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石头

    熊莉莉捧着老爷爷送的那块儿石头就上学了，小白缓缓地跟在她身后，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哼，鸡老头可真够呛，临走还送个破石头，还当多珍贵似的。”小白漫不经心地吐槽道。

    “喂，小白你不要太过分呦！千里送鹅毛还礼轻情意重呢，何况爷爷送我这么大一块儿石头，这块石头还很漂亮呢。我很喜欢，要好好收藏着！”熊莉莉捧着石头说道。

    “切，如果知道这块儿石头是从哪里来的，保证你就喜欢不起来了！”小白满脸都是对石头的鄙视。

    “从路边捡的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这是我的生日礼物！”熊莉莉说着，就想把石头往脸上蹭蹭。

    小白却心急手快地把石头抢过来。“胖妞，什么东西你就蹭蹭，你讲不讲卫生呀？得了病，你都不知道？”

    “路边捡的就不能蹭么？”熊莉莉一脸好奇地问。

    “当然不能蹭了！你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病菌呀？”

    小白不禁想起，几个月前，胖熊莉莉把从河里捞出来的他之后，也是蹭来蹭去的。还强行给他洗澡，洗成草莓牛奶味的。也想起胖熊莉莉跟路边捡回家的他一起吃饺子分零食。熊莉莉总是一脸得意地抢他最后一饺子。

    来历不明的东西，蹭过他就好了。怎么能让胖熊莉莉蹭别的东西呢？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管教胖熊莉莉了，一定要教会她不要随便乱蹭。小白暗下决心。

    正好这时，胖熊莉莉用手拍了拍小白的头发，小白下意识地反蹭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天呀，他都被胖熊莉莉养成习惯了。

    虽然，熊莉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小白却觉得有些耻辱。

    当过胖妞宠物什么的，果然是虎爷的黑历史。有些习惯想改都改不了！

    “呐，小白的心情好像突然就变好了！”熊莉莉笑眯眯地说。

    “啰嗦，我本来心情就很好哒！”小白瞪着冰蓝色的眼睛一脸严肃地看着胖妞。

    “小白就是个小心眼，爱报复，爱吓唬别人的家伙，跟郎朗一点都不一样！”熊莉莉说完就冲着小白做了个鬼脸，然后飞快的跑走了。

    “胖熊莉莉，你说谁呢！”小白飞快地追了上去。

    属于两个小孩的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

    田老师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小白不怎么在意地向上抛一块儿闪闪发亮的石头。

    “喂，这可是我的礼物，如果掉在地上摔坏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胖熊莉莉站在一旁警告他。

    “胖熊，我才不可能摔到它！”虎爷身手就是这样灵活自信，用尾巴抛都能稳稳接到。

    田老师觉得那块石头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没有想得太多。

    作为带着某种种族天性的妖怪，田老师一眼就看出那块儿石头蕴育着强大的妖力，外面围着一层白色的祥和气息。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很喜欢。

    如果用人类的话说，那块儿石头应该是带着祝福或者幸运的石头，也叫作福石或者幸运石。

    在人类的世界里，有权有势的人家总是喜欢收藏这样的石头。熊莉莉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一块很大的福石，这孩子还真是走运的。

    一直走到办公室，田老师才突然想起来。不对，那该不是姬老头胃里取出来的石头吧？姬老头今天就要离开了，还说要跟熊莉莉告别来着。

    刚好，这时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正在聊新闻。

    “你听早上的新闻了么？杀鸡都杀成了富翁？”

    “杀鸡专业户么？”

    “不是呦，那个人买了五只鸡，每只鸡胃里都挖出一块儿石头。他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后来还是邻居提醒的他。他到城里找专家一鉴定，说是鸡宝，一克在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呢。那人一下就成了千万富翁了！”

    “啊？还有这种好事？”

    听到他们的对话，田老师手里的教材直接就扔在地上了。

    他们说得是普通的鸡，那么如果是一只妖力强大的鸡妖怪，胃里积攒了数百年的石头，那块石头又能卖多少钱了？这可是真正的宝物呀？偏偏，熊莉莉和小白两个孩子，居然还在那扔着玩呢？

    这让月薪三千元的田老师，实在觉得不能忍了。田老师飞快地跑到他们班的教室里找到了熊莉莉。

    “熊莉莉，那块儿石头呢？”该不会随便给扔丢了吧？幼崽们做事实在太不靠谱了？

    “爷爷送我那块，还是小丽送我的石头？”熊莉莉一脸疑惑地看着风风火火的田老师。

    “姬爷爷送你的那块石头呢？”

    “哎，老师也知道姬爷爷送我石头了？大家都说这块石头太普通了，成色不好，做成项链都不能带出去。可这是爷爷送我的礼物，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它！”熊莉莉说着就从课桌里拿出了那块拳头大的石头，同时晃了晃手上的小熊链子。

