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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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日月之光 作者:木耳不乖

    正文 第7节

    重生之日月之光 作者:木耳不乖

    第7节

    “把粥喝了。吐也要喝,不然你的胃受不了。”向海东皱着眉又把碗推过去。

    鹿苧低着头眨眨眼,勉强喝了一口。

    已经吃完早餐的向海东擦了擦嘴,说:“今天带你去心理医生那里复查,你准备准备。”

    术后是鹿苧非常难熬的日子,对于向海东来说也是一样,一方面他的病情来势汹汹几乎杀了他,一方面精神问题又突然爆发,两相重合,鹿苧整个人真是在地狱里转了一遭。向海东悔的整个人像放在油锅上煎。虽然鹿苧对于那段时间没有记忆了,但是向海东记得。

    他的恨意在鹿苧抢救时烟消云散。他在鹿苧没醒时一心想着要跟他道歉,要跟他表明身份,要跟他重新开始,哪怕鹿苧当初抛弃了他。只要人还在,彼此原谅,并不困难。

    但醒来后,他却被那人疯了的样子吓的魂飞魄散。

    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个肉`体快死掉的宁哥哥救回来,却又要面对一个精神上也死去的宁哥哥。向海东想想那段时间几乎要崩溃。

    记起过往的鹿苧不肯叫他大象,这是他唯一违背他的地方。他曾经问鹿苧为什么要扔掉他,以前鹿苧疯的时候无法回答,现在清醒的鹿苧却不屑回答他,只肯说,冯宁死了,大象也死了。

    死在这里。

    他指指心口。

    向海东甩门而去,一夜未归,到第二天早上才若无其事的回来,再也不提过往。

    “我挺好的……”鹿苧搅动着勺子,真的不知道这粥怎么才能咽下去。

    “也是为了让你出门透透气,总是憋在家里,我都替你难受。”一开始向海东把他软禁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没有电话,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只有书房。知道他喜欢看书,向海东建了非常大的一个书房,四面高高的墙上都是书,于是鹿苧最长去的地方就变成那里,他可以从早呆到晚上,直到向海东要他上床。

    后来向海东开始让他出门,不要总是闷在家里。有时候是公园,有时候是大街,他不能陪就让保镖陪,从来不放他单独一个。

    但是鹿苧不喜欢出去。人生地不熟,而且他没有力气走路,他只想靠在他那张躺椅上看点书,让他麻木的神经有一丝活络。

    他几乎忘了从前,好像人生一开始就是这样,只能从笼子里往外看有限的风景。他觉得自己看腻了,真是了无生趣。

    “复查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向海东穿上大衣,戴上手套,准备出门。

    “谁?”见人?真是新奇。向海东从来不带他见人。如果不是他快闷出病,向海东估计什么人也不愿意让他见。

    “……你姑姑。”

    ☆、姑姑

    鹿苧震惊的心里都乱了,怎么会突然要带他去见姑姑?

    “我哪儿来的姑姑?”他惊慌失措的反问。他确实是有个亲姑姑。他父亲下面有个妹妹,一直长居沈阳,父亲私奔后两家还一起找过,后来母亲改嫁了,就再也没有联系。工作之后他曾经试图联系他姑姑,但是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他猜,可能他父亲联系过姑姑,毕竟他跟妹妹的感情是很好的。可是他知道了父亲在哪里,又能怎么样呢?去找他?找到又要做什么?原谅他?相认?

    “鹿苧,你为什么总是撒谎?”向海东回头望着他,“明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你也要撒谎,把没的说成有的,把有的说成没的。你是跟宋哲文学的?”

    鹿苧打了个冷战。向海东说话从不拐弯,也不留情面,总是赤`裸裸的直戳他痛处:“我没有……”为什么还要提宋哲文呢?明明他都要忘了。

    欺骗他,玩弄他,还要卖掉他,把他推进魔鬼的怀里。他把自己从中间劈成两半,还要掏掉他的内脏,为什么向海东还要提醒他,曾经有这样一个人肆无忌惮的伤害过他?

    向海东走出大门:“我处理完公事就回来接你,在家乖乖等着。”

    你不说,我也会在家里乖乖等着。

    鹿苧灰败着坐进沙发。

    为什么要带他去见姑姑?向海东怎么找到他的?对,向海东什么事情办不到?向海东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豆丁了,需要他养活,需要他保护的大象了。他长大了,变成了流氓头子,变成了让他怕的夜夜噩梦的魔鬼。

    他想起向海东跟他说,他是大象的时候,他听到脑中神经乱放电的声音。每次他快要发疯之前他都会听到那些电流,噼里啪啦的穿过他的耳际,灼伤他的大脑。

    他被卖之前,甚至在被卖之后都猜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向海东会说自己是大象。

    说不定向海东是在说谎,他肯定不是大象。当年他倾尽所有同情和温柔照顾的那个孩子,甚至在被混混拿酒瓶砸破头时他都没想过要抛弃的大象,最后阴差阳错的再也找不到的大象,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对,他在撒谎。

    向海东带着无边的仇恨来毁灭他,所以他在撒谎。大象是个倔强而单纯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对他呢?

