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年世兰番外——皇太后42年
乾隆十五年
二月,永璜自从因为迎接皇后灵柩之时,被弘历叱喝之后,便是郁郁寡欢的,不如从前那般潇洒随意了,反倒有些沉迷于诗酒,整日里写些风花雪月的诗,我也说过弘历:“皇后毕竟不是永璜的生母,若他能够哭天抢地的,那才是虚假呢?何况,他为长子,皇后待他,怕是多少有些忌惮,幼年时,少不得给他委屈受,你这样是何必呢?”
弘历解释道:“永璜虽为长子,无奈生母身份太过卑微,朕实在不希望继承朕皇位的皇子,有这么一桩子事情,令人挫他的脊梁骨,永璋也是一样的,如今皇后薨了,永琏与永琮也这般命薄,朕是想要早早断了他们的念头,免得他们将后为了夺嫡而做出出格的事情来,永璋好歹还有苏凝宽慰,永璜的话,额娘就要多多教导了。”
“哀家在他幼年时,便教育他愿为贤王,他不敢起此心的,你从前也极其喜欢他,何以这般冷落,你要晓得,这后宫也好,朝堂也罢,你的目光在哪里,风向便在哪里,你这样一冷落他,怕是连些朝臣都要瞧他不上,故此,他才这般意志消沉,沉迷诗酒,以此消遣解脱。”
弘历道:“这便是要他自己的本领了,连几个朝臣都无法收复,可见也没得真才实干,即便朕有心,他也压不住皇太子的地位啊!这世间的一切原本就是胜者为王的,不然即便朕将江山给了他,他也未必能够守得住啊?这便是朕对故皇后最为不满之处,若是再给朕一次机会,朕该好生教导她,这才不至于让她这般英年早逝,想来二十载的相濡以沫,她待朕的确是全心全意的。”
这人啊!总是要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啊!为了和兮,他是辜负了多少人?只因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和兮,故此心中才会这般念念不忘?相爱不能相守,相守了又不能相爱,心中留着的缺憾,如此怎么补也是补不全的。
无奈这样的悲剧竟然还会再次重演,永璜与不悔都是我抚养成人,我知道他们是兄妹,故此对于他们时常相伴便也不以为意,谁知晓,这不悔隔世成长于香山,和兮与弘历又是格外的宠爱,自来没得尊卑,只因进了紫禁城,见过太过的人情干系,初来时,颇有不适应,又觉得自己无父无母,心思越发细腻敏感。
永璜待她,许是因有血缘关系,待她十分亲厚,她可能是觉得这便是她的守护者,暗自有了情愫,我又不能点破他们的关系,不然弘历当年“毒害”亲女,又偷天换日,将和兮安置于香山的事情,都会成为他帝王史册上的污点。
我便想着早日为她寻门婚事,断她情愫,而这永璜自幼生长在皇家,宫廷束缚于他也是一把枷锁,难得遇见不悔聪颖灵气的女子,偏生感觉又是那般亲切,只怕也是有心,虽然有了嫡福晋,却想着若是不悔能够成为他的侧福晋也是合理的。
对于我为不悔安排婚事的事情,颇为不满,对我道:“皇祖母,您明知我素来喜爱不悔妹妹,为何还要如此安排?”这让我头疼得很,便以:“你已有嫡福晋,不悔乃哀家一手抚养成人,岂能让他做了小?”为由,拒绝了他,并且还严声喝道:“此后不准有此想法。”
害得我急匆匆地将不悔许给了皇后娘家的侄儿,并打算让弘历封她为郡主,如此一来,她不必远嫁,也是名门,更是嫡妻,着实是好去处,无奈这孩子太过敏感,以为我不在喜爱她,要急匆匆地将她许出去。
最终也是郁郁寡欢,于乾隆十五年的三月初一命呜呼了,临死前,还感叹自己命途多舛云云,不久之后,永璜本就朝堂不得志,无奈这情感也不得意,竟然也病逝了。
这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啊?
弘历更是伤神得很,对我道:“当年,不过是想要让和兮有个活着的理由罢了!不然她意志消沉,无求生之意,倒是没想到此时酿得如此苦果?真是天意弄人啊?我尝了这番苦果就是,没想到让我的儿女再尝一次。”
我也很是自责道:“怪哀家平日里对她们管教太送了。”想来女人人生三苦,一则幼年丧父母,二则中年丧夫君,三则老年丧儿女,我这年轻时四月胎儿滑胎,从此终生不孕,到了年方四十之时,便成为孤家寡人,好不容易膝下养了两个孙儿,倒是没想到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哭得我撕心裂肺,想来这女子命薄也就罢了,怎么永璜也是这般?一时也是大病一场,故此也顾不上可娴封后的事情,弘历觉得后宫不能无主,我这年纪越来越大,也是无暇顾及了,后宫之中,可娴越发猖狂,简直是势不可挡。
弘历道:“额娘,不是朕非要立可娴为后,是朕不立她的话,朝臣们就要逼着朕立旁人,金氏虽然生下了四阿哥永珹,八阿哥永璇,九阿哥又命薄,但是她是朝鲜族人,这皇室血统不可乱,苏氏,出身不正,不过是江湖门派,更是不成,也唯有可娴可成,若是等着富察氏再次送女入宫,朕的压力会更加的大,倒不如立了可娴,堵住那悠悠之口。”
我也知道自己是挡不住可娴的封后之路,可凭着她的性格,她若是成为了皇后,我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啊!
这才想着召唤令妃来见见,这不见不知道,一见果然是吓一跳啊?胤禛说得没错,幼年时有七分相似,长成之后怕是有了九分相似啊!
我问道:“你知道哀家为何要突然关注你起来么?”
