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赤墓 作者:司泽院蓝
正文 第5节
赤墓 作者:司泽院蓝
第5节
三人脑补了一下一棵树在边上蹦蹦跳跳的情形,表情各异。
“那我们呢?”靳胜追问。
杜英瞥了一个眼神过去,停顿半秒。“对外人可能不起作用。”
但他心里想的是,如果靳胜一人进来就算了,和苏由、江思齐一起进……首先,苏由的煞气就能遮掩;其次,幻境是用来遮掩主人行藏的,哪儿有逼主人显形的道理?
江思齐毫不知情,早就笑开了。“你在开玩笑吗,靳老师?我们都是人,你还想要什么原型?”
作为回答,靳胜狠瞪了江思齐一眼,率先迈开步子。此时他只为自己的一时嘴快感到尴尬,一点都没料想到此事成真的可能性。
☆、第24章 木林
其他三人赶紧跟上。然后他们很快就发现,其实这件事也并不那么苦逼——里山的果子能吃,水也能喝!
这好歹缓解了下众人紧绷的神经。不管怎么说,饿死绝对是一种最不令人期待的痛苦死法。
而就和杜英说的一样,他在里排云山看起来就是棵树,原型足有二十来米高。鉴于实在不方便,他控制了下高度,好让视线能和其他三人平齐。“我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他无奈道。
不得不说,这感觉还挺新奇,至少江思齐围着杜英打了好几个转——当然,这时候他已经填饱了肚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气无力的了。“你竟然在开花诶!”
靳胜冷冷地瞥过去一眼。“大惊小怪。”他道,又转向杜英,“所以你头发不是染的?”
这话换成别人一定听不懂,但杜英明白了。“没错,是因为花期。”他一边肯定,一边心惊于对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我就说嘛,出门只要带个靳胜,其他什么都不用考虑了!”苏由笑嘻嘻地说。他一贯乐观,又或者说是粗神经,所以认为他们迟早能到达目的地,要考虑的只是花费多少时间而已。
江思齐立马就不干了。他在苏由面前乖巧,范围包括所有和他与苏由在一起的人;但绝对不包括的情形,就是苏由在他面前夸奖靳胜。
但这时候他不占优势。说靳胜是导致他们困境的罪魁祸首吧,他好像也难辞其咎;说靳胜没带他们离开迷宫吧,他好像才是拖后腿的那个。
所以江思齐只能悻悻然地闭了嘴,并且坚定信心,一定要在后面显出自己的作用来,好把靳胜比下去——
就算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大盗们也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盯着自己的财宝山洞啊!瞧靳胜这紧迫盯人的趋势,就差没直接和他抢人了!
杜英瞅着这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聪明地没有发表议论。“现在呢?”他问,“继续走还是休息?”
苏由抬手看了看表。“都快十点了……”他刚躺下没一个小时就被闹起来了,这时候自然睡眠不足、困得要命;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宁愿他出去以后再好好休息,现在根本睡不着、也不敢睡。
江思齐对此抱有同感。
虽然琴圣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肯定有个诡异的家伙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这给他的感觉比靳胜给他的感觉更不好,就像是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对他看中的人虎视眈眈。就算他知道以后就当半信半疑的笑话听,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了下去。
“那就继续走吧。”靳胜察言观色,下了结论。“我们大概还要走多久?”
“不知道。”杜英回答,下意识地抬头望天——进来之前,他们看到那个倒垂的巨大石笋的位置。“照我个人的感觉,大概……”
“大概什么?”苏由追问。
“大概要先去青冈栎所在的位置。”杜英把话说完了。“因为我觉得,我们看到的那个大石笋,里头包裹的就是它的树根,之一。”
苏由顿时想到了他在路上碰到的那些石木林,顿时觉得很有可能。“你在地底下也能确定位置吗?”
“差不多。”杜英点头。
作为同样看到石木林的人,江思齐也觉得这推断没问题。“那应该比山顶近吧?”他问,“我感觉它好像就在山脚附近?”
“没错。”杜英再次肯定。“如果那里不对,我们再往山上爬。”
事不宜迟,四人,不,三人一树,立刻朝着青冈栎出发了。虽然说他们在山顶往下看时,觉得青冈栎留下的黑洞就在山脚,但走起来还真不近。尤其在几个人精神高度紧张、体力极度消耗的时候,就更觉得远。
一开始,苏由还有心思活跃气氛;但到后来,就算他还有体力也闭嘴了——因为这样会消耗其他人的体力。
他不特别累,并不代表其他人。江思齐吃了秤砣铁了心,咬紧牙关就只管往前走;而靳胜作为明面上的长辈以及暗地里的较劲对手,当然也不可能认输。
结果情形就变成了这样——更辛苦的两人在前头猛走,都越过了带路的杜英;苏由坠在后头,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到气氛不对。
苏由又想说他不认识这俩货了。但这时候显然已经无用,他只得和杜英解释:“不好意思啊,他俩总这样,让你见笑。”
杜英摇摇头——树叶发出一阵仿佛微风拂过的声响。“早点到也好。”
苏由点头。他现在真心希望这就是最后一关,再也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你能不能把你们的传说告诉我?全部的?”
