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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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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正文 第12节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第12节

    福全站在殿外,皱紧眉头,正焦急地等待着,眼瞧着上朝的时辰就要到了,但是他家殿下,却还未归来。

    吩咐宫女们将温水和洗漱的用具提前备好,福全踮起脚尖探了探头,在看到不远处,燕文灏正疾步走来时,他立即眼睛一亮,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走至燕文灏跟前,福全向他行了个礼,恭敬道:“殿下,如今已经寅时过半了,陛下卯时三刻便会开始朝会,现下,您需要快些了。”

    燕文灏点了点头,转头对他吩咐道:“去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老奴已经命人备好水了,殿下您直接过去便是。”

    看了一眼福全,燕文灏满意地点点头,他想了想,又将手里的洞箫交给福全,之后他便脚下一拐,径直朝着浴房走去。

    福全接过洞箫,将其拿回殿内放置好,很快又返回了浴房外,他从被赶出门外的宫女手中接过朝服,推开浴房大门,走了进去。

    福全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眼前,小声道:“殿下,朝服已经给您备好了,让老奴伺候您更衣吧。”

    “嗯。”

    微微颔首,燕文灏睁开眼,方才眼中的疲倦此时已然全部散去,他从浴池中站了起来,然后抬起头,挺起胸膛,稍稍张开双臂,神色肃然,任由福全替他穿戴。

    因着燕文灏是皇长子,又是已故庄后所生的嫡子,故而,他是玄色朝服,朝服上衣绘龙、山、华虫、宗彝五章花纹,分别是龙在两肩,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两袖,每袖各三,下裳又绣藻、粉米两章,共七章,头戴七珠玉冠。

    至于嫔妃所生的其他皇子,则是穿着青色朝服,而且朝服上只绣有五章,头也只戴五珠玉冠,与皇长子区别开来。

    身着象征皇长子的朝服,燕文灏屏退福全,自己独自负手站立在铜镜前,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挑,但是一双眼眸,却极为幽深,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在门外侯了一会,福全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时辰后,便敲了敲门,低声道:“殿下,您该去上朝了。”

    “我知晓了。”

    从里面把门打开,燕文灏抬了抬下巴,淡声说道:“走吧。”

    稍稍抬了抬头,福全看着眼前,跟以往对比,显得更加威严的自家主子,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规矩地应了一声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燕文灏的身后,朝太和殿走去。

    凌霄阁虽然在宫内,但位置极为偏僻,燕文灏行至太和殿时,文武大臣早已经纷纷从午门进入,踏过白玉铺就的地面,上了台阶,聚集在了殿内。

    此时,燕帝还未到达,文武官员各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时之间,太和殿内倒也十分热闹。

    燕文灏昂首阔步迈入太和殿时,本来正在说话的大臣纷纷停下,视线都转到了他的身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静默无言。

    “二哥。”

    忽然间,一声略带惊喜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立刻打破了太和殿内的沉默,伴随着这道声音,很快,一个青色的身影就径直扑向了燕文灏。

    燕文瑾满脸惊喜地上下看了看燕文灏,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二哥,你已经全好了?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就能跟你一起上朝了。”

    这一两日,他陪着母妃一起去了护国寺,礼佛烧香,昨夜刚刚归来,一回来,他就听到府里的总管告诉他,说他二哥病好了。

    当时若不是被及时拦住,他差点兴奋地就连夜往宫里跑了,不过虽然他没进宫,但他还是高兴的一晚上没睡好。

    眼里含着笑意,燕文灏伸手帮他理了理有些歪了的衣襟,温声道:“嗯,我都好了。”

    满脸兴奋无比的神情,燕文瑾眨巴着眼睛看着燕文灏,笑眯眯说道:“下朝后,二哥陪我一起去见母妃吧,她看到你恢复健康,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想起自己已然很久没有去见贤妃,燕文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正好,我也许久未去向母妃请安了。”

    燕文灏就这样跟燕文瑾温声说着话,态度十分温和,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不骄不躁,气质沉稳,样貌又是少有的绝代风华,在场的大臣看在眼里,心中各自都有了思量。

    “二皇兄,四皇弟。”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燕文远不紧不慢地迈进殿内,他神情自若,嘴角微弯,勾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闻声看过去,燕文瑾在心里翻个白眼,心道,你再装,继续装,但嘴上还是回了一声:“三皇兄。”

    这声叫唤,显得有些敷衍,不过燕文远也从来没把燕文瑾当做是自己的弟弟,所以对的他态度是否敷衍,并不在意。

    偏过头看向燕文远,燕文灏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也跟着出声唤道:“三皇弟。”

    从‘四弟’和‘三皇弟’这样的称呼上,便可以分出他们的亲疏关系。

    眼角余光扫过燕文灏身上象征皇长子的朝服,燕文远隐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微笑着说道:“昨日,我便听说二皇兄你多年的病症已然全好了,父皇也下了旨,让你恢复早朝,在这里,皇弟先恭喜一下皇兄了。”