    撒谎的向海东问他为什么要抛弃他,鹿苧想看撒谎的向海东痛苦。鹿苧告诉他冯宁死了,大象也死了。他摸着胸口说。

    哪怕他喜爱的小弟弟死了,坏了,烂了,也不会是面前这条毒蛇。

    鹿苧不知道在沙发里枯坐了多久,任凭那些回忆汹涌的淹没他。

    最后是管家给他送来了厚厚的貂皮大衣,裹住他越来越缥缈的身体:“先生在外面等你,二爷快点起身吧!”

    鹿苧抱紧了自己。

    复查的结果还不错,心理医生嘱咐了一些问题,交代他务必按时按量吃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随意的增减药量,甚至长期超量服药。鹿苧以前太乱来,随性的吃药导致病情不但没有控制反而埋下了爆发的不定时炸弹。

    向海东领了圣旨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他走人。

    向海东让随行人员统统回家,自己开车,来到市区一个破旧小区。这一路因为大夫对鹿苧的康复状况大加肯定,让向海东心情好到爆炸,话也多了起来。他告诉鹿苧,他以鹿苧的名义约了他姑姑在小区门口见面,还准备了很多礼物,到时候一定让她高兴。

    鹿苧一路如坐针毡,绞的手指头生疼。向海东独断专行,做事过于霸道,从来不肯提前打招呼,还难以揣测用意,让他既搞不懂他想干什么,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让他坐立难安。好像猜到他的纠结,向海东少见的笑笑:“不用紧张,你姑姑又不会吃了你。你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来沈阳了,怎么样也要见一见。”

    鹿苧抑制住内心的慌乱:“我自己来见就好。”

    等红灯的向海东捏过他的脸亲了一下:“光你一个人见,有什么意义?”

    鹿苧呆住:“什么意思?”

    向海东笑:“咱俩在一起也一年多,见见家长也是应该。我妈在英国年底才能回来,你又只剩你姑姑一个亲人,我当然得见见。”

    鹿苧一听简直吓的要发疯:“别……不要……不要跟她说……”

    十七八年不见面也就罢了,一见面就出柜是个什么道理?他爸是同性恋,所以他也要给他姑姑说我也是同性恋吗?而且向海东是个什么东西?对,他每天晚上是跟他睡在一起,但是睡在一起就是那种要见家长的关系吗?太可笑了,而且也太可怕了!

    向海东一听他这种态度,心里就不痛快:“怕什么,我早给她说了,我是你老公!”

    鹿苧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向海东,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这样跟你过一辈子?”

    向海东有点儿不太明白他的话:“那你想跟谁过一辈子?宋哲文?”

    鹿苧眼泪忍不住滚下来:“你觉得,是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

    你的一辈子会很长吧?如果你不遭报应。

    而我的一辈子……

    他望向窗外,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向海东知道他又开始闹别扭,算了,谁让他爱他呢,闹他也得忍着。他叹口气:“别总是动不动落泪。”他抽出纸巾递给他。

    “鹿苧!”大门口等着二人到来的五十岁左右的妇女一看到鹿苧,就挥着手跑过来。

    鹿苧觉得那人很陌生——十二岁那年他见过对方最后一面,然后就再也没有往来了。而现在,他的姑姑,竟然可以离着老远就发现他。

    他放下手中提着的水果,在沈阳四月寒冷的空气中站定,回抱住奔过来的妇女。

    “苧苧呀,是苧苧吧!”她眼眶通红,温暖的手抚摸上鹿苧的脸颊。

    十年没有见到一个亲人的鹿苧因她这温暖的手鼻子酸了,早先已经哭过的眼睛再次溢满泪水:“姑姑,我是苧苧……”

    “我知道,我一看就是,和你爸爸长得一样,长得一模一样!”她抱着鹿苧控制不住的哭起来,“你们去哪儿了呀?为什么断了联系?你爸出走了,你跟你妈又不知所踪了,你们这是要想死你姑姑呀?”

    鹿苧知道妈妈不愿意再跟父亲有关的任何人打交道了,她想跟过去一刀两断。他摇摇头,说对不起。

    两人哭成一团,后面的向海东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多余。

    她把他俩请进了屋,路上还问向海东:“你就是小向吧?”向海东总算有了点身为晚辈的自觉,还算恭敬的说了句:“是的姑姑,我就是联系您的小向。”他同时也非常自觉地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叫姑姑。

    “哎,长得真是大帅哥,怪不得跟鹿苧能走到一起!”姑姑嘴上恭维着,内心则想,长得是挺俊,就是气质不太像正经人。

    向海东听到姑姑这么说简直心花怒放,他有些得意的看向鹿苧,结果对方根本没有把恭维听到心里,只是殷切的跟在姑姑身后问长问短。

    聊了些家长里短,向海东一直期待姑姑能主动问问自己的情况,他已经编排好了一套说辞,把当流氓头子那段抹掉,直接说自己是开公司的。这不是扯谎,他现在的正经买卖不比黑道上的活规模小,事情总是要一步一步走,他爹临死前非让他洗白,他现在有了鹿苧也不比过去,不拿自己当人,有酒今朝醉的胡混,总是要为今后做打算。

    但是那姑姑半天也没扯到自己,只问了问年龄,家住哪里就不再深究,这令打了很久草稿的向海东很失望。他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姑侄俩执手相看泪眼,直到姑姑问到鹿苧的母亲:“你妈妈,什么时候过世的?”

