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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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墓 作者:司泽院蓝

    正文 第10节

    赤墓 作者:司泽院蓝

    第10节

    他们已经连啃了三天的压缩饼干,实在味同嚼蜡。但没办法,在四面都是铁壁的情况下,就算他们想做饭,也要有柴火和水源才行。

    事实上,为了轻装简行、节省食物,在决定要深入到最后时,三人就已经把带着的帐篷铁锅等杂物扔掉了。假如他们还有命返回,那捡回去也无妨;如果没有,那带着也只能是累赘。

    “没错,”靳胜坐在苏由边上,双腿大开,姿态十分奔放,“而且你发现没?它们飞得越来越低了。”

    “好像是,”江思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泡腾水,眼睛也在青鹞群里打转,“不过,越来越多是不是说明了,我们快到它们大本营了?”

    “如果它们有大本营这一说的话,那大概有希望。”苏由这么回答,但其实他根本没往心里去。之前他还纠结于一些问题,试图让他们全员返回;现在谁都无法回头,他也就死心了——

    没啥可说的,死也要走到底!

    三人又开始谈论别的事情,期间都把自己肚子填饱了。一般情况下,这段时间足够那种共振的金属嗡鸣声消下去;但这次很例外,它只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到底是怎么了?”靳胜已经把自己的睡袋铺开、正准备往里钻,闻声又朝那方向看了两眼。“不让人睡觉吗?”

    “不然你们这边等会儿,我过去看看?”苏由建议。因为噪音太大,江思齐连着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他觉得这事儿不能坐视不理。

    “哥,你……”江思齐立马就要表示反对。

    但苏由抢在他之前说完了后面的话。“没事儿的,我就过这个拐角看看,保证不走远。”

    靳胜的眼睛在他们俩之中转了个来回,干脆地把睡袋重新卷起来。“那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反正现在不需要他扎帐篷生火打水做饭,也就是多走几步路、换个地方铺睡袋的问题嘛!不过话再说回来,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苏由沦陷是必然的——江思齐根本就还没开口抱怨,苏由就已经操心上了,这哪里还不能成?

    但靳胜不知道,其实苏由和江思齐已经半成了,还已经进行过了某种深入的身体|交流。所以他认为的、闪瞎人眼的关心体贴,其实也是一种必然。

    于是三人继续向前。在绕过两层回廊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点点不同的苗头——

    黑沉的铁壁上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方形花纹。说是方形花纹大概也不尽然,因为那缝隙极深,就像一堵墙上插着一块活动的砖头那样。至少在苏由小心试过之后,他觉得他用力是可以推出去的。

    “大概是某种机关,”靳胜给出了一个最合理的推测——他现在一点也不困了,“但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而且两边墙壁上都有。”江思齐觉得这个很费解。“照正常思维,机关应该是防着别人进去的吧?”

    “要么这两边的机关是一个整体,要么就是双重防盗。”苏由合理推论。“而且全是铁的……”

    顶上的铁鸟极度密集,已经快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不过令人惊奇的是,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它们竟然依旧照着各自的轨道翱翔,没有一只撞到别的鸟。

    苏由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大的可能。“是不是磁铁?这些鸟之所以不会撞上,是因为它们都在磁力线上飞?”

    靳胜和江思齐都瞪圆了眼睛。从理论上来说,任何一条磁力线都不会交叉,苏由的猜想没有错;但从实际上来说,要如何精巧的布置,才能建立一座如此大、又如此复杂的磁力场?

    “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到现在没被电死真是个奇迹。”靳胜这么说的时候,一点也不想把鸟抓下来研究了。

    因为照电磁定律,导体切割磁力线就会产生电流。青鹞这样的材质,无疑就符合导体的性质,其上会逐渐积累电荷。

    当然,苏由的猜测是铁鸟沿着磁力线滑翔,感觉就跟超导悬浮一样。但万一有一只切割磁力线,那就……

    “如果有的话,我们早就被尖端放电给劈死了。”苏由说。他不由得庆幸,他从未徒手碰到一只青鹞,否则下场很可能是被电焦。

    “渡劫专用?”江思齐冷不防道。

    苏由和靳胜齐齐一愣。尖端放电是雷电原理没错,但这时候说渡劫什么的……真的不是想到了排云山的琴圣吗?

    “小齐啊,这个我得说你,”靳胜主动接过话头,“你学由子,什么都好;非得学冷笑话,这有意思吗?”

    江思齐不搭理他,只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苏由。

    “我只是觉得,如果用尖端放电来解释的话,大概一开始那三只小鸟的问题就能解释了。”苏由觉得他绝不能开启排云山的话头,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定是我们开了门,空气里的电离平衡受了影响,不稳定状态下出了岔子。”

    “你敲门打开是同样的道理吗?”靳胜蛇打棍上,马上接口,“还有那种金属声……”

    “挺难说的,里头东西太复杂。”苏由承认他现在还不能彻底弄清楚其中的原理。

    “人体正常情况下也是带电的,只不过很微弱而已。”江思齐好像还似给他们面子,并没坚持之前的话题。“如果真有电磁平衡之类的,一点点干涉就会影响到它们的平衡状态。”

    这发言简直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特征选择生物电?太高难了吧?”靳胜惊呆。还是那么微弱的生物电信号?“现在的技术都做不到啊!”

