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关，尚书府的老爷夫人们又要忙着准备叶家二少爷提亲的大事，自然没人察觉到叶子轩至昨晚出去就没再回来。二夫人也是到了中午才发现儿子的房里一晚上本就没睡人，冷冰冰的。想和叶尚书商量能不能叫个人出去找找，却是看到已经忙到团团转的夫君，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最后还是叶尚书发现自己的爱妾似乎有什么心事，关心的问道：“绮南？有什么事吗？”

    “文易，子轩昨儿个一晚都没回来，我怕——”

    叶尚书不知道子轩的心事，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彻夜未归可能意味着什么，看二夫人如此着急只当她是关心则乱，忙宽慰道：“应该是回军营了。他没跟你说吗？都这么大了，做事还这样没个分寸，怎的也不跟你说一声就走。真是越发的没个样子了……”

    二夫人听自己夫君信誓旦旦的说子轩回了军营，只当是后来军营里有了事，子轩来不及辞行就直接回了——知道了儿子的“行踪”，二夫人也放下心来，“没事了，你和姐姐忙去吧，我回院子了。”

    “嗯，天气凉，你身子不好，回去好好歇着，我忙完了再去看你。”叶尚书叫了下人送二夫人回去，转身又被下人们唤了去说府尹大人到了。

    ……

    叶子轩在谢将军府外站了一天两夜，直到叶家提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的进了将军府的大门，才低下头、转身、拖着冰冷的身体回了军营。

    叶文易看到不远围墙拐角的地方，一个背影好像是子轩，想起绮南的话，才发觉有异，无奈有事在身无法前去查看。事后唤了侍卫常玉，“去军营看看子轩是不是回那儿了？”

    常玉领命去了军营，回来复命大少爷人已经回到军营。

    这一章算是掀过去了。

    谢将军父子收到皇命赶回军营，叶子轩已经坐在营地的一角，做了一堆、足足有几百只箭。

    谢耀军立在一边看着叶子轩丝毫没有“发现”他，一直“埋头苦干”，只得咳嗽了两声。

    男人终于抬起了头，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谢耀军看了倒是一愣，准备劝慰、鼓励的话到了嘴边，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统领找属下有事？”

    谢耀军听了又是一怔，用手握拳护在嘴边，咳嗽了几声掩饰了发愣的尴尬，“鞑子来犯，皇上已经下命我军前线支援。去收拾收拾，准备拔营了。”

    “是。”

    叶子轩也不多言，将做好的箭支打包捆好，扛着交给了神箭营的人。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收拾行装。

    除了嘴角破了点皮，一边脸上青青紫紫有些肿，叶子轩行动利索，和大家一起行军，丝毫没有半分差池。大家只当他和人“练”了一场捐了点“学费”，也都没当回事——军营里一点小伤本就不算什么。

    没多久叶子轩那点小伤就好了，大家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谢统领麾下的那个进步神速的漂亮男孩，不仅没了笑容，却是连话都少了。

    毕竟大队在行军中，离战场还有些距离，大家一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还都有神聊些七七八八。说到叶子轩，有人猜测是“练”过了，被人打起了斗志——不然一路上怎么丝毫不停的练习，还那么勤力？也有人猜测，豪门公子，家大业大，和家里兄弟们闹不和了——所以早早提前回了军营，做了那么多箭支，这是用劳作发泄怒气！只有崔大勺猜的最准确：大小姐要嫁人了，不是别人，正是叶子轩的状元弟弟！妻子变弟妹，这回是刺激大了——人都傻了，不会笑、不说话、儍不拉几的连别人的活也都帮着干个没完，完全忘了叶子轩大半就是在帮他干活的事实。摇头叹气不已。

    说起谢大小姐的婚事，这可是军营上下最为脍炙人口的乐谈。谢家军里，不管打的赢、打不赢谢大小姐的，无不把谢安宁当宝。听到谢大小姐订亲的喜事，大家自然都高兴不已，跟自己要嫁妹妹似的，见到谢将军父子多会笑着恭喜连连。以至于这次出兵，意外的少了萧肃之气，多了好几分乐观的气氛。

    叶子轩被选作谢将军的亲兵，由谢统领（军医）训练、支配。跟在谢统领身边听差，自然是听了不少恭喜谢安宁觅得好姻缘的话。脸上更是没了笑容，愈发的少话了。

    谢耀军看在眼里，也没有刻意去开解他，反而军营里巡视的时候越发的爱叫叶子轩跟随；平常士兵们苦练之后，也独爱站在他身边……让他一起接受大家对安宁喜结良缘的祝福。正所谓以毒攻毒——大丈夫就该拿得起放得下，怎能为儿女情长忘了做人的志气。