“我以为你不爱听呢。”杜英颇有深意地回答。
苏由一听,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态度被对方发现了。“太超出常识了,”他摊手解释,“但如果我自己也超出常识,那我觉得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杜英侧头看他,好一阵子才点头。“我大概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江思齐和琴圣之间的联系。“等我们出去以后,我全都告诉你。”
苏由本身也没打算这时候就知道——现在和他讲故事,他搞不好一个重点都抓不到,因为精神实在困顿,眼皮都是强撑着的。所以听见回答,他只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靳胜略带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是不是到了?”
苏由猛地抬头,就看到原本茂密的树林子变得稀疏开朗起来,前头隐约可见巨大的树影。他精神一震,快走几步冲了上去。但等他看清到底是什么之后,不由“啊”了一声——
前头有一棵分散的枝叶足以称作树林的树木,八成就是那棵巨大的青冈栎。
但它为什么漂浮空中、连根都完全露出来了?而且,它的根……为什么只有一条?最后,那根尖对着的、长方体状的石块,难道是……棺材?
☆、第25章 十三徽
独木林纵深估计至少五百米。几个人左右看看,都迟疑地停在了边上。
因为这青冈栎虽然巨大,但交错的枝条都是光秃秃的,无一例外。非但如此,它的树皮也已经干枯皲裂,大片剥落,露出里头焦黑的内芯。放眼左右,鸟兽痕迹皆无,就是一片死地。
本来,照枝条密度估计,正常时肯定会投下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阴影;而现在,盛夏的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死气沉沉的不正常情景却没法不让人心生寒意。
这样一棵大树,这样悖于时节的诡异,再加上那座灰扑扑的石棺,一时之间完全震住了苏由三人。
“果然如此……”杜英第一个开口,语气不可避免地颤抖。里山的青冈栎已经枯死,也无怪乎外头了。
靳胜第一个回过神。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杜英后来的确没有欺骗他们,那这里肯定就是最后的关节所在;不论是为了他们离开这里的目标,还是为了杜英他们回复排云山昔日灵气的目标。
但他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他心里有一部分认为,也许杜英的目标和他们的目标有抵触,而杜英没有告诉他们;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他们三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信息都来自对方。
说到底,他到现在依旧没有完全信任杜英。既然如此,先开口就没好处,不如观察一番再说。
“如果能找出它枯死的原因,你们的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
苏由这话一出,杜英还没回答,立时就先收获了靳胜的白眼两枚。老是为对方想,不为自己考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很要命啊!
江思齐难得和靳胜站同一条战线。他没说话,但他不开口支持苏由的观点就已经暗示了反对。
“我想大概是。”杜英回答苏由,同时也猜出了其他两人的意思,可他只当做不知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先靠近看看。”
靳胜看向杜英,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依旧没开口。江思齐依旧没吭声。而苏由,在接收到其他两人的态度后,只能点了点头:“一发现不对就立刻回来!”
杜英这会儿真有点惊异了。若不是苏由身上冲天的煞气根本无法忽视,他都要怀疑自己认错人——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成为人煞?
但这时候并不是深究疑惑的好时机。杜英轻微点头,就抬腿走了过去。
独木林下的地面是光秃秃的黄土,一根草芽都没有。原因很明显,大树底下本就长不出什么东西,现在又出了意外。如今土地干燥皴裂,一块一块地翘了起来;不远处却有隐隐的水声,别提多古怪了。
杜英就在这种情形里缓步向前。他现在看起来是棵树,后面还有棵枯死的大树做对比,所以苏由等人颇有些心惊肉跳,生怕哪一步杜英就被突然张开口的裂缝给吞了。
所幸这种糟糕的设想只是设想。直到杜英走到疑似石棺两三米的地方,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看见什么了?”靳胜迫不及待地问。和在石洞水池时类似,这声音无论远近,听起来都一样。
“一大块长方体石头,”杜英非常客观地描述,“灰色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叶片岩。”他缓慢绕着石棺打转,“没有花纹,也看不到缝隙。”
“整块儿的?”苏由大疑。总觉得不该是一整块的啊!
“看起来像是这样。”杜英肯定,绕过了石块的短边。“顶上有个很小的圆形凹槽,”他抬起头,“树根下头越来越细,然后钻进去了。”
远处三人面面相觑。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他们根本不可能看到最后变得细如发丝的树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悬空而已。但现在,实际上树根钻了进去?
“那是不是意味着石头里面有东西?它提供了树的养料?”江思齐做了个合情合理的推测。“打开看看?”
“虽然我也觉得该打开,但现在看起来,除非把它整个儿打碎,否则……”杜英轻声回答,“又或者,有什么暗门机关我没有注意?”
靳胜现在已经站不住了。从门轴事件就能看出来,他对精巧的机关没有抵抗力。“我们走过去有没有问题?枯木不会掉下来吧?”
