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艳后第24部分阅读
埃及艳后 作者:肉书屋
埃及艳后第24部分阅读
得我在梦里说了什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也想不起来伊莫顿和我说了什么,似乎是很重要的话,但是,我记不清楚了。
床前没有人,乌纳斯虽然是我的贴身侍卫队长,但毕竟不是宫奴和侍女那样方便,他也不能够毫不避忌地守着我。
帐子放下来的,叫不出来名字的一种绢纱做的帐子,看外面的时候隐隐约约。
似乎有个人影,我眯起了眼。
这人……
不是乌纳斯,不是卡旦亚医官,也不是那个和我一同来的女祭师。他们的身形,没有这么高,肩膀也没有这么宽。头很大,身体粗壮得很。而且,身上带着一股不见日光的潮湿气,阴霉的味道,那么特别,只有一个人。
这个身形……虽然佝偻着身体,还是可以看出来是谁。
“安多司?”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帐子外的人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爱西丝。”
我把披帛裹在肩膀上,顺了一把头发,伸手扯开了帐子。
站在我床前的,果然是安多司。
他真的很厉害,无声无息地潜到我的房间里,外面的人丝毫没有察觉。乌纳斯也好,其它侍卫也好。如果他是敌非友,那么要取走我的命只怕也很轻易就能成功。
如果不是小金在动,我……我也发觉不了吧?
他尽量不让自己照到烛光,看上去整个人是一个庞大的诡异的黑影,我却完全不觉得害怕,低声问:“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他闷闷的出声:“你跟我来。”
“嗯?”
“跟我来吧。”他没有说明,只是已经成了习惯一样的转过去,弯腰俯身,将宽平的背部亮给我。
我伏在他背上。
外面并不热,可是安多司身上却一层汗。
他一直在奔波,没有休息吗?
我跟他下地道,在那迷宫中奔走。他的速度很快,身体却很稳,没有让我受一点颠簸,绝不会令肩膀的伤处再被震动而痛楚。
跟他的大个子不太相符,他的心思其实很细腻体贴。
也许因为整日整夜,成年累月的一个人闷在黑暗中,想得多,感受多。
我趴在他背上,低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他没有说话,脚下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不用那珠子照亮这地底的道路也难不倒他。我被他三转两转早已经辨不出东西南北。
约莫有二十分钟,他缓下了速度,开始大步向前走。
我现在能看出一些。
因为这里的墙缝中稀稀的嵌了几颗那种可以照明的珠子,我看出来这个地方我来过。
是我第一次掉下地道的时候……安多司曾经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在这里他跟我说话,在这里我发现了……
眼前更亮了一些,可以看到有个人蜷成一团靠着石墙缩在那里。
他的发色让我认出来他的身份。
“格拉多斯?”
“是的,我把他抓住了,他想逃走,可是没有成功。”安多司有点笨拙的说,然后蹲低身把我放下地:“你有想问他的话,就问吧。你想杀掉他,也可以!”
我点点头:“谢谢你安多司。”
“不用谢我,但是他一个字也不说,我把他打晕之前他就不说,我想,就算他再醒过来,也不会说什么的吧。这个人,很,可恶!也很顽固。”
安多司的词汇似乎掌握的多了一点,说话也流畅多了。
我停下来想了想,拔下耳旁的发针,走到那个人身侧,看准了位置,一针就在他脑后扎了下去。
安多司一声不响,似乎完全不在乎我做任何事情。
我又在那个人的掌心划了一道,格拉多斯的身体动了一下,醒了过来。
他的眼神是呆滞的,似乎只有身体醒了,意识并没有醒。
这是我在神殿的书籍上学来的办法,也是潜进埃及的刺客们身上试过。有时成功,有时候不成功。
这应该类似于一种精神控制,只是,没有那么神奇。
你可以问对方问题,他或许会给答案,或许呆滞麻木不能够出声。
但即使给答案的话,也是极简单的,有可能回答是或否,也或许是个数字。再复杂的事情或问题,他答不出,讲不明。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金似乎也感染了我的情绪紧张了起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机械呆板:“格拉多斯。”
“你几岁?”
“三十八……”
“你是米肯尼人吗?”
