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进来的时候，见顾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面上犹有泪痕，她不敢惊动，给她盖了件外衣，关了窗户，在屋子里打盹。

    再睁开眼，已经天光放亮，地上一片阳光潋滟，顾笙不知所踪。

    “小姐。”蓉儿惊得撩开帘子，见顾笙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喝粥，旁边伺候她的婆子，见她醒来，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比还懒。”

    那摸样淡若寻常，与昨夜相比，竟是两样人。

    蓉儿不知为什么，吁了口气，道：“小姐，我……”

    “快去洗漱吧。”顾笙细细地品咂着红枣粥，没有抬头。

    蓉儿木木地出了屋子，拿着冰凉的井水浸着自己的脸，许久，忽然笑了。

    顾笙在祠堂着火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顾府，大家议论纷纷，对顾笙进行各种猜测，顾月更是跑到顾谦面前大闹，说顾笙是“奸细”，被顾谦赶了出去，顾夫人紧跟着进来，说明自己的“担忧”——顾笙很可能被沈家收买了，并提供了证人。

    顾谦若无其事地问了几句，不置可否地打发走了。

    顾家大小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传出各种传说，每一个都对顾笙很不利，下人们猜测大小姐很可能倒台，可是顾笙的待遇非没降低，反而提升了。

    不久，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王爷求聘顾家小姐。

    顾月到这消息的时候，飞一般地跑到顾母的院子，站在门前，竟有些腿软。

    当然，她不太相信王爷会娶大姐，毕竟大姐身份在哪里摆着，就是救命之恩，也不可能娶为正妃，那么顾府里唯一有资格大概正妃的……正是自己！

    可真的是自己吗？

    顾笙有些不太信，她又惊又喜，浑身颤抖着，竟不敢掀帘子，还是双喜出来，扶着她进来，看着顾母正笑盈盈跟陈氏说话。

    “二丫头来了正好，快贺喜你姐姐的婚事。”顾母对顾月道。

    顾月眨了眨眼，竟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你说什么？”

    “是大丫头的好事，王爷求娶大丫头为王妃！”陈氏笑着道。

    顾月脑袋宛如轰炸一般，张大了口，瞪大眼睛看着陈氏，仿佛要吃了陈氏。

    “小姐。”旁边莺儿怕她出丑，忙拦着她，低声道：“小姐，无论如何，得忍着。”

    顾月却仿佛没到，一直张大口，呆呆的。

    “二丫头这是怎么了？”陈氏似乎才发现顾月的不对头。

    顾母抬头藐了顾月一眼，微微蹙眉，沉声道：“顾月！”

    顾月忽然发出一声长嚎，把屋内所有人都唬了一跳。

    “不可能，不可能！”顾月摇着头道；“你们骗我，骗我！”

    “确实如此。”顾母脸上忽然显出几分凌厉道；“你姐姐嫁人呢，你不高兴吗？”

    “不可能的。”顾月仿佛没见，一直在摇头，道：“你们骗我，骗我。”

    莺儿见她仿佛要疯，心中暗暗担心，也不顾老太太责罚，连拖带拽地把顾月拉出了门道：“小姐，夫人说过了，要忍。”

    “我不信，你骗。”顾月忽地抓住莺儿的衣襟，道：“骗我，骗我！”

    莺儿被她掐住脖子，知道她这是伤心至极，失心疯了，忙解释道：“小姐，小姐？”

    可是顾月的手劲太大了，莺儿被掐得无从喘息，眼睛一翻，昏了过去，廊檐下，大家见二小姐忽然掐死自家丫头，吓得惊叫起来。

    “二丫头。”顾母彻底怒了，这是做什么，给他们脸色瞧？顾家的人，都要以大局为重，王爷能瞧上顾家的闺女，是天大的福分，闹起来这算什么？

    “把她拖出去吧，就说我说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门，你们都给我看住了，若是有个不好，都打死为准！”顾母声严厉色道。

    几个婆子吓得摁着顾月拖了出去。

    一路上顾月还在喊“你们骗我。”

    吓得婆子忙给顾月塞了麻团，后来觉得不体面，直接用麻袋装了起来，绑着进了顾月的院子，关了门，谁也不许进。

    顾夫人到这消息，一路哭着进了顾母的院子，直接跪了下来，只说“冤枉”。

    “我知道你不满意。”顾母见顾夫人这么堵她，气得浑身打颤，道：“这也罢了，以后那位进门，让她当家。”

    这话比圣旨还灵，顾夫人立时不敢跪了，只说自己糊涂了，扶着顾母的手道：“我这就去打她个不长进的，姐姐嫁出去，应该欢喜才对。”

    “不用你打。”顾母冷着脸道：“不准你去看她，若是知道我，有你好瞧！”

    顾夫人眼泪哗啦流了下来，却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些年顾夫人主持中馈，顾母从来没这么摆过婆母架子，如今凶悍起来，颇有当那当家夫人的威风，顾夫人委屈万分，也只得受了，一回头想着闺女不能去看望，这边还有主子要嫁过来欺压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顾母刚刚回房，就那边说顾夫人晕倒了，冷笑道：“这是给我看呢。”

    这话传出去，谁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请大夫，只能瞧瞧地给顾夫人诊治。

    陈氏在一旁看戏看得开心，便去顾笙哪里笑，却见顾笙板着脸，一点也不欢喜，气道：“你别告诉我你不愿意，这天底下最大的好事了，比当正宫娘娘都强，你得到了，反而哭丧起来，矫情！”

    顾笙知道陈氏是真心为她好，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很欢喜。”

    “你那里欢喜了？”陈氏“嗤”了一声，道：“这是欢喜的样子？”说着，点着顾笙的眉头，道：“眉毛都可以编成菱角了！”

    顾笙强笑了笑道：“没有。”

    陈氏见她闷闷的，叹了口起，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嫌弃王爷真爱的那个辰儿，可是这又如何呢？辰儿永远不属于他了，他心中再挂念，也是白搭，所谓满目山河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日子久了，他会真心的。”

    顾笙不答，只是把手里的九连环转来转去。

    许久，道：“他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