    “哦,十年了。我记得那时候我在餐厅打工,隔壁阿姨打电话说我妈妈不行了,我跑回去一看,她已经……走了。”

    向海东心中一惊:“哪一天?”

    鹿苧眼神复杂的看向他:“大象走的第二天。”

    向海东如遭雷击:“你……”难道?

    鹿苧显然不想谈这个,他不再理会向海东,鼓起勇气问正在遗憾的姑姑:“我爸爸,有没有……再联系您?”

    姑姑眼神闪烁,犹豫了半天:“有,只是……”

    “只是什么?”鹿苧急的催促她。

    “不是你爸爸,亲自联系的我……”姑姑难过的别过头,“他去年,去世了。”

    鹿苧软在沙发上。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心中确实是恨父亲当年抛弃妻子,但是听闻他去世,心中又难以抑制的悲痛——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而且是去年,距离现在时间这么短……

    “他,他怎么……没的?”

    姑姑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口水镇定下情绪:

    “抑郁症,自杀的。”

    鹿苧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完结后会写父亲的番外,生子的(提前说一下,有雷的请回避)。

    鹿苧的精神疾病有遗传因素,不过幸好体质没遗传到。

    ☆、小木箱

    姑姑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你父亲留了一些遗物,我把它们都给你。”

    说完从卧室里翻出一个老旧的小木箱,颜色昏黄,有着七八十年代的质朴感。打开一看,只有一件灰色的夏季制式衬衫套装,掌心长的孙悟空木偶,和二十八封信。

    鹿苧接过小木箱:“就这些?”这是一个做工很精细的木偶,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颜色仍旧鲜艳。那大圣的神态活灵活现,两根长长的须子神气的竖在头顶。它踩着筋斗云,摆着最经典的遮眼远望的姿势。

    “我小时候也有一个类似的,不过是挥着金箍棒的。”鹿苧激动的说。他抖出那件衣服,问姑姑:“这也是他的?”

    姑姑摸着那衣服的袖子,感慨的说:“你父亲当年考上大学,你爷爷奶奶为他准备了两件衣服,其中一件就是这个。”

    “那另一件呢?”

    姑姑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没了吧!”

    鹿苧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是一样的身量……”他心中哀怺,把衣服贴向脸颊,“我跟他很像吧?”

    姑姑双手摆正他的脸,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也有点儿不一样。眼睛不像,不过都好看,都一样好看……”

    她想起自己还有一张哥哥年轻时的照片,便很快又找了出来:“你看,他二十岁时照的照片,是不是一样?”鹿苧激动的拿过来。小时候父母那张结婚照被母亲毁了之后,父亲的样子他就只留了个模糊模样,现在再看见,只能感慨基因的力量。

    他确实跟父亲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他是丹凤眼,父亲的眼角却微微的下垂,显得含情脉脉又天然无辜的样子。他跟母亲长得一点也不像,也不知道这眼是遗传自谁。

    鹿苧看的心中难过无比,终于知道他的消息,父亲却只留给他些遗物:“他为什么会自杀?谁来报的丧?是那个带他走的人吗?姑姑你参加他的葬礼了吗?他埋在哪里?”他一连串问出一堆问题,姑姑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我慢慢说给你,你别着急!”

    鹿苧的父亲叫鹿逸之,出生在文革前一年,父母都是老师。十年动荡里臭老九是批斗对象,相较晚三年出生的妹妹,鹿逸之被同龄孩子欺负的更为惨烈,因此性格也非常内向胆小,跟活泼外向的妹妹对比强烈。但鹿逸之很聪明,学习也特刻苦,十七岁就考上了人民大学。大学生,在80年代初还是很稀罕的,更何况是考上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鹿家放了鞭炮,买了肉和糖,还吃了饺子,好好的庆祝了一番,饭桌上鹿逸之第一次喝了酒,跟父亲好好的碰了杯,许下了豪气万丈的诺言。

    鹿苧的妹妹永远记得那天的哥哥,他那个人总是闷闷的,从来不会高谈阔论,说话急了甚至会结巴。但是哥哥的眼睛会说话,特别传情,特别好看。那天哥哥喝醉了,和爸爸妈妈抱着又哭又笑,也跟她抱着又哭又笑。

    没过多久,暑假结束之后,哥哥坐上火车北上了。她记得妈妈给哥哥做了两件衣服,一件是灰色的制式衬衫,一件是蓝色的短袖。那天哥哥穿了蓝色的短袖,从火车的车窗探出头来,冲着全家挥手。她追着火车跑了好久,但是很快就追不上了。

    从那以后哥哥就不太回家了,连寒暑假都极少回来。她跟父母还去北京看过他,他整个人都很消瘦,但人看起来还是可以的。大学毕业的那阵子,那时候还管分配,他被留在北京一所大学里当老师。他那时回过一次家,对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将来要好好孝顺父母,好好工作,找个好男人嫁了之类,他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些话的,他总是什么都闷在心里。一年多后哥哥带了年纪比他大好多的嫂子回家,只是住了一晚,就走了。他回来时抱了一个不足半岁的男婴。因为他的婚事,爸爸妈妈气的大病一场,她也很不高兴,明明哥哥条件那么好,却娶了一个又穷又老还没有工作的农村出身的妇女。但是孩子生出来了,他们也都没有办法。

