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清穿) 第13部分阅读
陌上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陌上花开(清穿) 第13部分阅读
熟悉。多少次了?已记不清。
孤独的原因,孤独的理由,她早已不再去想。从未想过要融入这个环境,又怎会不孤独?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爱人,没有熟悉。漫漫长夜,只能这么度过。
第三十五章 心乡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前后已近十日,可伊晴仍是那样躲着十四。十四倒不急,锲而不舍地努力着,却害得涟汐为这两人干着急。
“我,我不知道。我一看到他,我的心就好乱,就只想躲着他。”心一乱,又如何去想呢?伊晴抚摸着自己心爱的黑骏马追风,想避开这个话题。
“好久都没看你跳舞,别是生疏了,我可一直都有练。”
也不想继续挑伊晴的心事,涟汐把注意力转到了刚说的话上,“我倒真生疏了,骨头都硬了,我们要再来场比赛我可输定了。”
“单论跳舞的技艺你可不如我,”伊晴可不知“谦虚”为何物,想什么就说什么,“知道那次我为什么向你认输吗?不是因为你舞跳的好,而是你的意境。”
“意境?”涟汐不太明白,伊晴看出什么了吗?
“对,意境。听你唱看你跳,心底就会有一股悲伤,就会被那种彻骨的孤独感包围。你真的就好像那月宫仙子,一直孤独寂寞着。”
涟汐淡淡地笑了,或许是吧,伊晴也是个知心人啊。不顾伊晴满嘴的为什么,涟汐也伸手摸着追风光亮的毛色。当事“人”追风没什么反应,伊晴倒是一声惊呼。
“天啊,追风可是连我哥都踢过,涟汐,你的面子真大。”追风是匹烈马,当初伊晴费了好大番功夫才驯服它。除了伊晴,追风对其他人毫不客气,所以平日里追风的一切都是伊晴亲手搭理的。现在涟汐摸了它之后竟还是安全的,真让伊晴惊奇不已。
“追风肯定喜欢你!”这话真让涟汐哭笑不得。伊晴把马鬃乱揉一气,惹得追风转过头啃着她的衣袖。涟汐一抬眼,见不远处有个人跑了过来,而另一边,还有两个人骑马而至。
这好,无巧不成书,又凑一块了。涟汐推推伊晴,伊晴这才发现,想跑也来不及了,被十四拉住手拎到一旁。伊晴用力挣开,也不理他,把涟汐拉到追风前。
“涟汐,反正追风也喜欢你,它好久没跑了,你就骑着跑跑吧。”说着就把涟汐推了上去。涟汐刚坐稳,就感觉到了追风的不耐烦,心下暗叫不好,想下马却已来不及,一句话未说就奔出好远。
“糟了!”伊晴刚才只想着不理十四,把涟汐推上了马,这才突然想起追风许久没畅快地跑了,这一奔骑术平平的涟汐哪能受得了,忙转向一旁的十四,“这下糟了,追风的性子烈着呢,再跑下去会把涟汐掀下来的!”说着就像跑出去。十四一把拉住她拦在怀中,阻止着她的傻动作。
刚下马的两人也听见了刚才的话,四阿哥立刻一个翻身上马,没有丝毫的犹豫,朝那个方向奔去。而十三猛然停下了上马的动作,手握住缰绳上,紧紧的,紧得快将其嵌入掌中,仿佛一松手,就会抑不住自己满心的焦灼,就会马上追过去。但他终是松开了手,有四哥在,他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看来自己与马真的有仇,什么时候骑着都没安神过。涟汐本想靠自己知道的那点技巧控制住追风,可追风憋得久了,好不容易跑开了哪会停下,而且仿佛知道涟汐水平差,愈加嚣张。
还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五脏六腑都要颠了出来,脚也早已离了马蹬,再也踩不上,身子竟也开始左右摇晃起来。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涟汐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牢牢抓着缰绳,等着跌下马的那一刻的到来。
“汐儿,汐儿!”耳边传来这样的呼声,就在不远处。是他,是他!他真的追来了!一丝欣喜在涟汐心中荡开,泛起层层涟漪,又化作一阵安心,竟安抚了心头的忧惧。
挣扎着向后望去,那熟悉的身影,还有那焦灼的神色,是他,真的是他。泪水突然就那么涌了出来,沾湿了睫毛、脸颊,更湿润了心房,引来阵阵轻颤。
见已近在眼前,四阿哥又是一甩鞭抽向座下。幸好一开始便相隔不远,拼尽全力应该能追上。本已打定不再心系这相望难相拥的女子,可是,一听到她有危险,便什么都忘了。一路追来,一路提心吊胆,只是为她。
“汐儿!”终及身侧,他一手掌着缰绳,把另一只手伸向她。
她转过头,看向略后方的他。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读懂了他眼中的那句话——相信我。
毫不犹豫,她放开缰绳,握住他的手,顺着力道从马上向后滑落。同一刻,他侧身离马,揽她至怀跌落地上,又滚了几圈,才算真正平安了。
涟汐趴在那保护了她的胸膛上,感受着两人一样急促的心跳。头交织耳边,待着呼吸的平稳。这种心安的感觉,是平静?是庆幸?还是,幸福?
