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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我跟董白白如何解释我对顾长熙只有阶级敌人般的恨,且此恨比珠穆朗玛峰还高、比贝加尔湖还深,董白白都表示出明确的不相信网游之天下无双。
我只差以死明志了。
“没关系的,”董白白说,“现在谈恋爱性别都不是问题了,你又何必拘泥于世人的眼光?”
“真不是那样……”我泪眼汪汪。
“好吧,”白白叹口气,“我会替你保密的,但是结婚时你要免了我的红包。”
我:“……”
好在建筑学概论这门课是一周才一节,这周我将论文交给了顾长熙,即便是他对我有不满,也只能为难他憋肚子里一周,下周再见了。
其实并不是我不想好好写论文,只是我这个论文从最开始的选题就错了。我昨天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研究顾长熙借给我的那两本书,看到一半就发自内心地想睡觉。我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将这个借给我,是想显摆自己有文化有品位,还是故意让我为难。
白白居然还没有良心地说我和顾长熙有点不正常,明明只有他不正常。
在系馆,我碰到了陶青。
这两天院里的电梯坏了,但凡上下楼走只有走楼梯。后勤集团迟迟不派工作人员来修,学院师生习惯了直上直下,都有些抱怨。
陶青挺着个大肚子,一手拎着一大摞书,一手扶着栏杆,颇有些吃力的慢慢向上走。我快走两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陶老师,我帮您。”
陶青朝我一笑,“谢谢你,程宁。”
“不客气,”我说,“陶老师,今天有晚课?”
“没有。过两天学校要检查卫生,我来办公室收拾收拾东西。”
寒暄一阵,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大肚子,“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给我们打个电话就成,您看这费劲儿,挺危险的。”
陶青拂汗笑笑,“这电梯要修好了就没事儿了。”
我有点好奇,问:“陶老师,您猜宝宝是男是女?”
陶青摸摸肚子,一脸幸福地道:“男女都一样,不过现在觉得女孩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男孩是建设银行,生女孩是招商银行’。现在房价那么高,要是男孩,以后还没钱给他买房娶媳妇儿呢。”
我跟着傻乐,道:“我看您肚子挺大,若不是双胞胎,很可能就是女孩,我妈生我的时候肚子就挺大。”
“是么?你刚生下来多重?”
我想了想,“好像是7斤1两。”
陶青略有吃惊,“那你小时挺胖啊,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嘿嘿一笑,“是有点,我上初中前都有点婴儿肥。”
“是吧,一般小孩到了初中都会变瘦,然后开始长个子。”
我想了想,也笑道:“可不就是校园全能高手。”
“您一会儿需要怎么打扫卫生?”我又道,“我这会儿没事。”
“也成,稍微擦擦书架,摆摆书,收拾立正就行。”
说话间,就走到了办公室。办公室小,东西也不多,不两下就弄完了。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顾长熙推门进来了。
他先看见我,一怔,再看见书架后的露出的半个大肚子,脸上呈现出明了的表情。
“顾老师。”我没骨气地先跟他打招呼。
他冲我点点头,“做清洁?”
陶青听到声音,从书架后走出来,“这不院里要搞卫生么。你怎么也来了?”
“我从楼下路过,见灯亮着,还以为是走时忘关了。”
陶青又道:“上次借书那同学是程宁吧,你不在我就让她拿走了。”
顾长熙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陶青摸摸我的头,开玩笑地道:“你没在顾老师的课堂上捣乱吧?”
“没,没有,”我有些紧张地拉拉衣角,听陶青这口气,顾长熙应该还没有跟她说过我逃课、不好好写论文的事儿,我心虚地瞅了一眼顾长熙,“哪能啊。”
顾长熙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只看着我不说话,我也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俩是一对要生离死别的情侣,其实我明白,如果要死,那个人也是我。
终于,他眼波含笑,慢慢对陶青道:“程宁啊,挺乖的。”
我松了一口气,算他还有点善心。
陶青也道:“程宁是不错,今天替我拎着那么多东西上来,还主动帮我打扫卫生。”
顾长熙一听就笑了,顺口接道:“这么巧,要不帮我也一块收拾了吧?”
我就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陶青老公接走她后,办公室就只剩下我和顾长熙。
我环顾了一圈,硬邦邦地问:“顾老师,我能做啥?”
顾长熙坐在电脑桌前,盯着屏幕,不停按着鼠标,抬手指指我跟前那个小沙发,“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你把那沙发上收拾收拾,不要的就扔垃圾倒了。”
就这点事儿?