    再后来就是哥哥24岁那年失踪了,嫂子带着鹿苧跑到沈阳来,说哥哥跟着一个男人私奔了。她哭着说她有一天回家,看到哥哥在跟一个男人上床,那个男人被撞破好事,硬拉着哥哥走了。她报了警,但是没用,哥哥没有回来。

    哥哥再也没有消息,连父母过世都没有回来。找了那么多年,她甚至以为他死了。直到去年……

    “直到去年,有人给我打电话,问我是鹿逸之的妹妹吗?”姑姑缓缓的说,“我说,是的。电话那边说,他是鹿教授爱人的助理,有些事情想转达,还有些东西要给我,问我有没有时间。我当时很震惊,哥哥爱人的助理?为什么不是哥哥亲自打电话给我,甚至为什么不是他爱人亲自打给我,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呢?后来那人来了,四十多岁吧,很斯文的样子,对我说哥哥去世了,然后就把哥哥的遗物给我了,喏,就是这个小木箱。

    “我问他,我哥哥是怎么死的,那人说的很含糊,只说哥哥抑郁症很严重,和赵先生登山时出了意外。我问他,谁是赵先生?怎么会出意外呢?那人说赵先生是哥哥的爱人,其他的就不再多谈了,只留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和写着葬礼时间地点的纸条,并把去北京的机票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哥哥不是意外身亡的。

    “我去了北京,哥哥被葬在八宝山。葬礼很隆重,人非常多,我全都不认识。我对哥哥在过去近三十年里什么都不了解,不知道他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当了教授,应该是混出了点名堂吧!所以人会那么多。一开始我没有见到那个赵先生,我问那个助理,赵先生在哪儿?

    “那个助理说,两个人一起下葬了。

    “我很震惊,直到葬礼正式开始,我才知道原来确实是两个人的葬礼,而来的大部分人全都是冲着那个赵先生来的。我问那个助理,他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一起出的意外?那助理还是不肯正面回到我,只说是我哥哥想不开,所以赵先生也只好随着他去了。这时候我才明白,你父亲是自杀的。”

    姑姑长叹一口气:“除此之外,我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这里的28封信,都是写给你的。”

    仿佛做梦一般的鹿苧把木箱中的信拿出来。信封上都有日期,他拿了最久远的那封出来,日期是1990年4月1日。

    他的生日,是愚人节。

    红色条纹的信笺纸,上面写着——

    “鹿苧:

    亲爱的,我的宝贝,今天是你三岁生日。对不起,不能陪在你身边,可是我很想念你。你好不好?有没有长高高?再过段时间,你是不是应该上幼儿园了?你要听妈妈的话,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你知道吗?我最近读了一个故事,很可爱,我讲给你听……”

    第二封信是1991年4月1日:“亲爱的,我的宝贝,你四岁了,你想我吗?我很想你,但是我见不到你,也不能见你。你在幼儿园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午觉?我最近又读了一个故事,是两个大熊挣饼干的故事……”

    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每一封都是每一年他的生日,每封信的内容都随着鹿苧的成长,写着一些父亲猜想中的,他的生活。每封信后面都会附上他读的一个故事,一本书,那些故事从幼儿童话,慢慢变成寓言、名著,直至成人也难看懂的晦涩内容。

    好像父亲的生活里只有书,没有其他内容。这样的古板的重复直到他22岁那年生日。

    那信里面说:“鹿苧,我工作了,终于见到了其他人。世界变化很大,我感觉自己没法适应,但是还好,我见到了希望。但是我仍旧不能见你。爱你,你要努力,做个好青年。”短短几行字,没有再附故事。

    从那以后的信里,内容就变成了他在自己生日那天自己买了什么蛋糕,养了一只小狗,为他许了什么愿望,甚至还有一封信里提到自己去了西藏,为他跪行着祈福。但最后都会道歉,说自己没有办法与他见面。

    直到最后一封,他说,“鹿苧,我一生亏欠你和你母亲甚多,但我却无能为力。如果有来生,只希望能好好弥补你。愿你能平平安安,不要像我一样,活得卑微如尘埃,死得凄凉如残絮。我爱你,我的孩子。”

    这些信没头没尾,信息量极少,甚至让鹿苧看的一头雾水。但是那些信中透出的绝望却从纸上传入他指尖,他只觉得浑身冰凉。

    向海东也察觉鹿苧不太正常,他一把夺过信来看,都写得些什么东西?

    神经病是不是也会传染?记得以前有人告诉他,一个人自杀会对别人造成暗示,鹿苧本来就神经兮兮的,别让他爹自杀的事儿再把他给暗示了。

    向海东当机立断,跟姑姑再闲扯了一些话,就要走人。她本来想留二人吃完饭,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但见向海东心意已决,只好随他们去了。

    鹿苧抱着那个小木箱,神情恍惚的上了车。

    ☆、红纱巾

    路上心绪复杂的不仅是得知父亲自杀消息的鹿苧,还有向海冬。他心乱如麻自然不是因为鹿苧父亲,而是意外得知冯妈妈是在他离开棚户区的第二天突然去世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

    向海冬不是傻子,他知道相依为命的母亲突然离世会给鹿苧造成多大的冲击。他当时一定慌了神,哪儿还能有精力管他呢?但为什么他回去找他,工作也辞掉,房子也换掉?既然连他都顾不上了,又怎么顾得上这些?还有隔壁阿姨为什么要说他不要他了?难道处理丧事的过程中,他从来就没有一秒钟还想起过还在挨饿的自己?