“怎么可能?”杜英震惊地看回去,“外山的砸到人挺正常,里山的是灵体啊!”
但在杜英回答之前,苏由就已经迈动了步子。“八卦不行,机械还不行?”他自信道,“这时候就该让你见识下我们的专业水平了!”
江思齐原本不想过去,但看到苏由和靳胜都动了,他也不得不向前。他没说出口的是,从看到那疑似石棺的东西开始,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一双眼睛在虚无里盯着他,也盯着他们。而那视线的方向,正是他们正走向的地方!
但江思齐没有说。因为,他和苏由一样,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他不仅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感觉,而且这时候再怎样都得过去看看。那样,还不如他压下来,不要影响其他人原本就衰弱的神经。
事实上,杜英说得没错,没有缝隙就是没有缝隙。三个人绕着大石块来来回回好几圈,最终肯定,除了顶上的一个小孔——细得发丝都过不去——之外,就只有石块与地面的接触的那个底有嫌疑了。
“翻过来看看?”苏由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不过仍然有些顾虑。“能翻吗?”他转头问杜英。
“翻吧。”杜英回答。“如果里面真有什么,现在估计也已经没有了。”
“你这话还不如不说。”江思齐没忍住吐槽,同时压下心里越来越明显的那种被窥伺感。
“我没意见。”靳胜也同意。
于是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苏由一只手就把那块长三米宽一米半高一米半的石块掀了起来,就和切豆腐一样轻松,不由目瞪口呆。
江思齐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他在看清石块底部到底有什么之后,顿时暗骂自己错觉——不就十三个洞而已嘛!
☆、第26章 目雷杯
但靳胜和杜英,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看起来不太深、也不太整齐的小圆孔是做什么的。“由子!由子!”靳胜连声叫道,“把你背上的琴拿来!”
“怎么?”苏由把石块竖着立起来——期间没有任何异常感觉——然后从背后绕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些圆孔,马上就猜到了正确方向。“机关?”他肯定地说,然后把古琴取了下来。
几人存了个小心,没有立刻扣上去,只左右核对了一下。最终他们一致确定,古琴突出的十三个徽位正好暗对石块上的十三个凹孔。
扣上去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扣上去吧,总不能这么僵持到死吧?
四人面面相觑。
“你们都往后退,退到边上我们来时的林子里去。”苏由头一个开口。
他这么说,无疑是要自己承担可能的巨大风险,留给其他人最大的生存机会。
“我……不!”江思齐想和苏由说一样的话,但慢了小半拍,只能表示自己的强烈反对。“哥!我来!这事儿本来和你没关系!”
苏由瞪起眼睛。“我是你哥还是你是我哥?”
换做是平时,靳胜一定嫌弃他们俩磨磨唧唧、恶心巴拉的,但这时候也沉默了。
他们有四个人,开机关这种事情一个人就够,那到底该谁做?没有互相推卸责任也就算了,抢着来是怎么回事?
“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吗?”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靳胜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杜英。
毫无疑问,杜英摇头。九霄琴是打开排云山骨架和核心的钥匙,而他十二个小时之前刚刚见过而已,当然不可能知晓。“我想江思齐的想法是对的,”他低声道,“里头大概有什么养分,而它现在枯竭了。”
这样讨论明显说不出个所以然,苏由开始赶人。“走走走,都给老子到边上去。”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还打赤膊的胸膛,“老子现在刀枪不入,你们都省省吧!”
“这时候还瞎得瑟!”靳胜没忍住戳穿。但他一路上的确见识到了苏由身体的变化,心知苏由确实是现时最好的人选。万一真有什么,苏由的体质和体力决定了他能跑得更快些。
苏由一听靳胜的语气,就知道对方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
“哥!”被无视的江思齐十分愤怒。他当然也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听话,小齐。”苏由道。看见江思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他加重语气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己听话;第二,哥让你听话。”
江思齐不用听都知道没好事,脸立刻拉了下来。苏由说“哥让你听话”,那绝不是什么温柔举动。他很了解他哥,平时小地方好说话,真到重大决定时绝对说一不二。所以他还知道,如果这时候他问有没有第三个选择,苏由一定会直接给他第二个选择。
“走吧,小齐。”靳胜插话。虽然他也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这时候真不是逞强的时机。
“对你哥有点信任好吗,小齐?”苏由又哄了一句,软硬兼施。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着江思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时,有点心虚。
江思齐咬了咬下嘴唇,转身就走。靳胜无声地松了口气,跟在他后面离开,没忘对苏由比个加油。杜英没说话,只留下深深的一眼。
等确定三人都走远之后,苏由把琴立起来,靠近石块,比了比位置。他依旧拨不动那些弦,也不清楚合上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但事情总是要做——他闭上眼睛,往前一送——
卡擦一声,极其细微。
苏由感觉他的手似乎推开了什么东西,不由睁开了眼睛。这一下正是时候,他不由倒抽了口冷气——
古琴往石块里陷了进去,整个儿嵌入,就好像它压着的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塑形橡皮泥一样。原本毫无缝隙的石块突然移动起来,就像许多根石闸依次抽开,井然有序。它们绝不是正常的机关,因为它们往外抽出来之后又往侧边移动,自己扭曲出了个九十度角——
这绝不正常!