她倒是个伶俐的,跪地道:“臣妾时刻在等太后娘娘召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嗯!哀家只想让你在后宫之中来平衡皇贵妃,分她的恩宠,减她的权势,不必你做其他的,能不能做到是你的本领,不能做到哀家也不会怪你,莫要勉强。”
令妃道:“太后娘娘,娴皇贵妃于后宫之内,多年来为人张扬跋扈、苛刻严格,宫廷之内多少人敢怒不敢言,皇上喜欢她,无外乎她可以拿下事情罢了,若是此时有人指出这些来,怕是不但不能当皇后,还要日日跪在慈宁宫门口,请求太后娘娘您教导呢!”
说着她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看上去虽然清丽纯洁,却也不难看出她的满腹心计来?富察氏与高氏相续败阵,不是可娴太厉害,而是她们太弱啊!
不久之后,宫内有个宫女于景仁宫内引火**,临死之前,说出对景仁宫的怨恨来,道,若是她成为了皇后,倒不如死了算了,一时间让可娴措手不及,后宫之中闹得沸沸扬扬。
弘历也大大地叱喝了她,更是被收走手中处理后宫之权,弘历让她好好反省如何为后宫之主?为此,她在下失去了德行,唯有在上不得失孝顺,一连三月日日到是慈宁宫跪安,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天半日也不是没有的。
虽然是解气,却知道不可太过,道:“皇贵妃,如今看来不是哀家阻扰了你封后的路,而是你本身德行不够,经此大难,你心中也要明白,若想要为这后宫之主,单单有这权威还是远远不够的,妻与妾方且有天壤之别,何况是这皇后与皇贵妃的区别呢?”
可娴道:“臣妾、臣妾知罪!”
“哀家这几月不见你,不是要故意责罚于你,而是要让你长个记心,这紫禁城内即便是皇上、是哀家也不得完全的随心所欲,何况是你一个后宫妃子呢?这般横冲直撞的,迟早是要摔跟头的,你可千万不要浪费皇上与哀家的一片心意啊?若是登上了皇后之位,却不能守住,那岂不是砸了皇上的脚么?要知道他待你,可是宠了半辈子的,想当年,你在重华宫内冒犯哀家,哀家一时气不过罚跪于你,皇上一则不敢违背哀家的旨意,二则也不想让你太委屈,竟是想着法子逗你高兴的,这份宠爱,你要记得!今日他想要立你为后,是想要让你为他分忧,而不是让你给她添堵啊!”
我一番教导,可娴不管心服不心服,总之嘴上是福气了,我又道:“当年欢宜香之事,哀家并不是要偏袒谁,包庇谁,而是为了顾全大局,故此才将事情隐瞒下来,你想想,若是皇后失德,丢掉的是谁的名誉,想当年你姑姑犯下大错,为何先皇都未废掉她?便是顾全大局啊……哀家想,若当时皇上知道了此事,为了保全皇后的名声,到了最后怕还不知道处置谁呢?
哀家会请太医来为你调养身子,你还算年轻,也许还能够生阿哥公主呢?莫要气馁!成为了皇后,便要懂得纵观全局,要掌权也要懂得分权,哀家也不求你如富察氏那般面面俱到,但是你也要学她的八分。”
经过这般折腾一番,可娴的气焰便也不如当年那般旺盛了。
哎!想要当皇后也不是不可以,可惜皇后的位置,未必不是一把沉重的枷锁啊!
八月,弘历正式立可娴为皇后。
然而她行事作风也不敢与从前那般了,此时一心调养身体求子,后宫之中还有一位纯贵妃,当年苏凝这人,我便挺喜欢的,当年入府不久就生下了三阿哥永璋,乾隆八年的时刻又生了六阿哥永瑢,乾隆十年的时候,封为了贵妃。
想来可娴从一个妃,晋升为贵妃,再到皇贵妃,没想到此时竟然成为了皇后,而最为重要的是,她没有子嗣,从未生养过,这多少有些不服气的,加上,这些年,弘历待她也是有几分情谊的,十年封为贵妃之后,又生下了一名公主,也就是此时的四公主。
可谓是此时子嗣最为多的妃子,怕是也有了歹心,我便也就成全了她,让她协理后宫,可娴虽然成为了皇后,却不如从前那般掌权,有纯贵妃与嘉贵妃明着与她争权,暗与令妃分她的恩宠,怕是此时在宫中的地位怕是远远不如当初为皇贵妃的时刻了。
最重要的是,她成为了皇后,弘历也不如从前那般放纵她,对她的要求多了许多,我在这里,管她心服不心服,面上是要服我的。
我这日子又平淡了,在慈宁宫内,倒是安生!
乾隆十六年
我觉得日子过得十分悠哉,却又感觉无趣,这宫廷虽然荣华富贵,可日复一日,年日一年,我越发觉得年纪大了,便越发怀念当年在江南的日子,弘历只怕也觉得眼下大清国泰民安,他也想要四处走走。
这一年,弘历首次下江南,与我同游江南地带,几十年过去了,苏杭风景也有些变化,然而当时的情景却久久不能相忘的,那段短暂的时间,便是我此生最为幸福的时刻。
江南风景比起京城可要迷人许多,弘历道:“若非局势所逼,想那明朝的永乐大帝也绝不会提倡‘天子守国门’迁都于京城的。”
我也是大赞苏州的风光,回京之后,弘历奇思妙想,说要将这江南的风景搬到京城去了,开始筹办建设“清漪园”,说如此,我便可不出京城便能够阅尽江南风景了。
“未免太过行兴师动众了……”我拒绝道。
“这有什么?京城为国都,自然要存着天下最好的风光,这不单单是为了额娘,也要建立国都威望啊,如此既能扬国都威望,又可孝敬额娘,一举二得,何乐而不为呢?”
紧随着皇后乌拉那拉氏四月二十五寅时,生皇十二子永璂;乾隆十八年六月二十三,生皇五女,乾隆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一,生皇十三子永璟。
可娴有了子嗣,自然也不再记恨当日欢宜香的事情,自然也不如当日那般痛恨我了,相反,她成为皇后之后,可谓是八面埋伏啊?