跌落时是他垫在地上,自己一直被紧紧护在怀中。那他受伤了吗?涟汐心中一急,抬起头想直起身子,唇,却轻轻擦过他的。温温相触,对视片刻,然后蓦然分开。
脸上微微一红,涟汐别开头坐了起来,又伸手拉了一把四阿哥。两人也不站起来,就那么坐在草地上。
“受伤了吗?”两人一同问出。涟汐一怔,摇摇头。四阿哥也摇摇头,却被涟汐抓住了手,“不要对我隐瞒。”
四阿哥眸中一凝,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磕碰了几下,不碍事。”
涟汐仍有些担心,但又不便察看到底伤的怎么样。四阿哥反手一握,把涟汐拉了起来,又唤近已跑回的马,“我们回去吧。”
一路无语,涟汐不停地把双手分开、交握、分开,心底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冲破限制。这已不是什么冲动,而是积蓄许久,只待有一天能全数尽出的沉淀。
伊晴、十三、十四正焦急地候着两人。十三深深看了涟汐一眼,和四阿哥一道走了。涟汐让伊晴放心,又让十四送伊晴回去,自己一个人向住处走去。
刚才的危险,涟汐似乎已淡忘了。她只记得他真实的焦急与关切,还有那个眼神——相信我。自己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甚至,可以把性命交到他手上。这,意味着什么?
过往的种种也尽摆在面前,涟汐叹了一声,完了,终是,逃不掉了。如果这样都不算喜欢,世间恐怕没什么情爱了。不谙尘世的小龙女尚且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的过儿,自己又能避开吗?
突然好想跑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可是,可是……
“你放心,四哥只是有几处碰伤,没什么大碍。”找来涟汐散步,开口第一句便是说这。十三压住心头的酸涩苦涩,故作轻松地和涟汐说着。
“那就好。”涟汐尽量平静地说,心里愈发对十三有歉意。
“四哥对你这般,是不是真心的你应该很清楚,你还没个打算吗?”心再痛,再难受,还是真心希望他们开心、幸福。牺牲自己,又算什么?
“哎。”涟汐真不知能说什么,也根本说不了什么,只能叹一声,包含所有无奈与愁绪。
“我真不明白。”十三摇摇头,拉着涟汐向落日的方向走去。忆起昔日两人的对诗、朗谈,又是怎样的无忧,如何的畅然?而今非昔比,倒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嫣霞映空,天然的寥寥数笔竟勾出些许苍茫。这样望着,不由自主地便会沉入回忆,细品过往。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老天早已注定好了的,”缓缓的话语,不似释然,也不似忧怅,“你若不是生病,也不会被分到御花园,你若不是晚上在御花园打扫,也不会碰到十四弟,就更不会到娘娘那。你我就不会相识,更无法相知。”还有一句,他永远不会说出来——若不是这些,我也不会爱上你,可即便如此,我仍不曾后悔。
注定?!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又如一个响雷炸响头顶。自己无意买下碧绿佛珠,又来到这,遇到了这些人这些事,这一切都是偶然吗?这玉玄妙而有灵性,真是有意为此吗?若遇镜者之玉,则相吸相印,相吸相印,似若异极之磁。这,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吗?
自己一直执著的是什么?放不开的是什么?来到这的原因、用意早已明晰,佛珠早已暗传一切,又恰逢高人指点,这还是巧合吗?就算不是巧合,那又怎样?还要继续违背自己的心吗?
