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正文 第14节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第14节
故而这会儿,他们每个人,都对燕文灏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摆了摆手,燕文灏笑道:“我不过实事求是,实话实说罢了,几位大人确实帮了我诸多,若非有你们相助,这起案件,定然不会这么快便能结案,这份奖励,是你们应得的。”
☆、第62章 07|
继李泽章被弹劾,罪犯滔天,锒铛入狱后,朝野之中,近来又出了一桩大事——
燕帝忽然将三朝元老臣沐国公,收押进了大理寺天牢,并且愤怒无比,没有任何解释,直接判了他秋后处决。
而前礼部尚书李泽章,也因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于昨日夜里,在牢中自缢身亡。
很快,朝中大臣便都收到了消息,知道沐国公会被收监入狱的原因,是因为李泽章在牢中突然幡然醒悟,自省写下一份认罪书,罗列了他这些年来所犯的罪责。
罪状之多,可谓是罄竹难书,其中还包括上次西北军饷被贪一案。
而沐国公的罪名,便是结党营私,贪污军饷,收受贿赂,中饱私囊。
沐国公并未供出淮王,他自己一人担下了全部罪责。
——他非常胸有成竹,相信淮王不久之后,定会来救自己。
因为再过一个月,燕帝寿辰那日,便是他们商定的动手时间。
李泽章还并不知晓,淮王用他和许昌贪来的银子招兵买马,是意图包围皇城,谋权篡位后,自己登上帝位。
他一直以为,当年让淮王怒发冲冠所为的那个红颜,是自己的女儿,当今良妃,而后来,淮王之所以直到现在都坚持不娶,孤身一人,亦是因为他还爱着自己女儿。
李泽章由始至终,都认为淮王是为了良妃,在帮助燕文志争夺东宫之位……甚至那最高的位置,而那些兵马,亦是为了将来若有差池,能有备无患。
当年,他之所以会结识淮王,全靠沐国公引荐,沐国公和淮王,都把他蒙在鼓里,只把他当做一颗棋子,负责敛财。
这会儿,沐国公的突然倒台,令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同李泽章和沐国公走的极近的大臣们。
他们生怕李泽章的那份认罪书里,也有自己的一份,整日都战战兢兢的,上朝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但他们心惊胆战许久,却不见燕帝再来问责,就也稍稍收起了一些恐惧,但依旧小心翼翼,心存担忧。
撇开这些不提,燕文灏这次案子审的好,一次便将多年盘踞在朝中的毒瘤全部拔了出来,立了功劳,燕帝龙心大悦,对他赞赏不已,在朝堂上更是直接点名,丝毫不掩对他的赞扬和喜欢。
和燕文灏此时的春风得意相比,如今的燕文志,手下接连失去两名大员,二者还都是他的亲人,而本来一直忠心耿耿的姜溪,这会的态度也暂时不明,他自己又不得燕帝欢心……
可以说,他是抑郁、愤怒到了极致。
这一日,下了朝后,燕文志朝径直去了良妃的寝宫。
昨天先是传来沐国公入狱,接着又是李泽章在牢中畏罪自尽,李家一夜之间,家财散尽,支离破碎,接二连三的打击,令良妃终于经受不住,突然昏厥了过去。
一路匆匆而行,约莫半个时辰,燕文志便到了宫殿外。
良妃的寝宫,装潢的极为富丽堂皇,一如她的性子,张扬而火辣。
床榻之上,良妃听见宫人禀报,知道燕文志来了,她立即便睁开了眼,虚弱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她偏头,示意一旁的太监扶起自己,然后又命一名宫女替自己拿来外衫,另一名宫女替她梳妆。
看着铜镜中,厚厚的妆容盖住了自己满脸的疲惫和虚弱,良妃满意都点点头,这才淡声吩咐一名小太监,让他出去请燕文志进来。
神情倦怠的倚靠在床头,良妃看到疾步走来的燕文志,扬了扬嘴角,“志儿,你来了?”
“母妃,孩儿听闻您病了,现在,您可有好些了?”
良妃精神实在太差,即便她方才已经上过妆,但那厚厚的妆容,依旧无法遮掩她红肿的眼睛和疲倦的神色。
走至床畔,燕文志的视线在良妃身上转了一圈,在看清良妃眼底的血丝和疲惫后,蹙着眉,犹豫了一会,出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如今祖父已逝,母妃您应当要节哀才是。”
燕文志虽然说得是安慰的话,但他的态度和语气,甚至言语,却都是极为冷漠的,不带半点情绪——
他对李泽章的死亡,根本没有任何伤心,甚至说,毫无感觉。
实际上,燕文志对李泽章并无多深的感情,燕文志是皇子,是皇孙贵胄,自小便在皇宫里长大,而李泽章仅仅只是一名臣子,他不过就恰好是良妃生父,所以恰好占了一个燕文志祖父的名头罢了。
其他再无任何关系。
若说交集,也就只是每次逢年过节,良妃带燕文志匆匆见过李泽章一面,除此之外,他们二人,便再无任何见面,更别说交集。
就是后来,燕文志年纪达到,开始参与朝政,需要朝中势力,他们二人,才开始有所接触,然而,燕文志也一直只把李泽章当做一名臣子看待,存在的,仅仅只有利用。
当然,燕文志也知道,李泽章对他,也是心存利用的心思,利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势,得到自己想要的富贵。
他对李泽章,半点亲人的感情都没有。
更何况这次,李泽章在临死前,还莫名写了一封认罪书,扯出了一桩已经结案多日的西北军饷贪污案,咬出了沐国公,害他的阵营又再一次失去了一名重臣,损失惨重,这着实让他气愤非常。
如果不是李泽章已经自缢身亡,燕文志便真的想亲自去一趟天牢,当面质问于他,到底是何居心?!