“是……”
他的表情像泥像一样,嘴唇微微的张翕,发生很古怪很空洞。安多司惊异的在一旁看着我。
我问他:“伊莫顿这个人,是不是你杀的?”
他没有立刻就答。
我紧紧地盯着他,屏息凝神,只要他答一个字是,我就——
隔了大概三五秒钟,可我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时间,等得我几乎僵住了。
我听到了格拉多斯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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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不是?
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对他的施术并没有成功,所以他才否认,我伸出手去,动作极快地在他耳后再扎进了一根发针,下了双重保险,扎下去之后,我又重新问这个问题:“从埃及来的伊莫顿,是不是你的人杀的?”
“不是。”
他还是重复这个答案。
我愣了一下,没有间隙马上追问:“那么是谁杀的?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回答:“是的。”
他认识?而且他知道他认识的人杀死了伊莫顿!他果然跟这件事也有关系!我把自己头上还剩下的三根发针也都插进了格拉多斯的头上面,一下子插上这么多,这个人之后可能会有脑神经受损后遗症,比如大病、头痛、变傻子,严重的可能会瘫痪或是会死掉。但是对我来说,这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我又问他:“杀人的,是米肯尼人吗?”
他继续平板空洞的声音,慢慢地说:“不是。”
我顿了一下,并没有转头去看一边的安多司,慢慢地问:“是密诺亚人吗?”
他这次的回答,是肯定的。
他说:“是的。”
安多司身体动了一下,可是我没有转过头看他,他也没有乱动。
密诺亚人,拥有能杀死伊莫顿的势力和能力的……
难道只能用排除法来一个个问下去?密诺亚的将军、高官和贵族……我只知道廖廖几个,这要怎么找?
我问了第一个,也应该是最有权势的一个。
“是王太后吗?”
虽然安多司也是王太后的儿子,但是我绝不会因此就把她略过不问。她算得上密诺亚一号实权人物,如果要用排除法,当然从她开始。
安多司又动了一下,我听到他呼吸的声音一下子变重了。
“爱……”
“别出声。”我低声对他说,然后转头又问了一次。
然后我听到了格拉多斯回答:“是的。”
轻轻的一句回答,可是两个字象是闪电一样劈在头顶上。
是,密诺亚王太后?
安多司猛然爆出一声大喝:“不是的!你胡说!”
我心里叫了一声糟,低头去看格拉多斯。他已经被这一声断喝震得眼睛和嘴角都流出血丝来。我伸手过去试了一下,呼吸也已经停了。
他已经死了,我再想套出更多的回答和线索,已经不可能了。
我看了一眼安多司,他向前踏了一大步,呼吸急促,大声说:“他一定是说谎,不可能是我母后!假的,一定是假的!”
墙上的一圈珠光映在了他的脸上,我终于看见了安多司的相貌。
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目光投在他的脸上一时收不回来。他立刻注意到了,一下子又退回到了黑暗中去,拉高他颈上围的一条布巾遮住了脸。
“你,你看到了?”
我转过头,他急着追问:“你,你看到了!你……”他急得结巴起来:“你,觉得,觉得我是怪物对不对?”
我没理会他,把格拉多斯头上的发针一根一根拔出来,当然已经不能再用,我把它们扔进地道旁边更深的地砖的裂缝里去。
“爱西丝!”他大声喊着我的名字,伸出手来似乎要抓住我的肩膀,可是在手指触到我衣服的那一瞬间又缩了回去,似乎我是火炭,会将他烧焦。
“你,你怕我……我,我是怪物!”
我摇了摇头:“安多司,一个人的相貌虽然重要,但是绝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就算长着动人美貌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也看到了,我刚才杀了人,我才是更应该令人害怕的那一个吧?”
