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收到猎人考核的通知书啦！”必莉卡提着连衣裙的裙摆，顺着旋转楼梯蹬蹬蹬跑下来，欢快地趴在楼梯扶手上喊：“我今晚就出发，帮我准备一下旅行用的小号烧瓶和试管好不好？”

    “欸？不是说好下个月出发的吗？”泽拉正在厨房煎鸡蛋，听到必莉卡突然更改了行程，惊讶地举着锅铲从门口探出头来：“你爸爸还特意买了新的帐篷回来，打算带你一起去露营呢。”

    必莉卡飞快地从晾衣绳上收起晒干的衣服，跑到厨房门口和泽拉拥抱了一下：“抱歉，妈妈，原谅我。”没等泽拉说什么又一阵风似的刮上了楼，木质的楼梯板吱吱呀呀响，泽拉听到她远远传来的声音：“但如果下个月的月圆之夜出发，就赶不上考试啦！”

    炉子上的平底锅冒出滋啦滋啦的油烟，泽拉想起她的煎蛋，连忙回厨房拧关炉火。低头看着燃气灶沉思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一边解围裙一边走到客厅打电话：“喂，亲爱的……”

    按照古老的传统，魔女的孩子一旦满12岁，就必须在月圆之夜离开家，进行为期一年的独立修行，必莉卡也不例外。

    经验丰富的母亲泽拉在房间里帮忙检查行李：“别带水晶球了，怪沉的。”

    必莉卡舍不得：“欸？那我要怎么占卜嘛。”

    “店铺里买得到的，等安定下来之后再买个新的就好了啊。”泽拉把水晶球拿出来，换了一小袋储魔水晶塞进去，嘱咐她：“要常常写信回来哦。还有，如果希望在哪个城市定居的话，一定要征得当地的魔导士的同意才行，知道吗？”

    “记住了啦。”必莉卡对着穿衣镜整理头上的蝴蝶结发带，宽松的黑色长袍罩在吊带上衣和短裤外面，下摆在小腿边拂动：“奈奈，你兴奋吗？终于要开始了哦，独立修行！”

    名为奈奈的黑猫蹲踞在穿衣镜顶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只有小鬼才会为出远门兴奋。”

    黑猫似乎是魔女默认的宠物。

    奈奈和必莉卡一起长大，可口气总是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给必莉卡留面子。

    窗外响起咚咚咚的敲击声，泽拉顺手推开窗户，一只乌鸦从外面飞进来，张开嘴巴，留声机似的吐出一段话：“宝贝，晚餐准备好了，快下楼，大家都在等你。”

    是爸爸涅亚的声音。

    必莉卡冲奈奈做了个鬼脸，拿上立在墙角的飞天扫帚下楼，泽拉提着她鼓鼓囊囊的单肩斜挎包紧随其后。

    餐厅里热闹极了。

    小镇上只有必莉卡一家魔导士，邻居们听说必莉卡要外出历练，特地聚在一起为她送行。

    餐桌上是热气腾腾的煮马铃薯、南瓜浓汤、普罗旺斯炖菜、苹果派，大块的丁骨牛排和香煎龙利鱼装在漂亮的银盘子里，埃姆婶婶还带来了必莉卡最爱的巧克力蛋糕。..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在必莉卡周围，安娜好奇地去掀必莉卡身上的黑袍：“嘿，我从没见你穿过这个。是魔法袍吧，附魔吗？”

    “嗯，附了一个防雨的小魔咒。”必莉卡掀开袖子展示给她看，那里用细细的银线绣着一串艰涩的咒语。

    “谢谢。”埃姆婶婶接过泽拉递给她的银叉，转头问：“小必莉卡有心仪的城市了吗？”

    必莉卡用力点头：“嗯，我打算先去萨邦，参加猎人资格考试。”

    “猎人？听说那个会死人的啊！”安娜惊得叉子一偏，插碎了一块马铃薯，担忧地问：“你真的要去吗？”

