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谢安宁可是打着探望父兄的名号出来放风的，自然要在自己父兄那里再赖上一番才会乖乖回去。
“安宁，你来的正好。”谢将军冲着刚进帐营的女儿招了招手。“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唉！是为父的疏忽了。我们家的小安宁已经是大姑娘了。”
谢安宁被自己父亲看的不明所以，转头看向一旁的哥哥，却见哥哥正皱着眉头看她，“怎么了？”
谢耀军没有回答，却是谢将军笑着开口说道：“安宁，告诉爹爹，你觉得师公的状元孙儿怎样？可配做我家安宁的夫郎？”
饶是谢安宁这样直爽的个听到自己老爹如此直白的谈论自己的婚事，也不免害羞了起来。“爹，你乱说什么啊。你为老不尊！”
“哈哈，这可不只是爹爹的意思！你师公，还有叶尚书他们可都盼着我们家安宁做叶家的媳妇呢。”
原来叶子言生辰宴席刚过，叶家的人就迫不及待的讨论了他的婚事。刘宰相自然的力荐谢安宁做孙媳妇的，说她心思单纯，子随和，与人和善，又是将门虎女，为人处世也大气，两家又是世交……一大堆的理由里，叶夫人只听进去了一点：谢安宁从小习武，身强体健！
叶夫人也是亲眼见过谢安宁的，觉得那丫头长的虽然不是最漂亮，但绝对如父亲所言健健康康。叶夫人守着病了快二十年的儿子，自然觉得身体健康是最最重要的，而且，谢安宁的身量长相，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又想到白白胖胖的孙儿……父女俩没什么争论的达成一致。
接着问准新郎官的意思。叶子言只笑着冲那些比他还着急的家人说了句：“一切但凭爹娘和外公做主。”
既然连要谈婚论嫁的儿子都没有意见，且要定下的又是多年好友的闺女，叶尚书自然也乐见其成。
一家人有了决定只觉得事不宜迟，为了叶家的香火也该是越快越好，这也就是刘宰相会私下里先和谢将军说和的原因，只为了能早日定下了提亲的日子。
谢将军接到恩师的信笺，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叶家这门亲事确实是好，但谢世延是个疼女儿到骨子里的，过日子的又是女儿自己，终归还是要女儿说好才能好，所以也就开门见山的和女儿说了。
“爹，你，你答应啦？”谢安宁一时也理不清自己到底是希望爹爹答应还是怎样，就是心里跟小鹿乱撞似的不消停。
“为父岂是那种霸道专横的父亲？这不是在问你的意思？叶子言你也是见过的，你倒是相中了没啊？”
“我，我不知道啦。”
“我是觉得状元郎虽然瘦弱了些，但读书人不比咱们行军打仗的，自然要斯文一些，也是常理。我看他神头还是不错，终归要的就是这个气神，身子可以调养，无碍的。”谢将军说着点了点头，也觉得确实是位佳婿，“而且最为难得的是，状元郎说话就不像那些个酸儒整天之乎者也的，说明他是个踏实的人，这样的人才能托付。呵呵，你也别不好意思，叶家确实是良配！不是为父爱慕虚荣，只是有你师公和容姨照顾你，爹爹也放心些啊。”
谢耀军终是忍不住了问道：“安宁喜欢叶子言吗？”
“哥——”
“哪有你当哥哥这样说话的！”谢将军护着自己女儿，“是状元郎喜欢咱们安宁。安宁啊，你不讨厌状元郎吧？”
谢安宁把目光藏到桌底，也不看人，脸红的摇了摇头。
谢将军笑着冲关心妹妹的儿子说道：“喜欢！”
“爹，你坏死了，谁说喜欢了？”
“好好好，不知道，不知道总对了吧。”谢世延笑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安宁啊，你容姨说子言的远方亲戚们前段日子回家去了，只留下几个表妹今春要在京城里过年，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朋友，又说早先结实了你，想邀你过去陪着住几天说说话。可好啊？”
谢安宁也不傻，自然知道是因为叶子言的关系，也不说破。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
年关了，军营里轮着放三天的春假。家在京师附近的多半都是要回家去的，叶子轩也收拾了东西回家过年。人刚到家却发现，谢安宁竟然在尚书府。