“不,不是的。”他结结巴巴地说,下半句让我意外:“不是你杀的他,是……是我吓死的,我长得太丑,吓得他死了。”
虽然有他的因素,但并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对那个时候已经没有理智的安多司来说,眼前人是谁他已经看不到了。只不过,因为安多司那一声大喝声音太响又来得太突然,所以他已经岌岌可危的脆弱精神承受不起。
“送我出去吧。”
安多司固执而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爱西丝,我的母后她,不会杀伊莫顿的。她,没有道理这么做。”
是的。
现在我的确不知道为什么密诺亚王太后会这么做,但是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而我现在就要去找这个原因。
如果证明了的确是她,就算豁出一身剐我也要替伊莫顿报这个仇。她是王太后又怎么样?难道她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防备着一切可能的暗杀吗?吃的东西喝的水触摸的物品杀手刺客以及国内动乱还有米肯尼人的觊觎……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我都会用。
“送我出去吧。”我低声说:“还是,你想……杀死我?”
“不不不。”他慌张地摇着手:“我不会这么做的,爱西丝,我,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送我走吧。”我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他静默了片刻,声音很低沉黯然,肩膀似乎也塌下去了不少。
“好吧……”
他又一次将我送到那个出口。
这已经是第三次,每一次,我的心情都不同。
第一次,我知道伊莫顿……他死了。
第二次是因为在神殿发现了格拉多斯的秘密,猜疑着他可能是杀死伊莫顿的幕后黑手,一心想着要报仇。
这一次,却很疑惑,又很坚定。
密诺亚王太后这女人绝不简单,但是……
如果真的是她,我一定会杀了她。
一定会。
伊莫顿,你相信我。
我一定会让杀害你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安多司在那个洞口,什么也没有说。
上一次他送我出来的时候还说了两句话,这一次却沉默地待在暗影之中。
也许是他无话可说。
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身后有轻微的动响,我回过头来,乌纳斯走了进来。他看到我明显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在他的脸上并不明显,但是我已经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短,可以看得出他真正面无表情和强自镇定之间的区别。
他们看到了彼此。
虽然安多司在阴影中,乌纳斯一手扶着剑站在晨光里面,但我可以感觉着,他们在彼此对视。
然后安多司退了回去,并且关闭了洞口。
乌纳斯扶起我,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赞同:“您为什么不听我的劝?这种时候怎么还能以身犯险?如果那人抱有异心对您不利,您要我如何自处?”
“对不起,乌纳斯……”我太想知道伊莫顿这件事情的背后真相,所以……
虽然我得到了可以说是有一半确实可能的消息,但是,眼前的路,也并不好走。
密诺亚王太后的身份,她的势力……
我要想对她也采用这种逼供的方法是不现实的。
所以,必须另想他法。
最重要的,就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
唯一一个目击证人已经死了,我又没有证据。
现在只能……
“您的头发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微微的责问口气?是我听错?我是女王,他不过是奴隶出身的护卫。他从来不越礼的,怎么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讲话?
我抬手摸了一把,一根发针也没有了。虽然不是很乱,但是乌纳斯的观察力是很细的,也怨不得他要问。
“用掉了。”我说:“你叫朱利安来,我有要紧事情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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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潜入宫中?”朱利安想了想:“平时要入宫再简单不过,密诺亚人骄傲得很,觉得没什么人能打到他们岛上来,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宫墙宫防一说,只有一些侍卫零散巡查。不过现在可能查得严些了,毕竟出了事情……”
“你说能不能办到。”我截断他的话。
“爱西丝陛下,不是办不到,而是以您的身份,不应该以身犯险。”朱利安大胆地说:“您到这里来已经很冒险了,密诺亚海军一到,我们能不能安全离岛还是未知数。再到宫中去,这实在……”
