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温晴对哥哥这位朋友的话嗤之以鼻。大人总是喜欢拿话来哄小孩。尤其是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青年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其实堪比狐狸。笑眯眯地，看似无害，其实每句话都在给你挖陷阱，套你的话或者把你套进他的陷阱里。

    说不定他那“很喜欢小朋友”的弟弟其实最讨厌和娃子相处。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是诡异到发指。

    温胜的弟弟，十岁的温捷是真的喜欢和小朋友玩，但仅限于小男生。他对娇滴滴的小女生实在没有半点好感。

    女生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喜欢打小报告，喜欢黏黏糊糊，弱的跟瓷器一样一碰就碎，娇气的让人受不了。

    “哥，你拉我出去干吗啊？楼下一大帮子人等着我呢！你有什么话快点说，我的时间可宝贵着呐！”

    温胜千哄万哄，还是劝不动家里的小霸王。

    温捷爱理不理。

    要他去陪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玩，没门！

    他不耐烦地频频看向窗户外面。楼下一群小孩子正仰着头，手卷成小喇叭呼唤着他！“司令，司令，你怎么还不下来？司令，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嘻嘻，看吧，没有我这个司令员，你们什么都玩不成了吧！

    温捷得意洋洋，下巴抬得老高。他是大院的孩子王。大院里所有的孩子都归他指挥。他说东他们不敢往西。温捷的话的就像圣旨。比孩子们的父母或者老师说的话更有效更权威。

    有这么一大群孩子拥护着他，温捷哪里会受他哥哥的骗？

    温胜拉拢了半天也没见弟弟有反应。他苦笑了笑，温捷趴在窗子边正吼着嗓子和一群小屁孩训话呢！

    他搔了搔头，这个兔崽子！

    得了，为了面子，他今天可得豁出去才行！

    “温捷，那个小妹妹真的很可爱。一点都不娇滴滴，比那些男孩子要有趣的多。而且聪明极了，就像个小大人似地。你看，你要是戴着我那副进口蛤蟆镜往她跟前一站。那可是多威风的一件事啊！而且哥今天请你喝咖啡行不？你要喝可乐也可以。”可乐是温捷的最爱，可惜爸妈不允许他多喝。一般情况下，温胜有事求到这个十岁的小弟身上时，凭着一听可乐基本就能搞定。

    当然温捷不是那么没有节的孩子。要换做是别人，一屋子的可乐也收买不了他。

    可惜这会可乐也无法奏效。温捷算准了他老哥的心理，一心要多敲诈点。因此他装作无动于衷继续和他的“兵”们沟通。但一听到“蛤蟆镜”，他立马就跳了起来，围着他哥哥绕圈子。

    “哥哥，那个妹妹一定很漂亮很可爱啊！说不定她以后会经常来找我玩。哥哥，哥哥，你是不是把那副蛤蟆镜送给我啊！”

    温捷想他那副进口蛤蟆镜老久了。但平时温胜都不让他，可馋死他了。想他温捷在家里受尽了宠爱。只可惜他老爹那老古板在钱上卡得特别紧。而且特不待见这些流行的玩意。他闹了老久都不给他买一幅蛤蟆镜。

    说什么作为人民的公仆的儿子，他应该坚决抵制资产阶级糖衣弹的袭击。广大人民群众应该要坚决抵制蛤蟆镜，喇叭裤……这些小资情调的东西……balabala.

    就连羽绒服都成了“神污染”。

    前几天他们学校的几个老师还拿着大剪刀在校门口站岗，上剪长发，下剪裤脚。

    啧啧，那场面！

    不过好郁闷的是两个月前，哥哥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幅蛤蟆镜偷偷藏着。一出了家门，就显摆一样戴上，看地他老想揍哥哥几拳。

    “臭小子！借你用半个月总行了吧。”温胜看着弟弟亮晶晶的大眼睛咕噜噜不停打转，恨得咬牙切齿。

    “哥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那么疼小弟我，又那么疼那个小妹妹。你就发发善心，送给我了吧。不就一架眼镜值不了几个钱。让小弟我显摆一把，同时还娱乐了那个晴晴妹妹！”

