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上官谨的淡定，林绩心里多少有点忐忑。谁知见了太上皇，太上皇没有现出不高兴的神情，半分都没有。

    “元简，今日上课上了多久？”太上皇看了看不远处摆着的金钟，“原来已经巳时正了么。”

    “孙儿今日听了一个多时辰呢。”五殿下一笑起来脸上两个酒窝，正太脸很可爱，怪不得太上皇喜欢他。

    太上皇很高兴：“哎呀呀，今天比前几日要用功了。极好，极好。你父皇今日该夸你了。”

    林绩：……五殿下，敢情你从前也是天天逃课的？今天居然还比以前表现好了么？囧。怪不得上官谨各种淡定，原来在众人眼里，五殿下这货今天的表现还不错。

    太上皇高兴了，领着心爱的皇孙和皇孙的伴读一起看画师新献上来的画。画已经裱好了，几个小内侍谨慎地拉开，画的自然是南巡时候的某处场景。这是供给太上皇的，不是谕令命画了要收进库里藏起来的，因此画师思忖着太上皇一贯来的眼光画，尽量让太上皇喜欢看。

    太上皇笑道：“哎呀，朕身旁的那个小人儿不就是元简了么？”指着画里一个小童。

    晟元简循着太上皇所指，笑了起来：“皇祖父和父皇英武，孙儿在一边越发不打眼了。”

    太上皇乐了：“偏你会说话，咦？你五叔家的小五不在你身边么？”

    晟元简道：“他那会子怕是跟六叔说话呢。”旋又指指点点着：“这个是三哥，那个是二哥，哎呀，三哥旁边一身青金色箭袖的像是五叔家的三哥，皇祖父您看看像不像？”

    太上皇连声道：“是是，哎，可不就是老五家的小三儿么？不见你五叔，朕想起来了，你五叔那会儿又闹妖，说是不意瞅着哪儿有风头红，带人跑去捉鸟去了，你还记得不记得？哎呀，你说，你五叔这么个跳脱的脾气，可难为元衡还能长成这么温和乖巧的子啦。元衍倒是像了你五叔，怪不得能同你玩到一处——你也不安分的，你们都一样的子，哟，朕这会知道了——怪不得呢，你们都行五啊……”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上官谨还好，林绩却很多不能听懂：这些人名什么的，人与人的关系什么的，太上皇讲得太快也太混杂，他能听懂一半儿就算不错了。

    晟元简还在引着太上皇看画看人，祖孙两个各自发表看法，太上皇觉得画得不错，当赏。晟元简点头：“赏他再给我画几幅画，就画这运河两边儿的风土人情。”

    太上皇乐了：“你这是赏么？”

    晟元简点头：“怎么不是呢？让他给孙儿画画怎么不是恩典？”头一扬，眼睛都带笑。太上皇哈哈大笑。

    “那就让杜琮接着画，按咱们五殿下的意思画。”太上皇笑道。小内侍连声应是。太上皇道：“赏他——赏他——”太上皇顿了一下，问：“王平，他如今是几品品秩？”

    身边的一个四品服色的老太监躬身答道：“回太上皇，杜大人是八品画师。”

    “那就晋他品级，晋作七品供奉。”太上皇道。

    太上皇话锋一转：“你今日功课完了么？会背了么？你父皇今早儿还说要抽你呢。”——抽查功课的抽，不是抽人的抽。当然，要是抽查功课失败，没准儿皇帝真要抽人了。

    晟元简耸肩：“当然会的。孙儿背给您听听？”

    太上皇含笑点头。

    晟元简也真就背起原文，背完了，还把大意翻译了一遍，加上标准的评注——完全cos了齐学士讲课的范儿，全须全尾就不可能，但是他说的跟齐学士讲的也八九不离十，差别不大。林绩暗自惊讶：这小殿下也太能了吧？今早上他可是听课听得皱眉，在自己眼里，五殿下好像没有认真听课的啊！这会儿把齐学士讲的话都顺溜着讲给太上皇，他自己品评的话倒是没跟太上皇说半点儿出来。

    这家伙完全的演技派啊！殿下，你过目不忘，你还喜欢出人意表，你上课漫不经心但是却能把齐学士的语气都演得跟真人再现一样，所以你才是cosplay的祖宗吧？对吧？

    怪不得五殿下上课到一半猛地就说不上了他要走，齐学士也不曾多嘴半句。这位殿下就是传说中的上课不听作业不写把老师当浮云把别人当背景把考试当玩儿的天才学生，不努力照样儿成绩贼好贼好的。

    五殿下，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你能哄得太上皇皇太后这么疼你了，好像也明白了皇帝就算头疼也不怎么对你发狠了。——这么个看起来功课还不错长得又不错子合心意虽然就是有点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子，太上皇和皇帝怎么会不喜欢呢。