我一下就轻松起来,心情愉悦地收拾沙发。办公室小,沙发也小,上面堆了些杂志,还有些打印过的表格,背面画了些草图。我把杂志归了类,放在书架上,又屁颠屁颠地去倒了垃圾。
“顾老师,完事儿了。”
顾长熙还是看着屏幕,头也不抬,只“嗯”了声。
我看他像是在专心画图的样子,便也不说什么,就背起书包准备离去。
“书都看了么?”他忽然问。
“差不多吧。”我停下脚步。
“我这两天忙,还没来得及看你写的论文,”他从屏幕前抬起头来,带点促狭地笑道:“书能看懂么?”
“有点,困难。”我实话实说。
“过来。”他朝我招手。
我挪着步子,不情愿地走过去。
“说实话,那本专著我看着都会有些吃力。”他合上电脑,从左手边抽出本书来,“可是你为什么不把中文翻译拿过去看呢?”
我瞅一眼他手中之物,欲哭无泪。
“我那天放了三本书,上面两本是英文原著,下面一本是《天坛》的中文翻译。杂志我想你应该能看懂。只是那本专著有点难,所以我特意给你找了本翻译。回来我还吃惊不小,以为低估了你的英语水平,原来你根本都不需要翻译。”
“顾老师……”我哭丧着脸道,“您怎么不早说……之前你说两本,我就拿了两本啊……”
顾长熙好笑地看着我,“那书明明就放在一起的,而且,看不懂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我无言以对。
难道我告诉他只有自己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来找他么?
“拿去吧。”他将书放到我跟前,看了我一会儿,似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道,“看样子,这次交的论文也不用看了。”
我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宁。”他忽然道,“陶老师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那天下雨,一路上有许多人打着伞从我身旁走过,但是只有你一个人叫住了我,让我这个陌生人跟你打一把伞,这让我很感动。”顾长熙正经地看着我,道,“虽然当时你对我有点不满意,可能到现在也一直对我不满,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是一个不错的同学,是一个善良聪明、心思细腻的孩子。”
原来那晚他一直记得。
“顾老师,”我心里忽然没有了底,有一种真相被拆穿的慌乱,“我没有对你不满。”
顾长熙并不接话,过了稍许,他又道,“但是我对你有点失望。”
“刚刚陶老师问我的时候,我看你一直看着我,嘴上虽没说话,但我懂你的眼神,我想这样的好孩子,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所以我替你打了马虎眼。但是,一想到这么性格纯良的孩子,在我的课堂上居然一直逃课,论文也不好好写,我就觉得有些痛心。”
我低下头,眼睛盯着脚尖。
顷刻,我听见他轻叹一声,“你都大三了……”
我承认,心里有些东西被触动了。的确,作为一个学生,连续逃课、马虎应付老师写论文,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对的。而且老师发现后,一直宅心仁厚,对我循循善诱,虽有软硬兼施,但是都是为了纠正我的学习态度,将我拉到正轨上来。甚至为了我胡编乱造的一个论文题目,还煞费苦心地帮我找资料。
而我却一直耿耿于怀,不能理解老师的用苦良心。
再一想到顾长熙那晚等在楼下送我回学校,大二同学因通宵了不上课也不计较,反而放假让他们休息,心里的愧疚就又多了一份。
这样说来,顾长熙其实是一个好老师。
“顾老师,”我低声道,“我认识到错误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他站起身来,我看到他的脚尖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抬起头,见他微微俯视着我,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沉静深邃。
“您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我不应该敷衍您。”我不敢直视他,低头继续道,“我会改变自己的学习态度的。”
“理解就好。”
“嗯。”我点点头。
“既然这样,”顾长熙笑吟吟地朝我低下头,“我也就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这儿还有几张cad图纸没画,你这么聪明乖巧的孩子,一定很快就会画完。”
“抓点紧,”他柔声又补充,“今晚建院大爷赶人之前交给我。”
说完,又坐回电脑桌前摆弄他的电脑。
我站在原地,眨眨眼睛,不太明白他的话。
“还愣着干嘛——”他扬声催促,“我已经发到你校内邮箱了,快去查收!”
回到宿舍,我发现自己的手心有几道深深的指甲印。
那是过于愤怒却又得不到发泄,只好握着拳头强忍下去的证据。
熄灯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更让人心烦的是,今晚一直有个男生在楼下弹吉他,曲调喑哑,声音沙哑。
女生楼下有男生弹吉他唱歌本来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儿,但是哥们你也看看时间吧,都熄灯了,而且我们宿舍就在三楼,我连他唱歌间隙擤鼻涕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忍了又忍,最后终于醒悟,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我冲到阳台上,朝楼下大喊一声:“注意素质,请勿发春——!”
夜空一下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