    苏由确信自己已经在脸上写满了“这不科学”四个大字。“不管怎么说,都是猜测而已。我们可以……”

    后面的“继续走下去看看”没能说完。因为那种金属的嗡鸣声渐渐升高,几乎到达了一个顶峰;铁壁上的方形应声而动,开始缓缓挪移。不一会儿,原本平滑的石壁就变得坑坑洼洼起来,或凸或凹。

    “退退退!”苏由赶紧叫起来。因为他早就注意到,两边墙壁的花纹是对应的;如果等那些方形铁块都挪出来,走廊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直立的位置。

    三人火速折返。还好他们走得并不深,并且铁块移动的速度也不太快。等他们跑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头看时,一条走廊已经横贯了许多长长短短的方形铁柱。别说是人了,连只老鼠都不见得能安全钻过去。

    但那些铁鸟却没有这些问题。它们的活动设计似乎就是为这种情况准备的——无论是头还是翅膀还是尾巴,它们都可以折叠起来塞进肚皮里;长椭圆形还可以继续收缩,变成极薄的铁片。贴在铁柱之间,就不会有被挤扁的下场了。

    这么惊人的设计,三人惊叹都来不及。之所以说来不及说因为,那些交错的铁柱很快又移开了。这回露出的前端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长廊,而是堆满了齿轮、长臂、传送带等机械的开阔场地!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也快完啦~~

    ☆、第51章 机沙盒

    要不是那些造型特异的青鹞,三人差点觉得自己穿越了。两千多年前的古代就有这样的技术?开挂都不足以形容程度啊!

    而在仔细检查过后,这点就更确定了。机械场地是个很大的空间,他们一开始看到的只是侧边一角而已。往左拐进去,就能看到巨大正方形的全貌——

    方形黑铁柱纵横交错,这就不说了;它们上面都连着牵引的力臂,力臂再连着齿轮;这些齿轮嘎吱嘎吱地接起来,汇聚到中心一根巨大的铁柱上。那铁柱浑然天成,就好像从地底长出来似的。

    “如果我们算得不错,这根柱子能一直延伸到露出沙丘的部分。或者严格点说,所有建筑都是依附它修建的。”靳胜抬头打量,不意外地发现铁柱根本看不到顶。

    “那也许我们一开始看到的经纬度就是错的。”苏由想到这点,“在强磁场范围里,电子仪器失灵是常事。”

    但现在说那个已经没有意义。江思齐撇嘴,“白花那么多钱了。”他四处看看,又说:“就算我们走到了一个古人——假如真的有的话——智慧的结晶里,重点也不对。找的不是沁河源头吗?”他摊手,“这里一滴水都没有。”

    “从看到沙漠出现在森林开始,我就没指望能看到水了。”靳胜回答,“或者说,就算在沙漠里看到水,我也不觉得意外。”

    这话让苏由想到了杜英。

    杜英消失在了桃花潭的水下,那也许是寻找沁河源头的正确道路。但他们那时没下去,这时候后悔也没有用了。

    另外就是靳胜和杜英的关系。虽然靳胜一路上就没主动提起过杜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遗忘;相反地,在心里沉淀越久,积累下来的感情就越深。

    “我们还是找找有没有其他路吧?”苏由开口道。这座方形的机械堡垒四壁都是黑铁机关,没有看到一扇门;如果真和看到的一样的话,别说寻找杜英,他们自己都得困死在这里!

    虽然这时候已经很晚,但三人都同意这种做法。这时候根本没有睡觉的时间了——在短暂的舒适和紧迫的危机之间,当然得先选择解决后一个!

    只是这实在很难。虽然那些磁铁积木一样的东西不再自己挪动了,整个机械也堪称复杂;它占地接近一平方公里,可见工作量有多少。最终三人都忙活到了第二天晚上,实在扛不住了才去睡觉。

    而等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综合他们所有人的观察,终于能得出三个结论:其一,整个机械设备都是磁力控制无误;其二,沙丘表面的流沙就是这机械运动的结果;其三,所有的关键都在于中央铁柱边上的四条长力臂。

    “这力臂的运动轨迹接近于回字形,”苏由给他们做总结,“所以我猜想,如果我们当时有时间,大概能看到外面的花纹也接近于回字。”

    “我觉得这轨迹很眼熟,”靳胜依旧端详着场地周边的一长条铁石轨道,“它看起来就像某种花纹。”

    这启发了江思齐。“像青铜杯上的那种纹路!”他叫起来,一叠声地让苏由把杯子掏出来看,“我印象里它们一模一样!”

    在极力开动大脑这么久以后,终于找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三人眼睛里都发出了光,翻包的动作手忙脚乱。

    “幸好没把它一起扔了,”苏由道,一只手摸到了那冰凉坚硬的金属,“不然就……”

    没人理会他的不然。借着四周墙壁上永不熄灭的蜡烛,他们清楚地看到,两者的确相同,除了一个更大一个很小之外。

    “再看看……”靳胜上下对比了下,“我觉得它的材质好像更接近中间这铁柱?”

    “……是吗?”江思齐略震惊。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很可能说明他们找对了地方。苏由曾经用九霄琴打开那块空心长石,也许杯子也可以?

