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语成谶
钟以铮传音索要精血,风夕崖一,哪敢耽搁,连传音询问他索要精血为何都无,直接行功于心脏,右掌绽放清光,往胸口一拍,将胸口衣衫都震碎,刹那间逼摄出一团龙眼大小的精血。
钟以铮在分心传音的这个刹那,周身的冥煞阴风猛然一涨。
风夕崖眼眸狠狠一缩,骇得头脑一嗡,脸色煞白,手下却是没有停顿,精血被他掌上清光包裹,猛地一射,无声无息的穿过钟以铮周身的冥煞阴风,戛然停在钟以铮身前。风夕崖的精血,色泽鲜红,微带清光,内敛阳和青木之意,没有丝毫腥气,反而有一股异香扑鼻。
钟以铮险之又险的压制住冥煞阴风的爆发,炼体秘术也勉强维持住,没有断开,随他法诀一引,风夕崖的那团精血像是之前的仙品宝料一样,没入他的身体之中,位置却是他自己的心脏。
风夕崖看着这一切,煎熬忧急,连呼吸都忘掉,也完全将那正被紫府威能禁锢逼压着的泫金真人和两名渊海男女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镇定如冰川,惶乱如岩浆,目光紧紧的盯着钟以铮身前的地面,只用眼角余光看着钟以铮,不放过钟以铮纤毫细节……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
大阵中,只有钟以铮炼体的声音诡异的响起,除此之外,寂静沉沉。
风夕崖伫立在半空,明月在他背后,清辉洒满一身,健朗修长的身躯在清辉之下颀挺笔直。哪怕他胸前衣衫破碎,袒露着左侧结实平滑的胸膛,超凡的气度也不减沉凝和雍容。
他静默无声,内心固然极度想要传音询问钟以铮,问他现在的情状究竟如何了,问他索要他的精血是为了什么,问他精血够不够用,自己能否再帮到他……但他哪敢真的开口再惹钟以铮分心?
煎熬中时间漫长,一个半时辰,宛如一个半月。
钟以铮的情况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他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随着一件件仙品宝材没入他的身体之中,随着他的身体噼里啪啦爆响重铸,罩在他身外的那一团冥煞阴风虽是仍在一缩一涨着,缩涨的频率却缓缓降低下来,那种几欲爆发的狂乱气势也慢慢消减,就连外泄盘桓的紫府冥煞之威,都在渐渐的向他体内收敛而去。
乍一看,钟以铮似乎借助风夕崖那一团精血,奇迹般的稳定下了眼前的危急情况。
可是风夕崖分明感应到,钟以铮身上那源自神魂的暴虐之意正在越来越浓,竟然正在失去压制!
风夕崖何其聪敏,情绪凌乱,道心却还清明,头脑中灵光一闪,蓦地一下,遍体生寒。
就见钟以铮肌肉鼓胀,青筋暴露,颤抖的趋势缓和下来,体魄看上去愈发显得精壮刚硬。但是钟以铮的面庞,刀削斧凿般深刻英朗的面庞,却是布满鲜血,神情狰狞,凶恶,残忍,狠辣……
风夕崖死死的看着钟以铮,头脑轰鸣。又看半晌,他才竭力镇定了些,只自面庞苍白的想着:“冥煞之气加于肉-身,暴虐之意源于神魂。师兄以肉-身吸收阿鼻魔衣所化的冥煞之气,神魂却无法承受紫府威压的侵蚀了吗?师兄,你向我索要精血,融入你自身心脏,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风夕崖几乎不敢去细想那个猜测!他怕自己一语成谶,当真炼了什么“魔修异宝”!
他毫无声息的站着,就像是一座月下的孤寂冰峰,连衣角都纹丝不动。他全身绷紧,差点冲动的想要传音询问钟以铮,或者单纯呼喊钟以铮的名字,但是他知道,那种“唤一声,叫回神,喊一句,拉回魂”的传说,真的只是传说罢了!像他们这种修行强者,在守护道心灵台的时候,根本不用任何人的呼喊,自会竭尽全力的拼命争取,这种时候,如果当真传音呼喊了,结果只能是搅扰和加害!
风夕崖没有能够绝对压制紫府冥煞之威的实力,便不能干扰钟以铮,任凭自己心中如何恐惧甚至绝望,也只能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就这么干看着。最煎熬,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罢!