“陛下如果信得过,让我去吧。”乌纳斯沉声说:“就算是要付出性命,我也一定会把您的吩咐完成。”
“这件事,我想,我应该自己做。”我微笑着看着海面:“你们说的我都明白,虽然我们是以埃及王的使者身份来的,但是密诺亚如果悄悄地将我们除去,再派人送讯给曼菲士,说我们在混乱中被米肯尼人所杀,那真是一箭双雕,既消除了我们这些不安因素又让埃及对米肯尼种下仇恨的种子。当然,曼菲士不傻,未必会信。就算不这样说,他们的说法也可以变一变,说我们已经坐船走了,但是船触礁沉了等等……这些理由我可以随时想一堆出来。正因为我任性,所以这么多人跟我来到密诺亚,遇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卡旦亚医官一直都非常担心,我知道的,他一直怕医治不好密诺亚王而致我们所有人都获罪。乌纳斯也担心,因为我自从来到密诺亚,已经擅自离开所有人自己行动了好几次……朱利安你也担心你那些散在密诺亚的钉子会被搜索米肯尼人的密诺亚士兵一网成擒……局面已经很糟,所以我留在驿馆,或是到宫中去,其实差别不大了。我想,以我的剑术,还有小金在手,就算密诺亚太后想对我们下手,我孤身逃脱也不成问题。所以……你们就不要再劝我了……”
朱利安和乌纳斯都无语了,然后朱利安说:“是,我这就去安排。”
乌纳斯说:“我随您一起去。”
他的语气异常坚定,就如同他一贯的风格一样。
我点点头:“那当然,你是要和我一起去的。”
天黑之前,我们已经进入了密诺亚王宫的范围之内。
朱利安找来的是一身宫女的衣服和一身侍卫的衣服,他自己则做了一副宫奴的打扮。
“我自然也要保护陛下一起去。”
一脸圆胖,总象是个和气生财的商人似的朱利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然也出现了凛然的坚决。
我微微一笑:“好吧,那就一起去。”
他也笑了,轻轻拍了下腰里的小篓:“要是遇到什么不长眼的人找麻烦,我就请我的宝贝们给他点颜色看看。”
朱利安和我在这一点上有些相仿。我养小金,他养的是蝎子。
不过小金咬人不一定会死,他的蝎子可是咬中就没得救了。
他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真遇到危险的话,也不是小小几只蝎子可以解决问题的。
看着密诺亚的王宫,总让我有种置身于希腊式建筑之中的错觉。但是当然我知道,这里不是。
“王太后的寝宫,就是那一幢。”朱利安的情况工作不是白做的,他低声说:“王太后平时的习惯白天是不回寝宫的,她一直在见臣子,处理政务,去照看密诺亚王,然后固定在早上和午后各去一次神殿,中午会在花园中的几间象亭子一样的小宫室里睡一会儿午觉。晚饭吃过之后,仍然会去密诺亚王的住处,直到就寝时才会回自己的寝宫。虽然现在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她的作息应该还不会大变。”
“那么她现在,该是要用餐了吧?”
“嗯。”朱利安带我们进来的地方,离准备食物的地方不远。远远看着几名宫女捧着食物离开屋子,向宫殿群落进发。我们趁着夜色已经笼罩下来,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途中躲过三次侍卫巡查。也幸好我们三个人的身手都不赖,朱利安大概长期做这种情报工作,在黑暗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呼吸声也很低,走路根本没有声音,就连有时候离人比较近可以感觉到身体热度这种感受,在他身上也几乎感觉不出来。不知道是长期的工作养成了现在的习惯和状态,还是因为他天生就如此,所以特别适合做情报工作。
那几名宫女捧着装满食物的盘盏进了宫殿,我们靠着花丛和树影的隐蔽躲到了靠墙的地方,就躬着身潜藏在窗下。
可以听到窗户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好,把食物放下,你们出去。”然后又吩咐:“叫侍卫们严加防备,加紧盘查,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可让j细们混进宫来趁机作乱。”
严加防备?我们已经混进来了。
不过这个声音的主人……会是谁?感觉上不太象是王太后。
我在朱利安手背上划字问他:“说话的这人是谁?”
他在我手背上划字回答:“是王太后身边的内务总管莫娜夫人。”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精明的女人,不过这些食物到底是拿给密诺亚王的,还是呈给密诺亚王太后的?或是他们母子都在这殿内一同用餐?
“好了,你们将食物端进去,芙蓉,你去请王太后过来用餐。”
我的心嘭嘭地跳,王太后。
是她杀了伊莫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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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窗子里窥看,里面有两个宫女正在忙碌,然后从一重重的帘幕之后走过来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面容看不清楚,穿着密诺亚风味的阔摆长裙,头发乌黑微卷,戴着闪闪发亮的宝石首饰。有四位宫女跟随侍在她身后,捧着装饰用的羽扇和镶着宝石的妆镜等物。
她就是密诺亚王太后吗?