一则,既然成为了皇后,便要具备皇后的德行,她做事再不敢如当初那般风风雨雨,横冲直撞的,许多宫规约束着她,加上另有嘉贵妃、纯贵妃与她□□,令妃又日益得弘历欢喜,她已然是心力交瘁的。
二则,她成为了皇后,乌拉那拉氏便她为光耀门楣的希望,族人各人的前途都系在她的身上,任何一件小事儿都能够令她动之一发而牵制全身。
三则,没有得到的时候想要得到,得到之后便又担心失去,五公主出生不久,便也夭折,这对于可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是天意好,是人为也罢,总之她再无从前那般无所顾忌、天不怕地不怕的魄力了。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位高责越重,弘历不再如平常那般纵容她,她在这后宫之中便是步步惊心了。
她无奈,不得不在我的面前尽孝,以寻求庇佑,怕是后悔当日对我的不敬了,冷眼旁观这些年,我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盛极必衰。
她道:“臣妾从前一心一意想要当皇后,想着若是自己当了皇后,必定不会比富察氏差到哪里去了,谁知道、谁知道却越发的觉得力不从心,还情皇额娘指点。”
“哀家若是有能力指点你,何至于当日要为富察氏隐瞒‘欢宜香’之时?更是不至于被你一番指责了。”
“皇额娘,臣妾之时气急罢了,以为皇额娘偏心,如今才晓得皇额娘是为了大局着想,臣妾是从贵妃之位晋升为皇后的,更是明白此时的嘉贵妃与纯贵妃,简直就是如狼似虎,三阿哥、四阿哥都已然长大成人,而臣妾十二阿哥不过三岁光景,十三阿哥更是尚在襁褓之中,臣妾刚刚生产不久,心力交瘁,难以周旋,若再不设法降住她们,怕是要被她们给架空了,臣妾这个皇后怕是也当不下去了。
若是从前,臣妾不过命一条,即便被她们害死也是无所谓的,可如今臣妾膝下儿女尚且年幼,身为人母,岂敢舍之,臣妾恳请皇额娘帮忙抚养永璟,一则让臣妾腾出手来周旋这个后宫,二则也想要向皇额娘表明忠心,可娴再不敢不尊皇额娘。”
见她如此,我方且明白将人斗服了,是何等滋味?便是即便让人败于你之手,还会心悦诚服。
“你是皇后,这后宫三宫六院妃嫔再多也好,也唯有皇后与皇帝是并肩而立的,同样代表着皇家的权威,哀家自然要维护你的,正如当年维护孝贤皇后一般,哀家已然是六十的高龄了,怕是没得心思来抚养小阿哥,皇后的忠心哀家内心明白便好了。
嘉贵妃金氏出身朝鲜族,她也好,她的子嗣也好,注定是不能如何的?不然咱们大清皇族的血液便不纯了,至于纯贵妃苏氏,出身卑微,不过是母凭子贵,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也不足为患,你莫要担心的好!安心抚养你的孩子,脚踏实地地做你的皇后,哀家虽然曾经与你姑姑争斗了半生,然而她临了也救过哀家一命,哀家必定不会让你们乌拉那拉氏出个废后的。”
可娴听了我的话,这才安心起来。
而也正是这一年,先皇亲弟十四爷胤祯病逝,清颜与之殉葬而亡,当日百花前结义的四人,终究只留下我孤单一人了,年纪越是大,便越是孤单了,所幸子淇也高寿,时常可入宫与我一叙。
乾隆二十一年,皇后因为产后身体孱弱病危,太医们都说身体太过羸弱,需要准备后事儿了,为此弘历也有几分心疼,毕竟这个皇后可真心是他一手□□出来的。
该纵容时纵容,该稳重时稳重,可娴十岁就嫁给他为侧福晋,此时又孕育过三个儿女,五公主夭折的时候,他也很是伤心,此时听闻皇后没得几日了,心中自然不好受的,然而他也不是天,对于这人命之事儿,难以操控。
只是道:“想来朕与可娴也算是少年夫妻的,幼年时,她便是喜欢争风吃醋,无知无畏还年少轻狂,眼下难为她懂了点事儿,膝下也有了两个皇子,偏生又这般命薄?”
不日,景仁宫内蛇虫鼠疫泛滥,更是有传闻说,皇后行将就木,弘历也唯有尽人事,看天意,命钦天司的人为皇后占卜,结果竟然发现是有人在景仁宫动土,坏了景仁宫的风水,想要挪一挪景仁宫的方位。
谁知道竟然在景仁宫东、西、南、北、东西、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位分别被人埋下了二十颗大蒜与一支艾蒿,断定这是人为,然后细细一查,原来朝鲜族有着“熊女”的传说。
传闻朝鲜神话之中,有一个天神为恒因,他膝下有一个儿子名恒雄,到了人间,降落在于一颗檀树之下,号曰檀君,将风伯、雨师、云师,主谷、主命、主病、主刑、主善恶,凡主人间三百六十余事,在世理化。
那时有一熊与一虎同住一个洞穴之中,想要化为人形,故此时常祈求于恒雄,于是乎,檀君就给了他们二十颗大蒜与一支艾蒿,让他们食用,并且百日不得见光,便可化为人形,熊做到了,三七二十一日之后,便化为了女儿身,而老虎却做不到,不能成为人形。
这不过是个神话传说罢了,随着后人传载了,到了如今长有朝鲜族人,以此来做巫祝、方术之事儿,可达到害人的效果,正因为有了这个,便让皇后病重,命不久矣,而纵观整个后宫,唯有嘉贵人金氏一人是朝鲜族人。
皇后得知后,自我反省道:“必定是臣妾平日里对她太过严厉,前不久又因为四阿哥永珹与五阿哥永琪于南书房内吵闹,臣妾便严加叱喝了几句,故此她便怀恨在心,竟用这般法子来害我?”
