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作者:茶深
正文 第5节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作者:茶深
第5节
“我没事!”阿毓气壮山河地说,“你先出去!”
诶,结果那脂膏,还是没用上。
第26章
出去就出去,我一步三回头走出去,谨妃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被人劝了回去还是自己走的,这么大的雨,让一个弱女子,让一个尊贵的娘娘淋着,总是不好的。崔公公见我出来了,问:“宋大人,我在外面听到里间又摔又打的……”
我咳了咳,说:“没事,有劳公公费心了,我只是区区一个小随侍,办不成什么大事,等天亮了,皇上自会有定夺。”
崔公公将信将疑,不敢进去。
我说:“皇上歇下了,天亮之后迟些叫他吧,反正也没有大朝。”
虽说没有大朝,可是天一亮,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皇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匆匆递着牌子进宫要面见皇上,只希望迟些吧。我也是一时糊涂,精虫上脑,阿毓这个晚上都没怎么睡,我竟然和他干了那档子事。不过情到浓时,也是人之常情。我干咳了一声。
崔公公说:“那宋大人现在……”
我说:“你在这儿守着皇上,我去暖阁找林大人。”
崔公公连忙叫人领我去暖阁,林文定在那里喝茶赏花,小日子过得可舒坦着呢。他见我进来,连忙问:“宋兄,这是怎么了?”
我想反正天一亮,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得知道,于是笼统地跟他说了一遍。林文定捏着下巴斟酌了一下,说:“这不对。”
我说:“怎么不对了?”
他说:“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我说:“我瞒你什么了?”你还真别说,我瞒你的事儿可真够多的。
他嘀嘀咕咕一阵,说:“我就觉得不对劲,是不是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了?”
我眼睛都不眨,说:“没有啊。”
林文定说:“不可能!你现在从上到下散发着和皇上有小秘密的气息!”
我说:“你是狗吗?怎么就小秘密了?”
林文定说:“你不懂,这是直觉。”
我说:“懒得理你。”
我看了看窗外,雨快收住了,只等天亮。
天边泛起一道白,宫门远远近近次第打开,晓鸡声暖融融的仿佛很遥远。我站在宫门口等,果真见我爹和我大哥头一批进来了,不过进来是进来,皇上见不见,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我爹一见着我,便连忙上前,问:“皇上现在可好?”
我顿了顿,感觉腿肚子一阵打战,没敢乱说话,只点头,答:“还好。听闻汉阳郡王薨了,很是悲伤。”
我爹和我大哥一下没声了,我爹沉吟半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闷声说:“这是仲光寄回来的家书,你看看。”
仲光是我二哥的字,当年他考上进士我爹给取的。我展信,读了几行,抬头:“二嫂有喜了?”
我大哥点头,长叹,说:“娘前几日,还想修书让你二嫂回京养胎,外边再怎么锦衣玉食,都不如家里来得安心,况且你二哥只是个小小县令,平日忙进忙出,必定分不出神去照顾你二嫂。服侍的妈妈都找好了,没想到……”
我愣了一下,低声说:“皇上的意思,是大小官员一律从上到下捋了,流放丰州。”
“丰州?”我大哥大惊,若有所思说,“怪不得晋王那么着急,首当其冲就是他大女婿。”虽说还好阿毓仁厚,没牵扯亲眷,可是朝中群臣,枝叶芜杂,一人之事,便是一族之事。前朝因一人之罪最后举族由荣转衰,不在少数。
我心想,昨天晚上谨妃还去紫宸殿前脱簪请罪来着,看来这乘龙快婿,颇得晋王的赏识。不过现在不是说别人风凉话的时候,说句实在的,我们家现在和晋王分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爹气哼哼一拂袖,说:“流放丰州也是仲光自领的!好端端一个郡王都看不好,以后怎么给皇上分忧!”