    向海冬一边开车一边纠结,他偷看鹿苧,心里的疑问终于憋不住涌出来,他喊他:“媳妇儿!”

    自从他跟鹿苧表明身份,而鹿苧又坚决不肯叫他大象之后,他也放弃了再叫他宁哥哥,而是改叫他媳妇儿。向海冬叫的特别顺口,鹿苧不乐意,他就问咋不能叫你媳妇儿?天天被我艹还不是我媳妇儿,那你是谁媳妇儿?

    向海冬从不像宋哲文那样说情话,还总是拿话堵他,尤其是喜欢拿宋哲文堵他。向海冬明明知道鹿苧跟他没关系了,起码在这一年里没关系,但向海冬始终认为鹿苧对宋哲文不死心,而且他还知道宋哲文会回来。

    鹿苧听他那么叫就气结,气也没用。总之除了不高兴的时候,向海冬都是媳妇儿媳妇儿的叫。用那种特有的东北口音叫他。

    “媳妇儿,咱妈真是我走第二天没的?”向海冬把车来到公园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打开了顶灯。

    鹿苧不想在这种时候回答这个问题,他没心情跟向海冬纠缠,他只想发发呆,放空下自己。向海冬哪顾得上他现在的心情,满脑子都是困扰多年的问题:“你当时是不是没空找我?你是不是不是故意抛弃我的?”

    向海东像条小狗一般充满希翼的看着他,只要不是故意的,虽然很多细节都讲不通,但是只要他说是,那就证明他的宁哥哥对他是有心的,没有那么残酷无情。

    鹿苧看着他,嗯了一声,也不是走心的嗯。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人是大象,什么故意不故意的,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随他去吧。

    向海东却如得了大赦的囚徒,解开安全带就扑过来把鹿苧抱住,情难自禁的狠狠吻他,肆意的舔咬他的唇舌:“我懂了,我都懂你了,以前是我错怪你了……从今以后你跟我好好过,我什么都亏不了你!”

    他顺着鹿苧的下巴一直吻到喉结,再轻轻拉下他的脖子舔他后面的牙印:“你是我的,媳妇儿,老公爱你!”他伸手解开鹿苧的安全带,把有点凉的手伸进鹿苧的衣服里。

    鹿苧冷的打了个哆嗦,他厌恶的说:“我今天不舒服,能不能不要做?”他心凉的很,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总是往死里要他的向海东。

    向海东情酣正浓,任谁也打不断他:“你又不是女的来例假,哪儿那么多不舒服?”他把暖气开到最大,突然下了车。

    鹿苧看他从车前头几个大步就绕到他这一边,正疑惑他要干什么,只见他拉开后座车门后又猛的拉开副驾驶门。鹿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向海东打横抱出来,一把扔进suv的后座。

    “向海东!”意识到向海东想做什么的鹿苧白着脸说哀求,“我今天真的很累……”

    “没事儿,你就躺着行了,什么都不用做,老公今天伺候你!”向海东钻进车里压到他身上。

    “向海东、向海东!”鹿苧死死的推他。这人简直像座山一样,压的他透不过气,“回、回家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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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苧缠着那条红纱巾动也不动。

    ☆、一切谎言都将被戳破

    鹿苧累到极限,向海冬怕他饿坏,就近找了一个粥馆吃饭。这天晚上人格外多,向海冬光是停车就费了番功夫:“早知道开车回去让五嫂做饭了。”向海冬抱怨着,把车停好,牵着鹿苧走进饭店。

    人满为患,包间全无,服务员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小隔间,没有什么隐私性可言。向海冬不太在意,鹿苧也确实饿得头昏眼花,只想快点填饱肚子。两人相对无言的默默吃饭,向海冬吃的狼吞虎咽,鹿苧也突然来了胃口,喝粥都香喷喷的。那光景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棚户区相互取暖的日子,向海冬来了感触,伸出手握住鹿苧的手指:“媳妇儿……”

    鹿苧缩回手指,冷漠的拿着筷子夹豆腐吃。

    向海冬心中憋屈。热脸贴冷屁股。这一年里鹿苧虽然听话,但他总觉得现在这人冷到骨头里,对他怎么好都捂不热。不过冷就冷吧,反正人是他的,跑不掉。

    隔壁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儿娇滴滴的笑声:“你可真坏!”女孩儿对面的男子跟她调笑了一番。

    向海冬连理都不理,自顾自的给鹿苧盛粥。鹿苧听到那女孩儿的声音却望过去――

    那个女人化成灰,他也记得。宋哲文生日趴上灌他酒的学生妹。

    鹿苧赶紧喝了口粥掩饰心中奔腾的震惊与恨意,没想到竟然还能遇到以前害自己的人!他因为激动脸色变得微红。向海冬本来就不是宋哲文那种细腻性格,他看鹿苧红扑扑的脸,还以为他喝粥缓过气来了,更加殷勤的给他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的,都没以前手感好了!”