穿着一身淡黄色缎面袄裙的谢安宁，笑着冲叶子轩显摆自己的衣裳，“好看吗？是容姨年轻时候的衣裳，还是新的呢！上面绣的梅花好漂亮是不是？”
叶子轩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到谢安宁的头上着几支玉簪，“怎么没戴我送的簪子？”
谢安宁下巴一扬，“待会儿换了新衣裳再戴。”又看到风尘仆仆的叶子轩，大冷天的裤管都湿了，“快些回去换件干净衣裳吧，别冻着了。”
叶子轩依言回了屋子，洗漱收拾了一番，换上干净的新衣，高兴的就往主屋去了。因为是年三十的团圆饭，一家人都会团聚在一起，二夫人和叶子轩自然也会入席一块儿吃饭。这次更是多了些远房的亲戚还有谢安宁，也因为谢安宁在叶府，谢将军父子安排了军中事物，也会先赶到叶家，陪着在叶家吃了饭再接谢安宁一起回家守岁。
刘宰相和女儿女婿早早已经入席，孙儿叶子言也陪在他一侧。叶二夫人今天难得的出了院子，和大夫人一起陪在叶尚书身边。叶子轩坐在自己娘亲一侧，盯着门口的过道……终于盼到了下人领着小姐们过来了。
“自家人一起吃顿饭，不必拘礼，都坐下一起吃着也乐呵，是吧？”刘宰相喧宾夺主的说完冲自己女婿笑了笑。
叶尚书笑着点头，“团圆饭正是要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才是。”转头对叶子言说到，“还不引你几个表姐妹入席？”
大夫人也看到了只几个亲戚家的丫头来了，问道叶子轩的心坎上了：“安宁呢？”
“舅妈，安宁说要等谢将军他们到了才一起过来。”
“这丫头……”
正说着，就有下人来报：“老爷，谢将军到了。”
“快请，快请！”叶文易说着忙站了起来，冲自己岳父说了句：“我这就去迎。”就带着两个儿子出去相迎。
“文易兄，叨扰了！”谢世延笑着一抱拳。
“世延兄怎的如此见外，快请，父亲刚刚还在问你们呢。”
一行人到了主屋，又寒暄了一番，终于一一入座，开席。
谢安宁随自己父兄入座。焕然一新的装扮，格外的娇艳动人。
众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只有叶二夫人盯着谢安宁头上的簪子心慌意乱，又看到自己儿子和谢安宁时不时的相视一笑，更是连胆也颤了起来。子轩不在家是不知道，可她在家，自然清楚这位谢大小姐可是大夫人为子言相中的妻子啊！
“怎么了？”叶尚书发觉一旁的绮南有些异常，低声问道。
“没什么。”二夫人微微低下头，扯了扯嘴角装作无事。可这簪子大夫人也是知道的，若是还记得，这会儿看到了……只觉得坐立难安。
真是越怕什么，什么越来。大夫人隔着远没在意，谢安宁一边坐的几个小丫头却发现了。
“安宁姐姐的簪子倒别致，怎么之前没见戴过？”
“安宁姐姐，借我看看可以么？”
却是谢安宁刚刚摘下簪子还没递给新认的妹妹，突然大夫人开口说道：“拿来我看看。”
“这个？”大夫人终归是发现了。
叶尚书也看到了大夫人手上的簪子，一脸不解的看向二夫人。
谢安宁自然是不知道叶家的事，听大家称赞这簪子，一脸高兴，还冲叶子轩笑着眨了眨眼。刚准备回大夫人的话，却是一边的二夫人抢先开了口：“姐姐，这个是我送给安宁的。”
二夫人桌子下紧紧握着自己儿子的手，脸上扯着笑容说道：“子言能觅得谢小姐这样一份佳缘，我们都替他高兴。这簪子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却是一大一小两只蝴蝶的样子，取义双宿双飞，总归是个好意头。幸得谢小姐也不嫌弃，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吧。”
叶子轩看着一边谢安宁腼腆的低着头，红红的脸蛋上映着笑容，竟一时呆住了——“佳缘”，安宁和子言？
叶子轩有想过自己现在一无官职二无军衔，连个秀才也没考，配不上谢安宁；也想过自己一个庶出的少爷，很难配得上嫡出的将军爱女；想过了若是将军大人反对，父亲为难……但他独独没有想过子言会成为他和安宁之间的阻碍，如果子言喜欢安宁——叶子轩看了眼一直淡淡笑着的弟弟……
“子轩?”二夫人察觉到自己儿子身子竟在颤抖，忙轻轻唤了他，攥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