我知道我爹嘴硬心软,实则舐犊情深,我二哥是我们三兄弟中最会读书的一个,最得传说中我仙去的祖父的真传。要我说,我大哥和我在我二哥面前都是陪衬的绿叶,我爹心里那是一个宝贝着呢,本想着先去山西历练几年,以后入阁也有个由头,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档子事。我便给他找台阶下:“我二哥励精图治,不然如何短短一段时间就升了县令,郡王到他地界,他一个小小的县官,如何敢管郡王的事儿,只有唯命是从罢了。况且山西匪乱由来已久,岂是我二哥一个文弱书生能一己之力剿灭的。”
我爹叹了一口气说:“这是仲光的命。”
我爹疼爱次子,可是也绝不会徇私,更不要说弯了铮铮铁骨丢了贤臣的光风霁月不要,去皇上那里给我二哥找路子。
我说:“山高水远,就算我二哥受得住,我二嫂也受不住啊。”
我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告诫说:“阿轻,你现在在皇上身边做事,应该一心一意为皇上,为江山社稷考虑,断不可为了个人私情,就在皇上面前枉顾王法,颠倒是非。”
我爹真不愧是我爹,还真够了解我的。
可我如今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诶,我犯的事儿,可比什么枉顾王法,颠倒是非严重多了。简直罪无可赦,死有余辜。我说:“儿子明白。”
我正要详细问我二哥的状况,突然崔公公从上书房出来,说:“各位大人请回吧,皇上身体不适,今儿谁也不见。”
我和我爹对视了一眼,他捏了捏我的手,说:“你回去服侍皇上吧,自己也多小心。”
我爹平时对我贯来伸手便打张嘴便骂,我二哥出事,一夜之间,感觉他胡子都又白了许多。也是,他正是子孙绕膝的大衍之年,遭此变故,恐怕也有阴晴圆缺命如秋蓬之感。
我看着他官服下不掩消瘦的背影,不由得出声:“爹!”
我爹回头,说:“干什么?”
我说:“万一皇上要治我们宋家的罪……”
我爹快步走到我跟前,伸手就赏我一记:“糊涂啊,皇上不治我们宋家,还能治谁?”
我语塞。凝重地对他一点头。
我爹叹了口气,挥手让我走。
我朝着他们郑重地一拱手,进去了。
第27章
我看见崔公公在外边站着,连忙拉了拉他,心虚地问:“皇上真的身体不适?”
崔公公擦了一把汗,一言难尽地道:“太王妃直接进宫面见太后了,宋大人您也快去吧。”
我心头一紧,单想到要面见群臣,怎么就漏了个最大的不好对付的主儿呢?皇上性子耿直,和这些亲戚都走得不大近,更别提嘘寒问暖了,他怎么做得来?
我匆匆去了太后宫里,林文定已经在了,挪了挪给我让了一个身位,我大气不敢出,连忙同他一起静静地在角落低头记事。
太王妃坐在绣墩上,对着太后嘤嘤地哭。皇上立在一旁,脸色不是很好。见我猛盯着他看,立刻撇过头去。
太后擦拭了一下眼角,问阿毓:“瑞儿的棺椁如何安排?”
阿毓低声说:“晋王嫡长子亲自扶棺入京……”他顿了顿,“其余人等,听候发落。”
太后又问:“什么时候入京?”
阿毓答:“十日后。”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届时你不要亏待了你瑞哥哥。”
阿毓说:“追赠亲王,谥恭献,享亲王之礼。”
太王妃哭得更大声了,拉着阿毓的手说:“皇上!你可要为瑞儿做主啊,你皇叔在世之时,常叮嘱我要好生看护瑞儿,可怜他孤身一人,又无兄弟姐妹,这是我们王府唯一的血脉啊皇上……皇上您一定要为瑞儿讨回公道啊!”
阿毓轻轻点点头,扶她起来,道:“瑞哥哥视我如手足,我必给他一个公道,也一定给亲王府一个体面。”
太后说:“莫非那些贼人还逍遥法外?”
阿毓说:“方才有人来报,十三人,全部缉拿,正从各地押来。”
太后颔首,扶着额头说:“我老人家见不得这些,就由你看着办吧。”
阿毓说:“是。”
太王妃捂着帕子哭泣:“皇上,一定不能放过他们,瑞儿好好的,怎么就遭遇乱匪了呢?堂堂一个郡王,四海之滨莫非王土,他们连郡王都敢谋害,这是要谋逆啊皇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然有人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其实就算太王妃不提,谁不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此事不简单,郡王身故事小,这来势汹汹,就不知道是冲着阿毓,还是亲王府,亦或者是晋王来的了。
阿毓脸色一肃,按了按她的手,道:“此事非同小可,叔母还请谨言慎行。”
阿毓出了太后宫,我紧跟在后面,过回廊的时候趁他们没看见,捏了捏阿毓藏在袖中的手,问他:“没事吧?”
阿毓像被扎了一样猛地往外一躲,脸上飞了两朵红云,硬邦邦地说:“没事。”
什么意思啊,明明是你情我愿,搞得我像调戏良家一样。我说:“改天我去你寝宫,好不好?”
阿毓睁大眼睛看我,憋红了脸,最后闷闷地说:“哦。”
你是皇上啊!能不能不要那么被动!
林文定正在后面问崔公公山西那事儿的具体情况,此时跟了过来,问:“皇上,下午我们不去上书房,那要去哪儿啊?”