就是她,杀了伊莫顿?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透过窗子的缝隙,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站在一旁,宫女替她将食物摆在桌上。
乌纳斯的手指伸过来,动作轻巧无声地在我手背上划字:“千万不要冲动。”
我回了一句疑问:“怎么?”
“有侍卫,正在接近这里。”
他划得很快,我们的身形更低地俯了下去,这宫殿之旁的灌木和花丛茂密高大,将我们遮挡得严严实实。我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花香气味,这种花埃及没有,我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名字,但是香味真的很重。朱利安几乎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团,头手脚都缩了起来,背部弯着。乌纳斯则是付得很低。我贴墙靠着,果然听到了脚步声。
整齐的,士兵们踏步的声音正在接近。
我们的呼吸声都放得很细微,我厌恶那种几乎要让人神智昏沉似的花香,悄悄掩住口鼻,从手镯的环扣里摸了一粒药填在嘴里,里面还有一粒,我没有犹豫,放在了乌纳斯的手中。然后借着窗子里透出来的一点光,看到他也把药丸含了。
我原来没想要用这种办法,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才是最有效的,对自己的损伤也可以减到最低。
我把一小搓药粉缓缓地洒在窗台上,风吹着花丛轻轻摇曵,象女子柔媚的姿态。药粉散发出的气味被风带着,从开了一线的窗户缓缓地进入这间小小的宫室之中。药粉本来有些青草一样的味道,平时是可以察觉的。但是窗户外面盛开的这么大片的花朵,花香气完全掩盖住了药粉的味道。
屋里面很安静,我在心里默数到五十,屋里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栽倒了,先是一个,然后一个接一个。有人小声惊呼,但是最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我想我的时间不会太多,悄声对乌纳斯和朱利安说:“你们守在这里不要妄动,等下接应我吧。”
乌纳斯的手拉了我的衣角,似乎是想要劝阻。朱利安也多少吸进一点药粉的香气,已经有些反应迟钝。我伸手推开窗,跳进了屋子里。
宫女们有几个东倒西歪地横在地下,另外两个斜斜地靠着柱子,都已经昏迷不醒。我管不了那么多,径直走到那个歪在桌旁的女子身边,伸手扳过她的脸。
一道光闪过眼前,我顷刻间猛地侧过身,锋利的短刀从我肩膀上擦了过去,衣裳“嗤”的一响被割了个口子。
上当了!
那个穿着华贵衣饰冒充王太后的女子年纪可能和我差不多,大眼白肤,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得意。她可能预先吃过什么药物,或是采取了别的办法,所以我的药粉对她并没有起到效果。
我只想到这么多,那个女子已经放声喊:“来人!抓刺客!”
糟了。
她又是一刀刺来,我刚才只是被她突然间出手袭击才措手不及,她这一下连我的衣角也没有沾到,我一手扭住她持刀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她啊的一声惊叫,短刀脱手掉在地下。我一手扣住她的脖子,五指发力。
她另一只手抬起来想和我扭打,可是还没有碰到我,整个人已经软了下去。
她的身体缓缓瘫倒,站在她身后的乌纳斯身形露了出来。他一把拉住我:“快走!”
“来不及了。”
我很明白。
因为心急,而陷入了密诺亚人的陷阱。
虽然他们没有宫墙,宫防也很弱,但是密诺亚王太后或者是旁的人,在这种非常时期不可能还一切如常地生活,作息一点不变。他们也摸清了我们这些潜入者的心理。可能这陷阱原来针对的是米肯尼人,他们如果别的事情办不到,无法窃取军情或是继续潜伏下来实施颠覆密诺亚的计划,那么潜进宫中谋刺王太后或是密诺亚王,应该会是他们的首要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我原本不会考虑不到这些……可是,我太心急了。
太急于知道伊莫顿死亡的真相,太急于找出那幕后的凶手,所以这并不高明的陷阱,却也让我上了当中了伏。
门砰的一声被撞飞,持戈拿剑,满面杀气的密诺亚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冲在最前头的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看到那个伏在地下的,刚才冒充王太后的女人,失声呼叫:“芙蓉小姐?”