终于熬到了一家人都吃了饭，六神无主的叶子轩被二夫人拽到了自己的小院里。避着众人，二夫人急急忙开口说到：“子言和谢小姐的婚事早已经订下了，你父亲也已经请人看了日子，说是后天的黄道吉日就会趁着谢将军也在府，到将军府提亲。你可——” 千万不要胡来呀。
叶子轩有些迷糊了，安宁真的喜欢子言吗？可是，她对自己的情谊，她说簪子第一个戴给自己看的，她……叶子轩豁的站了起来，甩开娘亲的手。
“子轩，你去哪里？”二夫人心里既痛又慌，看着儿子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回到家中，谢耀军看着“没心没肺”兀自开心的妹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妹妹到底喜欢谁可想清楚了？”
“爹——”谢安宁一脸娇羞，本想躲到爹爹那里的，却看到父亲看着她虽然笑着却是掩不住的愁容，“怎么了？”
“好了，耀军，不要说了。收拾收拾，准备给你们娘亲上香吧。”
“叶家的人后天就要上门提亲了，现在不说，待何时可说？”
谢安宁这段日子早被定亲这事给迷乱了心智，才发觉似乎很多事都给疏忽了，看到哥哥一脸凝重，甚是不解：“说什么？”
却是这边自家人的话还没个结果，就有老管家上来禀报说叶子轩来了。
“不见，让他走。”谢将军大手一挥。
叶子轩却是偷偷的跟着管家老伯已经到了屋外，本想说等将军大人召见自己再进去，免得坏了礼数。到头来却是不得不庆幸自己尾随了来，终是可以见到谢安宁一面。
“安宁！”
“子轩？”
“叶子轩你好大的胆子！跟我滚！”
叶子轩对着盛怒之下的将军大人跪了下去，“将军，我知道我现在还配不上安宁，但我会努力的，求您容我点时日，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子轩？”谢安宁直到这会儿还有些不确定，似乎——
“安宁，我——我喜欢你。”叶子轩看着谢安宁，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终归是化作了这一句。
谢安宁被怔住了，呆呆看着叶子轩。
“够了，我不会把安宁许配给你的！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求安宁也没用。我说了就是。你走吧。”
“安宁——”叶子轩本想上前去问谢安宁，却被突然而至的谢将军一拳打翻在地。
谢将军看着一脸坚决的叶子轩深吸了两口气，才缓缓说道：“我不想安宁嫁给军人，我不愿她像她娘亲一样和夫君聚少离多，独守空闺，终日里担惊受怕。她是我的宝贝，我要把她交给一个能守着她，宠她爱她的男人。你若是真心喜欢安宁，就该放手让她幸福。今天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簪子是叶家二夫人送的，祝贺安宁和子言的姻缘……”
谢安宁听到簪子才猛然惊觉，看着缓缓站起来的子轩——他一脸绝望的平静，眼睛里泻出的心伤……让谢安宁的心里一紧一紧的。
……
终于一切恢复了平静，谢耀军上前搂住自己的小妹，“安宁？”
谢安宁也终于从叶子轩背影消失的那个方向收回了目光，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没事。”
“如果你喜欢的是子轩，我可以去帮你说服父亲……”
“哥哥！”谢安宁打断了自己哥哥的话，“子言身子骨去年才大好了，还需要调养。”
“那子轩呢，你就不怕他伤心伤身？父亲刚才那一拳可不轻啊。”谢耀军抚了下妹妹的小脑袋。
谢安宁吸了吸鼻子，笑着冲自己哥哥说道：“子轩我知道的，再痛他也能爬的起来！”用手抹去不受控制的泪水，“子轩会找到自己的好姻缘的。”
谢耀军闻言笑着冲自己妹妹点了点头，既然妹妹已做了决定，“哥哥也和父亲一样希望妹妹嫁给子言，过着幸福的生活。若是妹夫胆敢欺负你，我可不管他身子骨是不是大好了。”
“哥——”谢安宁看着守护自己的亲人，终于放下了一个紧紧揪着的心。
“嗯？”
“帮我好好照顾子轩，”看哥哥狐疑的目光，谢安宁扯开嘴角大声说道：“他怎么说都是我的徒弟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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