阿毓说:“去东宫。”
东宫偏殿,是阿毓儿时念书的地方,就我们仨,悄悄进去了,曾经的太子已然登基,未来的储君还未诞下,偏殿已经无人在用,守宫的宫人昏昏欲睡坐在门槛上摇扇子,看到我们来吓得屁滚尿流。
我对宫人做了个莫声张的手势,他们自个儿收拾着退下了。
阿毓默默走进去,窗边的细竹帘有隐隐墨迹,不知道是谁戏耍的时候沾上的,阿毓绕着先生的桌子走了一圈,立在那里出神,半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桌子下的暗格里抽出一沓泛黄的字纸,分了一半递给我,道:“一会儿让崔公公把这个交给太王妃,这是汉阳郡王的东西,也给她留个念想。”
第二天大小官员通通等在上书房门外,比昨日还要多了几分。阿毓脸色有点不好看,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悠悠地说:“刑部的张临芳可在?”
崔公公连忙来回话:“在门外候着呢。”
阿毓靠在椅子上,说:“让他来见我。”刑部的张大人和礼亲王颇为亲近,两人一起在刑部做事,他也快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偏偏现下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忙得胡子一颠一颠的。
阿毓问:“那群乱匪呢?”
张大人说:“回皇上,已经在羁押的路上,十日之后押入天牢,请皇上处置。”
阿毓说:“给我好好看住,别弄死了。”
阿毓再召了礼官问了问汉阳郡王治丧的事宜,还有吏部吴大人,山西从大至小各个官员,革职无数,包括我二哥。革职只是暂时的,一切要等审完那群乱匪,才有下一步的处置。幸而阿毓没有一怒之下直接把这群人打包发配丰州,不然我还要想法子怎么把我哥捞出来。
那些天阿毓整天翻来覆去地见人,那边厢太王妃三不五时又跑到太后宫里去哭一哭,阿毓难免要过去劝慰,一连下来人都消瘦了许多。或许是为了让谨妃安心,阿毓没怎么在后宫里对付她,皇后端坐于上也假装没看见,只不过我们路过后宫的时候如果碰巧有谨妃来请安,阿毓脸色好了一些,也没那么冷若冰霜了。
我拉着他的袖子,说:“喂,皇上,不带这样的,你不会是为了抚恤罪臣子弟才……”
阿毓气鼓鼓地把袖子从我手里抽出来,说:“你胡说什么!”
我说:“谨妃的事儿皇上打算怎么办?”
阿毓说:“她一个妇人,又没犯错,我不会罚她。至于她的母家,这就不是她该管的事情了。”
我听得心里有点凉丝丝的,望着阿毓无辜的侧脸,我在想,阿毓做皇帝,应该是很好的,只是,人伦亲情未免太淡薄。对别人如是,对自己也如是。我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说来奇怪,我一个小小的起居郎,无勇无谋,家世一般,才学更一般,不说人上人,平心而论能占个中流,还是托了我爹的面子,否则就我这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街边乞丐都不如。不用说他是天生贵子的皇上,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公子,我怕也是配不上。我何以得阿毓深情至此?莫非是上辈子救国救民了?
第28章
汉阳郡王的白棺破晓入城,纸钱纷纷扬扬如冬日之雪,撒了一路。
阿毓是皇上,虽然汉阳郡王是他堂哥,可是他总是上位者,况且不是寿终正寝,属于凶丧,宫中有人劝说不吉利,阿毓听在耳里,第二天领了崔公公,我和林文定,还有几个会察言观色的宫人,赶了两驾马车就出宫了。皇上亲自奔丧,也是给了男丁断绝的亲王府一个极大的面子和仰仗。
林文定坐在马车里说:“其实皇上带我们出来本就大可不必,我们两人都是忠心耿耿,皇上要出去,我们还会拦着不成?”
崔公公在一旁给我们倒茶,笑呵呵地说:“那是林大人和宋大人深受皇上信赖。”
林文定说:“也是,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被关在史馆里了。”
我无言地吃点心喝茶,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这是沾着我的光好吗?没有我皇上才懒得带你出来呢。
马车车轮骨碌骨碌在寂静的官道上往前滚,只有窸窸窣窣旁边百姓起床洒扫的声音,我撩起帘子望了下阿毓前头的马车,问崔公公:“侍卫是不是有点少?”
崔公公说:“宋大人放心,禁卫军有派人暗中保护,不碍事。”
我说:“那就好。”
我们的马车在寂静中轧轧滚到了亲王府的后院。汉阳郡王自己有分府,还是皇上赐的院子,可是他在京城的日子少之又少,前几天派人去看了一下,庭内荒草丛生。于是治丧改在了亲王府。太王妃率着女眷肃静地站在后院等着阿毓。
我跳下车去,到前边给阿毓掀帘子,阿毓一露面,我身后齐刷刷地跪成一片,披麻戴孝白压压的,就这样静静地跪着。
阿毓脸色一肃。我对他悄声说:“先下来再说。”
亲王府什么意思,其实我也差不多明白,换成是谁,若是个平头百姓,现在都未免到衙门击鼓鸣冤了,可怜亲王府,礼亲王早逝,独子又飞来横祸突遭此难,看来晋王府和亲王府走动的路子算是绝了。亲王府这都算态度温和了,也是仰赖礼亲王同皇上关系深厚,一府上下对皇上无一不恭敬。可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是要逼阿毓必须拿个公道了。
前几日可以说人犯未到,如今棺椁和人犯都已在京城,阿毓要是真的举棋不定,恐怕要寒了这一门上下的心。
阿毓下了地,说:“起来吧。”
众人说:“谢皇上。”纷纷低着头站了起来。
阿毓去搀了下太王妃的手,问:“太王妃身体可好?”