    “你们有在这里看到小于脑袋直径的东西吗?”苏由反问。不是他泼冷水,而是事实;这里全都是大型机械,真要有开关,可能也小不了。

    靳胜脸上的光又淡下去。“相比之下,我更觉得,我在这里没见过圆的东西。”

    这也是个事实。杯子那么小,只能插下去或者嵌进去,但绝不可能和任何方的东西相匹配。

    三人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而就在这时候,一直存在着的金属嗡鸣声又开始变大——

    苏由等人回过神,赶紧撤退到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场地中心。他们已经确定,按照机械运动轨迹,永远都不会碰到中央负责控制的四条力臂。那力臂等长,正是能驱使整座机械装置每次调动四分之一、也就是东西南北任一方向的走廊机关的原因。

    而这次只动了其中一条。也就是一面运动,其他三面都静止。

    从苏由三人到达以来,这是第二次看到机械自主运动。当然,第一次他们还在走廊那头,并没有确实看到机关的运作方式。

    “这似乎是周期性的,”苏由突然道,“假如我们在外面碰到的流沙也是这里的作用,那它差不多是二到三天转动其中一面?”

    “大概是吧,”靳胜注视着那缓缓抽动的铁臂,“但我更关心它要怎样才能自己动起来?不是哪里有问题,就是还有机关我们没看到吧?”

    苏由和江思齐都没回答这问话。因为他们解释不了;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更像是他们都被困在了一个铁盒子里,真正的铜墙铁壁、插翅难飞——

    水瓶里只剩最后一个底,三人的嘴唇都已经干爆皮,声音粗哑。食物再乏味也没有了,饼干渣都是奢侈品。至于头发衣服什么的,有多乱多脏就甭提了。

    他们还有机会出去吗?

    靳胜一摊手,直接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我本来以为我应该正常老死,最不济死之前还能刮刮胡子什么的。”他两眼发直,“饿死鬼总感觉不太好。或者我可以睡一睡……睡醒就道另一个世界了?”

    苏由和江思齐相互看看,也觉得一阵困乏涌了上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虽然大概很讨打,”苏由也仰面躺了下来,“但到现在,我也不觉得真有什么另一个世界。别说排云山,”他抢在可能的反驳之前说,“那大概更接近于一个结界……说是世外桃源大概也可以。”

    “世外桃源?”江思齐笑了笑。他不能否认,因为排云山至少一路好吃好喝,在里山秦庙也只呆了一天不到。相对比现在的饥肠辘辘,他觉得的确是这样。

    可现在抓紧的并不该是过去。江思齐默默地躺了下来,但他挑了一个他很想要的位置——紧挨着苏由。这种紧挨程度到,他在苏由唇上烙下一吻,才老实地抱着苏由的手臂。

    这动作很缓慢,但苏由没有避开。他感觉到干燥的唇上传来热度,他几乎没法拒绝;既然如此,又何必拒绝呢?

    所以几乎不加思考地,苏由转过脸,亲了亲江思齐的额头。他也许不能再对这种感情有更大的回报,但他至少不希望白白辜负。

    靳胜很久没有听到他们说话,还以为人都睡着了。但一睁眼,他就看到了这么一幕——苏由憔悴却不掩宠溺的脸,以及江思齐心满意足的身体姿态——不由得默默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这两个狗男男!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当他是死的啊?在这种时候还要刺激他,太不人道了吧!

    靳胜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诅咒,这俩人在一起以后生儿子没□□——可见他都气糊涂了,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他这么干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角,就怕转过去再被闪瞎。因为机械还在运动,那一边的蜡烛暂时性全熄灭了,原来淡得几乎看不到的影子投射下来,最明显的就是中间一根长柱。但他盯了一小会儿,却突然发现了新大陆——

    “等等,中间这柱子是圆的啊!”

    “什么圆的?”苏由和江思齐都愣住了。靳胜这是精神错乱了吗,明明就是方形!

    靳胜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没有表达清楚。“没错,下面是方的,但上面是圆的啊!”他指着那一长条的阴影让其他两人看——

    那阴影长而直,在某个地方突然粗了一圈。烛光摇曳,那影子也小幅度晃动。但上面的阴影宽度毫无变换,下面的却时粗时细。

    “……这是真的!”

    苏由瞪了半晌,然后一下子从地面上翻了起来。“机关可能在顶上!”他们望远镜的倍率不够大,所以什么都没发现!

    这真是绝路逢生!

    但铁柱四面光滑,顶上圆柱又很高,徒手根本爬不上去。三人商量过后,发现只能采取暴|力方式——拆了那些长长短短的铁柱竖起来,这样人就能借着方形截面层层往上。

    苏由在心里对城主人道了声歉,就毫不犹豫地开工搞拆迁了。时不我待,性命要紧!

    ☆、第52章 龙源洞

    体力活这种事,就算是靳胜和江思齐想帮忙,也插不了手。因为虽然那些铁块连接处没太复杂的设置,就跟超大型的积木一样,但问题在于——不是人人都能玩这种超大型的积木啊!就以苏由自己来说,要不是他去排云山一趟无故开了挂,这时候也别想动那些机械一分一毫。

    所以两人有心无力,只得坐看苏由干活儿,顺道保存一点体力。而苏由做事从不含糊,不出半小时就搭出了一座高高低低的铁架台雏形。他一边搭一边观察,很快就在中央长柱上发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个圆形豁口,周围还有类似扁平锯齿一样的花纹!

    “这不就是杯子表面刻的纹路吗?”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苏由就知道靳胜的猜测成了真。“你们上来吧!”他朝下边喊道。

    两人都没有异议。江思齐还多了个心眼,把登山绳也带了上去——机关开动后情况未知,他就算死也要和苏由死一块!