    鹿苧一心扑在那个女孩儿身上,向海冬说什么并不在意。他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等那女孩起身上洗手间时,他对向海冬说去方便一下,便紧紧跟了上去。

    鹿苧太紧张,撞翻了一个送酒服务员的酒杯。他连忙蹲下跟那服务员一起收拾玻璃碎片,告诉他把帐记在向海冬那一桌,追着那女孩走了。

    学生妹毫无察觉的走进女洗手间,拿出化妆包对着镜子开始补妆。当她整理完隐形眼镜抬头看镜子时,被镜中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子身影吓了一跳!

    “啊!”她举起双手尖叫!

    面色宛如厉鬼的鹿苧马上捂住她的嘴,用刚刚藏起来的玻璃碎片抵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闭嘴!”然后他把她拖进厕所间,关上门。

    那学生妹吓的都快尿了:“大、大哥,我这儿有钱,你都拿走,可千万别害我!”

    鹿苧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盯的她心里发毛:“劫色也行,就是轻点儿,我怕疼……”她故作可爱的说。

    鹿苧上去就甩了她一耳光:“你不记得我了?”

    那学生妹睫毛被打掉了一个,面容狼狈,她哭哭啼啼的问:“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啊!”

    鹿苧冷笑:“真是贵人多忘事,宋哲文生日趴上你给我灌酒迷晕我,你忘了?是不是缺德事干太多,我这件事都不放在眼里?”

    那学生妹一抖:“是,是您啊?”糟糕,是来寻仇的!她咬咬牙,t城的人怎么跑沈阳来了?

    鹿苧把玻璃碎片顶上她的面颊:“问你几个问题,敢撒谎就划花你这张脸!”

    “大、大哥你尽管问,我肯定不撒谎!”

    “为什么要给我下药?谁主使的?”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就让那事儿过去,死也要死个明白!

    那学生妹一听问题,马上支支吾吾起来,不敢回答。鹿苧一用力,玻璃刮破了她的皮,冒出一丝血痕:“说!”

    “我说我说!”学生妹豁出去了,徐立江她不敢得罪,但是眼前保命要紧!“是徐立江!他说那天晚上宋哲文一定要睡你,让我们给你灌酒!但是药不是我们下的,宋哲文给你递的水里面才有!”

    鹿苧双目瞬间瞪到最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那学生妹无奈的说:“是真的,药真的不是我下的!灌酒我承认,黑锅我可不能背。”

    “你说是宋哲文?”

    “唉,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知道,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三少连包间都没去,直接在外面的沙发上对你办的那事儿!不信你去查嘛!”

    鹿苧像条脱了水的鱼般无法呼吸。他手里的玻璃片落到地上,无力的靠在门板上如哮喘发作般大口呼吸。

    学生妹一看他那样,不仅不害怕了反而有些愧疚同情起来:“你也别这么难受,他们这些有钱人都这样,宋哲文还算好的,现在不怎么乱来了,搁七八年前他可是外号炮王,一晚上跟三四个人玩都行。你,你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嘛!”

    学生妹说到这里时,看到鹿苧的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她想是不是安慰起了反作用,于是抓起包就跑出了洗手间。

    原来是这样……

    鹿苧大口喘着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原来是这样……

    他摇摇晃晃的走向洗手池。有进来上厕所的女性见到了他,惊呼一声流氓就跑了出去。

    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只想洗下自己,哪里都洗一下。

    向海冬留在他体内的东西突然流出了一大滩,濡湿了他的裤子。

    一个声音突然钻进他的脑子:

    “鹿苧,你好脏。”

    谁在说话?出去!

    他用满是水的手拍打自己的脑袋。

    “你好脏。”

    出去出去!

    他疯狂的拍自己的头。

    “哈哈,鹿苧,你好脏!”

    是我不乖,是我不听话!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没有想和宋哲文扯上关系……

    “去死吧,你这个肮脏的人!”

    不不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啊啊啊啊啊啊!!”鹿苧浑身湿透的尖叫!

    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到媳妇儿回来的向海冬不耐烦的寻来,没在男厕所找到他,反倒在人群包围的女厕所里找到了昏厥的鹿苧。

    “鹿苧!!”

    ☆、疯吧

    我总是从一个伤害我的人那里,沦落到另一个伤害我的人手里。

    醒了的鹿苧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他在昏迷的时候,看见照片中黑白色的父亲,像老电影那般一帧一帧的走出来,面容宁静,睫毛低垂,静静的坐在他的床边。他说:不要像我一样,活得卑微如尘埃,死得凄凉如残絮。

    他冰冷的食指点上他的唇:“希望你平平安安,我爱你。”

    一圈光芒从他的指尖晕开,他慢慢的破成碎片,那些碎片又化成星子,随着风消散在他的梦里。

    他点醒了他。他睁开了眼。他眼角划过泪。他不能这样活着,他不能这样死去,他这次会听话。

    向海东一开始找不到鹿苧昏迷的原因,他看了监控,鹿苧神志正常,却进了女厕所。他一开始以为是他走错了,但是他在里面呆了很长时间。这期间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过那里,除了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孩表现略有诡异之外没有其他异常。他思来想去,不放心,让人把那女孩找了过来。那女孩没想到仇家前脚刚走又被黑社会绑架,整个人表现的都不好了,自然是有什么答什么。