    他的话说的玄妙,乍听起来,是真的再替燕文灏高兴,在恭喜他,但是实际上呢,却是在暗中提醒殿内一些动着小心思的大臣们,燕文灏多年疾病,深居简出,纵然现在能上朝了,但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让他们好好想清楚来,不要选错了阵营,自断后路。

    燕文灏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回了燕文远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认真道谢:“谢谢。”

    打量了一会燕文灏的神情,见他是没有听出自己话中之意,还在真心想自己道谢,燕文远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心里不禁摇头,对他生出蔑视的心。

    ——这么多年因病深居宫内,纵然是皇长子,能上朝又如何,这般愚不可及的模样,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二皇兄客气了。”说完,燕文远走至平时的位置站好,之后便不再开口。

    这会儿,太和殿内的大小官员,才弯腰作揖,一一向燕文远,燕文瑾,燕文灏问安。

    “各位大臣都免礼吧。”燕文远勾着唇笑了笑,率先出声言道。

    本来,燕文灏作为皇长子,这句免礼,理应由他来说才符合礼数,但这会儿,在场的大臣们,都没有丝毫在意。

    看到这一幕,本来在看到燕文灏后,动了些许念头的几个老臣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摇着头,面色难看的暗暗叹息。

    “二哥,你……”轻拍了一下燕文灏的手臂,燕文瑾丢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燕文灏温声道:“四弟,下朝后,我们再继续聊吧。”

    读懂了自家二哥眼神的意思,燕文瑾压下一颗欢呼雀跃的心,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即也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又继续沉默了好一会,大臣们才有三三两两互相交头接耳,小声谈论起来。

    而此时,慕纪彦到了。

    他面容严肃,气质傲然,入殿之后,他先是一一向在场的几个皇子都作揖行了礼,直起腰后,他才单独看向燕文灏,眼里含着关切,出声询问他:“昨日回去后,子凌的身子可有好些?”

    夹在一片声响之中,他的这句问言,倒是没有引起多大注意,只是燕文瑾和燕文远朝他们看了一眼。

    微微一笑,燕文灏轻声回答:“谦和无碍,慕大人你无须担忧。”

    闻言,慕纪彦的神情才稍稍有些放松下来,他点点头后,又对燕文灏作了个揖,便转身回到文官首位站好。

    “皇上入殿——”

    一声太监独有的尖锐嗓音响起,百官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低着头,恭顺地站好。

    须臾,一道明黄的身影缓步入殿,燕帝眼神锐利,神情不怒自威,他昂首阔步,目光正视前方,一步一步走向位于最高位的龙椅。

    恭敬地站在燕帝身侧,福喜目视着下面的群臣,面容肃然,而后高声道:“百官跪,行礼——”

    “参见皇上——”百官齐齐出声,嘹亮的声音响彻天际。

    正襟在龙椅坐下,燕帝的视线一一在群臣身上扫过,双手微微抬起,威严无比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说完,大臣们都各自站起身来,然后低垂着头,等待燕帝发声。

    恰在这时,燕文志才姗姗来迟,他喘着气,疾步走至皇子站立的位置,当他看到燕文灏时,瞳孔一缩,又看到他身上穿的玄色九章朝服,脸色立刻变得难看非常。

    握着拳,燕文志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的表情,也忘记了向燕帝行礼。

    ☆、第54章 27|

    此时,燕文志的这番表现,让坐于龙椅之上的燕帝十分不满。

    皱着眉,燕帝冷眼看了看他,冷声质问道:“你这是何种表情,可是对朕有所不满?”

    支着耳朵,听见燕帝的这声质问,燕文志先是一愣,随即猛然回过神来,他想起自己还未行礼,又把对燕文灏的不满直白的表露在了脸上,让父皇误会了,登上额上冒出大滴冷汗,他连忙往外站了一步,扑通跪下后,睁大眼,面露惊慌道:“儿臣不敢。”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燕文志神色微动,停顿片刻,出言解释道:“儿臣只是由于朝会时辰将至,心里着急,赶路又太过匆忙,所以入殿后,一时之间,忘了收敛表情,又忘了行礼。”

    闻言,燕帝看了他一会,眉间的厉色仍旧,他淡漠道:“你又是因何事如此急急忙忙,连朝会都迟到了?”他的语气里难掩自己的不悦。

    跪在阶下,燕文志低着头,迟疑了一会,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小声回答道:“儿臣是因昨日连夜抄写‘策论’,四更方才睡下,今日才起得有些晚了。”

    燕文志说的这话,后半句是真,但前半句却是假的。

    他起晚了确实不假,但原因并非是他自己所说的抄写‘策论’,而是因为昨日,在落雨离开后,他又再次听见福周向他汇报——

    当时,福周颤着声,小心翼翼的告知他,午后,燕帝给燕文灏颁了一道圣旨,圣旨上言明燕文灏为李泽章一案的主审,而且又许燕文灏回到朝堂。

    为此,燕文志愤怒不已,气得晚膳都没有去用,直接把自己关在房内,摔了满地的玉器珍品。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满心的气愤无法宣泄,一个晚上没睡着,一直到了四更天,才受不住,扑在床上迷迷瞪瞪的眯了一会。

    但这些,显然是不能直言说出的,更遑论是让燕帝知道。

    听完燕文志的解释,燕帝并未松开眉,神情反而是越发不悦,他冷哼一声,声音越发严厉,亦是恨铁不成钢:“皇室为天下之表率,你的任何举动都会被百姓看在眼里,朝会乃是大事,纵然你一夜未眠,但你身为皇子,就因这点小事,怎能连守时二字都无法做到?!”

