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闭关养伤
就在三人战战兢兢地往紫衣楼议事厅步步靠近之时,厅门口突然走出来四人,为首之人是一膀大腰圆、脑满肥肠,满脸络腮胡子的胖男人,他后面跟着一男两女。最边上这位高挑妙龄女子所着的紫衣紫靴格外显眼,她手里还握着一把红鞘紫剑。
“哈哈!三娘,别来无恙啊!”那胖男子迎上去,向计三娘拱手笑道。
“洪楼主,好久不见。”计三娘没有笑,只拱手客气地回道。
这胖男子便是紫衣楼楼主洪普,他虽满脸横肉,浊黄的眼珠子格外瘆人,但此时他对计三娘倒是礼貌有加,也不知是虚伪,还是只对她一人这般。
“贵客驾到,怎能如此无礼?你们还不快快退下。”洪普向将计三娘等人围堵的手下呵斥道。
这些个手下立即迅速散开,整齐地排成两队,给计三娘等人让出道路来。
“三娘,怠慢了,让你受惊了,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洪普半躬着身子向计三娘拱手笑道。
“洪楼主,你不必这般假惺惺的,我等既然来到这里,自然就不怕回不去。多说无益,你还是尽快开始摆擂对阵,何必耽误你我的时间呢?”计三娘话中带刺,不留情面,丝毫不给洪普台阶下。
“好,三娘,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心直口快,既然你准备好了,那我们这就开始了,请!”洪普笑了笑,将计三娘等人领到紫衣殿前,让计三娘在台下率先入了座。
计千离与左飞紧随其后,当经过那紫衣女子面前时,计千离侧过身子与她对视了片刻,两人眼中的杀气如同两团熊熊烈火,燃烧着她们积蓄已久的满腔热血。
左飞没有去看她,只是瞟了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子,只是瞧了一眼,便再没舍得移目,他的脚步虽走远,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这紫衣少女,乃是紫衣楼最受洪普青睐器重的头号紫领杀手,名讳唤作朱雀,也就是当初在武林盟劫狱并迷昏展风的那个女子。
全楼统共有二十五号紫领杀手,而她是其中最出众最优秀的一个,洪普夸她是练武奇才,并且忍痛割爱,将本楼圣物来仪剑在她生辰那天赠送给她,可见她在洪普心中的位置以及在紫衣楼的地位是多么地重要。
而站在她身边的一男一女,其实正是千屠门右使游烈的余孽—修治平与修芙两兄妹。
两人毕竟是千屠门的后代,曾为千屠门效力的洪普自然待二人不薄,不仅封修治平为少楼主,封修芙为圣女,还每天锦衣玉食、鲜车怒马地当菩萨一样供奉伺候着。
众人移驾到紫衣殿外,只见宽敞堂皇的擂台早已搭建好,一柱升起绣有紫面魑魅图案旗帜的旗杆笔挺地矗立在台前,此时,锣鼓声整齐又有节奏地响起,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
洪普端坐在虎皮石椅上,转头对坐在一旁的计千娘拱手不厌其烦地问道:“三娘,比试快要开始,你真的还是不肯归还紫衣神水吗?”
计三娘理直气壮地回道:“洪楼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计三娘从未见过贵楼的紫衣神水,何来归还之意?”
洪普狡黠地笑了笑,说道:“你我之间何必要自相残杀呢?你若老实交出紫衣神水,我立即宣布休战,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更好?”
计三娘拍案而起,怒道:“洪楼主,你可别欺人太甚,我们洗刀崖问心无愧,仰不愧天,我计三娘说没拿你们的东西那就是没拿,你怎还要这般逼迫?”
洪普听完,突然拍掌大笑道:“好一个问心无愧,仰不愧天,既然你执意要霸占独吞本楼圣药,那可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一举荡平你们洗刀崖了。哈哈哈哈!”
“哼,我计三娘与你已无旧情可言,我倒要瞧瞧,你有何本事荡平洗刀崖。废话少说,擂台上见真章,来吧!”计三娘面对洪普的威胁,毫不动容,霸气地回道。
“好,那咱们就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们洗刀崖的人,哼!”洪普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撂下狠话道。
他站起来,抬手示意停止敲锣打鼓,顿时,喧天的锣鼓声戛然而止。他对着台下说道:“昨日,本楼与洗刀崖下战书,要在此一决雌雄,今天,所有人都已悉数到场,我希望紫衣楼的各位杀手,不要辜负我多年的栽培,狠狠地将洗刀崖的人给我打趴下。现在,吉时已到,我正式宣布,比试开始!”