但不正常的当然不止这些。石条移开后,显出了里头中空的部分——苏由在这期间已经抓着古琴退了好几步——但并没有什么暗箭射出来。
超乎他的想象,里头其实放着一块八角形的石板。它悬浮在空中,毫无依托,还在自顾自地散发白光。
苏由小心地往前挪了两步。他现在能看清上面的东西了——错综复杂的八角迷宫,包围着中间一个太极图案,半黑半白。而黑色部分的白眼上,放置着一个造型相当古朴的青铜酒杯。
“这就是我们之前走的迷宫啊!”
在苏由退后、前进、又打量的时间里,其他三人已经从边上跑了回来,团团把石盘围住。靳胜一眼就看到太极图案边上的八个门洞,顿时意识到这石盘其实就是整个里山秦庙的缩微模型。
“没错。”杜英也认了出来。“我们找对地方了!”他盯着那个青铜酒杯,“问题就在这个杯子上面!”
这青铜杯至少有两千年历史,但约莫是保养不错,目雷纹表面并没有博物馆里青铜器常见的铜绿,看起来是一种黝黑透绿的金属。有双耳,杯里光滑,隐约有些铭文痕迹。它之前肯定装过一些什么,因为有少许干涸的赤色物质留在了最底层。
再比对顶上树根的位置,正对酒杯。那么,毫无疑问,正是酒杯里的物质——最可能是某种液体——挥发、或者被吸收干净了,这才导致了排云山灵气枯竭。
“这杯子里头之前装的是什么?”江思齐那种不好的感觉愈来愈盛。“为什么是红色的?”
虽然他忍住了、没把那字说出口,但看到的人都产生和他一样的联想——
难道是……血吗?
☆、第27章 千金血
“我以为……”苏由率先打破沉默,“至少会看到一座衣冠冢什么的。”看见大家顿时都转向他,他只得摊了摊手:“那石块真的很像棺材,不是吗?”
在场其余三个人,这时候根本没有一个关心这话是不是吉利。
“不管它是不是、酒杯里的东西又是什么,”靳胜抬头看了看树根,冷静道:“如果我们出不去,那这整块地方都是我们的坟墓。”
“听起来真不是个好前景。”江思齐干巴巴道,又转向杜英:“能解释下这杯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线索?”
苏由、靳胜、江思齐全是工科出身,对历史细节一窍不通。幸而杜英不是这样。事实上,他知道的东西足够胜过大多数历史文物专家;之所以不说所有,是为了不那么地图炮。
“前秦的东西?”在简短精到的介绍之后,靳胜失声道。前秦是历史上第一个建立类似现在版图的集权制国家,他们这是找到了无价之宝啊!
相比之下,江思齐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目雷纹……”他低声道,终于明白那种被窥伺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杯子上的连续花纹中间都是些抽象化的眼睛、还不止一只呢!
“好了,让我们来总结下。”苏由最后开口,“我们知道杯子的材质、杯子的时代、甚至制造它的人,但它们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咬了重音,“线索?”
几人面面相觑。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都不想困在里山一辈子走不出啊!
“带点吃的,倒回去?”江思齐提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可能性很低的建议。“你们觉得我们能带足够走出迷宫以及爬上那个天坑的食物吗?”
“不可能,”杜英无情地否定了,“无论是水还是果子,它们离开这个地方立刻就会化为虚无。”
靳胜不由也抬起了头,盯着上方垂直而下的唯一树根。“你好像说过,因为这里都是灵体,所以就算这树倒下来也不会砸死我们?”
“就是这个意思。”杜英肯定,“这地方的灵气已经很稀薄了,维持不了我们的生活,食物和水也坚持不了多久。”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在这里找出通向外界的路。”苏由给他们现在的情况下了一句最有用的结论。
“连通外山的地方?”江思齐重复。他眼睛在各人脸上打了一遍转,然后抬头看树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有些迟疑。
“说说看。”苏由鼓励道。他做工业设计,设计类的工作很多时候都需要大脑风暴,而他们现在正需要这个。
于是江思齐继续说了下去。“这里的东西都是灵体,没错?”
杜英点头。
“然后中层骨架,也就是里山秦庙,它是实体?”
“没错。”
“也就是说,那棵青冈栎的石化树根是真实存在的。”江思齐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就算我们在山里走了那么久,实际上依旧在里山秦庙太极水池的……”
“阴鱼眼上。”杜英帮他补充完毕。
“没错。”靳胜点头。他接过了话头,因为他开始捕捉到了江思齐的思考方向。“然后我们现在看到了里山秦庙的模型,或者说整个里山秦庙都取决于这块小玩意儿。”他指了指那块依旧在发光的八卦石盘,“但不管什么决定什么,那都不重要。”他语速变得越来越快,“重要的是,青冈栎在山脚附近,也就意味着……”
“从树根爬上去,会比倒回去爬那个天坑简单得多!看样子,它不会比五十米长多少。至于厚度……我相信一场石屑风暴能够带我们出去。”
苏由镇静地说完了全部的话。
和两千米垂直距离相比,五十米简直是天堂了!