    燕文志被燕帝训得面色一白,但心中却对燕文灏越发记恨,他面露苦色,慌忙磕头认错道:“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看着他,燕帝表情难看,他沉默着,一语不发。

    一直过了许久,他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而后出声道:“罢了,谅你是初犯,下朝后,你便到殿外跪一个时辰,再禁闭七日,就罢了。”

    心里已然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连继续训他心情都没了,燕帝摆摆手,示意他现在先站起来,“行了,你先起身吧。”

    “……是。”

    认真的回应了一声,燕文志双手紧握成拳,他低头跪在地上,隐藏在额发下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不堪了。

    回到自己的站位后,燕文志就阴沉着脸,不发一语,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脚面上。

    大臣们对眼前的这一幕,都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燕文志每每上朝,总会被燕帝训斥两声,只是燕帝今日的这个惩罚,倒是让他们都不约而同都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个惩罚看似不重,但实际上,却比单一的禁闭或是罚奉严重太多,大家都十分清楚,燕帝一向最爱注重颜面,故而,纵然他心中有再多不满,亦不会做出让皇子跪在殿外这样的惩罚。

    ——殿外太监宫女来来往往,又有禁卫军巡逻,都会看着,也会谈论。

    众人心里清楚,会这么做的原因,除非,是燕帝已经对燕文志不满到了极致,准备彻底在心中将他剃除……

    思及此,大臣们的眼眸一闪,心里都有了各自的思量。

    那些本来坚定站在燕文志阵营的大臣们,看着这一幕,个个都焦急不已,他们纷纷自觉地看向沐国公,盼望着他能出列,说上一句话,给燕文志求个情。

    若燕帝收回成命,就还有一丝机会。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沐国公却始终面如沉水,丝毫不为所动,他一下一下地抚着自己的胡须,紧紧皱着眉,站的笔挺,一动不动的。

    见状,他们又把目光转向了姜溪的方向。

    姜溪一向处事果决,又胆大心细,出任刑部尚书这么多年来,鲜少出现冤案,每起案件都办的十分漂亮,所以,尽管姜溪早早就已经表露出自己所站阵营,但燕帝对姜溪,仍旧十分赏识。

    这是一种君上对贤臣的满意,无关其他。

    不过此时此刻,姜溪也只是眉头紧皱,垂首站在原地,他把眼前的这一幕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也不置一词。

    对于燕文志的种种表现,在他的心中,亦是非常失望,再也提不起任何想法。

    但凡燕文志能有一点上进心,有一点才华,会审查时局一些,至少在燕帝面前表现的好一些,他都不至于会如此。可是,如今的他,心里只剩感慨,和纠结不已。

    这么多年来,辅佐燕文志,他是尽心又尽力,但此时,看着燕文志没有一丝开窍,仍旧易怒,暴戾,犹如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一样,一个压抑在他心底已久的念想,终于又再次跳了出来。

    他自小便立志要做一代贤臣,他自问,为官二十载,所做之事,也无愧于百姓,桩桩件件,都处理的恰到好处,然而这会儿,他却是真的忍不住要问自己——

    若是将来,燕文志真的成了太子,甚至成了那最高位之人,当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真的会成为贤君而非一代昏君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他脑中盘旋,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但实际上,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只是他始终不敢面对,也不想承认。

    他总是无法忘记,当日,良妃苦苦哀求他的模样。

    淡然的视线一一扫过殿内的每个大臣,燕文灏将他们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尤其是在看到姜溪脸上复杂万分的神色时,他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

    “二哥……”

    戳了一下燕文灏的手臂,燕文瑾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朝着燕文志的方向努努嘴,有些幸灾乐祸地道:“看来父皇对他彻底失望了。”

    “嘘。”看了他一眼,又递给他一个安静的眼神,燕文灏无声道:“勿要多言。”

    如今燕帝正在气头上,如果被他发现燕文瑾的这些小动作,只怕还会迁怒到他身上。

    扁扁嘴,燕文瑾“哦”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家二哥是为自己着想,便乖乖地站好来,耸拉着一颗大脑袋,认真地盯着自己的鞋面数圈圈。

    索性,他们的小动作并未引起燕帝的关注,因为在训斥完燕文志后,礼部侍郎邹善便出列,向燕帝提起了礼部尚书一职尚且缺失一事。

    距离李泽章入狱已经三日,礼部堆积了大量文件,都需要尚书亲自签署,审批,如果不早些定下补职人选,只怕文件堆积太多,会引起混乱。

    接到燕文远的眼神示意,右相路严明小幅度的点点头,他站出列,躬着身,借由邹善的话题,再次提及了李泽章的案件。

    “陛下,李泽章关押在大理寺已有三日,这起案件关系重大,拖得越久,只怕还会生出其他变数啊……”他意有所指,但又模糊不定,倒没有触到燕帝的逆鳞。

    “嗯,朕昨日便已下旨,将此案件全权交于二皇子主审。”

    稍稍偏了偏头,燕帝看向燕文灏,沉默一会,出言问道:“文灏,朕准你自行在刑部和大理石选择协助审理案件的人,朕且问你,你可考虑好了要何人来协助你一起督办案件?”