涟汐不由笑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又被误了一次。跨过心中的那道坎,再回望过去,原来一切都那么简单、那么明显,早已呈在眼前,自己竟一直不肯去看去想。幸好,还不算太晚。
看着涟汐眸中流光溢彩,璀若星辰,好似金凤展翼的华彩,十三有些失神。这不是他熟悉的涟汐,此时的涟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光彩夺目,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悄然绽放。
“谢谢你,我明白了。”涟汐的笑是从未有过的开怀,原来清雅中也会透着娇媚,淡然里也会含着深情。她这一笑,不再是冬日的暖阳,而是满山花开的盎然,透着无边的愉悦。
十三很是摸不着头脑,又被她接下来的一抱弄得连头脑都没了。好不容易从晕乎中出来,人已经走远了。十三叹口气,又笑了。她这般,恐怕是因为一个人,自己该为她高兴吧。自个儿整天悲悲戚戚跟个怨妇似的,闹得几个人都不舒心,可是要看开,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平时总能见着四阿哥,可这一要找起来,便不见人影了。涟汐四处寻找无果,在帐外好不容易候着了却又被太子叫走。而四阿哥也没再来找过她,似是把她当成透明人。这就是对她的惩罚吗?涟汐真想仰天长叹,一解郁闷。
从木匣中拿出那分成两半的心型坠子,也不用去想为何临行前莫名其妙地把这塞到行囊中了。把坠子揣到怀中,涟汐握着佛珠祈祷片刻,这才起身出门了。
恰好碰到正在巡视的佟侍卫,他微红着脸和涟汐聊了几句才走。想起佟侍卫经常送来的比大内的强得多的灵药,涟汐又是一叹,无能为力。
走了好远,又候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四阿哥。涟汐急急跑过去拦住他,却在看到那双墨色眸子时突然说不出话来。
“有事吗?”语气不算冷淡,却也不是温柔。他做了什么决定吗?不喜欢自己了吗?忧虑瞬时占满了涟汐的心,竟有点想哭。(恋爱中的小女人……)
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哪儿去了,涟汐定定心神,无论怎样,先还是要说出来,“我……”
“涟汐!”突然的叫声让涟汐差点咬下自己的舌头,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伊晴倒没留意涟汐的脸色,瞅瞅四阿哥,拉着涟汐就想走。
“你们俩站这么久也没说什么话,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我有事找你呢。”
不用多想,伊晴肯定好似来了好一会儿了。本以为能听到什么,结果看着两人跟柱子似的站着不动,就冲了出来。等拉着涟汐走出好远,才微微觉得有些不对。
“你,你不会正有事和他说吧。”见伊晴有些怕做错事的模样,涟汐只能说没事。伊晴这才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什么十四总缠着她,还要拉她吃饭;编好的舞她跳熟了,又新加了几点,要涟汐琢磨琢磨;多尔济最近和雯洛走得很近,总一起出去,多尔济还说雯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的才女等等。
伊晴找她就是来纯聊天的?涟汐真忍不住嘴角抽搐。但转念一想,心下大概有了主意。
“你,心乱了吧?”
伊晴立马没声了,无精打采的模样和刚才判若两人。本来还想着怎么向涟汐描述,没料到一下子就被她看了出来。“我本来就喜欢他嘛,怎么可能不心乱?”
“那就相信他,应了他。”早已猜到会这样,涟汐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可我还是担心嘛。”伊晴都想敲自己了,可心里就是那样想的,又有什么办法?
“我帮不了了,看十四还要做什么吧。”涟汐的心只怕比伊晴的还要乱,甜的苦的都揉在一起,满满当当的,没有一丝空位可以想其他的事,即使是一直关心的伊晴和十四。
“你今天怎么了?”伊晴终于意识到了涟汐的反常,平时总细语温婉地劝解或是建议,今天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神色不安的样子。伊晴虽神经大条,但有是还是挺细腻的,比如现在,“你真的有心事啊,告诉我好不好?”