终于,又到黎明前最黑暗,地煞之气最为浓烈的时刻。
但与昨夜不同,紫府冥煞之气在地煞之气的加持下,尽管威能更增,却仍是稳稳当当的融入钟以铮的身躯之中。此时此刻,钟以铮已经将身前所有仙品宝材都融入自身了,体魄内外都脱胎换骨重新铸就,好像已成“真身”。这个过程,比昨夜快速数倍,也远超风夕崖之前的预料。
除此之外,钟以铮周身血污都被震飞,形体恢复原貌,青筋不再暴露,英俊精壮刚强,神情只有冷厉,全无狰狞,只是他的气息中,仿佛自内向外的透露出一种凶残、暴力、狠辣的意味。
这就是“魔性”吗?
风夕崖看着,看着,全身僵硬,心如寒冰,连他高挺笔直的身体都隐约打着寒颤。
他感到一种无法名状的冷寂和剧痛,像是前世被师尊领回山之前,冻僵在雪地里的感觉。但又不一样,现在,他力量仍在,只是心冷得难以承受。他鼻腔酸痛,眼睛也酸痛。他用眼角余光怔怔的看着钟以铮,无措,无力,宛如前世静静坐着感受自己渐渐死去,却比那种生死恐怖还要深寒。
前世,他在生死之间感受到的恐怖,虽是绝望,却也有脱离痛苦,参破道理的解脱意味。
而今,他却只有痛苦,煎熬,还抱有最后的希望幻想,却已狂乱的想要择人而噬……
过了许久许久,风夕崖强行镇定了抽痛的头脑,在心里静静的问着,问钟以铮,也问自己:
“师兄,你若神魂失去清明,道心入魔,灵台不净,本性不再,情感是否还能存留?”
“你若暴虐兴起,会连我一同击杀么?”
“日后我若晋升紫府,还能否挽救于你?”
虽是默默的自问着,风夕崖其实明白,哪怕钟以铮暴虐狂为,入魔滥杀,罪孽无数,甚至连他也都伤害,他也不会放弃。真到那时,他愿为钟以铮背负罪孽,愿承受生死磨难,寻找挽救之法。
突然——
一道神念冷不丁的传来,直入风夕崖的脑海,刹那间化为急迫至极,却冷静清晰的低沉话语:“师弟,紫府冥煞威压厉害,愚兄分心刹那,神魂便遭受侵蚀。愚兄难以支撑,无法完全维持神魂清明,为防道心破损灵台被污,愚兄已经施展‘冥河血莲护灵’密咒,退守真灵,内敛灵智,谨守本我本性……”
风夕崖得全身一震,心脏猛然狂跳。
钟以铮的神念虽是刹那传来,而且急迫艰涩,但他话语居然极多,中间甚至还带着简洁却详尽的解释,明显是生怕风夕崖担忧不信,最后才道,“……愚兄正在缓缓内敛灵智,很快就会任由神魂被冥煞之意侵蚀纠缠。师弟莫急,有密咒护我真灵本性,愚兄根基未损,自能慢慢重归清明。眼下,阿鼻真身尚未完功,只能潜移默化,缓缓图之。师弟且宽心看着,待我重归清明之时,就是彻底炼成‘阿鼻真身’,拥有紫府威能之时!”传音迫切,但仍是铿锵有力。
风夕崖屏气凝声,得眼眸绽放精光,满心沸腾火热,宛如自己转世重获新生的感受!今夜,面对钟以铮的危急情状,他好像当真身死又重生了一遍!钟以铮不善言辞,对别人还能说谎,对他却根本不会撒谎,再说,他道心灵台俱都敏锐清明,自能分辨出来,钟以铮说得诚恳,全都是真。
风夕崖瞬即传音:“好,师兄但请安心,我定能谨慎自保,连同师兄一起护全。如若遇到无法抵挡之生死危难,我也自有秘术向师兄真灵传音。师兄,你万万不可再因担忧于我,而强行分心探出神念,你是我最强依仗,你护全自身,就等于护全了我!”
这道传音安稳,沉静,自信,又带着深沉的恳求。这种态度当然是为宽钟以铮的心神。
钟以铮便静默下去。风夕崖心中一空。钟以铮突然最后传音一句:“愚兄谨守真灵,灵智内敛,必会糊涂浑噩,也会受到冥煞之意影响而暴躁生狂。师弟,愚兄已将你那精血炼入心魂,这便将制约法诀传你,倘若愚兄混乱狂暴,师弟无须顾忌,定要及时施展制约法诀,将愚兄压制下来。”
紧随传音之后,钟以铮将一段近乎奥意的玄妙法诀传递到风夕崖脑海。
风夕崖胸中一烫,彻底明白,哪敢耽搁迟疑,迅速之极的将那法诀领悟消化,又深藏脑海之中。
钟以铮彻底沉寂下去,再未传音过来。
东天微白时,猛然间,钟以铮身上,那股浑噩暴虐之意强烈爆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