    “儿臣已有人选。”说着,燕文灏神情严肃,他从袖中拿出一份名单,恭敬呈给燕帝。

    从福喜手中接过名单,燕帝低头看了一眼,见其中并无一人是燕文志或者燕文远的人,他不禁挑了挑眉,心里非常满意,不过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沉声问道:“这些人……你为何选他们?”

    这些官员,虽然都无一人是有站阵营,背靠皇子之人,但他们的官阶都甚是过低,最高品阶之人,也仅仅不过四品推丞。

    想起昨日午后,福喜告诉他,燕文灏出宫之事,他抿着唇,手指轻敲椅背,看着燕文灏,眼神有些若有所思。

    “回禀父皇,在接到圣旨后,儿臣当时甚是茫然。”语气里含了几抹苦涩,燕文灏垂下眼帘,继续说道:“儿臣大病多年,久居凌霄阁内,不曾涉及任何朝政,官员都认不清几人,故而,犹豫许久后,儿臣便亲自出了宫,去向慕大人请教,最后定下了他们。”

    想了想,燕文灏又坚定道:“儿臣以为,他们官阶虽低,但都是认真负责,心思细腻之人,有他们相助,就足以办好此案。”

    昨日,在慕府书房内,慕纪彦写好名单给燕文灏后,就已然猜想到燕帝会问起燕文灏为何选择这些官员,当时他便告诉燕文灏,如实告知便可。

    他是慕子凌的生父,名义上,是燕文灏的丈人,但也还是当朝左相,身份摆在那里,而且燕文灏本来就多年不曾涉及政事,这般向他请教也无可厚非,并不会引起太多反应。

    何况燕文灏昨日确实出宫,去了慕府,京城眼线遍布,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燕帝自然也不例外,若是这会遮遮掩掩,反而越会引起燕帝的疑心和有心之人的警惕,但若是像这般落落大方,承认自己不懂,需要向人请教,又言明原因,反而会让他们放心许多。

    果然,他的话音落下,燕帝眼中的怀疑慢慢褪去,转而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意。

    而在听了燕文灏的这番话后,燕文志忍不住嗤笑一声,燕文远也收回自己的视线,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眉间的警惕之色,缓缓消失不见。

    看着自己身侧两个兄弟的神色,燕文瑾翻了个白眼,不屑的撇撇嘴,哼哼两声,暗自笑他们的自以为是,盼望着时候他们会摔得越惨越好。

    哼,让他们欺负二哥,让他们看不起二哥!

    对燕文灏这样诚实的态度,燕帝满心的疑虑尽失,他笑着点点头,满意非常:“明白自己的短处,敢于承认,且勇于向他人请教,这是好事。”

    说完,他又将视线转落在慕纪彦身上,眼底藏着几分复杂,他沉吟一会,淡淡道:“这样也好,慕爱卿见识广博,以后,便多多教导一下文灏吧。”

    慕纪彦神色不变,他出列一步,恭恭敬敬向燕帝作了一个揖,肃然道:“微臣遵命。”

    ☆、第55章 28|

    下了朝,燕文瑾笑容灿烂,拉着燕文灏走在前头。

    燕文瑾似乎有一肚子的话,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时,燕文志板着一张脸,从他们面前走过,在看到燕文灏后,他想起方才殿上发生之事,心中怨气难消,于是忍不住转过头瞪了燕文灏一眼,接着又冷哼一声。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了燕文灏身上,丝毫没有去自省。

    燕文灏看到,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悦,但他并未把真实情绪表露在脸上,反而还对燕文志笑了笑,不去在意,还十分好脾气的模样:“五皇弟。”

    愣了一下,燕文志上下看了燕文灏一会,见燕文灏一直微笑着,没有丝毫恼意的模样,他不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停了一会,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对了,二皇兄大婚,我还未向你道喜呢。”

    呵呵地嗤笑两声,燕文志眼里的嘲讽之意十分明显,“真是恭喜二皇兄,娶了一个……风华绝代的二皇嫂啊。”

    他意有所指,话里话外,都包含着极大的恶意。

    停了一下,他又看了看燕文灏,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是如此,瞧瞧,二皇兄你大婚不久,就已然连这么多年来,让群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都治好了。”

    这会儿,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连基本的顾虑都没了,口不择言起来。

    闻言,燕文灏脸上的笑意敛起,燕文志的这番话,已经触及到他的逆鳞——

    慕子凌,是任何人都不能妄想伤害的人,包括他自己。

    燕文灏冷着脸,双眸幽深,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沉吟一会,他又抬起眼眸,瞥了一眼燕文志,眼中的狠绝和杀意一闪而过。

    注意到自家二哥的神情,燕文瑾害怕他会不小心暴露,连忙抢过话茬,回呛了燕文志一句:“看五皇弟这么悠闲,完全不是认错、知错该有的态度,依我看,父皇应该惩罚你再多跪几个时辰才是,一个时辰,怎么会够呢?”