    温捷眨巴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伸着晒得有些黑的食指连连晃了晃。

    温胜的脸一下就黑了。

    温晴被拽出家门的时候真的是特别的不愿意。

    她本来就是个宅女，最喜欢窝在家里。躺在摇椅里，拿着一本书就能过一整天。外面的世界对她真的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想21世纪商业多么繁荣，科技多么发达，物质多么丰厚，那花花的大好外部世界还是无法把她引出家门。除了上班，她基本上都窝在房子里面，对着一台电脑完全可以做到不吃不喝。

    现在虽然没有电脑，但家里还有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虽然没有多少娱乐节目，可看看新闻也好哇！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八十年代初期，整个社会物质文化还处于一片匮乏。娱乐活动不多，基本没什么看头。

    更何况，八月份的时候进行严打，搞的全国草木皆兵，公园里跳舞的人都少了，一些卖书的小摊贩也绝了迹。看来都怕被当成流氓混混。

    不过现在外面的治安一定很好。

    因为隔壁的大婶们出门买菜时，钥匙都大大咧咧地挂在脖子上，也不怕被人拽走。

    温彦的那位狐狸朋友温胜请他们吃烤鸭。

    温彦和温晴赶到时，温胜和弟弟温捷已经找好了座位。

    不用介绍温晴也知道温胜旁边那匹“小黑马”，就是他口中智勇无双、果敢坚毅，不同凡响的小弟了。

    不过这批小黑马有些奇怪，在室内还带着太阳镜。

    看到茶褐色钢架太阳镜镜片上还未死去的英文标识，温晴的嘴角控制不知地上翘。

    果然有其兄必有其弟，和她想象中一样的骚&包。好歹他哥还会装低调，这个小爷连装都不屑。

    “温捷哥哥，等下吃鸭子的时候，你还看得清楚吗？”

    温捷在一对本家兄妹进门那刻起就摆好了pose。为了哄到自家老哥的蛤蟆镜，他不得不忍着听他老哥讲了许多废话。自然清楚了温家这对兄妹的底细。

    原本是想炫耀来着的。

    温捷脸红的如火烧火燎般，那带着三分笑的表情立马凝滞了下来。不自在地取下眼镜，嘴角朝两边轻扯了扯。小乡巴佬，真不识货。这是什么，你懂不？这是蛤蟆镜诶！进口蛤蟆镜，这年头最时髦的东西。

    可惜温晴小乡巴佬意识太超前了。这东西在她眼中实在太土太俗气了。

    “温捷哥哥，你长得挺有特色的呀！”

    温晴看对方脸色不好，知道小屁孩自信心受挫了，为了弥补人家受伤的心灵，她笑嘻嘻地夸奖了一句。（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温晴现在见着比她大的人，男的习惯了叫哥哥，女的习惯了叫姐姐。其实她的心理年龄比一般人都大。但温晴心思简单。你看虽然回到八十年代这些哥哥姐姐的年纪都比她重生前要小。但重生前她还不是照样叫那些人为哥哥姐姐。这就是习惯的力量，也是思维定势的结果。很多时候，温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角色。把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四五岁小孩。只是眼光、意识不那么纯粹了而已。）

    谁知道小屁孩的脸色更加彩了。

    “你才长得有特色！呦，小胳膊小腿的，和林黛玉一样风吹就倒，好看地紧啦！”

    温捷抓狂了。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这个小女孩果然奇怪地紧。要知道，别的小女孩看到他要么攀上来甜甜地叫着哥哥，要么害羞地只敢暗地里张望。被他嘲笑时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甚至还会捂着嘴偷偷地笑……实在欺负地狠了才会大哭着跑回家。下一次又会欢天喜地地跑来缠着他。

    妈妈说小孩子要胖才好，瘦就是不健康。这样说来他的话好像已经很恶毒了吧！为什么这个小孩不哭？还是说她不知道林黛玉是谁？

    也是哦，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连十个数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知道林黛玉是谁。温捷这样想想有些愧意的脸色又恢复正常。他压就没有把他哥哥之前说的话放在心里。什么小天才，什么五岁就能读《儒林外史》、《红楼梦》之流的古代名著。纯粹是吹的吧！