弘历一得知前因后果,一气之下就将嘉贵妃给废了,幽禁在宫内,嘉贵妃反驳道:“臣妾是朝鲜族人不假,但是臣妾从小在大清长大啊?何况那‘熊女’的传说,虽然没有在大清广为盛传,但是也不是为人不知啊?怎、怎能就这样判了臣妾的罪过呢?”
然而弘历已经听不见这些声音了,不就之后嘉贵妃就病逝了,而皇后的病也突然就好了,弘历看在金氏膝下两个孩子的份上,便也复了金氏的位份,并且追封为皇贵妃,也算是死后哀荣了。
乾隆二十二年,十三阿哥永璟因误用蟹肉过敏而死,可娴险些再次崩溃!她先是丧女紧随着又丧子,心如刀割,难以支持,弘历让她静养于景仁宫内,由纯贵妃协理后宫;乾隆二十四年,令妃生十四阿哥,晋封令妃为令贵妃。
乾隆二十五年三月,纯贵妃之女,四公主和硕和嘉公主下嫁富察氏傅恒次子福隆安,这富隆安乃是孝贤皇后的弟弟,虽然比四公主还要小一岁,但是却是个极其能干的青年,年方十四却英勇无双,深得弘历的欢喜。
大清这么多的公主,大部分都外嫁蒙古之地联姻,四公主能够留在京城,已然是隆恩,下嫁的还是孝贤皇后的弟弟,更是皇恩浩荡,至此纯贵妃在宫中地位更上一层楼。
三月二十三日,四公主三朝回门,皇后于景仁宫内盛宴,席间,皇后道:“四公主虽然不是本宫亲女,却也尊称本宫一声嫡母,四公主能够嫁给如此好夫婿,本宫十分高兴,特意命人快马加鞭从潘阳湖运过来上等螃蟹,养于御膳房的铜缸之内,用特质的青竹蒸笼来蒸煮,必定是色香味俱全,可惜啊,只有两只,本宫觉得四公主与额驸刚刚大婚,应该给他们。”随之对四公主与额驸道:“你们可要明白本宫疼爱你们的心啊?”
四公主笑道:“儿臣谢皇额娘赏赐。”
只见御膳房的小太监用银盘端着蒸好的螃蟹到了四公主与额驸的席作,此时的纯贵妃却突然站了起来道:“不、不、吃不得、不准吃……”。
皇后道:“纯贵妃,你这是怎么啦!莫非你要拦着本宫疼爱四公主吗?这蟹肉可是大补之物啊?”
四公主道:“是啊,额娘,儿臣与额驸都喜欢吃蟹肉呢?除了皇宫怕是旁处也找不到如此大的螃蟹了,想必味道是极佳的。”
谁知道纯贵妃却越是激动道:“不能吃,这、这蟹肉有毒。”
皇后故作惊讶道:“有毒?纯贵妃你这是在胡说什么?这蟹肉怎么有毒呢?每一道工序都是本宫亲自监督做的,哪里来的毒?你莫不是魔障了吧!”
纯贵妃道:“总之就是不能吃,不能吃!”说着便跑到了四公主的席作之前打翻了那盘蟹肉,此时皇后笑盈盈地道:“纯贵妃倒是很有见识啊?想来蟹肉之内掺合铜、银等物质,的确是要有毒的哦。”说着将手中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道:“那么当日还敢将这般毒物端到本宫十三阿哥的嘴边?纯贵妃你出身药王谷,精通医术药理,当日你就是这般害死本宫的十三阿哥么?”
纯贵妃是百口莫辩啊,要不就是她所为,要不就是她见死不救,总之都是害死皇嗣的重罪,弘历更是气急了,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朕认识你这些年,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有这般心思?”
至此,纯贵妃已然有了败势,而让弘历更为发怒的是,这般一彻查,才知道,当年思妍的死,是她所为,思妍膝下的永璜与不悔都没有得好果,这让弘历已经心生愧疚,此时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更是想着还给她公道。
那是我已然是六十有五的高龄了,于慈宁宫内,着实不想要管事儿了,然而弘历还是来找我了,我已经许久未看见过他这般心思沉重了,我问道:“弘历,你这是怎么啦?思妍已经逝世多年,永璜与不悔也离去十年有余,再大的伤痛也该磨平了,至于十三阿哥,你就当他命薄吧!”
弘历此时也已经是半百的年纪了,也慢慢显露了衰老之势,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是长寿,活到了这个岁数?更是儿孙满堂,每一次大寿,弘历都会大肆操办,难得的好福气啊。
“额娘,您可知道皇族秘密组织由孝庄太皇太后成立的女子亲卫队啊?”
女子亲卫队?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闻了,当日如嫔、祥嫔都在弘历登基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觉得她们的存在与朝政相干,便也没有多问,弘历继续道:“这是一个只听命于皇上的组织,全部都是由女子组成,她们从小就会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被秘密训练,长大之后,分派各种任务,如送到异族刺探军情、或是流落民间暗访有才之士,或是送到高官显贵身边,作为眼线等等……”。
我点了点头道:“嗯!哀家听闻当日的如嫔李慕昕提起过,你登基之后,这个组织应该直接交到了你的手中吧!”