“我,我想通了,想找四阿哥说清楚。”涟汐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伊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突然叫了起来,又是恍然大悟又是自责,“天啊,你刚才不会正是要和他说吧,我怎么把你这么重要的事给耽误了,原谅我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
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涟汐一路小跑回到来时的地方,自己又一溜烟的不见了。涟汐满脸黑线,对伊晴佩服的五体投地。
人怎么可能还在呢?涟汐摇摇头,转身想走,却停下了步子。迎着他的目光,走了过去。
伸出右手,与他的左手交握。两串佛珠紧紧贴在一起,果然是那种温热的感觉,在两人间传递,在两人间悸动,一瞬间,仿佛穿越了亘古。
墨色的眸中隐隐有火花跳动,却没有扩大,身子也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明月众思望,此处是心乡。”一字一顿,没有羞涩,没有忧虑,只是坦然与轻松。
四阿哥的瞳孔陡然缩紧,身子一僵,脸上竟没有半点喜悦。他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很慢很慢,却没有一丝犹豫,“我不能。”
仿佛是已料到这样的回答,涟汐抿嘴一笑,会心中带点可爱,不过很快收敛了。“若是让我选择十三爷,甚至是嫁给他,四爷你会开心吗?会放下吗?”
他没有回答,答案却显而易见。
“我喜欢的是你。”听到这句,四阿哥的瞳仁又是一阵紧缩,“我不能欺骗十三,也不能欺骗你。这样,是我的选择,也或许是十三的选择,四爷,你呢?”
他仍没有回答。他又何尝不知道十三的意思?可是,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十三伤心?
“我也不忍心。”想到十三,涟汐心头一紧,眸子也黯淡下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宁愿死也不愿伤他,可是,我没有办法选择他,我,我……”
从怀中拿出心型坠子,把半颗心放到他手上,又合拢他的五指。而另一半,则紧紧捏在自己手中。涟汐向前走了一步,与他只有一拳之隔。
“无论怎样,我喜欢的,还是你,胤禛。”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涟汐翩然离去,似轻松,也似忧伤。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拉住他,却终究没有。一直想要的答复,终于听到了,可是,难以承受。接下来该怎么做?头一次,他有些不知所措。
月儿不知何时隐到了云层之后,而这一夜,还很长。
第三十六章 注定
与其说这件事解决了,倒不如说是又添了件事。本应是继续烦忧,涟汐却像是轻松了不少,心也空明起来。虽然她没有伊晴的“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的观点,但能这样,她也很满足了,有喜欢的人,那人也喜欢自己,即使不能在一起,也算是半杯幸福,或许,也就够了。
三人之间的平和关系,涟汐不想打乱,也无法打乱。一切都和从前一样,除了心中的感觉。闲暇时就想想与四阿哥的过往,偶尔甜蜜,偶尔愁怅,能这样,涟汐也就知足了。
“涟汐,十四要我们过去坐坐,我们把舞跳给他们看吧,我连衣服都带好了。”难得大家都有时间,伊晴冲过来拉着涟汐就走,然后把她塞到一个帐子里换衣裳上妆。一切搞定后,伊晴把涟汐拉到一处屏风前,叮嘱几句拍了拍手,一旁的雯洛便和几个宫女弹奏起来,略悲伤的曲调顿时弥漫开来。
穿着长衫梳着发髻女扮男装的伊晴移步近前,一甩宽袖,抬首望天,似忧伤也似迷惑,然后又一甩袖舞了开来,边舞边开口用清亮的声音唱了起来。
“梦中人,熟悉的脸孔,你是我守候的温柔。
就算泪水淹没天地,我不会放手。
每一刻孤独的承受,只因我曾许下承诺。
你我之间熟悉的感动,爱就要苏醒。”
词曲虽有些怪异,但颇为动听。十四笑嘻嘻地看着伊晴,心情好像出奇的好。十三摇着折扇,抿嘴浅笑,期待着另一个人的出场。四阿哥仍是一张冷脸,眸中略有暖意,更多的却是思索与不解,而隐隐闪过意思茫然。
一抹纤影翩然而至,白衣胜雪,肩披飘飘,乍一看真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这当然就是涟汐,只见她上前握住伊晴伸向她的手,深情而喜悦,轻柔的嗓音含着若有若无的曲调,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前世的记忆,渐渐明晰,今生的相逢,是否已成永恒?爱,真的是神话吗?为什么白衣女子心中真的有种记忆就要苏醒的感觉?真的,是偶然吗?眼神不由飘向一处,凝住,渐而茫然。
伊晴看出她的走神,顺着调子拉她走了一个舞步,然后半拥入怀。
“枕上雪,冰封的爱恋,真心相拥才能融解
风中摇曳炉上的火,不灭亦不休。”
涟汐早已回过神,压住心头的思绪,专心与伊晴一痛跳着。
“等待花开春去春又来,无情岁月笑我痴狂。
心如钢铁任世界荒芜,思念永相随。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合)悲欢岁月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谁都没有遗忘古老古老的誓言,
你的泪水化为漫天飞舞的彩蝶,
爱是翼下之风两心相随自在飞……”
一曲不长,却让涟汐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移到凳前坐下,便再也无心想任何事情,呆怔着不发一言。
“涟汐,你怎么了,很累吗?”问话的是坐在对面的刚扶收好琴过来的雯洛坐下的十三,虽然还有一个人也早已注意到了。
“我没事。”涟汐勉强笑笑,心里愈发混乱。这首歌,真的好像勾起了丝丝遥远的记忆。破碎的片段在脑中闪过,却什么也抓不住。前世,前世,自己真的有前世吗?