台下众人皆振臂高呼“紫衣楼万岁,紫衣楼必胜!”唯独计千离与左飞和计三娘一样紧紧地攥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冲上台将一副丑恶嘴脸的洪普碎尸万段。
“好,现在,我要介绍一下本次比试的规则。本次比试,公平竞争,采取三局两胜制,每一局由各方自己决定出战人员,每一局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自行投降认输或者无力还击者,败!在比试过程中,不得使用暗器等卑鄙手段,不得无缘无故干扰比试,否则,视为弃权处理。”洪普偷偷瞟了还在生气的计三娘一眼,继续笑着说道。
“好,现在,请双方派出第一局的出战人员,我们洗刀崖第一局将派遣紫领杀手洛玫。”
洪普招了招手,一名身材苗条的持剑紫衣女子跃上擂台,向各位行了个礼。
“左飞,第一局至关重要,我就派你上吧。”计三娘召集计千离与左飞,对正磨着刀的左飞吩咐道。
“是,崖主!”左飞停止手边的动作,拱手应道。他提着打磨得锃亮锃亮的渊虹刀,快速飞上擂台,与洛玫相对而立。
“等一下!洪楼主,可否让我代替洛玫上场?”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修芙突然跨上观战台,走近洪普面前请缨道。
“哦?芙儿,你当真要上场?”洪普见修芙自个主动要求迎战,一时大吃一惊,诧异地询问道。
“不错!洪楼主,您待我兄妹不薄,我怎能不为紫衣楼贡献一己之力呢?我虽不敢说武功高强,但好歹也练了十几年的剑,我还是有把握战胜对手的。请楼主批准。”修芙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怀期盼地向洪普恳求道。
洪普见她眼中饱含殷切的期望,不忍心拒绝,暗想:反正第一局就算输掉也无伤大雅,日后我还要利用她成就大事,现在不如遂了她的愿,讨取她的欢心也不失为妙计啊。这样想后,洪普便点头答应了。
“好吧,我准了。洛玫,你下来,换圣女替你出战。”洪普笑着答应后,便立即命令洛玫下台来。
无奈,万事俱备、蓄势待发的洛玫只好垂着头悻悻地飞身跃下台,虽然心里不愉快却也不敢在洪普面前表现,只一言不发地躲进观战队伍里。
修芙冷笑一声,足尖轻轻一点,手里提着把锋锐的霜饮剑就掠过人群,轻盈地落在擂台之上。左飞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她皱着如黛弯眉,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暂停,空气,就在这一刻凝固,两个人就这样莫名而有趣地对视着。
“喂,干嘛盯着我看,是不是害怕了?!”修芙嗤问道。
“你是紫衣楼的圣女?”左飞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反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洗刀崖的草包,别想搞什么花样,速速接招吧!”修芙懒得跟他再废话,兀地拔出霜饮剑,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亮出架势来。
“什么?草包?!哼,你这小姑娘,说话怎这般恶毒,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会心软,看刀!”左飞被修芙带有强烈侮辱性的言语给激怒了,他气急败坏地拔出腰间的渊虹刀,急如星火地朝修芙砍去。
两人正式陷入胶着的战斗中,修芙虽然一介女流,但是招式用得极猛极狠,大有直取左飞头颅之势。
左飞面对任何对手,无论男女老少,都不再心慈手软与麻痹大意,毕竟,以前自己与计千离那场角逐就是最惨痛的教训,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他吸取教训,面对看似柔弱的修芙,他没有半分松懈,依旧是使着十成的力,耍着威猛的刀法。
“白虹贯日”
“气冲斗牛”
“一柱擎天”
“渊底捞月”
“卧龙腾飞”
左飞刚竭尽全力使出“天虹变”刀法第六重前五招时,修芙已经是渐渐招架不住了,只见她大睁着眼睛,仓促地往后退着,霜饮剑好像快要从她手中脱落似的。