    靳胜只瞥了一眼,就不得不强忍住吐槽狗男男的冲动。就让这俩家伙闪去吧,搞不好就是最后几分钟了!

    三人重新汇聚到了一起。靳胜和江思齐挨个儿看过那个杯子大小的豁口,毫无疑问地同意冒险。而苏由拿着那只青铜杯,却不知道是不是该他做这件事。毕竟,杯子是从排云山拿出来的,也许交给江思齐更保险点?

    但显然江思齐不那么想。绳子已经把他们三人再次连在了一起,而他现在甚至不关心性命了。人在濒死时才会意识到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他毫不意外地发现那是苏由。

    “开吧,哥。”他说,语气和平时没有一分一毫的差别,仿佛依旧是一开始时那个大学刚毕业、正期待着毕业旅行的毛头小伙。

    苏由看向靳胜,后者也微微点头。于是他横下心,将杯口推了进去。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很费力的工作,因为整座机关那么大;但实际上,他刚按进去就发现,里头似乎有种力量,吸附着它、拉扯着它,还引导着它转动——

    苏由不敢大意,努力控制自己的节奏,不被莫名的力量带着走。但酒杯在转过一个九十度角时,那力量突然变大。他略感不妙,手上用了死力,青筋根根暴起;这让酒杯停顿了两秒,一声低沉的咔哒声突然冒了出来。

    之所以用冒是因为,咔嗒声听起来似乎是大厅底下发出来的——

    “什么声音?”

    “锁开了?”

    三人猛地低头看去。在发现是什么动静之后,脸色都倏地变得苍白——大厅铁质的地板裂成了四块三角形,而每个角都在往边上收缩!露出来的缝隙阴沉沉黑黢黢,像极了一张狞笑着的血盆大口。

    “……完了,我们要掉下去了!”苏由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们脚底下的铁柱就已经倒了下去。他们三人拴在一起,正沿着铁柱边缘急速滑落——就算他们伸长双手想要抓住彼此,也完全不可能——下滑速度太快了,剧烈摩擦使得接触的地方都一片火辣辣的疼——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苏由感觉到他听到了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某种几乎不存在的漂浮触感,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有冰冷的液体蔓延过他的脸,使他已经干裂的嘴唇更加发痛;但他毫无抗拒地、几近饥渴地吞咽它们,耳朵里充盈着那种嗡嗡的声响……

    等苏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视线所能及之处,都是一片茫茫的白,耳朵里也听不到声音。他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这才发现白光是一大片洁白的石壁。它们本身不发光,但根本看不出光从哪里来的。

    “……你总算醒了。”一个声音响起来。

    苏由想转头去看,但他感觉身体不太受使唤。也许思考能力在大起大落后也受到了影响,以至于两秒后看到那张脸时,他才想起来,那的确是杜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他费劲地问,感觉喉咙疼痛,“其他人呢?”

    “他们都很好,就是太困了。”杜英在苏由身侧蹲下,检查了一下苏由的虹膜和脉搏,“你身体素质最好,所以醒得是最早的。”

    苏由已经看到了侧边的两人,他们正一起躺在这个几近纯白的空间里。“……太困了?”他迟钝地消化着这个消息。

    走廊……大厅……机关……石柱……酒杯……

    这些记忆慢慢地回到苏由脑海里,让他变得清醒了点。“我记得我们掉下来了……好像还掉到了水里?”他努力回忆,“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不用找,”杜英在他身边坐下来,“我就等着你们掉下来呢。”

    “……什么?”苏由感觉他又糊涂了。

    然后杜英解释了这一整件事。

    原来,在苏由三人进入顶上大厅的那天,杜英已经被困在大厅底下两天了。他听得到顶上的所有声音,包括机关运动和言语交谈;他试图大喊来引起他们的注意,但却无法穿破屏障。

    所以杜英对三人在大厅里做了什么很清楚,自然也知道三人为了解开机关而废寝忘食——虽说基本也没食可忘了。

    “你早到了?”苏由问。同时他还发现,他本应该感觉到很饿,但现在那种感觉却消失了。

    “是,”杜英点头,“我很抱歉……在桃花潭的时候,我选择了一个人走。”

    “为什么?”苏由问。现在追问原因也没什么用了,但他想,至少弄清楚这整件事。

    “冠冕堂皇一点的理由,我觉得鸡蛋不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尤其是篮子不知道是不是露底的情况。”杜英耸肩,“自私一点的理由,就是我已经那么做了,随便你们怎么想。”

    苏由闭了闭眼睛。杜英一向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听起来却很有说服力。

    “昆仑觞,其实本就是我们的事情……拖上你们已经是不客气了。”杜英继续耸肩,“你们那时回去,我也认为很正常。”说到这里时,他垂眼看向苏由和其他两人,“但你们没有放弃,我很感谢……”

    “感谢没有什么用,”苏由打断他,“卖身相许还差不多。”

    杜英扬起一边眉毛,表情很快从惊讶变成了然。最后他肯定地道:“你知道了。”

    苏由没有否认。他动了动手脚,感觉终于有了些力气,就挪动着爬了起来。“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

    更高的角度带来了更好的视野,他现在看到了远处一条幽深的黑影,“我们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我记得好像掉到水里去了……”

    该说果然被靳胜言中了吗?沙漠里有水也不要惊讶了!

    杜英随着苏由的目光看过去,小幅度点头。“你们对机关的判断差不多是对的。至于它为什么一次只动一面,”他指了指底下一片更浓重的黑影,“是因为底下有水车,哪个水筒满了就哪个动。”

    苏由现在彻底明白了。

    这座城其实并不是城,而是一整座自下而上设计的机关。他们花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走向机关的路上!