“重点在于,我们怎么实施这件事。”江思齐又道,“假使阴鱼眼就是一座小平岛,我们现在就该看到嵌着夜明珠的穹窿和那条弯弯曲曲的树根。而我们现在头上的,”他指了指,“是砸到我们都没有事情的树根,也就根本没办法抓住。”
“如果它还活着,”杜英总算开了口,“那就会和水一样,成为实质。”
三个人一起看向他。树已枯死,早就无法挽回。
“所以这里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江思齐问,问题又转了回去。
“底下还有沉淀,”苏由探头看了看杯底,“那往里头加点水,看看树根能不能吸收它?”
“我恐怕要酒。”杜英道。
“你知道?”靳胜敏感地问,一只手还叉在腰侧。“你知道它不是血,是酒?”
“猜测而已,”杜英坦然地面对靳胜的目光,“琴圣喜好风雅,爱酒是很正常的。如果他对血有偏爱,那我恐怕这八卦阵没这么容易过。”
靳胜没忍住看了看那把放在地上的九霄琴,轻哼一声。“从古琴来看,我不得不同意你的意见。”
“但血大概也不是不行。”杜英又道。
别说差点跳起来的靳胜,就连苏由也觉得这实在太起落了,还不如一次告诉他们。“如果你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麻烦直说。”
杜英看向他,同时注意到江思齐也看了过去,终于开了口。“还记得顶上琴庙时发生的事情吗?”
不就是江思齐一碰,木琴露出,石像活过来……等下,活过来?
苏由和靳胜交换了个眼神。“你在暗示一个指定的对象。”苏由沉声道,表情绝对不支持。
“我们可以都试试。”这么说的竟然是江思齐自己。“反正一个小口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苏由抱起双手。有一瞬间,他想让江思齐不要使小性子,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突然发现,他面前的江思齐似乎有哪一部分和他见到的那个不明身份的鬼重合了。
☆、第28章 阴守阳
两天后,竹城某家旅馆。
“槽,这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根本看不懂!”江思齐差点砸鼠标。要不是他的水果笔记本是新买的,他说不定真砸下去了。
靳胜对着自己毫无美感的商务本,闻言头也不抬。“杜英都已经帮我们找出来有关资料了,让你看还不行?”
“看什么啊!”江思齐都要暴躁了,“‘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玩意儿要真那么好学,那还要大师做什么?”
这话实在在理。苏由点击鼠标的手停住了,轻轻在桌面点了两下。“但没办法,”他抬眼看了看摆在圆桌正中的那个青铜杯,“这事情必须搞清楚。”
江思齐目光转回去,顿时不吭声了。他们前天下午的时候终于走出了那个坑爹的迷宫,方式也极度坑爹——
青冈栎对其他人的血毫无反应,他的一滴上去,那树根就和长了眼睛一样,飞速一吸一卷,把手拉手的四个人一起扔了出去,期间理所当然地遭遇了无数落石泥土。
这过程是如此简单粗暴,以至于杜英都留下了伤口,更别提他们三个普通人了——骨架子都摔散了好吗!
把标准往高里提点,这次旅程勉强能算有惊无险,毕竟他们受的都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伤。但就算他们成功地走了出来、并把自己料理好了,也不能说这事情就这么一了百了了。
因为留下的疑问实在太多。
苏由的梦先不提,光是他们遭遇的事实就够让人迷茫。不论是古琴、酒杯还是青冈栎,都表现出了极大的选择性——指向江思齐——不是么?
古琴是在江思齐碰触下才现了原形,而那个酷似江思齐的虚影所有人都看见了。但要说江思齐要为他们的遭遇负责的话,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因为如若最后没有江思齐那一滴血,他们肯定会困死无救。
“解铃还须系铃人,小齐你就冷静点吧。”苏由道。他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弄到水落石出。之前只骚扰他也就算了;现在波及到其他人、尤其是江思齐本身,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靳胜素来讨厌麻烦,尤其是江思齐带给他的。但这时候,他少见地表示了赞同:“由子说得对。”他从苏由嘴里套到了有关那些甜香会有的反应,更加坚信他一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思齐张了张嘴,只能泄气道:“知道了。”尼玛,他要怎么说,他对那个酷似他、或者就是他前身的家伙预感不妙啊!
