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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确不无阴影,但他也坚信,等萧和长大以后,昨夜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不管他心里有多少困惑,等他慢慢长大,他终究会明白的。
景帝收回手,心里慢慢思量着,嘴上轻轻问他:“和儿喜欢先生吗?”
萧和犹犹豫豫,眨了几下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景帝于是轻轻笑出声来,再问他:“父皇也喜欢先生,而且,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得深切。”萧和眼神里流露出不明白,景帝也并不指望这个年纪的他能够懂什么,他只是说,“所以,和儿以后,就把先生当成娘亲,好吗?”
“可是娘亲已经死了。”萧和蠕动着嘴唇,很小声地说,声音甚至于有些含糊不清,但景帝听明白了。
直到这个时候,景帝才猛然想起来久已未在他记忆中出现的静妃来。萧和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母妃去世的真相,景帝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虽然对此他心中并无愧疚。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下旨赐死她的时候,也并不心疼。但无论是作为一个妻子,还是作为一位皇妃,静妃生前,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但也正因如此,她才不得不死。
曾经的静妃,在这深宫里就像一株不染尘埃的月桂,她太单纯也太善良。固然是她卑微的出身注定她悲剧的一生,但早早死了,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她若不死,迟早会变得和这千百年来被这座深宫束缚至死的女人们一样,一生挣扎于阴谋算计之中,逐渐露出一副可悲而丑恶嘴脸。萧和不该有这样的娘亲,所以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景帝终于伸出手去,重新把萧和揽进怀里,对他说:“和儿,你记住,从此以后,先生就是你的娘亲。”
刘霖小公子很快就跟着小郡王离了京,李承欢也终于没有把要回百禄镇的事说出口。萧和现在需要他,他不能丢下他不管。如此,他便给李家去了一封信,托王武帼转交给周元谨,寄回家里去。
月底的时候他和景帝一起去了章府。当日早朝过后,景帝御驾东宫,要他同行。这在以前,还从未有过的——至少在人前,他从来没有做出过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不合礼制的出格举动。
看着他在舆架上对自己伸出手,李承欢却犹豫了。这明明是他最想要的——有一天,他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而不用理会旁人的目光和流言,然而真到如今,动摇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他不禁回头望一望东宫高深的宫墙,只觉得这坚硬的砖石让他险些窒息。他回过头来,在御驾前跪下,高呼:“草民李承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帝沉默一会儿,脸渐渐冷下来,最终一挥手,说:“平身吧。”转而吩咐左右宫人,另备一辆轿子。于是在高阳之下,大夏皇宫各处渐渐温暖起来,这两辆轿子,载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宫门。
第123章 小儿
春日的京城大街,阳光明媚而温和,小贩往来叫卖,人群熙熙攘攘,穿梭其间,不能不感叹,真好个太平盛世!
但这太平盛世之中,也有沿街讨饭的小乞丐。酒楼伙计站在楼上,把客人刚才没吃完的花生米用油纸包了,从窗口扔下去。楼下几个小乞丐跳起来争抢,结果油纸散开,花生米洒了一地。
小乞丐们你推我、我推你,互相埋怨,看见这一幕的客人和街上行人皆大笑起来。酒楼老板娘走过来敲了伙计两个栗子,伙计摸着头呵呵地讨好地笑。
楼下小乞丐仰着头继续张望,不一会儿,就又有几个大白馒头被扔了下来。手快抢到了的抱了大白馒头就跑,没抢到的自然去追,另有两个馒头掉在地上,一个小乞丐眼盯着馒头跑过去捡,结果“哎哟”一声,撞上了一个人。
“走路不长眼的!”被撞到的男子扬鞭要打,却被捉住了手。他侧过头看看身边的男人,没有反抗,默默放下鞭来。
馒头掉在男人脚边,一条“大犬”鼻子凑上去嗅嗅,咬了两口,竟又嫌弃似的吐了出来。小乞丐刚才被吓住了,看到这条“大犬”,就更是不敢动弹,也不敢再去捡馒头,迈开腿头也不回地就跑远了。
小乞丐一直跑过两条街,才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然而不仅刚才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人不见了,其他的乞丐们也不见了。他摸摸仍然咕噜噜响的肚子,干巴巴地吞吞口水,靠着墙根儿向阳处坐下来,一手挡在眼前,抬头仰望正午高挂的日头。他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个寒冬,感受着身上撩人的暖意,这时终于不禁感叹,原来已经是春天了啊。
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小乞丐忽觉身前有人挡住了自己的阳光,睁开眼来,就见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蹲下身来,对他说:“来,给你的。”
油纸包被打开,烧鸡的香味一瞬间扑上他鼻尖,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抬眼再看看这贵公子的眼睛,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好看呢……
贵公子笑了笑,他于是大起胆子来,也不要油纸包了,直接抓起烧鸡,撕下一条鸡腿来,啃着啃着,就糊了一嘴的油。
李承欢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然后便重新站起身,朝那边等着他的那个人走去。
我能救一个人,但你能救天下人——夏景帝志不在当世,你求的是中洲大地,千秋万世,太平安康。大夏朝或许会亡,但只要中洲大地风骨犹存,百姓勤奋康健,这片土地就会一直繁荣下去。
我深知你要的是什么,便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贪欢,使你背上千古骂名。从前是我愿意,你不愿意,现在你愿意,我却不敢了。这就是我和你之间——永远也解不开的结,萧乾。
等那两个贵公子离开以后,小乞丐在街的转角,又看见刚才那两个人。那条“大犬”仍然定定地盯着他手上的烧鸡,于是他半刻也不敢待,捡起油纸把烧鸡包好窝进怀里,又一骨碌跑了。
多罗忍不住看向拓尔跋,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深不可测。
拓尔跋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话听不太清,但多罗凭着自己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说的是:“看着吧,看这回——谁输谁赢!”
李承欢见到了章云旗和他妻子芸儿,还有他们刚刚满月的儿子。章云旗依然对他怀有对于老师的敬意,但他已明显感觉到,他们师生之间,再不如以前那样亲厚了。是成家了的缘故吗?还是,他心里其实已不再把他当作老师了……
“……以色侍君,为人所不耻。更何况身为男儿,惑君魅上,为天地所不容,为万人所唾骂。”
当初军营分别之时,章云旗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确确实实地证明,他已是个大人了,不只在身体上如此,在人格上,也已是个完全的大人了。看着这样的他,作为老师,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