“我喜欢你。”一句算是比较劲爆的话从十四口中说出。但除了伊晴,其他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十三和四阿哥是早已猜到了,涟汐也知道,只是心中甚乱,无心顾及。雯洛则默默看着,眸中有一丝笑意。
伊晴惊讶之余直直看着十四,不似喜悦,也不似迟疑。她不发一言,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逃开。
十四深深凝视着她,眼中的情义都要溢了出来。他缓缓举起右手,声音低沉而庄重。“我,爱新觉罗?胤祯对天发誓,会尽最大的努力给博尔济吉特?伊晴一生的幸福,无论未来如何,都会对她不离不弃,相濡以沫,至死不渝,如若有违,碧落黄泉,永无安宁。”
一切都仿佛消失了,只有那深情的眼神,不住扩大。她的心,瞬间被一种叫甜蜜的东西充满,她再也逃不了了,她,愿意沉浸在这份爱中,一生一世。
伊晴灿烂的笑了,扑到十四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早已熟悉的味道。十四紧紧拥住伊晴,再也不愿也不会放手,幸福,原来是如此简单。
几个不相干的人识趣地离开了,把这片天地留给这两个要互诉衷肠的人。十三抢着要送雯洛回去,私人便很自然地分成了两组。
目送十三雯洛远去,涟汐转过身,与四阿哥对视片刻,一起迈步向开阔处走去。
涟汐穿的仍是跳舞的纱裙,长长的肩披拖在地上,几次踩住差点摔倒。又一次踩到时,涟汐伸手想把拖到地上的白纱挽起,四阿哥已先一步做好了。
终是没有说出“谢谢”两个字,涟汐好想和他说说那混乱而遥远的飘渺,可是,他会相信这比天方夜谭还要无稽之谈的话吗?
“你到底是谁?”不是疑问,不是质问,只是悠远的迷惑。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极淡极淡,却不容忽视,可是,他如何去解释,如何去相信?
刹那间,涟汐有些明白了,却又不是太明白。但是,她笑了,自然而清澈的笑容,仿佛在一瞬间带走了两人迷茫。“就算真的有,又有什么关系?那只是一个故事,我们又何须烦恼?”从明确自己的感情的那一刻起,心就停留了下来,而刚才的那些,是要证实命中注定吗?或许这一切,真的是一种必然。
四阿哥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很疑惑,他很不解,面前的女子,他真的看透了吗?
对上那一双一直没有暖意的黑眸,涟汐心中一紧,笑容慢慢从脸上褪下。那个不顾自己而保护她,那个把她拥在怀中好似珍宝,那个会对她温柔地笑的他,在哪?原来自己也不免一介俗人,说什么只要明确感情就够了,现在却这般难受,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在眼泪涌出来之前俯下身,尽量让声音冷而平静,“奴婢又是,先行告退。”然后转身离开,有些毅然,有些愤怒,也有许多忧伤。
“汐儿……”他向前迈了一步,手也抬了起来,那个身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他终是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握紧手上的佛珠,抑住心中的痛。
过几日就要回京了,晚上设宴招待众王爷。席间大家相谈甚欢,又聊到了儿女的婚事上,博尔济吉特王爷正笑着说要给伊晴找个好郡马,只见十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席前冲康熙行了礼。
涟汐暗叫不好,十三刚才没来得及拉住他,也不由拧起了眉。其他人不明就里,纷纷停止了交谈,一时间,大帐内格外安静,目光全聚在一脸决然的十四皇子身上。
“皇阿玛,儿臣想娶伊晴格格,还请皇阿玛成全。”一语如惊雷。谁都知道皇十四子早已有妻妾,而这蒙古格格又岂能做小?