    “可是，我妈妈当初也顺利通过考核了啊。”必莉卡只犹豫了一秒钟，马上乐观地想：“我一定也没问题的。”

    “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哦。”泽拉插着腰严肃地警告她：“不要太小瞧猎人执照了，正式考核之前的初选便是万中选一，第一年参加的新人就取得猎人执照的几率，更是三年中才有一人。”见必莉卡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笑起来：“不过凭你的本事大概连初选都过不去吧，那样的话，妈妈可就安心了。”

    “少瞧不起人了！”必莉卡气鼓了脸，赌气一样确立了自己的目标：“当初妈妈在旅行途中拿到了2份证书吧？我一定会超过妈妈的，3个，不，我要考出4个来！”

    涅亚温和地望着她笑：“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如果觉得撑不住，随时可以回家的。”

    才不呢。

    如果历练不满一年，会失去所有魔力，那样就不能做魔女了。

    “放心吧，爸爸，我没问题的。”必莉卡踮起脚尖在涅亚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搂住泽拉的脖子，也给了她一个吻：“我会想你的，妈妈。”

    午夜来临，满月升至半空。

    必莉卡与小镇上的人们一一挥手道别，意气风发地从母亲泽拉手中接过飞天扫帚。她提膝跨坐到扫帚杆上，整理了一下挎包的位置，手里拎着盖一方蓝白格子布的小篮子，里面装满了她喜欢的零食，最后把气死风灯挂到扫帚前端。

    准备就绪之后，必莉卡在心中默念：1、2、3……风渐渐从脚下升起，一圈一圈盘旋而上，掀起她柔软的刘海。

    必莉卡第一次带这么重的东西飞行，她小心地调整扫帚倾斜的角度，适应了一会儿之后，稳稳地浮在离地3英尺的地方：“我出发了！再见，爸爸、妈妈、赫尔曼爷爷、爱姆婶婶、巴顿伯伯、黛西阿姨、安娜、贝蒂、约翰……再见！——走啦，奈奈！”

    听到召唤的黑猫迈着猫步从后面追上来，借助低矮的灌木丛，熟练地跃上扫帚尾巴，再跳到必莉卡肩头。

    飞天扫帚带着必莉卡拔地而起，乘风直上。前方，是浩瀚而璀璨的百万星河。

    ***

    离开家三天之后。

    必莉卡顶着正午的太阳，骑在扫帚上绕来绕去，拿着地图仔细比对下方的山脉与河流：“啊咧，这里应该有个村庄的啊。”

    “应该是那里吧。”奈奈的猫爪指向东南方，隐隐能看到七八间破落的房舍茅屋，但十分安静，没有炊烟也没有鸡鸣狗吠，在林中鸟雀啁啾的映衬下，仿佛一潭死水。

    总觉得不太对劲。

    必莉卡谨慎地在空地上降落下来，沿着阡陌走进村中，发现有的院门上挂着锁，锁孔却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还有的干脆门户大开，里面只剩了些笨重的家具，有老鼠听到脚步声，嗖地一下从门后蹿进床底下。

    “什么啊，这村子已经荒了嘛。”奈奈沿房檐绕村子走了半圈，重新跳回必莉卡肩上：“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是十几年前的老地图了。”

    “这可怎么办，原本还打算在这里补给一下的。”必莉卡发愁地掀开盖在手提篮上的蓝白格子布看了看，小甜圆面包和咸牛肉三明治都吃完了，只有爱姆婶婶送的一大盒巧克力还没拆。

    奈奈舔着爪子提议：“去小溪那边看看吧，如果能钓到鱼也不错。”

    必莉卡慢吞吞地跨上扫帚，一边照奈奈的话往不远处的小溪飞去，一边抱怨：“我可不懂料理，又不能像奈奈你一样吃生的……”

    很快，稀疏的林木和灌木丛后露出波光粼粼的溪面，同时传来的还有香气扑鼻的食物香气。

    “哇，有人！”必莉卡扛着扫帚冲出小树林，溪边已经有车队在扎营休息了，是个很小的车队，只有一辆巴士。似乎不是商队，因为她看到的人数就足以装满整辆车厢，并没有放置货物的余裕。