    “这是小丽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今天收到两块石头礼物呢！这块儿小熊石头真的好可爱呀，小丽说这是她亲自给我做的呦！”

    熊莉莉正说着，坐在前排的一个带着眼镜的幼崽，回过头冲着她咧着嘴笑。她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所以送礼物一定要用心。

    熊莉莉也看着小丽笑了，像朵太阳花似的。

    田老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些幼崽到底是审美？熊莉莉显然更喜欢小丽用玉石边角给她做的小熊坠子。

    “咳咳，这个石头老师先帮你收着么？等放学的时候，我跟你一起送到你家去好么？你现在带着它不太方便！”田老师实在怕熊莉莉把它弄丢了，或者被别人拿走。

    “好呀！”熊莉莉显然很信任田老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田老师小心地收起了那块带着祝福的石头，那颗狂跳的心总算是暂时放下了。这可是几千万呀几千万！

    小孩子还是不要让他们拿到这么贵重的宝物了吧？

    田老师离开教室的时候，还听见小白跟熊莉莉说：“切，两块破石头！”

    “是礼物，我的生日礼物，很宝贵的好么？爷爷送我的，小玉亲手给我做的！喂，小白你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么？你会给我烤小熊饼干吃么？”熊莉莉是个很体贴的孩子，不会跟家境不太好的朋友要过分的礼物。

    也不知道熊莉莉怎么就误解小白家跟她家一样穷了，小白也懒得跟她解释，虎爷不差钱。

    “胖妞，我怎么可能会送那个！”居然叫虎爷去烤饼干，胖妞简直不像话。

    “不管，要饼干，要饼干，要小熊饼干！如果你在我生日那天烤小熊饼干给我，到了你生日那天，我就给你做猫咪蛋糕。都跟猫猫姐姐说好了，她会教我们的。”

    刹那间，错觉似的小白觉得眼前有很多小熊饼干跟他卖萌打滚。

    “哪有人指定自己的生日礼物，厚着脸皮管别人要的？”虎爷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如果胖熊莉莉再求求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就是生日礼物么？

    “有什么关系嘛？我很想要那个饼干的，特别是小白亲手做的呦！”熊莉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小白。她的身边似乎多了很多小熊泡泡。

    “好吧，就答应你了！”

    “……”小白你节操呢？田老师在教室外面差点跌倒。

    凶兽什么的实在太幼稚了，她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所以说凶兽也好，其他妖怪幼崽也好，人类的孩子也好，都是她的学生。她的工作就是好好照顾这帮稀奇古怪的小朋友。

    虽然总有操不完的心，可是她真的好喜欢现在这份工作。所以，父亲说辞职去自己家医院工作的事，还是算了吧？

    她的好朋友黄大夫不是也告诉她，要遵从本心么？

    至少，现在，她想继续照顾这些幼崽们！

    ***

    傍晚的时候，田老师终于来到了熊莉莉的家。

    之前的三年里，熊莉莉惹了事都是夜郎朗帮忙善后。家长会，熊姥姥也是很酷的开完就走，都不带跟老师们聊天的。倒是校长会总是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田老师从来没有正面遭遇过熊姥姥——这位传说中的雾城第一大妖。

    学校里的人类老师们私底下都觉得，吃低保的熊姥姥要养活一个胖熊莉莉实在不容易。大家都会对熊莉莉宽容一点。何况熊莉莉本来就是活泼，礼貌，有正义感的孩子。

    所以，到了现在真正站到熊姥姥面前的时候，田老师就觉得心慌气短腿软脚抽筋。有一种强烈地想要消失在熊姥姥面前的冲动。

    还是熊莉莉体贴地握住了她的手，那股强大的妖怪威压这才消失了。熊姥姥又变成了普通的性格冷淡的老太太。

    “田老师，您来我们家里，有什么事么？”熊姥姥冷淡地说道。

    “啊？那个……”田老师赶紧拿出那块被她小心收起来的石头。“这个是姬老先生临行前送给熊莉莉的礼物。这个很贵，可以按照克数卖钱，所以请务必帮熊莉莉收好。熊莉莉的以后就可以不用担心了！”

    熊姥姥随手把石头接了过去，看了两眼。“哦，是还蛮有趣的。熊莉莉，既然是那（只鸡）……老头送你的，你就拿着玩吧！”

    熊姥姥说着就满不在乎地把这个带着祝福的石头随手丢给了熊莉莉。

    田老师看得毛都颤抖了起来，现实跟她设想的情景完全不同。

    熊莉莉倒好，接过石头就学着小白的样子，把石头向上抛起来玩。

    你当这个是球呀？这孩子可真是。田老师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终于鼓起勇气对熊姥姥说：“这个的价值真的可以改善熊莉莉的生活，将来熊莉莉上大学呀，找工作呀，买房呀，真的用的到！所以，要，好好收藏起来！”