身边一位女子微微屈膝,道:“回皇上的话,舅母近日听闻噩耗,心如刀割,夜不能寐,刚才才请了太医来给瞧了。”
阿毓说:“需要什么同宫里说,不必来回我了。”
太王妃中年丧夫,晚年失子,真不知道她要怎么熬过去。
前院准备招魂,阿毓贵为天子,不好在这种场合露面,于是太王妃派了人领我们去后院的屋子里喝茶,等上香的时候再过去。
礼亲王知交遍天下,前来吊唁的人不少,一时间哭声震天。
屏退了众人,阿毓去给汉阳郡王烧香,我乘机跑去外面找我爹和我大哥,我们家和礼亲王也算交好,况且我爹身为朝中重臣,面子都要给亲王府做。
我爹在院子一个僻静角落站着,招手让我过去。“爹。”我拱手道。
我爹问:“皇上来了?”
我说:“来了。”
我爹叹了一口气,道:“看来皇上还是体恤亲王府啊。”
我说:“匪徒那边可有头绪?”
我爹说:“我入门时见了张大人,他也正束手无策,据说那帮真是一群亡命徒,这案,怕是摸不着首尾……”我爹叹息着摇头。
我心头一沉。不怕背后有天大的阴谋,怕就最怕这种,你连它是不是一个阴谋都搞不清楚。
我爹看着我,握住我的手,说:“你自己保重。”
我和我爹说完话,正溜着回去,阿毓已经上完香了,后院侍卫正在准备马车。阿毓眼眶红红的,我连忙跑过去站在他身边,问:“皇上,我们走吗?”
阿毓吸吸鼻子,说:“走吧。”
我跟赶车的宫人说:“回去往穿柳巷子走,东大街人太多了,现在怕是不方便。”
宫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崔公公。
阿毓说:“就按宋轻说的走吧。”
于是我们的马车又继续上路了,此时正午还未到。
穿柳巷子我儿时时常来,从东大街来,从穿柳巷子回,左转一个弯,正好就到宋府。
马车行到一半,我高声道:“停一下!”然后掀了帘子蹿了出去。
“诶,宋大人,怎么了?”崔公公连忙起身。
我跑到穿柳巷子旁边的小摊子边,从袖子里掏出十文钱,拽了两个挂在一边的铜钱坠子就跑:“不用找了!”
阿毓掀开帘子疑惑地看我,我冲他摇了摇手里的坠子,坐了回去。
崔公公急出了一头的汗,道:“宋大人,您刚才是干吗去了?”
我笑嘻嘻地道:“看到了个可心的玩意儿。”
林文定说:“还好皇上宽宏大量,没有治你的罪。”
我说:“是是是,下次再也不敢了。”
回到宫里,一路车马劳顿,我和林文定先回史馆换衣服,郡王身故,宫中不改颜色,我和林文定都是一身奔丧的装束,未免太惹眼。
我换完衣服,没等林文定,一个人先跑了,留着他在屋子里惨叫。
“皇上!”我推门进上书房。
阿毓正在写字,悠悠放了笔,看我,问:“怎么了?”
我摊开手心,道:“给你。”
阿毓脸腾地红了,伸手从我掌心里夺过一个,藏在袖中,才问:“给我做什么?”
阿毓在收人东西这方面真的一点儿都不矜持。
我说:“怕你伤心过度,看你时常喜欢这些小玩意,买来讨你欢心咯。”
阿毓说:“我又不是永安……”
我笑嘻嘻地拉他藏在袖中的手,说:“好好好。同心同结,我只送给你,不送给别人。”
阿毓按了按我的手,说:“你不负我,我也定不负你。”
我笑着点头。
第29章
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会儿,阿毓执意要去天牢看犯人,我上午听我爹说了大致情况,看着阿毓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心里揪了一下,怕他失落,又不能告诉他这事儿不好办,只能硬着头皮随他去。阿毓没个心腹,平日里大臣说一便是一,也怪不得他要亲自去审问一番,才能放下心。
刑部早就听说阿毓要来,张大人在门口候着,先前专门提了那十三个匪徒来给阿毓过眼,一个个牛高马大的,倒真是一副草莽的样子。阿毓翻了翻刑部递的册子,丢到一边去,道:“犯人是何时入京的?”