“退下!”康熙的脸色有些阴沉,命令的口气不容丝毫的迟疑。十四却跪了下来,像是嫌事情不够大似的又说了句“请皇阿玛成全”。
气氛愈加凝滞,康熙微眯着冷眸,看着忤逆了自己的儿子,一场风雨已在酝酿中。
“十四弟,你没喝几杯,怎么醉了呢?”十三上前打着围场,想拉起十四,“还不快向皇阿玛认错!”
十四挣脱了十三的拉扯,认真地磕了个头,一字一顿清晰可闻地说:“皇阿玛,儿臣是真心喜欢伊晴,不能没有她,请皇阿玛念在儿臣一片真情,成全儿臣。”
说着,又深深地磕了下去,头抵在地上不再抬起。而伊晴也走了出来,在十四身边跪下,也说着“请皇上成全”。
“晴晴!”博尔济吉特王爷并无气怒,只是担忧而无奈。
“阿玛,我的心意早已清楚,还请阿玛成全女儿吧。”
“哎。”想必也是为了此事费了很多神,博尔济吉特王爷叹了一声,看向康熙,“皇上,晴晴对十四阿哥怕是难以回头了,十四阿哥也是真情一片,还请皇上斟酌定夺。”
“都退下吧。”康熙不提此事,也没人敢再提。宴后,十四被叫到了御帐。涟汐不能进去,只得远远听着动静。
父子俩似乎吵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却很快静了下来。不多时,十四走了出来,眼眶微微泛红,看到涟汐,什么都没说便匆匆走了。
端着茶碗进帐伺候,见康熙时有叹息,涟汐不由忧伤也无奈,明明是相爱的两人,却被所谓的地位、身份束缚了。这本不是一件大事,却弄成这样,他们两个真的就没有未来吗?
“皇上,夜深了,喝点莲子汤安安神吧。”天下有哪个父亲不希望子女幸福?涟汐知道康熙虽是帝王,却也有他自己的难处,只希望一切都能如各人所愿。
“怎么做最好?”涟汐正准备退下,康熙却突然说话了。涟汐捏不准这话是否需要回答,只是停下动作,静候一旁。
“涟汐,你说说看。”目光扫了过来,看不出什么情绪,也让人猜不出任何意思。
“奴婢斗胆说一句,真情难觅,而规矩也并不是死的。”
睿智的黑眸霎时变得犀利,却又渐为柔和。康熙没再说什么,让涟汐退下了。
刚出账,涟汐就看到四阿哥从不远处走过,忙一闪身避开了。不是不愿见他,只是见而无语,徒添伤愁,让心情更加复杂而已。
夜已深,也不能去看看涟汐到底是大闹而求还是对月忧思。回到帐中,筱烟早已睡下,涟汐却睁着眼久久无眠。幸福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当自己伸手去抓时,却只得清风一缕,再无其他。
“脸色怎么这么差?”来找涟汐的十三一见到涟汐就皱起了眉,责备的语气掩不住浓浓的关心。十三伸手探探涟汐的额头,见没有发烧,才略略放心。
“没睡好吗?”十三拉涟汐坐下,自己起身倒了茶放到两人面前。“在为十四弟和晴格格担心吗?你放心,皇阿玛没有说不行,也没有再罚十四弟,这事还是有转机的。”
“嗯。”涟汐淡淡应着。十四与伊晴的事确实还有变数,她经常在御前待着,也知道康熙的矛盾、而她真正忧的,还是她自己的事。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甚至连自己在想什么都弄不清楚。只知道,心好难受,因为一个人。就好像在心里揣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住了冲动,也压住了所有的情绪。
原来这就是情动,原来自己也会情动。涟汐突然记起一句好遥远的台词:“都说了不要心动,心动好麻烦,一会担心这个,一会又担心那个,一会高兴得要死,一会又愁得要命。”清淡几度,就以为自己是仙人了,无情无欲,却终是一介凡人。超脱数载,便认定自己是旁观者,默对历史,却仍不免早已卷入其中。
“你和四哥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怎么两个人都怪怪的。”一句话拉回了涟汐的思绪,见十三脸上只有疑问,并无其他,涟汐摇摇头,否认了。
“四哥现在都不怎么说话了,心情也不太好,总是握着半块芙蓉独玉出神。”十三似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拧着眉描述着这令人吃惊费解的举动。
涟汐手上一顿,一滴热茶溅了出来。“四爷或许是在为政事烦忧吧。”
十三摇摇头,不知可否,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涟汐的手。
“你喜欢四哥吗?”心头盘桓许久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了,是轻松,还是,……心痛?