    瞅了瞅他,把他上下都看了一眼,燕文瑾嗤笑道:“一个小时,还不够五皇弟你发泄怒意,又怎么会生出自省的心思?”

    燕文瑾和燕文志两人在平日里就不对付,相看两厌。此时此刻,燕文瑾可是找准时机对燕文志各种冷嘈热讽,言语里都不带脏字,可是听起来就是十分刺耳。

    对于骂人或者损人的那些词语,燕文瑾能滔滔不绝说半个时辰而且没有任何重复。

    十二岁开始,燕文瑾就被丢进军营,成日跟士兵将士混迹在一起,一般的士兵,大多数都是粗人,大字都不识几个,能跟他们混熟,除了他自身外放的性格外,自然还有能与他们谈得来。

    都是粗人,将士们交谈的时候自然不同文人那般,捏词造句都是文绉绉的,还带着一股子酸腐的气息,大家一向直来直往,心中有话,藏都藏不住,而且时不时还会蹦出几句粗俗的脏话,豪迈无比。

    燕文瑾厌烦学习,厌恶循规蹈矩,但对这些‘不务正业’的事儿,倒是无师自通,学得飞快,只不过他到底身为皇子,一言一行,总要顾及一些皇家的颜面,所以一旦回到京城,他都十分收敛,除了性子还是太直,也跳脱了些,其他还好,显得活泼有朝气,不过若是回了军营,便会完全恢复本性,疯疯癫癫没个型儿。

    相比之下,自小养尊处优长大,学习各种书籍知识,宫中礼仪,还有心计算计的燕文志,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张口就来那些粗言秽语,在这方面,肯定是比不过燕文瑾。

    于是,这会儿,他被燕文瑾说得毫无反驳之力,几次张嘴,都是还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径直打断,只能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燕文志被气得脸色越发难看,神情也扭曲不堪,整个人都犹如地狱修罗。

    燕文瑾掀起眼皮,瞅了一眼被气得不轻的燕文志,把最后一个词语吐出来后,就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痛快!”

    “你……”

    抬手指着燕文瑾,燕文志正欲开口,回他几句,但他一抬眼眸,却见福喜领着两名侍卫朝他们方向走来,他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吞了下去。

    福喜是宫里的太监总管,一直是贴身伺候燕帝的,此时,他若是口不择言,失了颜面,只怕传到燕帝那里,他又会被训斥。

    用力地攥紧拳头,燕文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缓缓压下心里那股要翻涌而出的暴戾。

    福喜走至他们面前,先是恭恭敬敬地一一给他们都行了礼,之后才抬起头,看向燕文志,规矩直言道:“五殿下,奴才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过来督促一下您的。”

    满脸的幸灾乐祸,燕文瑾眯着眼,想了想,趁着福喜和两名侍卫都没注意,又对燕文志做了个鬼脸。

    被气得浑身发抖,又碍于福喜在场,唯恐会传到燕帝那里,不能发作,燕文志差点憋出内伤,他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怒火,扯了扯嘴角,回应道:“我这就跪下。”说完,他直接扑通一声,面无表情的在太和殿外,正中央的位置跪下,背脊挺得笔直。

    福喜面色沉稳,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型的计时仪器,交给身后的两个侍卫,然后又把侍卫留下,他躬着身,语带恭敬道:“若是时辰到了,他们便会通知殿下您的。”

    闻言,燕文志低下头,一双眼里,黑的深不见底。

    燕文瑾还在一旁幸灾乐祸,他正欲再补充几句,落井下石,让燕文志越发不好过,但他还未开口,燕文灏就已然察觉,即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拦住了。

    “四弟,”燕文灏的余光扫了一眼福喜,而后对燕文瑾摇了摇头,轻声对他言道:“福公公在此,你适可而止。”

    看懂他的意思,燕文瑾恍悟过来,立刻就乖巧的闭起了嘴巴。

    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燕文灏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燕文志,对他淡漠道:“五皇弟,我与四弟,便先离开了。”

    燕文志只回了他一个冷笑,随即便撇开了头。

    对他的这个态度,燕文灏早有预料,也并不在意。何况,他本就只是为了刺激燕文志,让福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之后一五一十向燕帝如实汇报罢了。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稍稍偏过头,燕文灏对福喜微微颔首,又对他笑了笑,在福喜对他规矩地回了一个礼后,他便和燕文瑾一起,转身离开了。

    他们要一起去看望贤妃。

    贤妃所住的临月宫,与皇后所住的未央宫相邻,从太和殿过去,只需半个时辰即可,如今时辰尚早,他们便挥退了车鸾,两人缓步而去。

    走了一会,燕文瑾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二哥,我们先回凌霄阁一趟,把嫂子也一起带上吧。”歪了歪头,他笑着说:“母妃听闻嫂子是风姿卓越,有惊世之才,一直想见见嫂子,但之前你的身子不好,便没有差人来请你们过去。”

    想起如今,慕子凌看自己时冷漠的眼,燕文灏心中苦涩一笑,抬起眼眸,他叹息了一声,摇头道:“谦和的身子有些不适,需要多卧床休息,改日我再带他去正式拜会母妃吧,今日……便算了。”

    “嫂子他怎么了?”燕文瑾的眼里多了一丝担忧,他眨眨眼,关切问道:“还好吗?”