    当然也还有不解之谜。比如说被动显形的拐弯,过度精巧的青鹞,还有人力几乎不能达到的建筑技巧……

    但苏由现在不关心了。“这就到底了,对吧?”他确定性地问,“那个水潭是沁河源头吗?”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它的确就是龙源洞。”杜英回答,“传说中帝王之气的源头,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地理源头。”

    苏由一直都没弄明白龙脉之类的玩意儿,现在他也不想明白。“有什么区别?”没等杜英回答,他自己就先说了:“是不是灵气充足、可以让人也把它当饭吃?”

    “聪明。”杜英赞许地点头,他知道苏由一定发现身上没有留下伤痕这点。

    但苏由更关心别的。“有昆仑觞吗?”

    “实话说,我不确定。”杜英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意思?”苏由纳闷。

    杜英抬起手,指向苏由背后的方向。

    苏由转头去看,一下子就被三重白玉高台这样的阵势摄住了。

    那白玉台正是这空间里所有光线的来源,柔和散射,正是他刚才弄不清方向的原因。而且从侧面来看,它栏杆上的雕刻就足以成为国宝。图案和之前一样,一层饕餮二层青鹞,各个栩栩如生。最顶上那层栏杆倒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围栏低矮,可以看见台中心摆放着什么东西。

    “看起来很漂亮,”苏由承认,“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杜英苦笑,“我没法走上去,甚至都没法靠近。那上面有个结界,我想应该只有特定的人能穿过它。”

    苏由一下子顿住了。特定的人?是他,还是江思齐?

    作者有话要说:台上的东西比较惊悚哦~但不是恐怖,嗯哼~

    ☆、第53章 引魂灵

    这时候,还睡着的靳胜和江思齐呼吸都慢慢浅起来,留给苏由做决定的时间已经不多。

    “那顶上又是个长条形状的东西,”苏由问,语速飞快,“上次不是棺材,这次也不是?”

    “我不能确定。”杜英也看了过去。“我只能说,如果真是棺材,那里头的人一定身份显赫。因为,”他指了指龙源洞方向,“我从来没听说谁能葬在龙脉源头。”

    “怎么个意思?”

    “至少有两个很明显的原因。”杜英解释,“首先,龙源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很少有人能守得长久。然后则是,如果能葬在龙源,那么,无论那个人是谁,他的后代不说永远当皇帝,至少能保证是个名门望族、代代福荫泽佑。”

    苏由凝神想了想。“这整座城的机关,都是为了守住下面的龙源?”

    杜英点头。

    “这座城是前秦时期修建的,那修建的人至少守住了这地方。”苏由点头,“一般情况下,只能是皇帝。但是,”他话锋一转,“前秦嬴氏现在算名门望族?”

    这答案太明显,杜英摇头。

    苏由用两只眼睛轮流看杜英,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开玩笑的成分,或者后头的但是。但这两样他都没等到,只能继续说下去:“如果你说的都是对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前秦的某个皇帝发现了这里,并修了重重机关守护,然后里头埋的并不是他本人?”

    “也不是当时任何一个姓嬴的宗族。”杜英帮苏由补完全了,“这事的确很猎奇,但事实证明如此。”

    苏由简直要惊呆了。

    这逻辑十分之不通顺,因为他想不出一个皇帝大费周章地修了这么一座城,里头埋的不是他自己也不是他亲戚,而是个血缘关系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家伙?图啥啊!

    “……那会是谁?”他只能这么干巴巴地问,同时已经隐约预料到了可能会有的答案。

    杜英肯定已经猜出苏由的想法,因为他停顿了两秒,才道:“我听你们的谈话,这一路开门的都是你,对吧?”

    苏由点头,觉得这头点得从未如此艰难。要他说什么?他很可能是那个能穿过结界的人,而且很可能将要看到两千多年前自己的尸体?

    开什么玩笑!

    这表情太过不期待,以至于杜英都有点同情苏由了。但他同时也知道,苏由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所能做的,大概只是在苏由真正起身之前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对方?

    “那个声音,”杜英开口道,“你打开门的那个声音,你听见了,对吧?”

    苏由敏感地看向他。“我可不可以假设,你这么问其实是因为你知道答案?”

    “至少是我认为最可靠的答案。”杜英回答,神情肃穆。

    看他这模样,苏由却笑了出来。“我猜没什么好事……”他又低头看了看江思齐沉睡的脸,“赶紧说吧。”

    杜英一向心思细腻。就算江思齐没和他达成那个君子协定——杜英帮江思齐替苏由规避路上可能有的危险,而江思齐保证在杜英需要他出手的时候绝无二话——他也能看出来,那种弥漫在苏由和江思齐之前的气氛是什么。

    朋友,兄弟,爱人……就算他们都鲜少说出口,但事实胜于雄辩。江思齐不愿意让苏由去冒险,更何况苏由?

    杜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贯感情淡薄,现在,没有哭声也没有倾诉,他却被一个最小的细节打动了。“我猜你们都因为那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总算把话说了出来。

    “不是?那是什么?”苏由已经收回目光,专注地盯着杜英。“快点儿,他们真的要醒了。”

    “是灵魂的声音。”杜英不再犹豫,一口气说了出来。虽然这么彻底交代后江思齐会很生气,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灵魂碰撞的声音。”

    “……什么?”就算苏由已经准备好听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但他觉得这个也太匪夷所思了。“灵魂?”他指着自己的脸,“我和谁?”