“来,杜英,再和我们解释一下所谓的阴守阳?”苏由转向一直在边上没吭声的人。“你知道这些对我们来说理解困难。”
杜英点头。
江思齐那一滴血太有效,不仅使青冈栎起死回生,还让整座排云山的精怪都恢复了昔日活力。保守估计,三个月内不会再有大问题。
但对寿命可达千万年的精怪来说,这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现在苏由等人决定继续找出其中问题,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好事——找出酒杯中原来该有的东西,再将它放回里山秦庙的石盘,就万事大吉了。
被公选出来做这件事的就是杜英。苏由会答应杜英跟随的原因,除了杜英在此方面学识渊博及送佛送到西的想法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强力的理由,就是阴守阳。
“排云山脉是天然形成的风水宝地。山走龙蛇,水行八卦。山南水北是为阳,排云山南麓就是阳鱼的位置;相对的,北麓就是阴鱼。阴阳相辅而生,缺一不可。若无法救回青冈栎和一众山中精怪,那便会阴阳失衡,有碍大道。”
“说人话。”靳胜没忍住道。“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但加一起就不认识了。”
杜英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通俗地说,如果北麓出事,南麓就会气候失调,自然灾害频发。”
苏由张了张嘴。他无神论的内心在迫使他反对,但他现在见的古怪事情已经够多了。“行,就这个描述,我们要做的就是,成为超级英雄拯救世界?”
“这时候还没个正经。”靳胜嫌弃道。“超级你妹,我怎么感觉像是给人收烂摊子的?”
每到这时候,江思齐就保持他沉默是金的美德。就算没有人责怪他什么——就连靳胜也没有——但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已经隐隐认定,这些事都和他脱不开关系。他本该一个人解决掉这些问题,他不该让其他人、尤其是苏由替他冒险,但现在……
苏由察觉到这种沉默,赶紧转移话题:“杜英,你不是说你有下一个线索吗?”
“没错。”杜英点头,“但我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需要核对资料再出发。”
靳胜滑下鼠标,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古琴和目雷杯的高清照片。他们正在做的就是,用关键字搜索再加图片核对,逐步选出可能的前秦遗址——既然是前秦的酒杯,那不可能只有一个吧?
“这事只能尽快,急不得。”苏由下意识按了按脑袋。“不弄清楚的话,很可能会白跑。”
杜英又点头。
“如果我们能找到位置,你们不需要多几个人来吗?”靳胜问。
杜英立马摇头。这事不是他们想不想,而是能不能——和个煞星长时间呆在一起,绝大部分精怪都受不住啊!
看到这种干脆利落的反应,靳胜又在心里加了个问号。他并不太觉得杜英居心叵测,但能肯定的是,杜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出来。这就让他不那么踏实,时时刻刻都悬着一颗心。
杜英自然能看出这点,但他没说出来。迷宫里,他和靳胜的那件事瞒过了靳胜,却没瞒过木莲木荷。就以木荷那劲头,真一起走的话,不出两天,他之前的努力就都白做了!
不过杜英不知道,就在他做出这种决定的同时,江思齐也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郑重决定——
他要一个人搞定那只鬼,不计任何代价!
☆、第29章 河源地
只靠三台笔记本,自然不够。要确定具体年代以及相关细节,最可靠、最科学的鉴定方式无疑是把九霄琴和目雷杯都拿去做放射性同位素测定。只不过,它们硬到堪比钻石不说,被人发现还有被认为偷盗国宝的风险。
大件必须藏着掖着,小样总可以吧?
所以靳胜戴着手套、拿着小勺子,以他做化学滴定的专业态度,小心翼翼地刮下了杯底的那些暗红沉淀,把它们当样本快递回平城大学。他负责实验这块儿,职业便利,说动管质谱、红外光谱分析之类的人员帮忙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等待样本分析结果的时间里,几人除了继续研究周易之外,还多了个任务,就是古文字研究——没错儿,就是杯底的铭文。
“这东西很少见。”在翻过一大堆相关文献之后,苏由确定地说,“本来前秦能流传到现在的东西就很少,刻字的就更少了。实际上,在酒杯里刻铭文的根本没有,像那种三足大鼎才会有——记录当时的铸造原因和祭天仪式什么的。而那个鼎,全世界只有一个。”
靳胜凑过头,看了看苏由电脑上青铜三足方鼎的照片,鉴定道:“怎么看都是我们这个杯子更漂亮。”
“有眼睛都看得出——没有铜绿,当然更漂亮。”江思齐习惯性堵了靳胜一句。“而且,重点难道不是字吗?外面纹路倒是很清晰,怎么就里头的字糊了?”
杜英耸肩。“要么是意外,要么是蓄意。”
“这可真是个万能好答案。”靳胜对这种可有可无的回答非常不感冒。“除非里头装的是盐酸,才会让字糊掉吧?”
这明摆着是反问。也就是说,靳胜认为肯定有人——不管是谁——故意把关键部分给抹掉,为的就是不让他们达到目标,或者不那么快达到。
“我知道你只是举例,但里头绝不可能是盐酸。”苏由两手抱在脑袋后面,几乎无意识地让座椅转了一圈,“某种红色的液体,不太爱挥发……”
“我想说,不管是血还是酒,正常开口状态下都不可能放在那里两千年才干掉。”靳胜道。
三人面面相觑。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懂,所以……只能等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那就再过几天。”苏由下了决定。“我估计铭文就是小篆,可以试着拓印出来看看。另外,前秦遗址知道的也就那么几座,排除法都能弄掉。就怕来一个之前谁都没发现过的地方……”
“而这十分可能。”江思齐摊了摊手。“同样的排云山,我们都能进到另一个去,那还有什么可侥幸的?”