    看完了画，太上皇继续跟五殿下聊天儿，顺带也偶尔问一问上官谨跟林绩。太上皇很开心，他孙子今天表现好啊！看着上官谨跟林绩越发的顺眼——明明五殿下表现好跟不好跟俩伴读的关系都不太大，但是架不住太上皇开心，他老人家就是看着他们淡定的样子顺眼，不行么？

    正说着呢，内侍们报：“二殿下、三殿下请见。”

    又有孙子来了。太上皇更高兴了：“快叫起来。”

    二殿下十一二岁的样子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开始迅速地长起个子来。于是他比身边小两三岁的三殿下就高了一个头，五殿下就更不必说，他小人家站在他二哥身边就是一活脱脱的对照组，感觉就是黄瓜跟苦瓜的差别——二殿下正是抽条儿的时候，夏日又益发让人清减；五殿下还是小正太的年纪，一团可爱还没长开的包子样。

    二殿下三殿下给太上皇请安。太上皇道：“上完课了么？”

    两位殿下答道：“是。”因是南巡，课业没有在京里时重，每日读书的时辰也减少了些。

    太上皇见了老三就暂时放开小五，叫三殿下走近他坐着的宝座，拉着三殿下说话。

    此刻二殿下跟五殿下站在一处，二殿下看了看林绩，轻声笑道：“五弟，这就是皇祖父寻来给你的新伴读么？”

    五殿下看也不看林绩，歪着头道：“是呀。诶？二哥看上他了么？只是我还嫌他同上官谨是差不多一道儿的模样，总也太过拘束，不肯放开了。”

    林绩：……殿下，你这话要让人误会的。还有，殿下，你才应该行二吧——你好二。上官谨就在一边儿，你就这么说人家……转头看上官谨，上官谨的表情依旧各种淡定。

    二殿下呵呵一笑：“你二哥可不缺人。五弟别又淘气，把人撵了才好。”

    五殿下淡淡地笑道：“弟弟淘气归淘气，可从没有撵人的好习惯。”转而岔了话题，问三殿下：“三哥哥，前日咱得的那件东西，我的没了，你的借给我玩玩罢？”

    太上皇道：“不许胡闹。你三哥那东西，是你父皇给的，你别又拆了你三哥的。”

    ……没了？拆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皇帝赐的总不会是平常玩意儿——五殿下，你好能干。

    五殿下呲着牙：“那我磨父皇去，不怕父皇耐得住不给我。”

    太上皇哑然：“你上回都拆了一个了，现下还想着打你父皇的主意？”

    五殿下摆摆手：“那是我不小心，拆完了弄不见了一个小零件儿，不然我一准儿能装回去呢！保准跟原来一模一样的。”

    太上皇表示不信。五殿下撸了撸手：“皇祖父，您可别不信孙儿。这样儿——您给孙儿一个望远镜，孙儿再拆了装给您看，怎么样？”

    太上皇摆了摆手：“朕可不上你的当。”

    五殿下：“不成，孙儿不能叫别人都以为孙儿只会拆不会装，只会玩儿不会做事儿——孙儿定要装一次，皇祖父，您就答应了吧？”

    五殿下，你这是在耍赖么？还是傲娇了？

    林绩：聪明的人脑子都有点儿抽风二愣子的习，五殿下你也不例外啊。

    他分明看到太上皇的眼神也无奈了。

    太上皇：“你可当心，一会儿朕叫你父皇抽你。”

    五殿下：嗤，皇祖父，我好怕啊……

    太上皇黑线。决定不理他。转头继而跟两个大孙子找话题聊天：“现在到哪儿了，大约什么时候到京呢？”

    三殿下没说话。二殿下回道：“快入山东地界了，大约还有半个月吧。”

    太上皇捋捋胡须，挑剔：“老二，你说得太不仔细。”

    二殿下面色一僵，旋即又淡淡笑道：“孙儿糊涂了。”还欲“仔细”分说一遍，太上皇已经身子倾向三殿下：“元策，还是你来给朕讲讲。”三殿下应了，开始叙述。他讲话不疾不徐，声音很温文尔雅，声调不高不低，解说也清晰易懂，太上皇很满意。二殿下尴尬地闭了嘴，袖子下的手捏了两个不能给出的拳头。

    林绩不能直视太上皇和太上皇身边的三殿下，看二殿下自己又觉得别扭，看天花板和地面又看腻了，于是看向五殿下，拜穿越所赐，他前世八百度近视外加三百度高散的眼睛这辈子到现在都好得很。然后，他此刻分明看见了五殿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五殿下，你好腹黑。话说，五殿下，你今年才七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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