“是,没错,并且接管所有的人员以及知道过往这个组织的业绩,的确是帝王管理天下的好助手啊?也唯有孝庄太皇太后能够有这般心智的……然而朕万万想不到,这名单之上被人撕掉了一页。”
“撕掉了一页?”我惊讶道。
弘历将一页已经发黄的宣纸递给我道:“是啊?若非苏凝亲口告知我,想必我此生此世都不知道了,额娘,朕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胡说什么?你这般英明神武,怎么会是傻子呢?”然而等着我摊开那张宣纸时,我也傻眼了,上面写着:
洪小蕾,康熙五十二年生,雍正元年,以孤女身份前往圆明园侍奉四阿哥弘历。
苏凝,康熙五十二年审,雍正十年,以药王谷大小姐身份四阿哥弘历于危难之中,入宝亲王府为格格。
钟离歌,康熙四十五年生,雍正三年,以烟尘女子身份接近四阿哥弘历。另有小字备注,雍正四年叛变,雍正七年派血滴子暗杀于江南。
看过之后,我也是感觉浑身发凉,手中已然在发抖,竟然是这样?思妍、苏凝、包括离歌都是女子亲卫队里的人物?与李慕昕、何子茜、苏素秋、高明溪一样都是奉胤禛的命令行事?
弘历又是惊讶又是气恼地道:“皇阿玛怎么可以这样呢?小蕾与苏凝竟然都是他派到我身边的眼线?”
“哎,你也莫要难过,这两人待你的情谊都不是假的,何况,她们都为你生儿育女,必定没有做过待你不住的事情?”
“是啊!故此朕更加的难过,皇阿玛从未抛弃过我,他一直派人默默地关注着我?我与弘时有着一样的待遇,可见他的心中早早就有心让我当储君的。”此时的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
“罢了,先皇的心思难测,咱们就不要想太多了。”我安慰道。
“先皇驾崩之后,所有这个组织的人都需要重新回归组织,苏凝是不想再回到这个组织,故此杀了小蕾,撕毁了这一页,可怜啊!她陪伴了朕多年,多年来,朕却从未发现她的身份有异,想来当日她何以那般巧合地救我一命,原来都是皇阿玛在暗中操控啊!”
当日成年的皇子唯有弘时、弘历、弘昼,弘昼自幼身娇体弱怕是从来没有做过考虑,弘时又因为与郭乐盈暗生情愫,双双赴死,故此,他的皇位也唯有弘历可以继承,这也是难怪,胤禛当年要杀钟离歌,原来是因为她背叛了组织。
“那就饶过纯贵妃吧!毕竟她替你生了两儿一女。”
弘历却发怒道:“她骗了朕一生,让朕如此饶过她啊?杀朕的女人,杀朕的孩子,还敢挑衅朕的权威,她还想要活着?朕不单单要杀了她?朕还要让她生前受尽苦楚……”随之废除纯贵妃为官女子,收回册封为纯嫔、纯妃、纯贵妃的玉册,发配于辛者库劳作。
不久之后,乾隆二十五年四月十九日,苏凝服毒自尽于辛者库,享年48岁。
三月后,三阿哥永璋请求弘历让她的额娘死后哀荣,弘历喝道:“这般毒妇,如何能够死后哀荣?”
永璋道:“皇阿玛,额娘再大的不是,好歹也为您生儿育女过,若是您不让额娘死后哀荣,您让儿臣如何在皇族里做人?”
“你是朕的儿子,不过是借了那毒妇的肚子罢了,从今往后不准你在提起此事,也不准你们祭奠她,从今往后你、 和嘉、永琮都是皇后的儿女,谁也不准提起这个毒妇来?”
永璋道:“为人子女若是不能为生母求得一个名分,何以为人?儿臣愿以性命换取额娘一个名分!”随之拔剑自刎于弘历面前,血染当场……。
弘历没料到永璋会这般做,痛心不已,虽然痛骂永璋道:“这个不孝子,老子还活着,竟然敢自裁?简直就是个混账东西。”不过依旧还是按着永璋的遗言,追封苏凝为皇贵妃,赐封号为“纯惠”。
乾隆二十五年十月初六,令贵妃于圆明园的天地一家春生下十五阿哥永琰。弘历半百之年得子,也算得上是老来得子,这孩子又与他极其相似,他心中十分欢喜。
乾隆三十年
弘历第四次与我共游江南,此时我已然是个古稀老人,所幸平日养生有道,还算是健朗。
南巡路上,弘历迷上了一个名为雪吟的歌女,歌喉十分动听,他一时起了兴趣,便召唤到了游湖的龙船之上,为此皇后非常动怒,责备弘历行为举止太过昏庸,弘历懒得理会她,狠狠地叱喝了她,道:“皇后,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赶来指责朕?你虽然是皇后,但是莫要忘记,你终究不过是个妇人罢了,朕要做何等事情莫不是要还要你来批准不成?”
皇后道:“臣妾的职责便是如此,莫非要等着皇上做出大伤国体的出格事儿来,才敢来进言么?若是臣妾没有记错,皇上如此喜欢臣妾,便是因为臣妾敢想敢做、敢说敢劝的真性情吧!”
弘历只怕也是被气糊涂了,指着皇后道:“那你就错了,莫说朕从未用心喜欢过你,即便喜欢过你,那也不过是因为能够替朕做事罢了。”
此话一出,皇后是大受打击啊,跑到我这里来,哭成了泪人,我劝慰道:“皇后啊,你也是快要五十的人了,怎么还能够如此失态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毕竟年事大了,很多事情都不想管了,出来也不过是看看热闹罢了,想着,怕是再过几年,就再也不能这般长途跋涉了,弘历的那些事情也就不知道了,皇后禀告道:“皇额娘,臣妾真的是没有法子了,皇上不再不是从前年轻力壮的风流岁月了,怎么还是要胡来?
