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药
潘金莲拿到自己赚的第一笔小钱,拿着袋子掂了掂,两眼开始冒光,一副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哎呀这可是钱啊,自己下半辈子可就靠着它活着呢。
将钱袋子和契约都用盒子装好收到床铺下刚刚挖好的砖块底下,想了想,又挖出来,从那袋子钱里拿出一些留在床铺上,作为日用。以后还有许多要用钱的地方,武松武二爷回来更是不能再拿他们弟兄一文钱才成,不然以后才更是牵扯不清。
今日外面天清气朗,看着都有些心里痒痒,潘金莲收拾好床铺底下的地缝,洗过手换了件鹅黄碎花小袄,赭石斜格纹的腹围,白地浅蓝花长裙子,扎着松花腰带提了篮子和油纸伞悠悠出门去了。隔壁王婆正是忙碌之时,倒是对面的柳嫂子已经吃过午饭正靠在门口边绣着花边靠着打盹。
潘金莲笑着过去,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
“柳嫂子,出门去不?”
“啊?哦,是你啊,这大中午的出门做什么去?”
柳嫂子一个激灵挺直身子,揉了揉眼睛,浑身倦怠。潘金莲晃了晃手中的篮子和小伞,一面笑着回道:
“正午出门的人少,想让人陪着我出去采买些东西,家里菜蔬都要没了,还有许多零碎也要买,何况趁着这好时光也要出去逛逛才好,不然老闷在家里要发霉了。”
柳嫂子现在跟着潘金莲也长了些胆子,平日里能打开门晒晒太阳,却还从来没有出过门。见到她如此雅兴,犹豫片刻,再看看街上确实没有多少走路的,便点头答应下来:
“好,你等我换了衣服拿了篮子便出来。”
说完径直回到楼上收拾一番,穿的却是深灰深蓝,头上遮了掉色的一块黑布,拎着篮子跟潘金莲站在一处看上去却像是母女两个。
潘金莲知道她能出门一趟不易,嘴上也刻意不说,只是拉着她慢慢出了巷子口,那里,便是楼台酒肆十里商铺,金银晃花了眼,叫卖震聋了耳的阳谷县最是繁华之处。柳嫂子赶紧抓紧了潘金莲的胳膊,两人拖拖拉拉半日,才终于走到一处琳琅楼宇外头,潘金莲瞧了瞧那招牌,正是县里最出名的馆子——醉仙楼。
“小二哥,劳烦你出来一下。”
隔着红漆帘子,潘金莲将门口看门跑堂的小二叫了出来。
“两位娘子可是有事,我门店里上头有雅座,正是整齐又安静没有打扰的,若是两位娘子想在店里吃饭我这就让人领你们上楼去……”
“小二哥,你这店里的菜蔬我定下来能否到时候送到家里去?”
潘金莲笑着摆了摆手问道。小二立刻点头如捣蒜:
“自然自然,只要在阳谷县城里,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娘子说个点,要什么菜我们店里都是摆了盒子一滴不漏的给您送过去。”
“那你这里都有什么好菜?”
潘金莲挺满意,原来古代的服务水准也不差么,看来却是比现代那些送餐服务还要好些。小二哥掰着手指头给她们报菜名:
“但凡是路上走的,海里游的,天上飞的,没有我们这里没有的。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腊,松花,小肚儿,晾,香肠,什锦苏盘,熏**,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罐儿鹌鹑,卤什锦,卤子鹅,卤虾……”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愧是阳谷县第一的大馆子,看来是有些本事的。嫂子你要吃什么?今日妹子请客,想吃什么只管放开胆子要,咱们有钱。”
“这,这里倒是破费,若是真想要吃的咱们买了东西回去做可好?”
柳嫂子瞧了瞧头顶上高牌大匾,气势非凡,朱漆彩锻围的楼梯蜿蜒而上,便知道这里花费不菲,不由得生出些怯懦之情来。即使花的是潘金莲的钱,心里也极是过意不去的。潘金莲却是铁了心要吃上一顿北宋饭馆子做的菜,见柳嫂子推脱不肯点,只得自己转了转眼睛,定了几道菜:
“什锦煎豆腐、鱼白糟蒲菜、黄河鲤鱼两吃还有冰糖肘花,另外再配上几个你们店里拿手的卤味,若是有招牌菜再加两道,晚饭时分送到我家里来。”
潘金莲让小二叫人记下自己家里的地址,才拉着柳嫂子走了,其实倒挺想进去瞧瞧这馆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过若是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可就遭殃了,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跟柳嫂子相伴逛了逛繁华街市,两人都是女子,自然是喜爱街头小店里花花绿绿的首饰和零食,今日潘金莲下了心思要奢侈浪费一把,见到什么可心的只要价钱还能承受便都买了下来放到篮子里提着,不多时就攒了杂七杂八的半篮子东西。
“药铺……原来的药铺倒是开的挺大。”
两人走到街市中间,潘金莲一抬头偶然见了那正中央的牌匾上大大写了“药局”二字,金漆黑底,占了大半个房子的地方。这间药铺开的恁么大,里面存货想必不少,眼珠一转,潘金莲突然想起若是过几日人家就要做酒——当然,现在自己的小麦饮已然成了麦酒——需要的蛇麻草还要自己早做准备。
“嫂子,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我去药铺里买些东西来。”
潘金莲对柳嫂子点点头,让她站在门口凉处老实等着自己,便进了药铺,佯装东看西看一回,对里面的小伙计笑着问道:
“可有蛇麻草卖?”