靳胜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又在杜英脸上停留了一阵子,才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要抓紧时间。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心希望在开学前搞定这件事。”
“谁说不是呢?”苏由同意,略有烦躁。他攒了那么多的年假,原本不是用在探寻灵异事件上的啊!
虽然除了杜英之外,三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不情愿,但没有人提出反对或者疑义,还是按部就班地照着计划进行——
靳胜把铭文用铅笔拓下来了,还留了个心眼,只截了几个字请人去问老教授;苏由拿目雷杯比对前秦遗址里出土的文物,逐一排除可能地点;江思齐则在翻看前秦书,试图找到相关酒杯或者有关红色液体的描写。
最后,杜英对着地图,争取找出前秦版图里存在的风水宝地,再去买些可能用得上的工具。说句难听的,会埋着古早好东西的地方,不是墓就是庙,他们都得做好准备。
前头已经说过,靳胜的人际关系相当之好。样品空运走的第三天,他就收到了平城大学实验室发来的电子分析报告。
“你的人缘简直靠谱到了一个境界啊!”苏由惊叹。这速度,是拿到之后立马就帮他们做了吧?
靳胜头也没抬,只迅速地下载附件,然后打开。里头是一张又一张峰线图,夹杂着数字和科学符号,普通人看绝对傻眼。
至少杜英表示他一头雾水。“这上面是什么意思?”
和苏由一样,江思齐一听结果回来了,也立马起身走了过来。“碳十三同位素衰变期……时间没错,”他眯着眼睛看屏幕上跳转的一张张图,“峰面积最大的是短碳链多元醇,还有丰富的酯化物……这玩意儿是酒!”
这时候,就算是靳胜,也不得不承认,江思齐虽然平时性格不招人喜欢,但那一个优秀毕业生还真是实打实的童叟无欺。“没错,”他肯定,“还有些别的特征物质——”他指着屏幕图上另一个峰,“下面列出来了可能地点……有三个,看起来像是河源地区一带?”
四人精神都一震。因为河源地区正是前秦发源地,如果有祖庙或者陵墓都是很正常的。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考古队还没在那里找到什么,至少官方消息是这样。
“这难道是要我们自己定位?”苏由干巴巴道。开什么玩笑,河源地区那一块儿,面积少说好几万平方公里吧?
“不,只要顺着河走。”杜英纠正道,“那个时代,城市都是靠近河流的。只要我们顺着河流往上走,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听起来是很简单,但……”苏由敏锐地指出最大的问题,“那时候的河道和现在不一样吧?”沁河号称母亲河,但历史上改道多次,众所周知。
“我们当然不知道,但是,哥,杜英活了那么久,就算没见过也一定听说过啊!”江思齐道,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还能说我不知道?”杜英点头,做无奈状。
“那行。”靳胜最后开口,给这件事一锤定音。“我去定机票,大家把该收拾的收拾一下,准备明后天就出发吧!”
一群人信心满满,但他们谁也不真正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第30章 鬼照片
话是这么说,但在四人出发前夕,靳胜又有了一个很要命的新发现——
他在排云山时拍下不少照片,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一直没想起来处理;结果就在他把sd卡中的照片拷贝到电脑上时,惊悚地看见,不管是杜英还是木莲木荷,都在照片中显出了原型!
“我这辈子没想到,”靳胜颇有点悻悻然,“我也能拍出来足够上微博热门的鬼照片!”
虽说这鬼照片不是那种常见的双脚离地冥婚照,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起来也绝对吓呆——一棵或者好几棵树摆出了人的造型,暂且不提;但树根彻底露出来了,又是怎么个回事啊!
“那至少可以证明,杜英在这方面没有撒谎。”江思齐斜着眼睛看靳胜。他在这方面一向很敏锐,早就嗅出了靳胜和杜英之间某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气氛:靳胜对杜英有一种摇摆的怀疑态度,而杜英却总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苏由对诡异气氛什么的毫无所觉,但他听出来江思齐这话不可能只是随口一说。“照片的确是个证据,”他承认道,“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不过……”他没说下去,只拿眼睛瞅着靳胜。
在这种目光夹击下,靳胜扛不住了。因为这事略敏感,他只把苏由和江思齐叫了过来;所以以上那些讨论,完全是背着杜英进行的。“得得,我懂你的意思!”他略有不爽。像信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样的大道理,他也知道,但摊到自己身上,完全就是两码事!“如果以后的事情能证明我太多心,那是最好!”