    熊姥姥的危险视线又移过来了，田老师被她看得头皮直发麻。

    “哦，你真的很像城里人（类）呢！”熊姥姥突然说道，仍是很冷淡，却很快收回了妖力，没有再继续吓她。不然，田老师就要给她跪了。

    “哎？”像人类是什么意思？很俗气么？很在乎钱么？的确是这样没错。

    来到雾城之后，她完全像人类一样，租房子住，努力工作，好好生活。她深深地明白钱的意义。

    “就算吃低保，我也养得起我家熊莉莉！所以不用担心。我不知道熊莉莉这孩子又跟你说了什么，不过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田老师才鼓起勇气。“我已经帮熊莉莉申请了小天使助学贷款！”

    “熊莉莉拜托你的？”熊姥姥嘴角直抽抽，她那张冷淡的脸几乎快要碎掉了。她狠狠地看向她家的孩子。

    此时，熊莉莉已经很无耻地抱住了田老师的腰，一副我就是在抱大腿的样子，一点都不带心虚的。

    田老师看着熊莉莉，拳头都握了起来，一副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跟熊姥姥好好谈谈的样子。承认自己很穷，接受大家帮助一点都不丢人！又不是所有妖怪都擅长赚钱的。

    “……”

    熊姥姥作为雾城最强大的妖怪，至今已经活了数万岁。只是，最近每天她心理阴影的面积都在扩大。为什么突然间全世界的人和妖怪都以为她很穷了？怎么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呢？

    很快一阵冷风吹过，田老师已经被推出了门外。

    她头晕目眩的站了好一会，就听见门里面，熊姥姥一声怒吼。

    “熊莉莉，我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欠你零花钱了，还是缺你学费了？”

    “嗷呜，嗷呜，姥姥死要面子活受罪要不得！田老师是好人，夜妈妈是好人，黄大夫是好人，大家都会帮助我们的！”

    “就你姥姥是个坏人是吧？你这臭孩子到底跟谁学的？到处混吃骗喝也就算了，现在还学会让人家给你捐款了？”

    “嗷呜，嗷呜，姥姥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家本来就穷！你还要死活不承认？承认自己穷又不丢人！”

    一阵“叮叮咚咚”之后，田老师终于忍不住开始用力敲门。最后，还是黄大夫阻止了她。

    “没关系，熊姥姥不会把熊莉莉打坏的。她是老派人，严格遵守传统教育孩子的法则。有一段时间，熊姥姥很喜欢打熊莉莉手板的。熊莉莉那孩子记性不太好，就算被熊姥姥打了也不会在意的！”

    “哎？”田老师呆呆地看着他。

    “所以，熊莉莉没事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黄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把田老师带走了楼外面。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了好一会儿，黄大夫才告诉她。

    “恭喜你了小柔，你得到熊姥姥的认可了？”

    “什么？”田老师晕乎乎地看向他。

    “熊姥姥是不会让不合适的人靠近熊莉莉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雾城最早是熊姥姥为熊莉莉建的！”

    “啊？”田老师完全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那如果这么说的话，熊莉莉多大了？

    田老师来雾城已经三年了，似乎直到今天，她才终于触及到了雾城最核心的秘密。

    “最初的时候，熊姥姥找到了大桃树，硬生生辟出了三千平方公里。开始的时候，这座城里只有妖怪。雾城之所以叫雾城，是因为城的周围有着很大的浓雾。人类只要走到雾里就会迷路，只有妖怪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后来，熊姥姥觉得这城里没有人类实在太奇怪了。于是，这座城里有了人类。就算到了现在，雾城在人类的世界里还是很神秘的地方。有些驴友如果故意走进浓雾里，也会迷失方向，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黄大夫的声音带着妖怪的力量，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田老师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妖怪的契约。

    “难道说，雾城是熊姥姥为熊莉莉建立的乐园么？”田老师忍不住问。

    “你要这么说，也没有错！这里的妖怪都是心甘情愿陪熊莉莉玩的，哪怕是只属于小孩子的过家家的游戏。现在，我很正式的问你，请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愿意留在雾城陪着熊莉莉么？”

    “愿意！”遵从本心的话，她真的愿意陪伴着那孩子。

    刹那间，周围的幻境突然散去了。

    “恭喜你，你终于成了雾城的妖怪！”黄大夫笑眯眯地说。

    “哎？”

    雾城的妖怪还要经过考核的么？考核不通过永远都是暂时落脚的异乡人？

    还有熊莉莉到底多大了？明明就还是一个幼崽吧？她也是妖怪么？

    此刻，田老师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