    “我真的像林黛玉？谢谢您夸奖了。林黛玉是我偶像，又漂亮又有才。说起来如果你不那么黑，还真的有点像贾宝玉哟。”

    温晴喜滋滋地，一点都不觉得受了打击。她同时卖力地又“夸奖”了对方像那位衔玉而生的奇才。

    “谁像贾宝玉？你不要乱讲。我以后要做司令员，统帅千军万马的！才不是贾宝玉那种娘娘腔！”某人跳了起来又抓狂了。

    “咦，你们两个家伙别光顾着聊天。快坐下来吃鸭子。服务员，上两听可乐两份咖啡。”

    温胜和温彦这两对无良兄长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孩子斗嘴。

    ……

    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吃完烤鸭，四个人踏上了压马路的队列。本来说好要去公园的。

    但遭到两位小朋友的一致反对。

    公园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又不是老婆婆老爷爷。

    还不如压压马路，四处逛逛。最好是去王府井那边逛逛。

    这年头物价低，当然工资也低。

    要是逛累了，随便找家摊子坐下要碗大碗茶，五分钱一碗，又解渴又便宜。

    令温晴惊奇的是，街上居然也摆出了缝纫机。机主一般都是中年妇女。跑上去问，原来是可以帮忙做服装。自己带布料，他们只收点手续费。如果用他们的布料那就比较贵了。一套衣服做下来将近四十块钱。要知道这个时候一般的公职人员工资也就七八十块钱。但奇怪的是，生意还不错。温晴站在旁边看了一小会，才那么十几分钟居然又来一个人定做了一套中山装。

    不过这倒不是让温晴感到惊讶的地方。她惊讶的是没想到市场需求居然这么大。

    温晴突然间心中一动，好像有了某种朦朦胧胧的意识。她忍下心中的疑惑和其他人继续一路逛下去。

    物资果然非常匮乏！商品种类极少，市场上可供买卖的商品太少了。就连王府井的百货商场里品种也十分单一。

    温晴不顾其他人的疑惑，拉着他们在北京最繁华商业区王府井逛了一整天。她发现这个年代只要是东西都能拿出来卖钱。物资匮乏，国门又打开，人们开始接触到外面的花花世界。眼界一开，需要就大大地拉升了。

    而且整个王府井居然没有几家店有做广告的意识。天啦，酒香还怕巷子深。对于一名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而言，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商业意识和商业头脑。就算宅到温晴这种地步，也知道广告和品牌的重要，更明白无论哪种产品都是需要多种营销手段将它推出去的。

    温晴忽然豁然开朗。难怪爸爸在外面倒腾点小商品养了一家人，甚至还有了存款。

    难怪以前在网上混时，大家都说八十年代摆摊子挣钱，九十年代炒股发财。这个时代人们的商业意识才刚刚觉醒。

    原来，爸爸很有商业头脑啊！前途豁然光明，温晴兴奋地跳了起来，喜不自禁地叫了出声。“既然这样，爸爸就不要到外面奔波忙碌了呀？我们家干脆自己做生意，最好是开厂子、开公司，做自己的品牌！”

    余下的三个人望着他，目光骇然。谁来告诉他们，这个小丫头到底在说什么？

    温晴乐翻天了！

    原来自己也有成为富二代的机会呀！一定不能放过！说什么都不能放过！

    “哈哈哈！”

    她兴冲冲地跑过去一把搂着离她最近的温捷大叫大跳，“我以后也是富二代啦！哇啦啦，富二代，嘻嘻！咱以后有了钱一定买一百辆摩托车送给你。一会儿开成s形，一会儿开成b形。嘻嘻！呜呜，哥哥……你……干嘛啊！”

    温彦无奈地捂着妹妹的嘴巴，抱起她。

    太丢脸了。个个都看着他们。像看猴把戏一样，天!长这么大，今天是头一次这么出丑！晴晴，这是干吗呀？简直跟疯了一样。买一百辆摩托车送给温彦？小丫头疯什么疯！他们家连一辆都舍不得买！富二代？那是什么？

    温胜直接捂着脸。他不认识这个小孩！

    温捷更是呆愣在原地！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状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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