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姨娘不见了

    翠菊堂里人声喧哗，衣香鬓影，何府上下连同请来的客人一同举杯尽欢。

    大太太让了薛夫人坐在上席何老太太左旁，自己及另两位贵族女眷并三太太坐于右首。锦眉与芸娘则与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等坐在左首中席。太太原先也让芸娘坐上首席，芸娘自己不肯，执意与锦眉坐在一处，大太太知她碍于身份，也就不勉强她，只吩咐瑾咏瑾华好生招待。

    酒过一巡，少瑛姗姗来迟，只身进来与太太们请安。大太太见了他便不由心生欢喜，忙拉着手道：“一个人回的，还是有人同往？”少瑛只答：“原也邀了寰兄一道前来，无奈今日喝多了两盅，有些上头，便推了我回来了。”大太太这里尚未答话，薛夫人便嗔道：“这孩子，竟驳了亲家太太的面子，当真是气煞人也。”

    同席坐着的另一位太太笑道：“早听说薛夫人家大公子年少风流，只怕是回温柔乡去了。”

    薛夫人难免又要诉一番苦，倒不在放下。

    这里大太太打发了少瑛出去外厅，才唤了人来斟酒，李姨娘忽地走过来，悄声道：“贱妾方才安派人送饭食去偏院，宁氏竟不在房内，也不知去了何处。”

    大太太听了满心不悦，不耐道：“耐不住寂寞的东西，左右又是上哪里野去了罢”待要不理会，想了想又转过身来：“派人仔细找找，旁人不知，去问问月荷那丫头总是知道的。”

    李姨娘又道：“贱妾方才倒是打听过一轮，只听正院里婆子说曾见月荷伴着宁氏出门去，也不知去了哪里。后来我再回房去寻，便见月荷回来了。拦住她一问，她说半路上宁氏将她骂走了，一个人在湖边乱溜达，后来她跟了一阵，又不见了她人影，还以为宁氏先自回屋了，她这才回来的。”

    大太太这便上了心，扭头往外厅处望了眼，招呼李姨娘到了角落处道：“可是去别的屋里坐去了？”

    “不能。”李姨娘摇头，“这会子各房里除了有孕在身的春姨娘外，竟是都在这里聚齐了，便连苏姨娘那货也来了，她能上哪里去？与春姨娘隔得又远，平日又不往来，只怕没去。”

    “总要去找找”大太太不耐烦，掐着手绢子道：“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隔三差五地让人心若不是看在老爷份上，我能容她到如今？——再派些人去寻，左右出不了这园子，一房一房地寻”

    李姨娘称是，躬腰退了出去。

    大太太犹站在那里生闷气，正碰上锦眉自后屋洗手归来，见她如此，便停下道：“太太怎么了？”大太太唉了声，没好气道：“还不是偏院里那个东西我今日心里有气，方才是有意地没曾去唤她入席，这会子跟我斗气，竟不知跑去哪里了”

    锦眉一听是宁姨娘，当下只得好声安抚：“她身子方好，左右也走不远的，倘或就近散散心便回屋也未可知。眼下这一屋子宾客，太太还是且上席去罢”

    大太太一听，也只得依她回到了原座。

    锦眉回到芸娘身边坐下，芸娘便低声问起：“出什么事了？”

    锦眉道：“便是大老爷的二姨娘，上回小产的那个，不见人了。”

    芸娘蹙了蹙眉，“有没有人跟着？”

    锦眉摇头，“这个却不知。”

    当下说毕，忽想起方才瑾咏也去洗手，竟这大半日还未曾归来，便就唤来红英，红英说：“二姑娘到了门口，不知怎地又折回去了。”

    只得继续举杯。

    大太太陪着众夫人吃酒说笑，早忘了方才之事。加之老太太今日又极欢喜，话语更比平日多上许多，因而就愈发不曾理会里头琐事。酒过三巡之后，众人又添了点心，一时见外头爷们儿还未曾散，便就仍围坐着说话儿。才听三太太说完早先在娘家看戏时碰到的一笑话，李姨娘忽地又神色慌张跑了回来，附耳与大太太道：“太太，汩沂轩的余婆子说宁氏进过轩内”

    大太太皱眉：“那便入内去寻”

    李姨娘顿了下，浑身发着颤道：“已经寻过了，汩沂轩的水井内，刚发现一个人”

    大太太一个不稳，正待入口的一颗葡萄掉下地来。冬青忙过来挡住众人视线，端了杯茶与她，并低声道：“太太，出事了么？”大太太好容易压住脸上惊惶，笑与众人道：“内院里有点小事，去去就来。”遂与李姨娘一道，急急赶往汩沂轩。

    锦眉在这边望见，也猜到出了事，因见瑾咏仍然未来，心下着急，便就与芸娘嘱咐了声，起身追上大太太。

    一行人到达汩沂轩，只见此处已然点起了数盏灯笼，许多婆子丫环围在院前议论纷纷，更有几名男仆举着火把不时在葡萄架内外察看。而人群中央的地面上，正躺着个红衣绣裙的女人。轩内看门的婆子正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偏院里的丫环月荷则跪在地上，一个劲哭着抽自己的耳光，一面还数落着自己的不是。

    大太太心下一惊，忙地奔赶过去，这时早有人禀传通报，使人群迅速为其让开条路来。

    到了跟前再看，只见地上积水一片，湿地中央这女子浑身湿透，发髻凌乱不堪，一身致的衣裙因濡湿紧紧贴在身上，锁骨处还隐有血迹。她保持着双目圆睁望着天空的表情，嘴巴大张，十指展开作抓抠之状，却已然气息全无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虽执掌府内这么多年，此时却也不由得失声惊呼。她朝着地上婆子和月荷厉声喝问，待语毕，又立即回过神来，连忙唤着左右：“快去叫大夫快去还有老爷，请他即刻来此……千万不要惊动老太太和客人”

    锦眉是死过一回的人，生死于她来说已没什么可惧怕。但待看清这女子死状，她顿时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溺水而亡的女子，竟赫然是平日里神气娇媚的宁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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