“有的,娘子想要多少?”
“嗯,先给我来一斤。”
突然想起电视里说的这药铺的买卖似乎是西门庆的老本行,潘金莲心里突然有些惊吓,还是一次多买些足够半年用的,来的次数少了想必也不会如此倒霉遇到那个色狼。
药铺里的小伙计瞪大眼,有些哑然,这买药都是按几钱算,还有成斤约的?不过小伙计也是见过世面,嘴里没说出来,只是拎着戥子到后屋仓库里包了两大包的东西出来,笑着递给潘金莲:
“娘子这便是你要的药材,只是是药三分毒,可不要随便听信哪些赤脚大夫的浑说,没有效果是小,耽误了自家命可就不上算了。”
说不准还要连累我们家药铺,小伙计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脸上那神情早透出了一股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劲。潘金莲只是笑了笑,也不跟他多说,只是敷衍几句告诉他这东西不是用来吃的,是拿来洗脚用的,便付了钱将东西放到自己的篮子里,快步走出药铺。
正要出门去,却没料想突然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人,跟她撞到一起。潘金莲赶紧扶住旁边的柱子,正要抬头看去,只听那人也是稳住身子,已经大喊一声:
“哪个不要命的敢撞到你西门大爷的头上来?”
潘金莲心里顿时一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的安排?她也不敢抬头了,只是低着头掐着嗓子使劲点头:
“对不住对不住,当家的得了肺痨,急着买药回去救命,我这就走。”
说完赶紧溜着边出了大门,竟是连一眼都没看到大名鼎鼎的西门大官人是何模样。不过此人声音倒是洪亮的很,隔着老远还能听到叫骂声。
“刚进了铺子就给我找晦气,得了肺痨老实等死罢了还要出来害人么!都是一群刁民乱贼!”
潘金莲吐了吐舌头,暗地里翻个白眼,正是名不虚传的西门大官人了。倒是柳嫂子在一旁纳罕,拉着她问道:
“他这是骂谁呢,刚刚见你们撞到一起,怎么的就成了肺痨了?”
“谁知道呢,不过是财大气没事干,骂人玩呗。”
往后看了看,那药铺已经远远的没了影,潘金莲才拉着柳嫂子快步往回走了。这地方原来恁是危险,还是少出来的好,若不是看武大的嘴巴不牢靠,自己倒是想着让他来买这药材了。
柳嫂子也着急回去绣花,两人快步回了小巷子,各自开了屋门,招呼一声便都进了家去。潘金莲放下篮子,这才发现原来手上已经满是汗水,背后也是湿漉漉一片,不由得松了口气,狠狠啐了一口,暗自骂道:
“作死呢,什么西门大官人,早晚得花柳病死在女人的床上!”
诅咒痛骂一顿,才觉着有点解气,潘金莲给自己倒了杯水,翻出篮子里的零食坐在椅子上慰藉自己受伤的心肝肺。想着晚上还有一顿宋朝美食,心里也渐渐没了忿忿不平。
不多时武松和武大也都一前一后回到家中,两兄弟赶巧似的一个衙门里没了事一个炊饼卖的快,却都回来的早了。潘金莲也没瞒着两人,将柴德之事都一五一十告知,一个屋檐下住着,还要靠武松武二爷给咱们当靠山,若是藏着掖着就有些不地道了。
所幸武大虽然是个卖炊饼的,却也能凑活温饱,至于武松总是不将钱财看重,两人谁也没没打那分子钱的主意,潘金莲也知恩图报,傍晚时醉仙楼便送来盒子,她先拿出一个软炸里脊送到柳嫂子家里,剩下的自己只是每样尝了点味道,都就着好酒给这哥俩消受了,一家三口人也是其乐融融,和气的很。
潘金莲看着挺乐呵,觉得这事算是圆满,只是没瞧见那饭馆子的小伙计送来食盒时,正有一个灰影悄悄从隔壁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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