若是良家女子也罢了,可是一个歌女,这有损咱们皇家的威严啊?文武群臣们都已经进言过,但是皇上丝毫听不进去,他们便跑到了臣妾这里,想要臣妾出面,臣妾认为,皇上此等行为的确有损威严?就说了几句,没想到竟然惹得皇上大发雷霆,臣妾迫不得已只能请皇额娘您来出来了,皇上向来孝顺,皇额娘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我想也是,从前只是觉得胤禛也是个风流的,如此才知道弘历这个儿子,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从前他年轻便也罢了,此时他都是五十有五的老人了,又是这般儿女成群,绵德都成婚了,娶的是忆林的庶女翎筠,如此便是亲上加亲了。
永璜与不悔不幸病逝之后,我对绵德这个曾孙也是非常疼爱的,虽然不在我的身边长大,但是我极其喜欢这孩子,眼下,他都长大成人了,刚刚成婚,此番南巡,我便将他们小夫妻带在身边,我若是再能够多活几年啊,我看很快就能够抱到曾曾皇孙了,要五世同堂了哦。
“皇后啊!这几年,你怕是又浮躁了些,你年纪也不小了,何苦再为了这些事情与皇上动怒呢?平日里,你与令贵妃便是颇有相争,皇上已经有些不满意了,你再为了这些事情横加指责,你不存私心,再是为了国家大义,皇上也会误会你是在争风吃醋的。”
“皇额娘,臣妾并不是想要争什么,但是皇上、皇上……”说着皇后又是泪眼婆娑道是:“可是从前孝贤皇后在世的时候,皇上一心一意要立嫡子为太子,如今却并不是那般宠爱臣妾的十二阿哥,反倒对令贵妃的十五阿哥格外的照顾。”
弘历一直都想要立嫡子为太子,无奈他两番这般想法,结果永琏与永琮都是那般命薄,故此他即便有这个意思也不敢表达出来,如此皇后心生芥蒂,我安慰道:“皇上喜欢十五阿哥,一则是因为他还年幼,父亲喜欢年幼的孩子是应该的,再则便是永璋那年死得那般凄厉,皇上心中难过,恰好十五阿哥出生了,故此多宠爱了些,你便不要计较了,十五阿哥虽然不是你亲生,但也是你的庶子,你也要疼爱为好。”
“臣妾知道便是了,可是这一次,皇额娘您一定要出面为好,为了皇上的声誉,为了咱们皇家的名声……”皇后几乎是哀求,我也知道是弘历行为出格了,然而就在此时,我感觉胸口闷了一下,许是在船上坐久了,毕竟是年纪大了,偶尔有些胸口也是有的,我连忙捂住了胸口。
恰好此时绵德与翎筠进来了,瞧见我脸色不好,连忙过来照看我,他们一左一右扶住了我,绵德指着皇后问道:“皇祖母,您到底跟□□母说了什么?瞧您讲□□母气成了什么样子?”
而就是那般瞧,弘历就在此时进来了,听了绵德的话,以为是皇后对我做了什么,他本来刚刚与皇后吵了一架,真是恼怒她的时刻,顺手就给了皇后一个耳光喝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敢来太后这里说三道四。”
皇后怕是没料到弘历会动手打她,更是心凉,捂着脸,诧异地看着弘历,喊道:“弘历哥哥,你、你竟然竟然动手打我?”
“这一耳光朕早就该打了,从前你便对太后无理过,只怪朕觉得你不过是心直口快,有口无心,都原谅了你,没想到你更是变本加厉,太后年事已高,你跑过来胡言乱语,若是让太后受了刺激该如何是好?”
皇后也只怕是气急了,喊道:“她若是不用欢宜香来害我?我能够对她无理吗?”
提到“欢宜香”我更是激动了,心口更是疼,绵德与翎筠忙着照看我,弘历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知道为何我嫁给你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吗?是因为富察氏在我的景仁宫里埋了欢宜香,而这件事情皇额娘知道得一清二楚,而秘而不宣,我事后调养了好些年,这才调养好了身子,可偏生我的孩子又那么的命薄?现在就剩下永璂一个了。”
绵德见我呼吸急促忙着喊道:“皇爷爷,您快来看看□□母啊?□□母都快被皇祖母给气坏了。”
弘历便忙着过来照看我了,等着我再次恢复神智,才知道弘历一气之下便将可娴给了废了,而可娴这性子也是心高气傲的,一日连续受到打击,听闻皇上要废后,更是情绪激动,一剪子将头发给剪了。
弘历道:“父母在,不断发,你此时断发只要诅咒额娘死吗?”更是反怒,当日就命人将她遣送回了京城。
这场南巡也就结束了,乾隆十三年时,他在东巡的时候失去了富察氏,此时又在南巡的路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回到京城之后,弘历的盛怒还未消,连续收回了册封可娴为娴妃、娴贵妃、娴皇贵妃、皇后的玉册,还直接将皇后打入了冷宫。
我劝都劝不住,弘历道:“这个恶妇,都怪朕平常太过放纵她,这才让她什么话也敢说?无论事情是真是假,她一句话便败坏了额娘与孝贤皇后的名誉,朕哪里还能够容得了她?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她根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同年,封令贵妃魏氏为令皇贵妃,摄六宫事。
乾隆三十一年
可娴在冷宫之内派人来请我,说眼下已经是病入膏肓,只是想着临死之前见我一面,我也只能是叹息一声了,想来我与她也是相识了几十年,再则这件事情的确不是她的错,在冷宫内待了这么久,什么惩罚也都够了。
她拉着我的手哭诉道:“我、我十岁就嫁给了弘历哥哥,我一直都以为他很喜欢我……直到了今天,我才明白,我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爱过我,在府中他宠我,待我好,是因为我的姑姑是皇后,因为我深受皇考的喜欢,入住紫禁城后,他依旧爱我宠我,那时因为他要我去平衡后宫势力,即便他一手将我捧上了皇后的位置,也是为了阻止富察氏再次送女入宫,我、我的孩子,对于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等着有一天,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他便将我弃如敝履了,可怜我、我这一生为了他劳心劳力,待他全心全意,倒是不知他竟然是这般无情之人……”。
哎!听她如此说,作为一个女人,我是十分同情她的,我早早便知道她的结局不会好,但是真没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只是安慰道:“你莫要这样想?皇上只是在气头上,你们夫妻这些年,他若是真心待你无情,便不会如此重责于你,等着他的气消了,他自然会让你复位的。”
可娴哭着道:“额娘,他待我如此无情,即便再复我皇后之位,我也不能与他成为夫妻了,可娴只有一件事情放不下,求额娘替我好生抚养永璂,在这尘世上,也唯有永璂值得我去惦念了。”
她跪下给我磕头道:“求额娘看在可娴也喊了几十年的额娘份上一定要答应我,可娴这些年没少冒犯额娘,额娘就当可娴是个不听话的女儿,不要跟可娴计较,若是有来生,可娴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额娘要是与你计较,又怎么会让你成为皇后呢?额娘怎么看啊,怎么看你这个性子跟额娘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啊!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眼睛里啊揉不得半颗沙子,比起富察氏来啊,额娘更加喜欢你,真性情,不虚假,好孩子,你在忍一忍,可千万莫断了心志,等着皇上想明白了,自然会放你出去的。”
可娴听话地点了点头道:“额娘放心,可娴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不会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自裁在这冷宫,若是不能做他最爱的女人,那我便做他最恨的人。”
当夜,灵芸哭着跟我禀告道:“额娘,出大事儿了。”
我心中已经猜到了三分,道:“皇后终究还是自裁了是么?”