    叶子轩起先还会流露出些受伤的眼神，到最后，只是撇开目光，不做任何表情——不想说、不想笑，只是因为累了，不想再去强迫自己，心想着就放任自己这一回吧，也许明天就死在战场上了也不一定啊。至于安宁，谢将军说的对，喜欢她，就该愿她幸福，嫁给子言自然是比嫁给自己要来的幸福多了啊——算是想通了吧，只是人一停下来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所以叶子轩只得让自己不要停下来、没时间去想……也许有一天就真的忘了。

    “子轩，那个本来就是个破的，还能用，你就别管了，过来歇一下吧。我这刚烤了几个番薯，过来吃点，可甜了。”崔大勺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小兄弟，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叶子轩人跟陀螺似的一下都不停歇，人明显的清瘦了许多，看在崔大勺眼里更是觉得小子轩是为了谢大小姐那伊消得人憔悴，唉！也激起了崔大勺要把叶子轩养的白白胖胖的斗志——一有空就叫子轩打些野味回来，做的香喷喷的……结果，叶子轩的皮肤确实恢复了几分白皙，脸上的伤疤也狰狞了起来，配上现在这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倒显得成熟稳重了不少。至于崔大勺，自然就更胖了，大家沾光也都吃的油光满面。军中的神箭手头一回不是神箭营的人，大家一致公认非叶子轩莫属。

    大部队一路急行军，终于和守军汇合。鞑子许是晓得了援军已到，一时倒没了动作，“安静”了不少。

    大军安营扎寨，一切安置妥当。将军、统领们一起商议着行军作战的计划；士兵们为准备上战场，更加紧了练。叶子轩暂时还没有接到指定的任务，只和谢统领麾下的其他队员一起分队勘察营地周围的地形，分担些日常巡视的任务——顺便为崔大勺加菜。

    “子轩，这冰天雪地的，恐怕打不到什么了吧。”崔大勺双手拢在袖子里，冲着收拾弓箭、准备出发的叶子轩说道。

    “待会儿我们会去营地四周查看，碰到什么就打什么，没有的话也没办法了，鞑子随时可能出现，也不能走的太远。”

    “安全第一，你们待会出去巡视可要当心啊。”

    叶子轩点了点头，转身和队友们分配了巡视的人手。叶子轩是最年轻的，搭配了年龄最长的老油条大李。

    大李姓李，京城人士，当年每户出丁从军，他让弟弟在家守着，自己从了军。家有老母住在一条街上的兄弟家，妻子和兄弟妯娌一起守着蜜饯铺子，两个孩子大一点的已经八岁，小的也会走路了，倒也不用他心，只盼着服完了兵役就回去陪老婆孩子，孝顺母亲。全军里最是惜命的，那一套保命的功夫也是十分的了得；做了多年的斥候，隐蔽的功夫最让人钦佩。

    叶子轩打的野味，大李也没少吃。两人巡视了周围的环境，叶子轩埋头手绘成图，大李牵着马在一边哀怨：“除了天上的大雁，就没别的了啊。那个，你的下来不？”

    叶子轩看着被崔大勺喂的嘴刁了的同伴，只重重呼出了口气，就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活也不理他。又听到同伴叹了口气，才不迟不缓的说道：“下来也会落到河对面，不过河水没有结冰，要不我两只下来，你游过去捡？”

    大李打了个哆嗦，开玩笑，这么冷的天游过去？为了吃只碳烤鸟翅膀，至于么！

    正灰心着，突然看到个好料！大李一边小声嚷嚷着：“快，快快，狐狸！”，一边自取了弓箭，无奈小东西着实狡猾，最后还是要叶子轩出手才行。“千万别弄坏了皮毛，很值钱的！”雪狐啊！

    叶子轩不负期望一箭到雪狐的左后脚，小东西疼着趴在雪地里哼哼着再没法动弹。两人牵着马准备去捡战利品，却从一边小狐狸窜出来的林子里跑出来个小姑娘。

    “小哥哥，这只狐狸可以给我么？”

    叶子轩看了眼那穿着一身蓝布印花小袄的姑娘，也没再去捡那狐狸，反而转身上了马，“姑娘若是办完了事，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猎到狐狸的人都大方不要了，大李就算再痛也只得叹了口气，谁叫要狐狸的是个美人儿呢！吞了吞口水随着叶子轩上马走人。

    水晶盈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扬了扬嘴角，露出了个和一脸单纯、甜美不甚相符的笑容……

    嗖的一声，水晶盈身边跪下一个年长的女子，“圣女，银狐已经猎到，是否通知教众即刻返回圣教？”

    水晶盈低头了怀中耷拉着脑袋的小狐狸，然后眼睛不眨的一把抽了狐狸腿上的箭，将疼的直哆嗦的小狐狸丢给了一边的年长女子，“你召集所有人，即刻启程，带着狐狸回去交给师傅。”

    “圣女？圣姑来时可是说过……”

    “我办完了事自然会回去，师傅那边你据实以告无碍。”也不管那个还跪着的人，只低头把玩手中的羽箭。

    第十八章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