苏由其实还想说,随身带棵树总比随身跟个鬼要好,但他愣是把这话头压了回去。因为他知道江思齐比他敏感,万一被知道迷宫里发生的那件事就不好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清点行李了。”
靳胜目送苏由出门,在跟在后头的江思齐将要跨出门时叫住了对方。“你这几天的表现真是出人意外。”
苏由这人他知道,说是大咧咧粗神经,充其量是不愿意太在意细节,绝不是不顾及别人心情。所以在这件事上,表现正常。
江思齐虽然难以接近,但绝对精明,根本不可能已经完全相信杜英了。
然后,这样的人,这时候先于苏由提出来该团结协作……
骗鬼呢?!
江思齐一手扶在门把上,侧过半个身子看他,一脸似笑非笑。“现在这也和你有关系了?”
靳胜差点没给这小子噎死。是,他一直不看好苏由江思齐,但也不意味着他只关心这方面吧?“在这件事上,你肯定有别的想法。”他肯定道,根本无视江思齐的挑衅,“我想我是没荣幸知道了,但由子呢?”
“和我哥有什么关系?”江思齐微微挑眉。“我只能说,你想得太多了。”然后他再也没废话一句,直接抬腿走人。
靳胜瞪着门口好几秒,这才起身。从江思齐能把自己的心思隐藏这么多年就能看出来,没人能逼这家伙说实话。看起来他得注意情况,在有什么万一之前让苏由看着点江思齐……
而就在靳胜准备关门的时候,从另一侧楼梯口出现的杜英吸引走了他的视线。
“你们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杜英也看见了他,走过来时打了个招呼。
“由子和小齐在清点。”靳胜简洁道。
“噢,”杜英点点头,若有所思,“他们关系真好。”
这话让靳胜不得不多看了对方一眼。“你看出来了?”
“是啊,”杜英理所当然道,“就和木莲木荷一样嘛!不是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
靳胜现在真心怀疑对方在装傻。前面后面的话根本不是一个隐含意思吧?木精木精,果然成精了!
杜英注意到靳胜不自觉眯起的眼睛,莫名地想到迷宫里那双泛着金光的竖线瞳孔。他于性|事一贯冷淡,现下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有些怀念。“时间不早了,”他轻咳一声,“我去看看苏由他们,有没有能帮忙的。”
这阵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靳胜愈发怀疑,却找不出什么问题,只得关门回房。电脑屏幕上依旧显示着那些照片:如果忽略树根的话,光影斑驳,还挺不错……
等下,光影?
靳胜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些树看起来都是实体,那摸起来估计也是。他依稀记得那种触感,进迷宫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所以如果他能弄到真正的杜英、木莲、木荷的树皮,岂不是就能认出在那种时候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谁了?
其实,江思齐也有类似的疑惑。但他本来意识就不太清楚,也不敢去和苏由对质,只得默默地憋出内伤。当然,他考虑过摊牌,可苏由正直的脸和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如果不能一击而中,他宁愿等待——反正他已经等了很久,也不差那么点时间了。
所以江思齐现在相当愤恨。为什么他那时候不是清醒的?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要避免这种坑爹的事情再次发生,关键就在解决那个长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幕后主使——
弄出这么一连串灵异事件,目的在哪里呢?肯定不可能是他,因为他在迷宫里几乎昏迷了一路,简直就是累赘。相比之下,他觉得苏由在这件事上知道得比他更多、但根本就不提!
当然,江思齐相信,苏由不说的根本原因肯定不是为隐瞒而隐瞒,更可能是觉得不该让他担心。可如果那所谓的琴圣真的找上了他哥……
不管怎么样,让那家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敢和他抢哥,就算是鬼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1126,周三)入v,法定三更~~这篇文不长,以现在的物价,全买了也就半杯奶茶钱,打滚儿球支持~~
☆、第31章 匠营子
经过综合分析,最终四个人把首站定在了河源地区的城黄口市。
河源地区并不是个确实的地名。顾名思义,它就是沁河源头所在之处。源头定义十分广泛,以至于河源地区是个非常大的区域概念——从平原到高山,从森林到沙漠,几乎都在它之上有所体现。
靠近中原——也就是东南——部分,河运依旧繁忙,沿岸甚多名胜古迹;而往外的西北方向,因着过度砍伐,气候干燥,大片荒林变作黄土,人们知道或不知道的历史也渐渐湮没其中。虽然近几年情况有所好转,但植树造林非一日之功,沙尘天气依旧常见。
最为不幸的是,照杜英的说法,沁河古道上游就在那些已经荒漠化的地区里。
“荒凉,但却壮观。”在从飞机舷窗往外看时,江思齐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
这两个形容词似乎有哪里冲突,但其他三人都同意他的描述。因为放眼望去,远处连绵的沙漠边缘已经连上了戈壁,昏沙漫黄。还没到秋天,就已经显出了一派苍凉景色。
“要不是必要,我可真不会到这里旅游。”苏由感叹。沁河边上的六朝古都之类的还可以尝试,至于就是奔着沙漠去?不好意思,他还没闲到那种程度。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哦,不,南方树,杜英再同意不过。“太干燥了,”他低声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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