他再转头看向我们的时候,脸上带着凶恶强横的神色,一挥剑:“抓住他们!死活不论!”
乌纳斯一横臂挡在我的身前,铿然声响中拔出了腰间的利剑。
我用脚尖磕了一下地下那短微翘的柄,刀子腾地飞起,我一把抓在了手中。
密诺亚士兵冲了上来,乌纳斯的剑挥起斜劈,将他手中的铜矛荡了开去。
我从乌纳斯身侧出手,一刀削断了那个密诺亚兵的喉咙,因为刀快,所以血还没及溅出来,那人的生命已经被收割了。
我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
空的。
我腕上的小金呢?
刚才打斗时,难道伤着它了吗?
我来不及低头去寻找小金的踪迹,更多的密诺亚士兵咆哮着冲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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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臂已经酸软得抬不起来,手上的短刀刃上也翻了口,脚下的地上已经全被红的淹没,踩在血泊里的感觉……我想到我死也不会忘记。
屋里我刚才撒的药粉也起了一些作用,冒然冲进来的密诺亚兵有好些都因为莽撞而吃了大亏,有的就送了命。后来药粉的味道渐渐散了,而他们也看出了门道来,有的撕了布蒙口鼻,有的就捣开窗子让风吹散屋里的气味,再也不上这个当。
密诺亚兵被杀了很多,但是他们始终封住了门,我们试了几次都没有冲出去。
乌纳斯身上也带了好几处伤,臂上腿上都在流血,腿上那一种伤很深,涌出来的血顺着腿流下,脚下踩的已经分不清是密诺亚后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可我却没有带伤,只是头发被削了绺。
乌纳斯就那么牢牢地挡在我的身前,那些刀枪矛戟的攻击,全都斩在了他的身上。
就算他再勇武,剑法再高,可是蚁多咬死象,密诺亚兵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替上来,他挥剑的手臂却不能够放下。
铁人,也不能撑得住。
我们退立在墙角,靠着墙壁抵挡密诺亚兵,以免腹背受敌被围攻。刚才试了几次冲不出去之后,乌纳斯就拉着我退到了墙边,自己挡在我的身前,将我遮在他的身后。
我和他,这样下去都会死。
他的剑也已经断了一截,再挣扎下去,意义不大。
我把手中的短刀往外一抛,乌纳斯迅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正要挥出的剑也收了回来,横在胸前挡住那刺向他要害的一击。
“我们不打了!”我的声音嘶哑,用密诺亚的语言喊出来:“不要打了!”
那个密诺亚兵的小头目也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整齐威武样子,脸上溅满了血,额头上的铜围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刚才我记得乌纳斯曾经一剑劈在他的头上,砍断了那个铜围。要不是那个东西挡住,他的头刚才就被劈开了。
他的声音狰狞:“现在想求饶?晚了!给我……”
“你们不想要情报?”我低声说:“我们是什么人指使来的,还有多少同党,刺杀王太后的详细计划,是什么人把我们接应进宫里来的……你可以说你不想知道,把我们杀了泄恨更简单,但是我想,你的上司可能想知道得更多。”
他愣了一下。
“还有,急于杀了我们,有这么多人看着,你想,会不会有人猜着你要杀人灭口?”
“你胡说!”
“我胡说不胡说,就看你心虚不心虚了。”
他恶狠狠的目光从我脸上又移到乌纳斯脸上,恨恨地把剑在空中虚斩了一下:“把他抓起来!先把那男的手砍下来!”他狞笑:“砍了手也不妨碍问口供!那个女的,大家好好招待招待她!你们够可以的,两个人杀了我们几十个弟兄!”
我拉了一把乌纳斯:“你可以让人砍一砍试试!”