“我……”这份犹豫,便没有回答的必要了。十三眸中一黯,闪过一丝从灵魂深处逃逸的伤痛,却很快恢复清亮,快得好似刚才的只是幻觉。
“那就跟了四哥吧。”话中没有其他的情绪,只是建议,只是真心的建议。
“我不能。”涟汐不敢看十三的脸,或许也是不忍。即使有了喜欢,有了爱,她还是不会改变她的初衷,不会嫁给任何人。她不愿被关在一个精致的金丝笼里,日日梳尾啄羽,等着他的回眸,主人偶尔的回眸。而且,一份要被分享的爱,她能接受吗?皇宫也是一个囚笼,但至少,她还是她,她还能看到自己的心。“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但现在,我一如当初。”
“我明白。”十三笑了,极淡而又不带忧伤地笑了。他轻轻握住涟汐柔软的双手,合在掌中,宛如捧着一件珍宝。“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涟汐,还是那个与我把酒言欢的涟汐。”
“可是,你真的一辈子都不嫁吗?以后你出了宫,还是不嫁吗?”
涟汐微微一怔,既而笑了,却笑得有些无奈。这些她早已想到了,只是,没什么主意。如果到那是心无情爱,她就可以如她一开始所想那样隐于天地间,可是,若有了情爱,她该如何?弃了自己的心去寻一个桃源,还是随了自己的心去尝尽甜苦?“我不知道,或许到那是我会改变,或许永远都不会。”
“你这脑袋里啊,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十三笑着敲敲涟汐的头,宠溺却也无奈,“你这样的女子,一个就够了,不过,”十三顿了顿,把话中的一丝艰难咽了下去,“就算不嫁通个心意也是好的,省得折磨了自己,让人心疼。”说到最后一句,已几近无声。
心头涌上浓浓的歉意,涟汐注视着眼前待自己比谁都好的男子,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份情债,今生怕是欠定了。她要如何做,才能报答?才能弥补?一切真的好似早已注定,明明先遇到的是他,明明两人感情甚好,可是,自己喜欢的,终究不是他。
“别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对如此潇洒英俊的我有意思的哦。”十三调侃着避开涟汐的眼神,把她搂在怀中,笑声弥漫在两人周围。到底还是因为我啊,不过能这样,我也就很开心了。
涟汐被他压在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心中一阵剧痛。两人是何等的交心,她很清楚,他是不愿让她看到,他脸上的伤痛,破碎,还有泪水。
眼眶湿了重了,十三大笑着硬逼了回去。眼神飘向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喊也没有说。四哥,就让我再放纵一回,就一回,便够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涟汐只觉得好沉重,倒在床上伴着杂乱的思绪昏睡过去。筱烟何曾见过这样的涟汐?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擦干她的泪痕,摇摇头又叹叹气。
涟汐的事筱烟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把被子掖好,筱烟坐了一会,起身出去了。涟汐,比自己还要苦些吧。
眼看就要回京,却又闹出了事。伊晴开始绝食,不吃不喝,之前还大吵大闹,但被博尔济吉特王爷扇了一巴掌后,连话也不说了。连着两人坐在那,宛如雕塑。
多尔济和涟汐两个不知说了多少话,伊晴仍是那样。博尔济吉特王爷急得团团转,伊晴身子本来就弱,这哪受得住?几次冲到康熙那想成全了这件事,却总没有结果。
康熙也正恼着,甚至都不让十四前去看望。涟汐好不容易将十四的口信带给伊晴,却只换回她的一句话——若不能和他在一起,此生又有什么意思?