张大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皇上的话,是三日前入的京。”
阿毓皱了皱眉,也是,比汉阳郡王的棺椁来得更快,汉阳郡王身份尊贵,在山西恐怕还有一遭别的仪式,而犯人是路上十万火急押解的,途中也算是山高路远,竟然一个人也没折,恐怕是这途中的大大小小官吏都噤若寒蝉,不敢给他再出什么乱子,可是,已经三日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阿毓问:“十三人都说是临时起意,不识郡王身份?”
张大人连连点头,道:“这群匪徒在当地也算有名,晋王派人押解来京,已经把各人的背景一一详述,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其他亲眷,之前在山上拉帮结派,打劫路过商贾,当地官兵也围剿过多次,只是这群匪徒每每仗着山形地势,剿匪收效甚微。”
阿毓冷笑道:“孤儿?山匪起家总要有点由头,就算他无父无母,这日常吃喝用度,还有这刀兵剑器,是无中生有不成?是谁撺掇这伙人开始洗劫路人,是谁养活了这伙人,这也查不出?”
张大人道:“这伙匪徒盘踞此山数十年,吸收了其间大大小小的山匪,晋王殿下调来县志,也只说是一群流民纠集,想要查出根源,恐怕……”
流民纠集最是复杂,我皱了皱眉,恐怕这是一桩无头案。可是就算汉阳郡王死于这样荒谬的飞来横祸,十三人统统斩首示众,省事得连九族都不用诛,亲王府会接受这样的定论吗?恐怕难免觉得阿毓有意包庇牵连的门阀。
阿毓咬着牙道:“一个个地审,天牢酷刑走一遍,留口气在就行,我不信十三人个个那么硬气……”
阿毓不但要看口供,还要看犯人,天牢闷热潮湿,宛如阴间,血腥透着生霉的酸味,熏了林文定一个大跟头,我也是硬着头皮猛喘几下才把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压下去,阿毓在前头却不为所动。
也是,阿毓幼年跟着礼亲王行走刑部,不知见过多少。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大概不超过十岁,我十岁看到这种场面,恐怕晚上回去都要发噩梦。我突然有点埋怨先皇,好好的小太子,读读书写写字就行了,何必让一个小孩子来这种地方。
张大人停了下来,给阿毓指:“皇上,这就是十三人中主犯王五。”
林文定在我身后不由得“啊”了一声,我抬眼一看,昏暗的日光下,角落里躺着一人,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还算个人,或者只是一团肉块,血肉模糊,只有那肉块有轻微颤抖的时候,我才能确定这是个还会呼吸的人。
林文定捂着嘴几乎要吐出来,我悚然心惊,撇过头去不敢再看,阿毓却眼睛也不眨,道:“没想到竟然是个好汉,”他笑笑,“也是,不然如何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郡王都敢杀?”
在场官吏都抖了几抖,阿毓分明是笑着的,我却汗毛倒竖。
那是杀气。阿毓要杀他们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突然发觉了我看阿毓,总觉得他乖顺可人,像只亮着软绵绵的小爪子的小猫儿。然而他毕竟是先皇的儿子,是先皇觉得像自己的儿子,他是生杀予夺的帝王。我之前虽说伴君如伴虎,那也是些小儿没见过世面的玩笑话,如今见了阿毓这样的一面,我又心惊,又心疼。
阿毓本性烂漫,是如何磨练,才有这样的铁石心肠?
之后犯人又审了一个月,什么都没审出来,汉阳郡王入土为安,三七已过,太王妃还是整日跑到太后宫里哭诉,也是,这样的血案冤屈,她老人家乃至亲王府上下,若是没有个交代,死都不会瞑目。
春暮,人间芳菲落尽,我在廊檐下哀叹,不知我二哥还是否有机会看着京城落花?
阿毓焦头烂额在刑部,上书房,太后宫里左右周旋,晋王那边也等得心焦,谨妃又日日来上书房,皇上不见就跪着,阿毓让我出去把她请回去,我俩面面相觑,倒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谨妃娘娘请回吧,皇上不见。”
谨妃看了看我,道:“宋大人和自家兄弟关系好吗?”