他被僵住了,有些骑虎难下。
外面有个声音说:“好,很好,米肯尼人有这么厉害的角色,难怪将我密诺亚搅得鸡犬不宁。这样的人物,却居然还是个小姑娘,我倒想见一见。”
那个声音显得高贵、冷漠,却很优雅悦耳。
我心里闪过一丝明悟。
这个在外面不动声色的女人,才是密诺亚王太后,布下这圈套引人来上勾的幕后策划人。
我握着乌纳斯的手,他的手臂和身体都在轻轻打颤,身上的汗热了又冷,湿得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把自己的裙子撕了一条,将他受伤的腿紧紧扎起来。现在没有药,也不能再别的什么。
我的目光和他的对上。
用不着说话,他也能明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紧紧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了。
已经断了残了的铜剑,当的一声坠在地下。
外面那声音说:“王太后有令,先不要伤他们,带过来吧。”
那些密诺亚士兵一拥而上,将乌纳斯双臂反拧过来牢牢捆住。虽然那女人说不要伤,但是已经杀红了眼的密诺亚士兵又怎么会善待我们。
有几双手过来要抓住我,我掀掉已经染上血迹的面纱,昂起头缓缓扫视过眼前那些人:“不许碰我!”
他们的手就停在了那里,没再向前伸。
“我自己会走。”
我嘴角弯起冷漠嘲讽的弧度,淡淡地说:“还是你们担心,我这个赤手空拳的女子还能再打伤你们吗?”
我们被密诺亚士兵拥着推着出了那间充满血腥味的宫室,外面的花园亭子里灯火通明,宫人侍卫簇拥着一个人坐在亭子里。
周围的人纷纷斥喝:“跪下!”
“见了王太后还不下跪!”
坐在亭子里的那个女人轻轻抬了一下手,声音很轻却充满威严:“好了,跪不跪的不是当务之急。听说话,你们也是聪明人,该交待什么,不用我来提醒吧?”
乌纳斯紧紧咬着牙一语不发,我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她。
灯火照耀之下,这位密诺亚的王太后只穿着一件白裙,额前戴着一条镶着蓝色宝石的额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装饰。她看起来就象是二十来岁的人,完全看不出她生过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安多司那样的大块头。
她,很漂亮,很高贵优雅。
会是她,杀了伊莫顿吗?
我们的生死,现在就操纵在她的手里。
风吹过庭院,花枝草叶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呵……你……”她也看到了我的长相,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难道她能认出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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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丛后面忽然有人短促地低叫了一声。这一声不怎么明显,但是密诺亚王太后在问话,那些侍卫和宫女无论如何不该发出这样的声音。
没等人去查问,外围又传来惊呼,惨叫,一声接一声,似乎同一时间好多人都遇到了变故。
不用去查问了,有人惊叫着喊了出来:“蛇!有蛇!”
我心里一动,刚才在打斗一开始就跑得没了影的小金,是它吗?
那个刚才领着士兵和我们打斗了半天的小队长似的人物喝叱:“慌什么?没见过蛇吗?王太后面前不得无礼!”
“好多……啊!”
那个好多后面也变成了一声带着痛楚的惨叫。然后我清晰地听到,风声、树叶声,人们不安的马蚤动声里面,加入了蛇群游动的咝咝的声响。
这种声音或许有的人会觉得恐怖,有人会觉得恶心。可是在此刻的我听来,简直和天籁无异。
小金是可以驱动蛇群的,以前它就干过一次,曾经让埃及王宫中的那些各种毒蛇去咬死了安苏娜。现在……
又是它。
小金一共救过我多少次,如果算上从前那些刺客来袭它预警提示的次数,那真是数也数不清。
那咝咝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多,最后竟然把那些细碎的杂乱的声音都掩了过去。侍卫与宫女们纷纷惊呼,惨叫。在夜间被毒蛇噬咬,这简直是防不胜防。我看到有个密诺亚士兵吓得失声大叫,拿着手里的长剑拼命地在地下乱砍乱刺,但是蛇身游动灵活,夜色又黑,他只砍了几下,就啊啊的惨叫了起来,身子乱扭乱撞,不知道有几条蛇咬中了他。而且那蛇毒并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的。他好象是疯狂了迷失了本性一样,挥着手里的剑朝着身边的人砍去。旁边的那个宫女没有防备,手臂一下子被砍断了半截,连叫都没有叫出来,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难道这整个密诺亚岛上的蛇都被小金给弄来了吗?
