孩子抱回屋里,或帮他翻个身,拿一张干净手绢盖在孩子的小脸儿上。一直到月亮从树头升到当空,冲天柳的苦味淡下去了,牛粪堆跟稻草秆燃烧的烟雾也淡下去了,大家才带着满身凉意,各自回家去。检查一下鸡橱门,牛栏关好,熄灯睡觉。
通向菜园的小路被槐树和黄荆树的叶子团团围住,不知情的人,肯定不知道这里还掩藏着一条白亮的泥土小径!菜园里满是绿的叶,色彩缤纷的花,各类菜蔬长势喜人。云良把筐里的火灰撒在韭菜地里,又挑着粪桶到塘里舀水浇地,惊得一群正要下水的鸭子慌不择路逃散。国营挥着赶鸭的长杆子把那些胆小鬼们截了回来,胆小鬼可不胆小,一不注意就溜到人家的稻田里,放肆地吃田里的水虫。“你浇菜园?”国营小心翼翼地把鸭子赶到水里,瞧了云良一眼,奇怪的问。“不能呀?”云良笑嘻嘻地放下扁担,说,“鸭蛋别全捡走,留两个给我们!”“给你留两个?给你留三个哟!”国营白了云良一眼,往塘里撒了几把谷粒,鸭子们哄抢着围上来,长脖子捣蒜似的一伸一仰吃起来。
大清早,云良妈打猪菜去了。本来早上露水多,但是妈说活多,猪菜得先打,就起早去了。猪在圈里转悠着,可一看到云良就急起来了,哼哼叫唤着拱圈门。云良把粪桶放在厕所后,进屋提了半桶泔水出来。妈说糠麸子长了价,少给它拌点儿。云良趴在猪圈门上瞧那小笨猪满足地把嘴巴埋进槽里,嘟嘟吃一口干食,再喝一口水,两扇大耳朵欢快的摆来摆去。有人嘁嘁地赶牛,云良扭头去看,是常大爷。常大爷使劲儿扯着牛鼻子,牛不得不挪开嘴,走到一边儿去。常大爷拿牛绳子往牛背上抽了几绳子,骂道:“你这个祸害人的东西!”云良过去一瞧,过了年才栽的柿子树当中折断了。
“云良,这柿子树断了咋搞哩?”常大爷说着,又对牛骂了一句。云良过去把树扶好,说:“没得事儿,死不了。”常大爷牵牛走了,云良从抽屉里找了一块布和一截绳子,把断了的树枝绑好。想了想,他跑进院子里剪了一截葡萄枝。葡萄叶子轻轻摇摆着,青嫩的须脚也随叶子晃动,藤上挂了一扎儿一扎儿青葡萄,硬得跟石子似的。大姐爱吃葡萄,葡萄还没熟,她就今天去捏一个,明天又去捏一个,滋滋的嚼着,酸得眼睛都睁不开。可是今年暑假她不回来,说是勤工俭学。云良把柿子树上才绑好的绳子解开,又把那截葡萄枝绑了上去,这叫嫁接!街上有卖那种桃李水果的,说是用桃树和李树嫁接长出来的。不知道柿子和葡萄嫁接会长出什么。柿子会像葡萄那样结成一串串吗?
妈挽了一筐灰灰菜回来,腋下还夹着几根嫩泔秆。她随手把提筐搁在门楼里说:“云良,地也不晓得扫一下儿,你瞧这鸡屎多的!”又问:“菜园浇了呀?”
“嗯!”云良说,拿扫帚扫地。
“你去把猪菜摊开晾晾。”妈接过笤帚说,从灶坑里铲了火灰盖在鸡粪上,边扫地边骂着鸡们。云良把提筐放在石檐上磕磕,搁在一边,又用手把猪菜扒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