我笑笑,没说话。
晋王和我家是同一条船上了,难免有合纵连横之意,然而我家既然连公主的婚都敢拒,更不用提和什么异姓王共同筹谋,恐怕我爹就是掉脑袋,也不愿做这种事情。我虽没那么多条条框框鸿鹄大志,为了救我二哥一家,刀山火海都舍得出去,然而现下我不止是宋家人,也是阿毓的人。背后对他另有一套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谨妃走后,我爹派人给我递信,我看了看把字条撕了,进去找阿毓。
阿毓看我来了,脸突然红了一下,说:“花。”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方才出去恭送谨妃,蹭到了上书房前的桃树。我左右拍打了一下,干咳一声,说:“林大人,你的坠子落在前门了。”
林文定一脸呆滞,左右摸了一下,果真发现腰间的系璧没了。他匆匆出门去找。
我走过去,低声同阿毓说:“阿毓,今晚我去你寝宫,可好?”
阿毓脸更红了,嘀嘀咕咕了一阵,说:“随、随便你。”
第30章
晚上我同林文定回了史馆,林文定嘟嘟囔囔埋怨我说:“什么掉在外面,分明是早上的时候匆忙之下我忘在史馆了。”
我笑着同他赔罪。
明天正好是我休沐,我找了个由头就说因为我二哥的事情,我家急着找我回去商量,林文定很是理解和同情地看着我,说:“需要什么帮忙尽管说。”
我连连道谢,出了史馆拐了一个路口直奔紫宸殿。阿毓上午有给我令牌,守卫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放我进去了。
我理了理衣服,推开门。
紫宸殿照例灯火微弱,一个是先皇传下来的,不喜欢搞金碧辉煌那一套,二是阿毓这里也没什么侍寝的人,自然也不大张旗鼓。宫内外间还有伺候的宫人,见了我连忙引我进去,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阿毓晚上召朝臣面谈也是挺经常的,国事如山,有时候一刻也等不得。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能休息好。
阿毓看我来了,把服侍的宫人都屏退了,站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说:“你、你来了。”
我说:“皇上,你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阿毓摸摸鼻子,说:“哦,那我尽量,从容一点。”
我走过去撩开下摆一把在他面前跪下,说:“皇上。”
阿毓大惊失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俯下身去,说:“恳请皇上夺了我父亲的官,此事全是我父亲养子不教的过,然而家父舐犊情深,请皇上念在家父数十年忠心耿耿报效朝廷的份上,饶了我二哥,我二哥回京后,宋家一定对其严加管教,宋轩一房,愿永不出仕。”
阿毓站着,脸色发白,不说话。
我继续说:“礼亲王一脉虽单薄,但知交满座,桃李天下,如若皇上不给亲王府一个交代,恐怕要让天下人寒心。而晋王是先皇的左膀右臂,多次立下汗马功劳,有从龙之功,谨妃亦在宫中兢兢业业服侍皇上,皇上若是重罚晋王,恐怕外朝动荡,人人都以为皇上以皇亲为上,而不对皇上尽忠。而我宋家,人口简单,亦无朝野权力勾结,我父亲赤胆忠心报效皇上,绝不会为了此事对皇上有一点怨怼,只是他年老体弱,只求皇上让他告老还乡,从此再无记挂。我宋家虽门第低微,事君之心绝不敢忘。”
阿毓伸手去拉我:“你先起来,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先起来……”
我抬头对他说:“阿毓,不能再犹豫了。”
阿毓说:“我怎么做,你会好受点……?”
我说:“没事。这是我们一家都讨论过的事情,我们心甘情愿,你千万不要举棋不定。”
阿毓问:“是宋阁老要你来的吗?”
我汗湿的手偷偷在衣服后摆擦了擦,说:“是,也不是。”我拉住他的手,“我还想见见你。”
阿毓虚弱地笑着,说:“我还要谢谢宋阁老,养了个好儿子。”
我爹一生为朝廷尽忠,只可惜晚年不保,罢黜之后,外面说话估计会很难听,特别是那群不知人间疾苦的读书人,诶,都是命。
我说:“阿毓,你别怕,挺过就过去了,日子还长着呢。”
阿毓叹了一口气,说:“想罚的人,罚不到。想赏的人,也赏不了。”
我指着我的嘴,说:“那你赏我一个吻可好?”
阿毓脸一红,推开我,忽然抬头正色道:“宋轻,我想同你行巫山云雨之事。”
我吓得差点栽了一跟头,一身冷汗拉住他,问:“阿毓,是谁教你说这种话的?”什么巫山什么云雨,他是襄王我也不是神女啊?
阿毓一脸淡然:“情之所至,人伦常理,你何必这么紧张。”
“诶,不是,我是说,”我急得满头大汗,阿毓比我年幼,可是早已婚配,一后四妃,想必在这方面比我见多识广。“这,这也谈不上人伦吧?”
阿毓看着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一块儿,不行吗?”
我磕磕巴巴,说:“也,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可没做好心理准备,要和皇上那什么什么啊,要是让我爹知道了,腿都要给我打断啊。
不过,反正我和皇上其他的事情也做了不少,本来就是要打断腿吧,想通了这点的我突然感觉无所畏惧,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说:“好吧!来就来吧!”