    竟然是跟宋哲文有关系。

    这段时间卷土重来的宋哲文明里暗里在生意上给他下绊子,他自然也是毫不手软的反击回去,真可谓是狗咬狗一地毛,便宜了不少外人。宋哲文是早有准备要搞垮他,而他也早准备好了跟他抗,一时半刻谁都没讨到好处。

    一年多以前他俩还能狼狈为奸,现在却已经你死我活。

    向海东想不到,宋哲文也想不到。

    那女孩的话让向海东听得发了一顿疯。他可以想象鹿苧在宋哲文那里能被耍成什么样子,别说是他这个单纯的宁哥哥,就是他想起宋哲文的恶毒都要脊梁发紧。

    向海东想,幸亏我把你从宋哲文那里救了出来,不然你不知道还要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

    他忘记了第一次怎么对待鹿苧,他内心深处其实也不太在乎,只是没想到他有胃疾,早知道他会温柔一些,不打他,他又没做错什么,他单单是被宋哲文那个人渣给骗了。

    “媳妇儿,我以后会对你好,我跟宋哲文不一样。”他坐在床边对鹿苧说,信誓旦旦的。

    在黄昏中的阳光里看书的鹿苧,美丽的像随时会化掉的雪人。他听到向海东这么说,扭过头去细细的打量他。

    光与影中的向海东五官非常坚毅且深刻,头发微卷。如果不是那双暴戾而阴沉的眼,活脱脱欧美神话中降临凡间的神祉。鹿苧想,这个人确实是长大了的大象,虽然不复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他和吴越长得有点像,不,应该说吴越长的跟他有点像,如果不是因为相像,他不会对吴越不设心防,不会因为不设心防而沦陷。

    如果没有那些阴差阳错和彼此错过,他和大象会怎么样?

    鹿苧看着他,可惜了,曾经的大象真的死了。只剩下活着的向海东。

    鹿苧摇摇头,笑着说:“不,你们一样,都一样的坏。如果说宋哲文是个败类,那你一定是只禽兽。”

    向海东烦闷的抱起胸,交叠起双腿,邪了吧唧的问他:“我到底哪儿对你不好,你这么怼我?”

    鹿苧狂笑不止,突然又歇斯底里的喊:“你哪儿对我好?殴打我还是强`奸我?软禁我还是逼疯我?是不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救了你,就该被你每天晚上干了又干,还要说我下贱淫`荡!?”

    向海东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

    鹿苧看他脸色难看,更是变本加厉的从床上站起来,俯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喊:“背叛你怎么了?扔掉你怎么了?你这种社会渣滓我怎么就不能背叛你?怎么就不能扔掉你?我鹿苧活了30年,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救了你!你这种人当年怎么不活活饿死?”

    本来一腔爱意来告白的向海东怒发冲冠,他压低声音警告鹿苧:“鹿苧,你闭嘴。”

    鹿苧疯了:“别以为你比宋哲文好,你们的无耻简直登峰造极!你们都应该下地狱!”

    向海东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把墙上挂着做装饰的鞭子拽下来,一把抽向他:“闭嘴!”

    鹿苧被抽的从床上滚到地上。

    他趴在地上,完全没有声音了。

    向海东恨恨的扔下鞭子,甩门而去。

    咬破了舌头的鹿苧从地上爬起来,低低地说:

    “爸爸,鹿苧死了。”

    鹿苧自从那以后,有了微妙的改变。他不再总是呆在屋子里,他经常去别墅对面的森林公园里散步,喂喂野鸟,或者听听歌。

    也不再总是哭泣,带着比以往更甚的冷漠。但是对于向海东他听话得不得了,不再说过激的话,不再有任何微小的反抗,他甚至在床上像个真正的荡妇,用他美妙的嗓音叫向海东老公。

    向海东发现他精神状态好的不像话,他以为他知道自己错了。要跟他好好过日子,跟过去一笔勾销。

    因为他状态的改善,鹿苧出门也不再声势浩荡的跟着五六个保镖,只有一个可靠的跟班。

    鹿苧喜欢静静的在公园里看书,他这样在公园看书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六月份的沈阳变得温暖,阳光充沛。他喜欢这里,天天都来,舍不得离开,他甚至跟一只松鼠交上了朋友,它每天都在固定的点来,拿走他带来的干果。

    这天鹿苧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读一本父亲曾经提到过的英文书,晦涩难懂,充满各种隐喻。里描述了一个人在地洞中的生活,没有任何人,只有头顶一束微弱的阳光从缝隙中穿出,他每天只吃地下不停长出的蘑菇,那人只跟自己的思想对话。他猜不透那些对话的含义。他试图读懂,他甚至查阅了相关的资料,但那些资料非常有限,他看的很费劲。他不懂父亲为什么会在信里说这是他最爱的。

    他看的累了,合上书闭着眼眯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坐在了他身边。

    这里有点儿向海东私人领域的意思,除了他极少有人来,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向海东过来了。

    他懒洋洋的迎着刺眼的中午日光看向那人。

    暗蓝色的风衣。无框的眼镜。带着孩子气的温暖笑容。

    ☆、宋哲文

    那人一年半没有再见过,样子还是那个样子。他穿着新款的风衣,笔直修长的腿下是锃亮的皮鞋。

    如果只看外表,他简直完美极了。一点也不像那些中年企业家,他身上穿戴的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和考量,连小小的袖扣都价值不菲很有品味。完全不像向海东那般放荡不羁。

    他笔直的坐在鹿苧旁边,腿上放着一盒打开了盖子的精致巧克力。

    他脸上总是带着微笑,随手拿了块巧克力填嘴里:“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et”风卷起他向后梳起的头发,潇洒无比。

    他一边吃着,一边又随手剥了块儿紫色包装纸的巧克力,举向鹿苧的嘴边:“你尝尝,它会是什么味道?”