我摸了一下手镯,幸好刚才混乱中东西并没有丢掉。
里面还有避蛇祛虫的药丸,可是,只有一粒了。
手镯镶的宝石下面是空心的,可以装细小的东西,如发针和小药丸。但是我法时没想准备别的的份量,所以这种药只有一粒。我有小金在,被蛇虫袭击的机率可说是少之又少,因此这药才没有重点准备。
但是小金现在不在,我会不会被这些蛇咬中也真的说不定。
我只犹豫了一下,把那粒药掏了出来,飞快地塞进旁边的乌纳斯的口中。身周已经乱成一团,那些密诺亚人倒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
随着场面越来越乱,一条蛇终于突破人墙游到了跟前,金色的身体,灵活的动作。
小金!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弯下腰摊开手,那小家伙儿游到了我的手上,洋洋得意地摇头摆尾,似乎是在邀功请赏一样。他的身子小,显得头又圆又重,我从来没觉得它如此可爱如此可亲。
刚才在屋中,混战中我都还想着,小金去了哪里,会不会是因为屋里迷|药的作用,所以它也晕了,从我手腕上掉落了。我担心它的安危,恐怕它在那混乱中伤了,死了……
“谢谢你了,又救了我的命。”
它的信子在我手心处轻轻点触了几下,凉丝丝的。那姿态似乎是在说,没关系,不用客气。
王太后已经顾不上我们,她身边的宫女和侍卫已经簇拥着她要退出亭子,其他人纷纷在躲避、乱跑。
我一把扯开乌纳斯臂上刚才被人胡乱捆上去的绳子,看准了方向,拉着他趁乱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跑了没多远遇到一队侍卫,对方已经看到了我们,躲藏是来不及了。
“什么人!”
“那边……”我指着身后:“有好多的,蛇,王太后也被咬伤了,好多人都被咬了,毒蛇,很多的……”
我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说话,那领头人脸色大变,手一挥,带着身后那一队士兵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乌纳斯恶战之后精疲力竭,又受了重伤,步子越来越重,越来越慢,到后来已经蹒跚难行。
我在黑暗中一阵乱跑,哪里荒凉往哪里跑,也已经分不清楚方向了。
还有和我们一同进宫的朱利安,刚才打斗时就没有他的声息,不知道他如何了?已经被……
四周已经僻静之极,我借着一点月光,扶着乌纳斯坐下,拿出另一粒很见效的伤药来给他服,又撕了裙摆替他包扎伤口。
“别管我了……”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呼吸很急很重:“您快走吧!别让我牵累了……”
“别说话。”
我也在他身旁坐下来,刚才一直在跑不觉得,一停下来只觉得两腿如灌满了铜砂水银一样的沉重,心跳得奇快,怦怦怦怦地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眼冒金星,喉头生疼,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样难受。
“歇一会儿……”
虽然这里还没有脱离危险,但是我也没有体力再跑了。
况且,只要不离开这岛,无论到什么地方,也无法彻底地摆脱密诺亚士兵的追击。
“小金,多亏你了。”
我低声说,小金的脑袋在我手上轻轻蹭了两下。
“是我的错……也不知道朱利安怎么样,卡旦亚和其他士兵们怎么样了……”我苦笑,可是脸觉得麻木疲怠,连弯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是我的冲动……”
“您别这样说。”乌纳斯的声音很低,一个字一个字也说得很含糊,不注意根本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
“就算是神明,也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是人。您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明智,聪慧……”
“别说了,错了就是错了。你的伤怎么样?”
“不要紧……我不会死的。”
“嗯,”我想了想:“眼下的问题是,怎么离开密诺亚。我们两个和他们照了面,就算刚才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但是我想,那王太后还有她身边的人,或许可以看出来,我们不是米肯尼人,而是埃及来的。现在密诺亚岛一定全封锁了,想找船回去……大概只是上天入地下海容易一点点。”
“您不用担心,他们没有抓住我们,就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而且我想现在密诺亚宫中恐怕马蚤乱……就算能平定,局面也十分的混乱,就算我们的身份泄露,应该也腾不出手来去对付卡旦亚医官他们。我们休息一下,趁天没亮快些回去。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让您平安回去!”
说这句话他的声音并不高,但语意却是一往无前的决绝,充满斩钉截铁的意味。
停了一停,他说:“我们走。”
埃及艳后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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