那盒脂膏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正捣鼓着那脂膏怎么用,转过身,发现阿毓已经脱得光溜溜的,扯着一张被子无言地看着我。
我连忙过去赔罪:“是我慢了,是我慢了。”我们面面相觑,阿毓问:“然后呢?”
我想着我可是清白之身啊,大姑娘的手都没拉过,你来问我然后呢。我说:“阿毓你……”
阿毓说:“我没做过那档子事。”
我目瞪口呆:“那,那你和皇后……”
阿毓说:“我每次到她宫里都要听账目听到大半夜,还有五六名管事宫女在不断上来禀事。”
我继续目瞪口呆,说:“那、那新婚之夜呢……”
阿毓平淡地说:“她带了一大册在娘家写好的和我的约法三章,念了一宿让我发表意见,我困得不行,就条条同意了。”
我擦了擦汗,说:“好吧。那如果不舒服,你要说,明白吗?”
阿毓无辜地看着我,说:“嗯。”
从前雍王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个印坊私印的春宫图,得意洋洋借给我们到处传阅,里面就有些,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第31章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亲阿毓,阿毓马上就回应我了,用他的唇贴住我的,微张着嘴,软软热热地同我纠缠。慢慢地,纠缠变成了噬咬,阿毓光溜溜的身子散发着薄热,紧紧地贴着我。
“宋轻,摸摸我……”阿毓喘着气,把我的手往他身上按。先是光滑的颈项,然后是薄薄的胸膛,乳尖好似花蕊一样颤颤巍巍挺立着,我轻轻揉了揉,阿毓一阵震颤,全身都被情潮席卷,泛起了粉红色。
我用指腹轻轻地在阿毓肚脐处画圈,阿毓发出小声的哼哼,摁着我的手,双腿缠在一起。
我一边揉捏着他的乳尖一边握住他双腿间的那处,那处已经高高挺立了起来,渗出了透明的汁液,涂了我满手,在我掌心里就像一只红通通的小兔子突突跳动着。
阿毓像是极难耐一样挺直了背,向后扬,深深地抽气,我把他摁回来,抚摸他汗湿的颈项,顺着脖子沿着脊背,就像安慰一只炸毛的猫。阿毓在我耳边一呼一吸地喘着气,不安地扭动着,没一会就去了。
我感觉阿毓都快睡过去了,连忙把他捞起来,问:“要不先睡会儿?”
阿毓仰面躺在床上,面色潮红,伸手来拉我,说:“不要。你快过来。”
我只能屁颠颠去找那搁在一旁的盒子,随手挖了一手的脂膏。我咽了口唾沫,说:“阿毓,我是第一次,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阿毓用手肘盖住眼睛,轻轻地“嗯”了一下。
下一刻他跳起来用枕头打我:“宋轻!你干吗!”
我满手的脂膏,说:“不就是做那事吗?如果不把这处弄软,进去你会疼的。”
阿毓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是用这处?”
我想了想,说:“应该是用这处……”我亲了亲他的额头,说,“我们一起试试,好吗?”
我伸了一根手指进去,由于脂膏的润滑,只觉得又软又热,手里的脂膏接触到人的皮肤,因热融化,散发出一股暧昧的丁香的味道。不愧是宫里的高级货,竟然是带花香的。
阿毓不适地扭了扭,抿着唇哼了一声。
我轻轻揉捻着他的乳尖,硬着头皮把手指往里捅,刚开始出入还犹干涩,渐渐地,甬道变得又湿又软,阿毓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我在他耳边轻轻说:“我加一根,好不好?”
阿毓无声地点点头。
我陆续加了两根手指,觉得应该差不多了,阿毓躺在我身下洁白的身子泛着落花一样的红,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绵软好似一池春水。我亲了亲他,说:“那我进去了?”
阿毓挪了挪,双腿夹紧我,说:“嗯。”
刚进去的时候真是阿毓疼我也疼,阿毓的那处死死地箍着,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阿毓疼得脸色发白,眼泪都出来了,手指紧紧地抓着我:“宋轻,你这个大骗子!”
我倒吸着凉气,说:“阿毓,你放松,放松一点,这样我进不去。”我揉着他疼得都要软掉的兄弟,想借机让他分一点心,不然受伤的不是他就是我。阿毓靠在我的肩膀上无声地喘息着,撸了好几下,阿毓的小兄弟才颤颤巍巍又站了起来,阿毓抖着嗓子,扶住我的肩,说:“宋轻,你动动……这样……好疼……”
我心疼得不得了,只有硬着头皮再往里顶,感觉里面突突地跳着,我试着再进了几寸,直至塞满。阿毓全身都绷紧了,“呜”的一下叫出声。
“你……快点……”阿毓难耐得双腿缠紧我,脸色潮红,挂着泪。
我又用力顶了那处几次,阿毓头往后仰,好似无声的尖叫。
阿毓随着我的动作起起伏伏,每一次都仿佛要把他捣烂,每一次又仿佛还能进入更深处。无处不情潮涌动,无处不香汗淋漓。
“宋轻……宋轻……”阿毓哭着不断叫着我的名字。
我凑过去同他接吻。
完事之后,阿毓仿佛一只随人摆布的人偶,我把他放下,给他把被子盖好。正打算起身去吹蜡烛,阿毓突然拽住我,我坐回去,摸摸他的额头,问:“怎么了?”