    鹿苧冷冷的看着他,寒毛一根根炸起。

    见鹿苧极其戒备的看着他,以至于嘴唇都在颤动,宋哲文缩回手,有些失落的把巧克力塞进嘴里,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味道不好,我不喜欢。其实刚才那块儿不错,是黑巧克力,我不喜欢加了牛奶的。”

    他把巧克力盒的盖子合起来,用他戴了那只戒指的左手覆在上面:“我记得你以前是喜欢吃牛奶味道的……难道现在口味变了吗?”他低着头,语气温柔。

    鹿苧知道这个人笑的再温柔,也是魔鬼。

    他紧张的站起来,寻找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那个跟班——他从不离自己超过百米远,而现在鹿苧完全找不到他!

    “你在找那个黑墨镜?”那人也同他一样四处看,“对啊,刚才还在这里的,现在去哪儿了?”他笑笑的说。

    鹿苧脸色煞白的叫他的名字:“宋哲文。”

    “哎!”他调皮的应他,“我来啦,有没有想我?”

    鹿苧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非常不要脸。”

    “对,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我还是那么爱你。”他答非所问,“我还是那么想你,所以我来带你回家。”他冲他伸出手,想要牵起鹿苧的左手。

    鹿苧退后一步,微笑着看向那张恶心的脸:“宋哲文,你知道的,我没有家。我甚至连工作都被你们搞没了……说起来,我真的很喜欢那份工作,能考上检察官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事,可惜了。”

    宋哲文看起来有些难过:“你是不是很生气,我连招呼都没打就……我不知道向海东会……当时确实是形势所迫,那场车祸是我哥导演的,那时候我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你,如果我再把你留在我身边,你现在说不定早死了!”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鹿苧颤抖的留下眼泪,“感谢你把我送给向海东,感谢你让他差点把我打死?你知不知道他把我关在笼子里,你知不知道他在我脖子上锁狗链子……”鹿苧想到当时的情景竟然忍不住笑出声,“对了,还要感谢你,在他强奸我的时候,在我绝望的向你求救的时候,说让我别缠着你……”

    鹿苧想起当时的场景止不住的浑身发抖,他把手指塞进嘴里:“我是不是应该跪下谢你?”

    宋哲文一瞬间觉得五雷轰顶,他讷讷的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摘下眼镜抹了把脸:“鹿苧,我来了,我来救你,以后你再也不会遭受这些,我现在已经是宋家家主了,我们的阻碍都没有了!我说过,我当得成刘备,你一定是吕夫人!”

    鹿苧颓然的说:“我宁愿做自刎的虞姬,如果那个人是爱我的楚霸王。”

    “我不会让你做虞姬,我不会。”宋哲文走过去,抱住那个在午夜梦回出现了无数次的鹿苧,“我舍不得……”他把脸埋进鹿苧的颈项,就像以前那样,深深的闻他的味道。

    想了他这么久,等到真的见到他,反倒像做梦一样。

    “你不是楚霸王。我也做不了你的吕夫人。”鹿苧冷冷的说。

    宋哲文皱着眉抬起头。

    “向海东要回来了,你走吧!”鹿苧厌恶的推开他,转身欲走。

    宋哲文一把拉住他:“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现在没时间了,回去我会好好跟你解释,你不要闹别扭。”

    “你以为我在闹别扭?”

    宋哲文还是一贯冷静却居高临下的做派:“小鹿,你不知道为了今天能带你走我费了多大周章,向海东现在正在局子里喝茶,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来,再不走你就走不成了。”

    说着拉起他的手就拖着走。

    鹿苧努力挣脱也挣不开,宋哲文跟向海东简直他妈的天生一对儿,都不把他当人,只当成私人物品,随意的出让或占有,要带走就带走,要踢走就踢走,说打骂就打骂,说强奸就强奸,从来没意识到他鹿苧是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这两个人怎么不结婚呢?他俩要是在一起这世间能少了多少祸害!

    鹿苧疯了似的叫:“宋哲文,我是向海东的人!你今天要是把我带走我就死这儿!”

    一年半以前,他对向海东说,我是宋哲文的人,向海东说我上的就是宋哲文的人。

    今天世事轮回,简直可笑。

    宋哲文停下脚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几个黑衣人也停下脚步。他歪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突的他笑了:“鹿苧,你是不是还发着疯?”

    鹿苧一怔。原来他发疯的那段过往宋哲文都知道。

    “我原谅你脑子不清醒,鹿苧,我原谅你。但是以后再说这种话,我会很生气。”他因为生气而带着颤音。

    宋哲文面色不善的又拖着他走。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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