    “更标准的说法是,共鸣。”杜英道,“如果你一定要个容易理解的方式,我大概可以这么形容——想象一下同频率的脑电波?”

    苏由立马就悟了。“早这么说什么事情都没了,”他挥了挥手,“那就是里头肯定是我前世,对吧?不一定有身体,但肯定有灵魂,这样?”

    杜英点头。“还有我们在山林里时碰到的那些鬼……”

    “团团围着人转的黑风?”苏由插嘴。

    “对,你们后来果然注意到了。”杜英继续点头,“我原以为沿着沁河鬼道徘徊的鬼魂都是死而有怨,所以久久不散;但我后来才明白,他们留在那里,不是因为自身执念,而是在等人。”

    “……等着把我们引到这里,”苏由环视周围,脸上表情并不特别惊讶,“这个地方。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还有最后一条。”杜英回答,声音变低,“那些鬼魂,很可能不是你的前世留下来的。”

    苏由又点头。“如果是的话,他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曲折弯绕,直接找我就好。”至于幕后到底是谁在操纵,他想他已经能得出结论了——

    就是那个一开始能找到他的鬼!

    想起那只鬼,他也终于想起了一件被他遗忘很久的事情。“你听说过赤墓吗?”

    “赤墓?”杜英重复了一遍,脸上慢慢浮现出疑惑。“这是什么?”

    苏由打量杜英的反应,确定对方是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若是再瞒着他,也没有什么意义。“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他撑手站起来,“我过去看看。”

    明明是迈向一个可能存在极大危险的未知之地,在苏由口里,语气就像今天吃什么一样轻松。而且,能问出连他也不知道的地方,很明显苏由之前已经知道了什么,但他完全没表现出来……

    杜英再次在心里肯定了苏由的胆子——从古至今,毫无改变!没有变化的还有另一种东西——对自己认定的人或者事,就一认到底、绝不回头!

    这正是姬子由肉身成煞的原因。事实上,当年姬子由自己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形势所迫,他不成,也必须成!

    原先躺着的地方离白玉台并不太远,所以苏由很快就到了台脚下。在迈出最后一步时,他顿了顿,还是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江思齐。

    但这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他的头还没转回来,脚已经落了下去——

    白玉台周围突然发出一圈耀眼的白光,让人眼睛都睁不开。苏由只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层厚度和触感都很像肥皂泡的东西,他就站在了结界范围里。

    再回头看时,耀眼白光已经消失,结界把外面的情景都变成了隔着磨砂玻璃一般的效果。就连有人把脸紧贴在结界上,也看不清轮廓和五官。声音倒是有,但遥远得就像是天边传来的:

    “哥——!”

    想也知道,那阵光把小齐吵醒了。小齐一贯浅眠;如果有人起夜时把台灯拧开,他也一定会被吵醒……

    这次是哥不好,苏由在心里道,没有下次了,好吗,小齐?

    再抬头看向白玉台,一切依旧如故。苏由没再想下去,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阶梯。

    以顶上放着的东西来衡量,底下的台修这么大、还用最无暇的玉石,简直是多此一举、浪费钱财。还不如现在,一把火烧成灰,还能做做肥料……

    苏由漫无边际地想着,一点都没有吐槽自己前世的罪恶感。实话说,在他眼里,什么鬼魂、什么前世,就算真的存在,也都比不过现实的人。所以他还抱着一个良好的愿望,就是他能在这里找到昆仑觞,然后一切到此结束——

    但在最终登顶之后,苏由就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

    他和杜英的猜想成了真;最顶层放的的确是棺材,那几近透明的、类似冰块的厚盖下也是他自己的脸;不得不强调,栩栩如生。甚至他还能看到,里头四角都是酒盏,盛着的赤红液体如此眼熟——

    昆仑觞!他们找到了!

    只不过,撇去这些不谈,盖子表面还刻着几排小字。

    苏由发誓他不认识小篆,充其量只能连蒙带猜几个简单的;至于前晋那种大部分散佚的鬼画符就更不认识,保证是一个都看不懂的文盲。但他现在对着这两种文字写成的铭文,脑海中却奇异地跳出了翻译——

    “哈撒尔一战,姬子由之名天下皆知。以一人之力,当万人之关,三日三夜而不败。今世之神勇,无人能敌。然长枪浴血多时,双手蓄积性命,终逆天而成煞。其人志犹在,其身不能敌,天下人为之欷歔。

    “子由与吾幼年相知,前世秦晋……终断于戈矛。然子由之英雄,千秋盖莫能让。故敛之于龙源,养之以昆仑。若有再会之日,愿修……”

    除去被擦掉的一小部分,这一串笔划入木三分,铁画银钩,显然是一口气写下来、回神以后又擦掉了一点。

    但最后那个落款倒是毫不迟疑地龙飞凤舞——嬴齐!

    作者有话要说:卷二昆仑觞 完,下一章进入卷三赤墓壑!

    ☆、第54章 一夫关

    苏由几乎可以确定,那只鬼就是嬴齐。还是琴圣、秦圣、秦高祖……所有一切长得像江思齐的家伙都是他!