观战台上,端坐的计三娘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对左飞的精彩表现非常满意,她早预料到,那修芙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左飞,这一局,洗刀崖赢定了。
洪普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他虽深知那左飞是个厉害角色,但自己一开始就没对修芙抱多大希望,他手里,还攥着另外几张好牌,对付剩下的计千离绰绰有余了。
左飞见修芙手忙脚乱地,就要没力气抵挡自己的猛烈攻击了,心里很是得意,嘴角扬起笑来。他陡地举刀在半空中一划,那修芙突然惨叫一声,身子迅速地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后,就捂着头,像一只折翼的蝴蝶,脸朝下软软地倒在地面。
“姑娘!你没事吧?!”左飞见状,震惊之余连忙收住刀,跑上前担心地慰问道。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皆紧张地踮起脚尖扯长脖子望去,洪普与计三娘也大吃一惊,纷纷站起来,那洪普更加是为修芙捏了一把汗。
“妹妹!”修治平见妹妹受伤,着急地喊叫道。这一回,他的嘴唇破天荒地动了,一时心急竟没用自己擅长的腹语。
左飞半蹲着身子,轻轻揽起修芙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将没有动弹的她扶起来。可是,突然,一把锋利的匕首突如其来地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而握着匕首的就是带着一脸邪魅笑容的修芙。
“你。。你!”这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左飞痴呆地楞在原地,任凭胸口上淋漓的鲜血顺着被染的通红的匕首一滴,一滴地流下。谁能料到,那狡猾的修芙竟佯装受伤,趁左飞扶起自己的时候,暗下毒手,给他致命一击。
计三娘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气愤地一把扯住洪普的衣领,质问道:“卑鄙小人,你不是说过不准使用暗器伤人吗?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洪普漫不经心地哂笑道:“把手撒开,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用暗器?这是比试,比的不仅是武功,还是脑子,那不叫卑鄙手段,那应该叫作聪明。不聪明的人,就是手下败将。”
计千离握着的拳更加硬了,指甲狠狠地掐着手心,她飞身将受重伤的左飞救下,快速地带回观战台。左飞勉强支撑住疲软的身子,吃力地向计三娘拱手抱歉道:“对。。对不起,崖主,我。。我输了。。了,我真是没。。没用。请您降罪。”
“好了,你受了重伤,元气大损,不要再说话了。千离,给他好好包扎伤口。”计三娘心疼地看着脸色惨白的左飞,向一旁的计千离嘱咐道。
“是,师父!”计千离应道。她用嘴撕咬下一小块衣角,就要给左飞包扎流血不止的伤口。
就在这时,洪普招手唤来左右,命令道:“你们两个,去准备上好的纱布和金疮药给他包扎完全,你还有你,去把县里的罗大夫请来,不得有误!”
“是,楼主!”左右得了令,纷纷忙跑去执行了。两个手下很快取来几块纯棉纱布和一小瓶金疮药,走近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左飞以及在一旁小心照顾的计千离说道:“我们楼主叫我们拿来了纱布和金疮药,这个人就交给我们看护,绝对不会有任何差池的。”
“好,你们务必要好生照顾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取尔等狗命!”计千离警告道。
洪普瞟了计三娘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三娘,怎么,还在生气啊?我这不派人给这小子治疗去了么,这第一局,你们可是输得很难看了,不知接下来这局,你们又是如何惨淡收场,哈哈!”