    “他还好。”微微笑了笑,燕文灏嘴角试着一抹温柔,他温声继续道:“谦和只是普通风寒,只要静养几日,吃几帖药,就会痊愈的。”

    “那便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燕文瑾睁大眼睛,扬着一张笑脸,笑眯眯道:“我还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嫂子呢,多亏了他,二哥你才能这么快好起来。”

    他始终以为,燕文灏的病能够痊愈,都是慕子凌的功劳。

    ☆、第56章 30|

    先有大皇子早夭,后来,云景又战死沙场,最后,甚至连始终被自己当做妹妹的庄后也骤然离世,身边之人接二连三的出事,从那之后,贤妃便有些心灰意冷,开始一心理佛。

    她在临月宫摆了一个佛堂,日日都在为大皇子,为庄后,还有云景诵经念佛,盼望他们来世幸福安康,不再遇天家人,不再入天家门。

    贤妃虽然住在临月宫内,距离燕帝的寝宫十分近,位置极好,但因她常年深居简出,几乎不问世事,仿若隐形人一般,连燕帝都经常忘记她,极少过来,故而,她的住处十分安静。

    对此,德贵妃和良妃,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彼时的临月宫内,除了一个自小伺候贤妃的乳娘外,就只有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伺候着,人烟稀少,十分冷清,但贤妃自己却非常满意。

    她本来就喜欢安静,而不是人多嘈杂之地,对她而言,如此便是最好。

    燕文灏和燕文瑾两人到达临月宫时,贤妃刚刚诵完经,正准备休息一会,再回去佛堂抄写经文,在听到乳娘向她禀报说他们到来时,她先是一愣,接着,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就连本来清清冷冷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快些去备些茶点来。”叮嘱乳娘记得燕文灏和燕文瑾各自的口味,千万不要上错了糕点后,贤妃便招来一名宫女,转身走进内室去换一件干净的衣裳了。

    先前她在诵经,穿得,是一件纯白的衣袍。

    换了一身素雅整齐的衣裳,插了一只简单的白玉簪固定一头乌发,她出来时,燕文灏和燕文瑾已经并排站在殿内了。

    燕文瑾一看到贤妃,立刻变成了撒娇的大型犬,跨了几个大步,扑上去后就开始摇尾巴,眼睛也亮晶晶的:“母妃,瞧瞧我带谁来看你啦。”说着,他就把手往后一指,表情跟献宝似的。

    轻拍了一下他的大脑袋,贤妃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闪着慈爱的目光,“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童一般。”

    “嘿嘿。”

    大脑袋在贤妃的肩头蹭啊蹭的,燕文瑾笑眯眯说道:“不管多大,在母妃面前,我都是一个小孩嘛。”

    “傻孩子。”

    笑着摇了摇头,贤妃把视线转到了燕文灏身上,看着他此时已然褪去病弱之后的模样,她微微怔愣了一下,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怀念,沉默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出言道:“文灏,你来了?快过来坐下。”

    贤妃的长相,虽然不如德贵妃的倾国倾城,顾盼生辉,也没有良妃的美艳妩媚,婀娜多姿,至多只能算是中上之资,但她是将门之后,自幼习武,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有一股飒爽之气。

    何况,她曾经亦是京城里甚为人知的才女,才华横溢,惊才绝艳,骨子里自然带着傲气,如今,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岁月对她极为偏爱,不仅仅没有让她失了半点风华,反而气质越发清冷,犹如傲雪寒梅,高山之松,让人不自觉会被吸引,舍不得移开视线。

    注意到贤妃眼中一闪而过的怀念神色,燕文灏并未露出任何惊讶,他一直都知道,贤妃和母后两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亲如姐妹。

    勾着唇,温和的笑着,燕文灏微微弯了弯腰,对贤妃行了个礼:“母妃。”

    拍了拍自己肩头的大脑袋,示意他自己坐好,贤妃又看向燕文灏,语气有些疑惑:“怎么子凌没有与你一同过来?”

    “谦和近来身子不适……”燕文灏把方才对燕文志说的那套说辞又讲了一遍。

    “怎么如此不注意?”贤妃眉头轻蹙,又语带担忧道:“那他今日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停了一下,燕文灏微微一笑,说道:“待谦和好些了,我会带他来拜见您的。”

    贤妃笑笑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着急,让他好好养养身子再说。”

    沉吟了一会,她想了想,又说道:“我听闻陛下已经将李大人的案件交给你主审,还下了旨让你回到朝堂,你的病才刚刚好起来,查案时,不要太过劳心费神了,办案虽然重要,但你的身子更重要,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可记得了?”

