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左无忧退无可退，后背靠着一棵莫名的树干时，眼前高大的身影晃啊晃，突然“扑通”一声，栽倒在她面前。

    “殇哥哥——”左无忧惊呼着，沿着树干溜弯身子，赶忙扶住了冥殇，“你的手臂怎么了？到底发生何事？”

    她把冥殇抱在怀里，一只手抵着他的后背，为他输送真气。

    冥殇缓过了那口气，凄然勾唇，凝视着左无忧的冰眸突然璨若寒星，声音像月色一般柔和：“为什么救朕？到了这地步，你还要救朕？你疯了吗？”

    左无忧心痛如绞，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她紧紧抱着冥殇，就像抱着一根浮木一般无助。

    “我也不知道，”左无忧茫然的声音宛若蚊蚋，耳朵在嗡鸣，听不见自己的絮叨“我的确是疯了。疯了才爱上你，疯了才没办法不管你。殇哥哥，真是你下的毒吗？是你害了我娘，你恨她害死了你爹鬼王，是吗？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都无法抵消你心里的仇恨？告诉我，为什么？”

    冥殇淡然道：“不为什么？很多时侯都会是这样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皆在一念之差罢了。”

    “那么，你能改过吗？殇哥哥，你可以吗？”左无忧轻摇着怀里的他，急迫地想知道答案，“一念成佛，一念天堂，就在你一念之间，殇哥哥，你我已成夫妻，为了我，和我们……”

    “无忧，放开他！他不可能会改过的！如果他会改过，他就不会杀了你皇兄！”

    一道清丽绝尘的声音骤然自头顶响起，左无忧抬眸望去，只见两位衣袂飘飘，仙姿玉貌的道姑从冥殇摔下来的悬崖上翩然降落。

    冥殇没有抬眸，但他知道是何人，事已至此，他没有必要再去作任何惊恐状，也没有想过去企求饶命之类的废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这么简单。

    听声音，知道发话的人是师父玉虚子。

    “冥殇，你这个连兄弟情义都不顾的畜牲，赶紧把百毒失心散的解药交出来，否则的话，为师现在立刻就清理门户！”

    冥殇没有站起来，依然倒卧在左无忧怀里，甚至没有抬眸看师父一眼，冷冷答道：“交不交都是一个‘死’字，那又何必交呢？”

    这种答话倒在玉虚子意料之中，她给玉珠子递了个眼色，亮起拂尘，眼看就要发招。

    “师父，师伯，你们刚才说什么？我皇兄死了吗？是冥殇所杀吗？”左无忧声音抖得厉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四肢也在颤\/抖，但躺在她怀里的冥殇感觉到了。

    “无忧……”冥殇仰望着左无忧梨花带雨的小脸，记忆突然闪回了小时侯。或许是人之将死，许多记忆就突然扑进了脑海。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过生日，一起喝酒……

    未必在那些时刻，冥殇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兄弟姐妹之情。

    冥殇是有情的，否则他也不会那么爱南宫霁。

    可惜他爱错了人。为什么他爱的人不会是她，左无忧？一个从小追着他跑，以他之忧而忧，以他之乐而乐的小丫头？

    “对不起……”冥殇伸手轻拭左无忧脸上挂着的泪珠，不由自主地吐出这三个字。

    对谁，他都不肯承认错误，但是对无忧，他承认了，这三个字让左无忧心都搅碎了，哭得也更厉害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左无忧是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亦是在问苍天。

    “无忧，你快过来，以免误伤了你！”玉珠子柔声向左无忧喊话，她的心里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徒儿的，可惜堂堂公主，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以致误了终身。

    左无忧却在此时拭去了泪珠，动作果断而迅速，一双水眸幽怨凝视着冥殇的断臂，哀凄道：“你若己经知道对不起，就不要一错再错，好吗？为了我，为了我们肚子里的孩子，你把解药给你师父吧。”

    “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表示惊诧。

    “是的，”左无忧突然羞红了脸，抚着小腹道，“方才就想告诉你，却没有机会！”

    冥殇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真的有身孕了？”

    “嗯，已经两个月了。所以，我才会跑出来，想去找你！我想不管你多坏，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是爱你的，我要去找你，我要和你，和我们的孩子一起，高高兴兴地生活在一起。”左无忧绽放着最美丽无邪的笑容。

    冥殇眸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不该要他，不要他吧！”

    “不！我要！只要有后，就永远不会失望，永远不会失败，是不是？”左无忧因为激动而面红耳赤。

    “是的，可是……”

    “别可是了，为了孩子，为了给孩子积点德，你就把百毒失心散的解药交出来吧！只要你交出解药，释出善意，自然就能够长命百岁，也自然就能够为孩子积德，将来，这孩子也必定会有大出息的。殇哥哥，求求你，纵然你逃不过今日一劫，至少将来也有个人继承你的香火，是不是？”左无忧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冥殇心念一动，倒也干脆，那只未断的右臂微扬，一只小瓷瓶立刻飞将出去，玉虚子眼明手快，疾速握在掌心。

    “这是解药！”冥殇冰棱子一般冷硬的语句，从来丢落就不怕砸伤人。

    玉虚子与玉珠子倒是一愣，没有想到冥殇会如此痛快！

    冥殇却不再管她们，只管凝视着左无忧道：“彩虹仙子毕竟不像你娘，亲手杀了我爹，又是为了救你娘，我爹才会魂飞魄散。我对她的恨并没有那么深，只是我爹自己对她一往情深罢了。所以说，爱情，果真是恨死人的玩意儿，是不是？我爹为了叶萌萌，我为了南宫霁，都是一样的。而如今，你又为了我，嗬嗬，今日为了肚中的孩儿，我给了解药，但并不能阻止我一死。你就好好活着，将来，就让我们的孩儿登基当皇帝，然后……”

    从未说过那么多话的冥殇还未说完，冰蚕丝刀已经从后背直接没入他心脏的位置。

    冥殇背部一僵，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左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