灵芸捂着嘴道:“额娘,皇后简直是疯了,她、她在冷宫里与一个侍卫赤身**的死在了一起,此时皇上都要被气疯了。”
哎!这个可娴啊!临死之前她竟然背叛了弘历,她是真心想要让弘历记住她一辈子啊?哪个男人能够承受这样的羞辱?何况那个人还是天子。
又连累了一干无辜的人,弘历简直是亲自在冷宫里完成了一番血洗,事后,恨不得将可娴挫骨扬灰啊?挨着还有永璂在,他听了我的劝,没有如何,可是丧礼去特别的简单,连一个皇贵妃的仪仗都不愿意给。
此后更是许多年都是耿耿于怀,每当提起可娴来,都是咬牙切齿,对待永璂也是极其的不顺眼,幸好我还能护着他一点。
可娴死后,我将绵德与翎筠、忆林、令皇贵妃一同叫到了慈宁宫,冷冷问道:“你们告诉哀家,皇后如今这般惨死,皇上如今气得病重,谁该来负这个责任?”
我虽然身体老了,但是眼睛还没有瞎,心也还依旧明亮,我拄着拐杖,一步步地走到他们的面前。
他们纷纷道不知道我这话的意思,我重重地将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戳,道:“你们不知道哀家的意思,好、好得很,那边让哀家来好好来问问你们,说,那个叫雪吟的歌女是谁找来的?”
令皇贵妃的头低得更下了,我继续道:“哀家再来问问绵德你与翎筠为何那般巧地来到了哀家的船上?再则,皇上又为何那般巧的来了?忆林,你告诉哀家,你没有在你皇阿玛面前进言,让你皇阿玛将她放到冷宫里去?”
被我问了几句,个个都没有话说了,我问道:“哀家再问你们一遍,此事,你们认是不认?”
绵德道:“□□母,绵德只是关心□□母,所以才到□□母的船上去的。”话音刚刚落下,我一拐杖就打在绵德的身上,喝道:“还敢扯谎?你不晓得哀家与皇后谈话的事情,都没得旁人么?你灵芸嬷嬷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进去,你非要进去的,你关心什么?关心皇后会杀了哀家不成?”
我这年纪大了,身上也没得多少力气,然这一拐杖着实也不轻,绵德连忙求饶道:“□□母,绵德知道错了,绵德只是心中不服气罢了,绵德的祖母那般年轻就殁了,阿玛也是那般命薄,而这一切与她都分不开干系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了忆林的面前,问道:“忆林,你就这样教育哀家的曾孙么?”
忆林泪流满面道:“皇祖母,从前您是那般疼爱忆林的,如今、如今怎么为了那个女人而这般叱喝忆林?忆林说的不过是事实而已?何况,忆林的皇额娘那年为何会突然薨在东巡的路上,断断与她是脱不开干系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我是恨铁不成钢啊?想要抬起拐杖打她,可惜被灵芸给拦住了,灵芸道:“太后娘娘,您快别动气了,即便你当真要责罚这群晚辈们,也不必亲自动手的。”
我道:“说得对极了,哀家这般大的年纪了,怕是与你动不了手,忆林你、你给哀家自己掌嘴!”
忆林顶嘴道:“皇祖母,忆林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见她这般嘴硬,狠狠地朝她的背上打了一无拐杖道:“你还敢顶嘴?你是要气死哀家吗?”
忆林连忙道:“皇祖母,忆林知错了,您别生气。”
我又喊道:“皇贵妃,你、你……”。
令皇贵妃倒是很识相道:“皇额娘,臣妾知错了,皇额娘若是要责罚,臣妾毫无怨言,只是请皇额娘给臣妾留些颜面,不要在晚辈们面前责备臣妾,不然臣妾怕是没脸活了。”
“你还晓得要颜面?你明知道皇后的性格,明知道皇上的性格,还敢设下这样的毒计,来让帝后反目,闹成今日这番模样?”令皇贵妃无话可说,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道:“臣妾、臣妾并未想得这般周全,皇上喜爱歌女,臣妾也是想要投其所好。”
“好,好一个投其所好,那么哀家便喜欢看着你自己打自己,你此时便好好地来投其所好,好好地讨好一下哀家吧!”她也不敢不从,左右开弓地打起了自己来。
我又指着翎筠道:“还有你,翎筠啊?你是绵德的妻子,是三公主的女儿,也是哀家的第一个曾孙媳妇儿,哀家这般疼爱你,你不能辅佐夫君成才便罢了,你还能帮着三公主在他耳边胡言乱语,让他小小年纪充满了仇恨,你、你该当何罪?”