    燕文瑾撇着嘴,把一颗大脑袋凑了过来,撇撇嘴,嘟嘟囔囔道:“母妃,你好啰嗦哦,这些二哥都懂得的,何况还有裴御医和嫂子看着呢。”

    把他的大脑袋推开,燕文灏拿过一块刚送上来的糕点顺手塞进他嘴里,轻声训斥道:“你坐好一些,不要盘着腿。”

    燕文瑾嚼着糕点,鼓着腮帮子,瞧着自家二哥的威严的神情,便立刻就把脚放下,然后坐的端正无比。

    见状,贤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无奈的摇着头,笑得十分开怀:“你呀,也就是在文灏面前,才会如此听话。”

    燕文瑾眼神亮亮的,抓了抓头,憨笑道:“嘿嘿,我也听母妃的话。”

    燕文灏的眼底也染上些许笑意,他重新看向贤妃,对她弯了弯眉眼,认真回答道:“这些我会注意的,母妃您无需为我担忧。”

    对于燕文灏而言,贤妃的这些不厌其烦的担忧和唠叨,他一点都不反感,相反的,他其实很喜欢——

    因为,从这些话语中,他能感受到母爱的温暖,他知道,贤妃是真心在关心他,也是真的为他好。

    含笑点点头,又亲手替他斟了一杯茶,贤妃思索了一会,再一次说道:“文灏,还有一句话,你千万要牢记,凡事勿要心急,一点一滴,不漏把柄,才是最重要的。”

    清楚贤妃的话中之音,燕文灏敛起脸上的笑容,肃然着脸,沉声应道:“母妃,我懂得的。”

    在临月宫待了半个时辰,燕文灏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文灏。”

    离开前,贤妃叫住他,出言挽留道:“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我去给你做你爱吃的菜色。”

    “不了,改日再来吃母妃做的菜吧。”燕文灏笑着拒绝,语调变得非常温柔,眼里也溢着细碎的柔光,他轻声道:“我答应了谦和,要陪他一起用午膳的。”

    这样的语气,让贤妃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她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燕文灏,在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时,不禁一怔,很快,她的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想——

    燕文灏,或许是喜欢上慕子凌了。

    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她看着燕文灏,斟酌了一会,又迟疑了许久,才缓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

    抿着唇,想了想,贤妃又站了起来,她慢慢走至燕文灏的跟前,抬起眼眸,一双眼里满是慈爱:“还有一些话,母妃想跟你说一说。”

    “您说。”

    “文灏,我问你一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目不转睛地凝视他,贤妃犹豫了一会,轻轻拍了拍一下燕文灏的肩膀,然后才温声道:“你,可是喜欢上慕子凌了?

    闻言,没有任何迟疑,燕文灏点了点头,他直视着贤妃的双眼,认真道:“母妃,我喜欢他,不应该说,我爱他。”

    “果然如此。”

    轻叹了一声,贤妃侧过身,看着远处,目光悠长而深远,她缓缓说道:“慕子凌是个风华绝代之人,他本是天之骄子,本有大好前程、美好未来,为了你,却困在这宫墙之中,没了自由,也再难入仕……”

    沉吟一会,她严肃道:“文灏,你需要想清楚来,你一直追求的那件事,与慕子凌是无法共存的,若是你想要他,必然要牺牲你的追求;若你选择那件事,便只能放弃慕子凌……他们二者,你无法兼得。”

    贤妃一直都知道,燕文灏在做什么,也知道他想要的、追求的是什么。

    但现实残酷,二者必然无法兼得,否则,燕帝不会允许,朝臣更不会允许。

    “不,母妃,那件事和子凌,我都不会放弃,我也都会得到,一定会有两全的法子,我会想到!”燕文灏的眼神坚定,脸上,满满都是势在必得。

    看着他的神情,贤妃有些恍惚了,她仿佛又回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抹俊秀无双的身影,也是如今日这般,笔直的站在她面前,用同样的神色,同样的语气,告诉她,他必须去。

    最后,他坚定着自己的信念,既守住这万里山河,也守护了那个人……然而,他自己却再也没有归来。

    都说,外甥像舅。

    怎么会这么相像呢?

    甚至,连喜欢的人的性别,都是一模一样的。

    垂着眼帘,叹息一声,贤妃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她轻声道:“即是如此,你便要好待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你们都是男子,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便要许他未来,许他一世的承诺和幸福,爱,是一辈子的事,也是两个人的事,容不下有第三人的插入。”

    她要告诉燕文灏,也是在提醒他,对待感情,需要一心一意,不能博爱,更不能三心二意,不要让自己,成了第二个燕帝。

    慕子凌醒来时,已经午时将至。

    揉了揉疼痛的额头,他缓缓坐起身来,眼神透着茫然,昨夜的萧声,还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怔然地坐了一会,他才慢慢回过神来,而后,他想起了昨夜多元的可疑,不禁心中多了一丝担忧。

    多元是福全的义子,颇受燕文灏的重视,若是,多元是其他势力的人,对燕文灏是极为不利的。

    他是被信任的,若要动手,实在太过轻而易举。

    拧着眉,慕子凌披衣起身,他唤了一声多元,却久久不见多元进来,于是,他急忙唤来其他宫侍,问道:“多元呢?”