    当苏由这么下结论的时候,四人都在城黄口市的一家酒店里。

    “不管怎么说,承蒙秦大圣人大恩大德,我们现在才能好好地待在这里。”靳胜从龙源洞回来以后就怏怏的,情绪不太高,这时正懒懒地半卧在沙发上。

    苏由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事情走向越来越超出控制,而一贯坚信自己完美计划的靳胜痛恨不在控制范围内的事。

    比如说靳胜略嘲讽的“大恩大德”,就是指他离开龙源洞的时候,上一刻还能看见被他打开的厚盖、手已经握住了四角之一的酒盏,下一刻就两手空空地被扔了出去——

    真的是扔,而且还是四个人之中垫底的那个!

    虽然他现在身体接近铜皮铁骨,但三人的重量和冲力加起来还真是够呛。如果要说好处的话,也算有个不小的好处——就是,他们全都被扔回到了靠近人烟的树林里,不至于在沙漠里饿死——

    可不就是恩德嘛?

    但是,就连靳胜都不高兴,可想而知江思齐的态度。虽然他还能坐着,但脸上略阴郁的神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没有帮上忙!再一次!

    气氛尴尬。大家不仅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倒要接近冷场。杜英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真是难搞,硬着头皮上了:“那我们现在至少确定对方是谁了。”他顿了顿,环顾一圈——正好对上靳胜似笑非笑的目光——他顿时脊背一寒,但还是说了下去:“……结合苏由在棺盖上看到的东西,也许可以确定新的线索。”

    “一场战争,一个人。”苏由接话道。

    他想起在排云山时他做的那个梦——琴圣对他说子由来找我——终于把梦和现实对上了号。因为面容酷似的缘故,就连他们自己都一直在怀疑江思齐和嬴齐之间有某种关系,比如前世今生之类的;更何况古人呢?虽说除了脸之外,名字里只有一个字是相同的,但也已经很够了。

    “九霄琴碎了,目雷杯丢了。”靳胜摊手,依旧不太提得起兴致:“我该感谢对方把我的电脑也一起扔回来、还奇迹般地没四分五裂吗?”

    扔回来的当然不止靳胜进了灰的笔记本。事实上,他们或扔或遗落在古城里的东西都被扔了回来。只有九霄琴的碎片和目雷杯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必是被对方当作自己的东西留下了。

    “如果我们要接下去找,就该想想别的方式。”江思齐总算开了口。“不过,我想,有些事实很明显。”

    如果说赤墓没有在任何史书中被提及的话,哈撒尔就绝不是。这座位于西北边陲的城市是如此名闻遐迩,以至于只要是个国人就会知道——

    因为哈撒尔正是前秦对前晋的最后一战所在地!

    那时秦晋战争已经逼近尾声,两边兵力对比悬殊,前秦占有绝对优势。前晋损兵折将、步步败退,直到最后被包围于他们的都城哈撒尔,闭门不出。

    一边三百人,一边三万人;一边弹尽粮绝,一边膘肥马壮。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哈撒尔的城墙防御足以代表那个时代的顶级水平,也没有人会站前晋胜。在所有人眼里,这场战斗肯定是前秦胜出,并且是一面倒的碾压!

    前秦军队也这么想。他们之前已经征服了周边国家,前晋是最后一个;只要打下哈撒尔,他们就能为君主立下统一四海的巨大功绩,士气十分高昂。

    照史书记载,哈撒尔城墙乃是黄土所建,粘性极强;做砖垒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城门也极为结实,乃是百年以上的紫心木做底,外面再厚厚浇上铁浆。

    这两样加起来,让哈撒尔成为了一个几乎无法攻破的堡垒。尤其是,前晋三百人退守之后,就把门上的缝隙用铁水给浇死了,显然打定了主意和都城共存亡。

    所以这对前秦军队来说,就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狮子看中了一块小骨头,但那块小骨头却装在一个只有细缝的厚铁盒子里一样;看得见吃不着,让它抓心挠肝地想要,饿得眼睛都绿了。

    那时已经有了火药,但效力不够,在墙边上炸只能掀出个小坑。无奈,前秦军队只能采取两个笨办法:其一是云梯强攻,其二是纵火熔门。

    这时候,前晋的王孙贵族几乎已经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下原摄政王的儿子姬子由带领剩下的士兵。

    姬子由原本就是前晋的骠骑大将军,素来有神勇无双的美名;但大军势如山倒,光靠他一个根本无法扭转败局。

    三百人被三万大军围困,想也知道插翅难飞。然而,前秦君主嬴齐想要和平解决此事。他驳回了所有大臣的反对,亲上战场,许诺只要姬子由打开城门,他就能保证他们都有前秦平民的待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嬴齐天纵英才,说话向来算数。更何况这招安条件几乎被所有前秦大臣反对——因为那三百人都是姬子由的亲信军队,之前杀了至少二十倍于此的秦兵不说,留活口更是养虎为患!

    明知道利害关系,嬴齐还是这么说了,实在不可谓不容易。

    但城门上的姬子由听了,只哈哈笑了一声,然后就弯弓搭箭,一箭射到了相距足有一百来丈的嬴齐马前,惊得马匹仰蹄长嘶,差点把嬴齐掀下去。

    “吾在,晋在;吾亡,晋乃亡!”

    姬子由扔下这句话,最后的攻坚战就避无可避地开始了。

    就凭姬子由差一点就把嬴齐射死的眼力和臂力,前秦的几个将军们都深觉这是个心腹大患,不死不行,就加紧了攻势。

    云梯不分日夜地上,大火不分日夜地烧!砍了梯,后面还有新梯;死了人,后面的人再顶!