阿毓爬过来,团在我的膝盖处,像一只猫,问我:“和我做舒服吗?”
我说:“舒服啊。”
他说:“比和别人做还要舒服吗?”
我说:“我没和别人这样过……”
阿毓满意了,枕在我的膝盖上,喃喃道:“真想日日都和你这样好。”
我笑道:“皇上,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阿毓说:“我会去早朝的。”
我伸手掬了一把他墨黑的头发,说:“真没想到我们会有今日。”
阿毓说:“我早就想到了。”他撑起身来看我,说,“和你见的第一面,我就想,如果能把你弄进宫,做什么都好,就在我的左右,做什么都陪着我,那就好了。”
我哈哈大笑,点了点他的鼻子,说:“那我们阿毓岂不是一个昏君?”
阿毓喃喃道:“我也没这样啊。”他换了一边枕,说,“那年在亲王府遇到你,你说那个蹴鞠是你舅舅千里迢迢从苏州带来的,不能送给我做念想,我也什么都没说啊。”他看着我,“当时在后院,那么多的小孩,人人都想同你玩,不知是谁同我起了争执,把我撞倒了,他的娘亲连同周围仆人,都跑来给我跪下向我请罪,我明明没想把他们怎么样的,可是父皇说,不能在下臣面前哭,我膝盖那么疼,也要板着脸,不能哭。你拉我到假山后面,跟我说,想哭就哭吧,还跟我说了许多话,拿蹴鞠逗我开心,我还记得,那个蹴鞠是我平生第一次见,那么小,那么有意思,上面还用苏绣绣了个福字。宋轻,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阿毓看我脸色不对,直起身来,问:“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笑着,说:“没事,阿毓,我答应父亲给他带信,你好生休息……”我哆哆嗦嗦扶着床榻起来。
“你怎么了?”阿毓凑过来拉我,我手一抖,把他甩开了。
仿佛全身上下都不听自己使唤,我抖着膝盖好不容易站起来,浑浑噩噩走出去,走到门槛的地方又差点被绊倒。我心如擂鼓震耳欲聋。
我的蹴鞠,是我舅舅从苏州带来的,一共两只,一只曰福,一只曰寿,是成双的美意。他给他的小外甥们一人带了一只,我大哥那时候年纪渐长,上了国子监,不屑于这种小孩儿的玩意儿。
我的那只上面绣的,是寿字。
我从来不记得阿毓,不是因为我忘了。
第32章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出了宫的,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平地都踩成尸山血海。像是极热,内心滔滔如沸,又像是极冷,冷得我浑身毛骨悚然,冷汗透了一身。黎明将至,天边浮起一道白,露水落在身上凉意渗进骨头缝里。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回家,咣咣咣地砸门。家里的仆妇都被我吓了一跳,我娘在门口迎我。“诶呀,你这个死孩子,吓死我了,不是明天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我铁青着脸不理会我娘亲和仆妇们,直接进了我二哥的院子,我二哥去山西赴任之后,他的院子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我娘叫人把院子锁了。我用力拉了拉门上的锁,吼道:“谁锁的?!”
家中的仆妇不敢搭话,我娘素来最溺爱我,也不问缘由,连忙叫人:“来来来,给三少爷把门打开。”她上前拿着帕子要给我擦汗,我躲开了。“怎么了阿轻?你看这满脸是汗的,有东西放在你二哥这儿忘了?诶,更衣之后慢慢找不行吗?”
仆妇把锁打开,我立马一脚跨进去,直奔我二哥的书房。他不似我这么顽劣,什么东西都好好收着,对人恭敬,一切做得井井有条。
我推开书房的门,急火攻心,差点被飞尘呛死,我扶住膝盖猛咳。我二哥才走了几个月,书房已经开始生尘了。
我红着眼睛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到处翻,我们小时候用过的字帖,被我折断的风筝,三兄弟一起扎的花灯,被人小心妥帖地放在柜子里,从这些陈年旧事的物件深处,我颤抖着手,指尖勾到了那只和我的似是而非的蹴鞠。
我咽了口唾沫,瞪大着眼睛把那绣着字的一面转过来,一个端端正正的福字。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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