    一名小太监恭敬回道:“福公公今日随殿下上朝去了,所有便由多公公准备殿下的膳食。”

    害怕多元在膳食内动手脚,慕子凌顿时惊慌无比,他疾声问道:“殿下呢?”

    尽管慕子凌在心中一再告诉自己,要收回对燕文灏的情意,不再关注他,但是他依旧无法视而不见,放任他收到任何伤害。

    甚至只是一个假设猜想,都让他焦急不已。

    “殿下还未归来。”有些不明所以,小太监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慕子凌,小声道:“王妃可要先用膳?”

    “不必。”

    知道燕文灏还未归来,慕子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敛了敛心神,抿着唇,匆匆穿好衣衫,接着一语不发地快步朝外走去——

    他需要去告诉燕文灏一声,让他小心多元。

    ☆、第57章 31|

    回到凌霄阁时,燕文灏便看到站在正殿门前,正在徘徊、踌躇着的慕子凌。

    此时的阳光正好,在明媚的阳光下,慕子凌站在那里,周身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显得耀眼而夺目。

    看到这一幕,燕文灏心中悸动不已,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许久,燕文灏近乎贪婪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他目不转睛,怎么都看不够,视线一点都舍不得移开,恨不得长在上头。

    或许是他的目光带有太强烈的侵略性,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慕子凌似乎有所察觉,他停下漫无目的地踱步,猛地抬起头来,寻着落在自己身上视线的方向看去——

    这股目光,侵犯性太强,让他感到了不适。

    在对上了燕文灏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时,慕子凌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便瞬间敛起了本来存在眼底的忧虑,恢复成一片平淡无波,没有一丝涟漪。

    面无表情地往前几步,慕子凌微微躬身,抬手朝燕文灏作了一个揖,淡声行礼道:“殿下。”

    眼见慕子凌对自己生疏的模样,燕文灏微微蹙了蹙眉,眼中也闪过一丝难掩的悲伤,“谦和,你不必向我行礼的。”

    他们之间,只有最初几日,才会这般生疏……

    “不可。”

    慕子凌摇摇头,淡声道:“殿下是皇子,礼不可废。”

    “我们……”

    燕文灏还想说什么,但他看到慕子凌神色淡漠,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便没有说出口,转而问道:“谦和,你站在门口,可是为了等我?”

    他的语气里,包含着点点地期待。

    “是。”

    应了一声,慕子凌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福全,眼眸闪了闪,斟酌了一会,缓声说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福全最会察言观色,他读懂了慕子凌的神色,知道他想单独和燕文灏说,便立刻十分知趣的恭敬道:“老奴下去备些茶点过来。”

    说完话,他又将周围伺候的其他宫侍,也一同带离来开来。

    “谦和要跟我说什么?”

    缓步走到慕子凌的身侧,燕文灏伸手,想要像以往一般,牵住慕子凌的手,但是,他的手刚刚伸出,慕子凌就已然察觉到他的意图,移了一步,与他隔开距离。

    移开一步,慕子凌不去看他,很是泰然,过了一会,他又抬起脚步,迈开步伐道:“进去再说吧。”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燕文灏低头看了看,抿着唇,脸上有些茫然,然后他又抬头看着慕子凌的背影,眼神几经变化。

    过来好半晌,他才慢慢把手收回,只是在藏进袖中后,却蓦然攥得紧紧的,用以发泄心中的情绪。

    跟随着慕子凌的步伐,燕文灏也走进殿内,他的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慕子凌,一刻也没有转开。

    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慕子凌有些许不适,他不禁皱了皱眉。

    停下脚步,慕子凌在椅子上坐下,之后他回过头,自然地看向燕文灏:“殿下,你可查过多元的来历?”

    他一点不拐弯抹角,一出声,便直奔主题而去。

    慕子凌不想,也不敢跟燕文灏多待,他害怕自己,会在燕文灏的温柔中再次沉溺,从此沦陷地更深,无法抽身离去。

    感情之于他,虽然非常陌生,但是他也知道,若要收回一段情,短短的一朝一夕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需要竭力避免和燕文灏见面,和他相处……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燕文灏在他身旁坐下,闻言,挑了一下眉,重复了一声:“多元?”

    慕子凌点点头,思索一会,便将昨夜的发现,还有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最后,他总结道:“总之,多元或许是其他势力的人,你对他,还是小心些为好。”

    仔细听完他的话,燕文灏从眼角都眉梢都含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忍不住轻声问道:“谦和,你是在担心我吗?”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慕子凌定了定神,他压下自己心头的感情,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垂下眼眸,他冷笑一声,淡漠道:“我只是替我自己着想罢了,与你无关。”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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