翎筠忙着道:“翎筠知罪了,□□母息怒。”
绵德求情道:“□□母,您要罚就罚绵德吧!翎筠如今怀里绵德的孩子,您就饶了她吧!”听他如此说,我也是高兴不是,难过也不是,我这般动怒,然而又担心打坏了她的孙子,她肚子里的可是我的曾曾皇孙啊!”
便也只好作罢了,便也令令皇贵妃停止了掌嘴,指着他们道:“哀家今日这般喝你们,惩罚你们,不是要为皇后出头,也不是说她没有罪?哀家只是气你们,竟然想着利用哀家这把老骨头?你们平日说自己如何孝顺,如何孝顺?莫非就是这般孝顺的么?”
她们纷纷道知错了,我这一番大怒,也觉得体乏了,便道:“你们利用哀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令皇贵妃,从今日起,你给哀家去钦安殿抄写佛经,为皇后的亡灵超度,抄够七七四十九为止,忆林,你、你给哀家以女儿的身份为皇后守丧,要诚心诚意,不可虚假;至于绵德与翎筠两个小的,禁足在家,哪里也不准去,好好地替哀家养着小曾曾孙,若是出了个好歹,哀家、哀家饶不了你们。”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发过脾气,倒是没想到临了,人都要入土了,我竟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这些年,我瞧着后宫这些女人的争斗,真的是看厌了,于是决定搬到清漪园里居住,只能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了。
乾隆四十年
弘历已然是六十五的老人,来清漪园看我,我问道:“自从可娴死后,你的后宫便再无皇后,你是怎么想的?”
弘历道:“朕都这般的年纪了,有无皇后都无所谓了。”
“可如今朝堂上都在呼吁你立太子,你不立皇后,该立谁也太子呢?哀家知道,如今你膝下的几个孩子里,你最中意的便是十五阿哥,魏氏,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么?这些年,她这个皇贵妃也很是称职!”
“没想到她已经游说到额娘这里来了,立不立皇后倒是无所谓的,关键她是想要朕立太子,朕的确是想要立永琰,但是偏生她这般让朝臣们来给朕压力,朕便偏生不妥协。”
“你、你开始厌恶她了么?”
“那倒不是,只是帝王都喜欢聪明的女人,却偏生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这便是当日皇阿玛的淑贵妃当不了皇后的真正原因啊?浮萍此人颇有见识,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养花女,她说她这般见识与才学是因为在四书库里所学,然而若是在进入四书库之前她如同个孩子般单纯,光看那些死书也变不成这样?
他比朕小了十八岁,如今也不过是青年,真若是立她为皇后,立永琰为太子,朕不知道朕这个皇帝能够活到何时啊?何况永琰年方十五岁了……”弘历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最后道:“不过朕这个年纪也的确该立太子了,不过,朕得效仿汉武帝,立子杀母。”
同年,令皇贵妃魏氏浮萍薨。
乾隆四十二年
这一年我已经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了,就连灵芸曾经在我眼中如同一个孩子般的人物都已经满脸的皱纹了,人啊,终究是会生老病死的,到了这番年纪,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弘历仅仅拉着我的手道:“额娘,您再陪陪我!”
“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怎么还如同个孩子般?弘历,你返老孩童了么?” 我双眼迷离地瞧着他,仿佛他依旧是当年那个年轻俊气的小伙子,殊不知他此时走道也快不了了。
“那么多的女人,那么多的孩子,都不能陪着我,唯有额娘才可以的,额娘若是没有了,我、我可该怎么办啊?”
“人固有一死的……最近啊!我常常想起过往的事情,想来五十多年前,我年家覆灭的时候,我年世兰便该死了,没想到竟然有命活到了现在,真是老天眷顾啊?”我一手拉着灵芸的手,一手拉着弘历的手道:“你们两个啊!就这样彼此陪着吧!这皇家也不知道为何总是有这些糟心的事情,能够如你们这般相伴多年的,不容易,要、要好好真心,晓得不?”
我当真没想到自己的一生能够活着这般长?从前齐妃便说过,人活着便是来受罪的,如今想想,要享受这人间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受这人间各种苦楚了。
在我弥留之际,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的故人,我时常非常地想念他们,我爱过的人,爱过我的人,我恨的人,恨我的人,每一个都是那般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时的我,明艳、美丽、傲气、跋扈、张扬,那时的我会高兴开怀的笑,会气急败坏的怒,会肆无忌惮的哭,会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撒娇,会对我痛恨的女人大打出手,会争强好胜,会与后宫的女人针锋相对,对瞧不起的人嗤之以鼻。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当那些人从你的生命里逝去,什么爱与恨,什么恩与怨,所有的一切都不会重要了,你依旧会怀念他们,因为他们出现在你最美丽的青春里……。
我紧紧地抓着弘历的手道:“弘历,我、我这辈子最、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就是认了你这个儿子……”。
我隐约感觉泪水打在我的脸上,隐约听见他的声音道:“额娘,我这辈子印象最深刻的一幕便是有个美艳绝伦的女人摔倒在碎冰的御河上……”。
“冰天雪地,深夜寒漏,四阿哥一袭单衣长袍,不冷么?”
“弘历,一介匹夫,受惯了风霜雨雪,身子已然麻痹了,自然不冷,娘娘,锦衣貂皮袭身,金银斗篷御寒,为何会冷?”
“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银冰垂楼宇,凯雪照孤人,哪里会不冷的?”
“雨雪瀌瀌,见晛曰消,再冷的日子,也总会有春暖花开的时日。”
“本宫真心认你为子,你可明白……”。
乾隆四十二年二十三日子刻,皇太后钮钴禄氏“痰忽上涌,遂于丑刻病逝”,终年86岁。
举国致哀,尊谥号定为“孝圣慈宣康惠敦和诚徽仁穆敬天光圣宪皇后”(后世称其为孝圣宪皇后),葬于泰东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