    围坐在火堆边的壮年男人听见声音，立刻警惕地拿起手边的兵器站起来：“什么人？！”

    不过，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他们便放松了警惕，这些人眼中，只看到了一个脸庞如洋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偷穿了大人的长裙子，扛着大扫把从林子里钻出来。

    威胁性等于零。

    “呃，你们好。”必莉卡彬彬有礼地提裙欠身行礼，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架在火堆上的烤鱼和咕噜咕噜冒水花的奶白色蘑菇汤：“请问，可以卖给我一点食物吗？”

    “天哪，偷偷从家里逃出来的小姑娘问我们要吃的呢！”

    “喂，扫除做完了没有啊？哈哈哈。”

    “拿去玩吧，小不点儿，噗噜噜野猪尾巴上的毛哟。”

    众人哄笑。

    趴在她肩头的奈奈压低了身子，小声提醒：“这些人大概没见过魔女，你最好别解释，先看看情况再说。”当然，这番话传入其他人耳中，只是喵喵的叫声而已。

    一个胖乎乎的憨厚相的大叔最先靠过来：“你好，小小姐。我是车队的领队唐恩，你迷路了吗？”

    必莉卡仰头望向他，欢快地答道：“不，我没有迷路，大叔，只想换一点吃的。吃饱之后我要继续往萨邦市走哒！”

    “喂！”奈奈站起来，扭头瞪着她：“有点警惕心好不好？”

    “哦哦，萨邦市，萨邦市。”唐恩大叔低声念叨了两遍，重新打量起必莉卡：“难道你也要去参加猎人考核吗？”

    “大叔你怎么知道的？”必莉卡眼睛亮晶晶的，开心极了，想也不想就说出了实话。

    “实际上，这些人都是要去参加考试的。”唐恩大叔竖起拇指往身后指了指，小声补充了一句：“都是你的竞争对手哟。”

    不过必莉卡显然没有在意后一句，只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环视所有人：“哇，这么多人。”

    仅仅坐在溪边的人就有32个，比她出生长大的小镇总人口加起来还多。

    “这哪儿叫多啊，孩子。”唐恩大叔哈哈大笑：“每年参加猎人考试的总人数有几百万呢。”

    他领着必莉卡走到最边上的一个火堆那里，努了努嘴：“喏，坐这儿吧，鱼一会儿就烤好了。要不要考虑跟车队一起走？直接送到国境线的车站哦。”

    “可以吗？”必莉卡双手从后腰滑到膝窝，从善如流地捋顺长袍，抱膝坐到地上，想想不用自己找路倒也不错，于是点点头，又问：“我需要缴纳多少戒尼呢？”

    “不急不急，到了之后再给也可以的。”唐恩大叔对于必莉卡的懂事十分满意，不过……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必莉卡的年纪。嗯，到国境线之后再付好了，加返程的车费一起。

    目送唐恩大叔回到卡车旁擦拭前窗和后视镜后，必莉卡才顾得上打量火堆边的其他人，和其他火堆边热火朝天的氛围不同，这边只坐了一个银白短发、穿暗蓝色长袖高领单衣套v领短袖的男孩子，和一对身材纤细柔弱的双胞胎姐妹，都埋头吃鱼，对必莉卡的到来没什么反应。

    必莉卡正考虑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后面突然罩过来几个高大的人影。

    唐恩大叔离开后，先前嘲笑必莉卡的几个壮年男人狞笑着围住必莉卡四人，握紧的拳头嘎嘎直响：“喂，你们几个，把猎人当什么了？告诉你们吧，猎人考试可不是你们这种小鬼头和女人能参加的。”

    一个尖嘴猴腮、略微驼背的男人捏着尖细的嗓音“咯咯咯”笑起来，下流的目光在双胞胎姐妹饱满的胸脯前巡睃，附和道：“反正你们去了也只是浪费考官的时间而已，不如让我们先……审查审查，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