“哼,洪楼主,可别高兴的太早,这第二局,我便派出杀手锏,好好灭灭你的威风!”计三娘淡定地回道。
“千离,你过来。”计三娘挥手向计千离招呼道。
“师父,您尽管吩咐。”计千离拱手说道。
“哎。左飞出师不利,第一局上了那女娃娃的当,导致输掉了一局,现在,这第二局,为师派你上场,你可得留个心眼,小心提防着,以免对方耍诈。”计三娘叹了口气,细心地交代道。
“是,徒儿记住了,徒儿定全力以赴,扳回一城,为左督主报仇。”计千离义愤填膺地拱手回道。
“嗯,为师相信你的实力,去吧。”计三娘胸有成竹地看了看斗志高昂的计千离,命令道。
计千离展开身法,敏捷地跃上擂台,而在擂台上,早有一少女握着来仪剑在等着她。这少女便是朱雀,计千离对阵朱雀,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各自代表着洗刀崖与紫衣楼的核心力量,这场决战,势必会给大家一场精彩绝伦的视觉盛宴。
月神刀与来仪剑,分别列属于灵刀榜与魅剑榜,而它们的主人都是唯一可以驾驭其剑气的天之骄子,两人虽一个使刀,一个舞剑,但平心而论,两者的功夫不相上下,难分胜负。
半柱香时间快要耗尽了,可是,两人斗了几百回合还是没能看破彼此的漏洞来,比试瞬间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都卯足了劲,使劲浑身解数,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朱雀见那半柱香就快要烧完,情况不太乐观,她便起了邪念。只见她对着自己手掌哈了几口气,然后趁计千离不注意,用手将来仪剑剑身上来回反复抹了几遍。
就在计千离主动向她发起攻击之时,她灵巧地把剑横挡,计千离使出吃奶的劲把刀往下压,她则顽强地把剑发压回去,与计千离较量着内力,两人争峙不下,就看谁支持不住了。
突然,计千离闻到一股刺鼻而又浓郁的气味从朱雀的来仪剑上传出来,呛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可是,她愈来愈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渐渐一片模糊,很快地,她连朱雀的身影也看不清晰了,只觉得天地颠倒,整个宇宙好像只剩下一条细小的缝了。
她的耳边回荡着朱雀得意的狞笑,她有气无力地挥着月神刀在半空乱砍,汗水涔涔而下。
原来,朱雀在剑上抹的便是杀人于无形的迷离散毒气。此毒气,轻则使人失去知觉,任凭摆布,重则熏瞎眼睛,从此失明,更有甚者,分量若足够多还可危及性命。
而计千离现在这种情况,正是朝严重的方向发展,若不及时解毒,只怕会失明又丧命。用心歹毒的朱雀没有片刻犹豫,她把握住机会,一边仰天大笑着,一边举着来仪剑恣意放纵地砍在计千离身上。
计千离的衣服一下子被砍成破絮,纷纷扬扬地飘洒着,她痛苦地嚎叫道:“啊!”
锋利的剑尖很快划破了她的每一寸肌肤,脖子上,脸上,大腿上,肚子上,都残留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
“千离!”包扎好伤口,紧张观战的左飞见计千离被虐害,一时惊叫道。他气血攻心,顿时吐出一滩殷红的鲜血来。
“畜生!住手!”计三娘凄厉地大喝一声,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宛若一支离弦的箭,风驰电掣,飙发电举地飞上台,一把抱住遍体鳞伤的计千离。左飞也顾不上伤痛,拖着虚弱无力的躯体冲向擂台。
“离儿!离儿!”计三娘眼睁睁地看着计千离全身是血地倒在自己怀里,痛哭流涕。
“师。。师父,我。。我。。对不。。不起您。。您”计千离艰难地睁开眼睛,愧疚地歉道。她话还没说完,就一下子昏厥过去了,只半张着嘴巴,鼻间残存着微弱的气息,两手似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垂放着。
“离儿,你撑住,为师这就带你回洗刀崖治伤。”说完,计三娘便抱着奄奄一息的计千离,与左飞一起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雀刚想要去追,却被洪普给阻止了,他握着手掌,狡黠地笑道:“穷寇莫追,让他们走吧,反正,他们也逃不出本楼主的手掌心,哈哈!”
很快地,计三娘带着左飞与计千离狼狈逃回洗刀崖,她立马下令封锁娲皇山,堵住洗刀崖全部出口,连一只蚊子也不许飞进来。她派遣六百杀手每日轮班巡逻放哨,更强行从山下搜罗了一大帮名医,垄断了全漠州城的药材。
她委任褐刀堂堂主裴虎暂时代理崖主之位,崖中大小事务便宜处理,不必请示,且每日必须监督那些名医研制药物诊治左飞。
交代完这一切后,她遂带着计千离幽闭密室,一边潜心静修神功,一边千方百计地为计千离疗伤,只有待计千离痊愈,自己神功炼成之时才肯出关。
自从她关上密室的石门起,计三娘与计千离师徒的下落便成了江湖中广泛猜测的谜题,关于洗刀崖的传说也渐渐被时间磨得灰飞烟灭了。作为这场斗争的最后赢家,武林盟的裘中棠坐山观虎斗,净收渔翁之利,这江湖,才得以有一时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