    前秦采取了人海战术,前晋显然没法这么陪着烧。就算他们的士兵再英勇,也总有力竭的一刻。而到那个时候,前晋士兵都会用最后的力气痛快给自己一刀,死也不让自己死在秦人手里!

    城门口的大火整整烧了三日三夜。门上的铁层融化,再加上炸药,前秦军队终于把号称金汤堡垒的哈撒尔城弄出了个巨大的倒梯形豁口。

    豁口里头横七竖八地落满了尸体。前晋的有,更多的是前秦的。在血肉模糊、腥臭冲天的场景里,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那人就是姬子由。

    如果以为战争到这里就以前秦的胜利画上句号,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姬子由一杆长枪横在豁口之后,谁想进去,都得先杀了他才行。

    史书上的记载,就是姬子由以一敌万,浴血三日,终力尽而亡。而在这种意料之外的巨大损失下,嬴齐让他的将军们拔师回国,不再管还没打开的哈撒尔内城了——没错,他们拼死拼活,只是把瓮城的大门给轰塌了。

    “人已去,何来哉?”

    君王如此说。

    其他大臣这时候找不出话来反驳了。

    前晋已经灭亡,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们还要在哈撒尔内城上赔上更多的性命吗?

    再者说,前秦和前晋虽是敌国,但之前也有交好的时候。无论怎样,姬子由绝对是个英雄;这点无可争议。而对英雄,他们理应有一点点敬意,比如说在姬子由死后保存一座亡国都城最后的完整。

    这个故事几乎人尽皆知。虽然后世史学家都认为,正史写姬子由“以一敌万”“浴血三日”的时候肯定有些夸张手法,而野史相传的“红眼入魔”“煞神附体”更是完全不可信;但哈撒尔一战是肯定发生过的,姬子由也是确有其人的。

    综合史书记载,哈撒尔理应就在西南边陲的某座戈壁边上,是罕见的沙漠绿洲。不过当然,两千多年之前是绿洲,两千多年后是什么,谁都说不清。

    戈壁的范围的确很大,但哈撒尔城里肯定有当时珍贵的记录,对填补前晋、甚至前秦的部分断代史有很大帮助;为了科研目的,国家投入的人力物力绝对不小。但考古学家们至今还没找到哈撒尔,足可想见难度。

    “也许那城真的在沙漠里……”江思齐喃喃道。

    “也许那城还会自己移动……”靳胜瞪圆眼睛。

    “也许那城我们曾经进过……”苏由不可置信。

    凑在一个电脑屏幕前看资料的苏由三人面面相觑。照史书的眼熟描述(豁口、瓮城、内城完好什么的),他们之前去到的那座城难道就是哈撒尔城?或者更准确点说,是嬴齐照着哈撒尔城给姬子由修建的机关坟墓?

    ☆、第55章 男朋友

    正如苏由所说,他们剩下的线索就只剩两样,一座城,一个人。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剩下的就只有一座城了。

    但关键在于,不仅仅其他人没有哈撒尔城的消息,杜英也毫不知情。

    “这怎么可能?”江思齐对此表示强烈震惊。难道杜英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古早的妖怪吗?既然认识沁河鬼道,为啥会不认识哈撒尔城?

    杜英觉得他也很无奈。“本来就是一南一北的事情,而且我那时候还小。”他皱着嘴唇,“另外,最重要的是,前晋在灭亡后就湮没了。”

    “什么叫‘湮没了’?”靳胜抓紧话尾。

    “哈撒尔一战,晋人全灭,一个活口都没剩下。”杜英摊手,“都城变成了死城,再也没人进去过了。前秦虽是胜了,但胜得惨烈,从士兵到史官都不喜欢拿出来夸耀——也的确没什么夸耀的。”他扫了苏由一眼,“那场战争只造就了一个英雄。”

    “还是个悲情英雄。”苏由帮杜英把话说完。说他的前世是个大将军,这听起来还不错;但若是一个坚守至死的将军……当然不是说不是个好人,但命运的确不怎么地吧?

    “然后?”靳胜稍稍坐正了身体。“秦人都不爱提,记载也少,没人再去……慢慢地,人们就忘记了?”

    “就是这个意思。”杜英肯定。“要不是资料太少,哈撒尔城能到现在还是个谜吗?”

    这话说得有道理。像排云山、龙源洞,本来也就是野史相传的地方,不可能有人正儿八经地去寻找;但确实存在的古代都城就不一样了,肯定是国家重点研究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神秘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湮没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中”了。

    “那可真是难了,”靳胜又懒洋洋地瘫下去,“只知道在个戈壁边上的沙漠绿洲里……开玩笑,边界疆域那么广阔,这种模糊标志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别给我说城啊——”他看到杜英想开口,直接截胡了:“除非我们一路上都有之前的那种海市蜃楼来指路,否则凭什么那么多人找不到的地方,我们能找到?”

    杜英瘪了瘪嘴。他觉得靳胜依旧在气头上,他最好别多说话。

    江思齐对此不发表意见。只有苏由挨个儿瞥了这两人一眼,出来打圆场。“这事儿先不急,毕竟我们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现在大家都累,先休息几天吧。”

    城黄口市贵为六朝古都,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少。所幸最后那一扔,三人的证件手机钱财等又回到了身边,可以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还能去各大景点玩一番。

    这机会得来不易,苏由和江思齐立马决定去雁塔。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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