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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学概论是周三早上第一节课,之前本来是在系馆的一个小教室,可是由于课程太火,旁听人太多,教务处不得不将课改在了新修的逸夫楼的大阶梯教室校园全能高手。
因为我和董白白这学期一次课都没有去过,连第一节课点到都是拜托小学妹应的,所以我俩足足提前了15分钟进教室,想提前打听点情报,可没想到,这会儿,已经有许多人在教室里坐着了。
而且前排居多,第一排和第二排全部坐满。
而且目测,百分之八十皆为女生。
我俩对视一眼,心觉诡异,找了个靠后靠边的座位。
这门课的老师叫顾长熙,听说是留洋博士,新来学校还没有一个学期。因为之前教授这门课的老师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便由他接了过去。据白白认识的那位小学妹介绍,这位顾老师就是刷新了学院出勤率、一血建筑学学生懒散自由的前耻的奇葩老师,因为他的爆炸帅气、爆炸幽默、爆炸有才、爆炸温柔,使得底下一片学生,特别是女生对他痴心崇拜,言听计从。
或许是这位小学妹说话有口音,我听完了好半天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一定要反复强调这个老师非常“暴躁”?
正想着,上课铃响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乖乖,座无虚席,后面还站着两个目光虔诚的男同学。
也不知道被掰弯了没有。
然后老师来了。
我忽然不自觉地抓紧了白白的手,倒吸一口凉气。
董白白侧目:“怎么了?”
“没什么。”我忙松开了手。
“还颇有些姿色。”董白白摸着下巴,咂摸道。
走上讲台那人身着休闲白色t恤,单肩背着一个半旧的印有a大字样的书包。他闲庭信步般地走上讲台,放下书包,朝底下淡淡一笑,道:“同学们早,我们又见面了。”
“老师早。”底下立马有同学回应。
他微微露齿一笑,右边脸颊出现一个淡淡的酒窝,显得有些俏皮可爱。他一边同大家亲和地寒暄,一边不紧不慢地拿出电脑,打开,然后道:“今天主要是检查一下同学论文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知道有的同学上我这门课很辛苦,很早就要来占座,可能连早饭都没有吃,所以我们尽早结束今天的课程。”
此言一出,底下立马鼓掌。他抬头朝底下扬一扬眉,继续道:“话不多说,切入正题。我念一个同学的名字,念到的同学就把你的论文大纲交上来,然后就可以走了。”
“好狠。”董白白在我耳边道:“其实就是变相点名。幸亏我们今天来了。”
我瞅了瞅台上那人,默然不做声。
无意中,我瞥了一眼旁边同学的论文题目,稍微愣了下,又戴上眼镜瞅了瞅旁边的旁边同学的论文题目,心里警觉起来,忍不住捅了捅前面的同学,小声问道:“同学,你还记得老师布置论文的要求么?”
那位同学是一位认真听课记笔记的好同学,反身递给了我们一个小本子,我瞄了一眼,脑袋轰一声就大了。
如果你的建筑师,试从规模、空间品质、材料、建筑主体等方面,描述一下你将如何建造你心目中的家。
怎么不是调研一个你感兴趣的建筑?
“你确定是这个题目么?”我又捅了捅前排同学。
那同学显然不满意我对他的质疑,用一种“你上课没听讲”的眼神看着我。
我颤抖着手将本子递到白白跟前,怨念地看着她,她显然也被这题目下了一跳,完全不知所措,着急道:“这么会这样?明明是……”
“事到如今,”我叹一口气:“赶紧想想怎么圆场吧。”
她写的是故宫,我写的是天坛。
故宫虽离谱,但好歹还真是一个住宅,只是这个住宅大得离谱。她大不了一拍胸脯,说自己就是羡慕皇帝老二坐拥天下的气质,所以我心目中的家,便就是如那紫禁城般辉煌,同时还可以把我的三亲四戚七姑八爷都接到家里来住。
多么的光宗耀祖!
可是我写的是天坛啊。
天坛是古代皇帝祭天、祈谷的地方,是用来祭祀的坛庙建筑,跟“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怎么说也说不圆啊。
多么的异想天开!
董白白同情地看着我,显然是明白了我的处境。
可就在这时,一个朗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程宁。”
我浑身一哆嗦。
“程宁同学,有没有来?”男人锲而不舍,似是寻觅。
我心里当时只闪过一个念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一咬牙,硬着头皮将那两页白纸交到讲台上,转身就走。谁知那人本来是在看着花名册,随意瞧了眼论文,稍愣,遂抬起头来看着我,彻底愣住了。
第一秒疑惑,第二秒吃惊,第三秒,他朝我粲然一笑。
我心肝一抖,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冤家路窄。
他就是昨晚那个“大一小屁孩”。
而刚刚那一笑,明显表明,他已经认出了我这个“大三学姐”。
没想到只过一夜的时间,他便改头换面成了我的老师。可这老师装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喜欢装嫩?
昨晚月色朦胧,灯光昏暗,我隐约只觉这大一新生发育良好,可没想到居然发育过剩成老师了。
他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表情,翻了翻我那两片纸,粗粗看了下,目光略过我,又朝着底下同学,笑意盈盈地道:“你们程宁学姐的论文,是我目前所见最有意思的一篇。”
“学姐”这两个字,明显有被强调的意思。
而底下的学弟学妹,很配合地面露好奇之色。
我心里强忍着怒火,干巴巴地答道:“谢谢……老师。”
“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地方,”那人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论文的题目,“为什么会是你心目中的家?”
我怒目而视。
“好吧,”那人亲切又温柔地转过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飘逸俊秀的两个字:“天坛。”
他帅气地将粉笔往槽里一扔,问大家:“有没有人觉得,这个地方,是你心目中的家?”
我不禁捏紧了拳头,脸刷一下变得比黑板还黑。
底下的同学多多少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偷偷笑起来。
“赞同的同学,请举个手。”
有人明目张胆地笑起来。
“没有吗?”男人又一次发问:“这是一个开放的课堂,无所谓对错。”
这个时候,我看见角落里,董白白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一只手,像一只随时会在风雨中凋零的花儿。
我登时热泪盈眶,大有冲过去抱着她大哭一场的冲动。这孩子真实在,明知是坑,还往下跳。
那人也看到了,他笑眯眯地冲白白扬一扬下巴,示意她站起来,“那位同学,你也这么觉得?”
白白骑虎难下,看我一眼,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论文写的是什么呢?”
白白没想到这么快就引火烧身,左顾右盼,犹豫半天,终于嚅嗫出两个字:“故宫。”
底下的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我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那人似乎也被逗乐了,指了指白白,又指了指我,道:“你们两个,下了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