是太爱还是太没出息?涟汐也几乎两日没合眼了,为这一对苦命人辛苦着。
正烦恼时,帘子被掀开,雯洛走了进来。冲涟汐和多尔济一笑,将琴在伊晴面前放好,坐下弹了起来。
好像是一首相思曲,悠远而怅然,让人不由想到了那飘零的落花,潺潺的流水。伊晴的脸上渐渐有了松动,嵌上一抹迷惘,一抹疲惫。
“皇阿玛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呢,”阳光透过帘上的缝隙投在雯洛的身上,好似一道七彩流光,环住了这个瓷娃娃般的精灵。雯洛手上未听,合着舒缓的曲调用春风一般的声音慢慢吹进伊晴的心,“这是一件好事,皇阿玛又如何忍心破坏呢?可是,这样一闹压了他的面子,就算有心也会变成无意吧。”
对啊,怎么就没想到呢?康熙这几天根本是在气,早已没了忧,想必是有了主意却被压了下来。而伊晴这样的威胁,只会让事情更糟。
调子一扬,划了终止。伊晴脸上变了几度,终于破了那层死寂。众人等着她大彻大悟的话语,可她嘴一张,只吐出这么一句——“我要吃饭,白饿这么久,快饿死了。”
多尔济随着雯洛出了帐,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雯洛一直微笑不语,两人对视良久,突然都红了脸。多尔济暗骂自己几句,送雯洛走了。两人早已熟识,却从未如此尴尬。
安顿伊晴吃完说完睡下,月已高挂。涟汐头重脚轻地往住处走着,两旁不时有侍卫走过,耳边也不乏人声低语,可涟汐却觉得好孤独,孤独到无力。脚下一绊,涟汐腿一软,摔倒在地,却久久没有爬起,只是半跪在那,抑不住浑身的轻颤。
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似乎只有挨着这凉凉的地面,才不会感到虚无,才会感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力气呢?自己的勇气呢?自己呢?
一双手把她从地上拉起,又抱入怀中,那么紧,那么坚定,仿佛是在表明一种决心,一种再也不放手的决心。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来?……”想推开,却如何也伸不出手,只有喃喃近乎自语,“胤禛,胤禛……”
“我,不会再放开你。”看着眼神还迷离着凄寂着的涟汐,他的心好痛。冲动地跑出来找她,冲动地把她拥在怀中,才发现,这已不是冲动,而是最真实的想法。这样一个控着他的心的女子,他放不开,从来都放不开。
蓦然睁大的双眸,却只一瞬,便于平静。涟汐半晌无语,终是摇了摇头。“放不开又如何?又能怎么做?”
“我放不开,也不想放开,你是我的,汐儿。”还是如此强硬的表意,却含着无尽的温柔。他轻轻伸出手,拂开她额前的乱发,也拂去她眼角的泪痕,“别哭了,乖,别哭了啊。”
听着他笨拙的安慰,涟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擦干脸上的泪,涟汐的表情又凝重起来。“不行,十三爷他……”
话还未说完,四阿哥手臂一紧,将她更紧地拥在怀中,差点都喘不过气来。他什么都没说,但她感觉到了他的轻颤,他的心痛,如她一样。
十三啊,你为了我们两个,甘愿承担所有苦痛,可是我们又怎能弃你不顾,又怎能安心?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十三篇——殇
“四哥,你们既然是互相喜欢,又何苦这样呢?”
“四哥,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时,我就放弃了,我对她只有兄妹之谊,你们真的不用顾虑。”
“四哥,你们开心幸福,我才安心啊,我放弃的才有价值啊。”
“所以,四哥,不要再犹豫,不要再退却了,这样会伤了你们两个,也会伤了我的。”
知道身后自己所敬重的那个人已将话完完整整地听去了,他没有回头,整整衣衫走了。
其实心中还有还有很多话,可他永远都不会说。等有朝一日烂在了心里,也就够了。
心痛?不,他不心痛。多少时候痛到泪痕满面,不能成眠,今天这般,倒感觉不到什么了,或许是已经麻木了吧。
天边一道闪电划破夜幕,接着是“隆隆”的雷声。脚下一顿,他差点就奔向她的那个方向,可是,他停住了,摇摇头,继续走着。四哥应该会去吧,自己还是……
在杯中斟满冰凉的醇酒,然后一饮而尽。一样的酒,却没有一样的滋味,是景不同,还是人不对?只清晰记得那一次不尽兴而又十分尽兴的喝酒,结识了一个女子,一个十分特别十分重要的女子。
十四弟很喜欢她,八哥也看上了她,她真的很美很好,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一颗心,也开始随着她而沉浮?是第一次的把酒言欢?是为她不一般的想法的惊讶?是次次品茗的闲谈?是秋千上的相靠?还是,从前世就开始了?
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腰间的香囊上,轻轻抚摸着。这是她缝的,专为他缝制的,上面还有与她的纤手极不相称的貌似野草的风荷。
陌上花开(清穿) 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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