“志儿,他到底是你祖父。”良妃柳眉微蹙,轻声指责了一句。
看了一眼良妃的神情,燕文志绷紧着脸,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转移话题道:“母妃,你可知道,是祖父生前写了一份认罪书,亲手将沐国公送入了天牢?”
脸上的笑容垮了垮,良妃垂下眼帘,抬手用巾帕擦了擦泪湿的眼角,眼眶还有些红肿,“我知道。”
事到如今,她大概猜到了父亲会这般做的原因。
第一是母亲突然的和离,第二,大概便是沐国公对他见死不救,不愿救他出狱。
他不想自己孤孤单单死去,所以才会拖沐国公下水,让沐国公陪他一起死,黄泉之下,也有陪伴之人。
便是猜到了原因,良妃才会心怀愤怒和埋怨,她实在不懂,为何父亲会这般不顾时势,亦不顾她的志儿,居然只想到自己,这般贸贸然,出手报复了沐国公,害她的志儿,无故又折损一名大臣。
……还平白让燕文远和德贵妃他们看了笑话。
但是,李泽章终究是良妃的父亲,此时此刻,李泽章的骤然离世,还是令良妃伤心不已,心中更是被怒火充斥,将错误全然推给他人,理智全部消失殆尽。
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良妃把眼底的神色敛起,她紧咬着牙,两颊因牙根太过用力,而发酸发痛的厉害:“志儿,这个仇,母妃一定要报!”
“这是自然!”
燕文志双目喷火,目眦尽裂,他双手握拳,面容扭曲,恶狠狠道:“这一切,都是燕文远和燕文灏的错,若非他们二人,祖父不会被革去职位,更不会锒铛入狱,最后还落得惨死牢中的地步,他也不会写下那份认罪书,害我又失去沐国公这一员大将……”
“都是他们二人,都是他们——”燕文志的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冷冷道:“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二人,我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闻言,良妃面露担忧,她不禁出言问道:“志儿,你可有什么想法?”
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燕文志把脑袋往良妃那里凑了凑,低声把落雨和自己定下的计划,对良妃一一道来。
停下来,饮了一口水,解了口中的渴意,燕文志又缓缓把最后的话说完:“……一旦燕文灏出事,父皇必然会彻查到底,到时,我们的人便会把罪责全部推给燕文远,以父皇对燕文灏的喜爱,又在如此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处置了燕文远。”
这一招,是一箭双雕,既解决了燕文灏,又解决了燕文远。他的语气自信满满,似乎已经能够看到燕文灏和燕文远两人的结局一般。
听完这番话,良妃的眼眸闪了闪,她迟疑一会,摇摇头,缓声道:“在这个关头,若是燕文灏以这样的方式出事,纵然最后,所有证据都会指向燕文远,但以陛下那多疑的性子,就是因此,心中更会有其他怀疑,他会有所保留,或许不会真正严惩燕文远。”
“那母妃您认为,该如何是好?”拧着眉,燕文志脸色难看,他出声问道。
他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下这口气的,他要燕文灏死,也要燕文远失去一切!
良妃慈爱的看着燕文灏,对他微微笑了笑,语气中有难掩的一抹忧虑:“志儿,这件事,你不宜出面,母妃知道你的心思,母妃亦然,但你这法子太过冒险,一旦出了差池,便是满盘皆输,你不能再出事……母妃现在,就剩下你了。”
顿了顿,良妃沉吟一会,须臾,她轻启红唇,然而,吐出的却是恶毒无比的话语:“要除去燕文灏,母妃自有办法。”
当年便是由于他们太过心软,没有斩草除根,对那时的燕文灏只用了一点毒药,所以才让燕文灏活到至极,留下隐患,出现如此变数。
燕文志闻言,忍不住追问道:“母妃有何办法?”
良妃冷笑一声,一双眼里,含着凉意,她那精致的面庞上,也满是狠绝和杀意:“我和燕文灏如今都在宫内,他的身体虽然康复,但仍需用药……”
后面话还未说完,良妃便已经不再继续,她的话锋一转,转头看向燕文志,放缓语调,细心嘱咐道:“志儿,这件事,由我来做便可,你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而后多多想想,如何讨得陛下欢心就好。”
☆、第63章 09|
成功救出冯褚,又让燕文志一连折损两员大将,对于燕文灏来说,无疑是旗开得胜,让他在心里,由衷的感到高兴。
下了朝,回到凌霄阁,燕文灏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同慕子凌分享这份喜悦。
只是,在凌霄阁找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慕子凌的人影,眼里的笑意瞬间敛起,燕文灏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皱着眉,他出言问道:“谦和呢?”
这段日子以来,因着裴御医的话,他不敢再去刺激慕子凌,同时也是给慕子凌一段冷静的时日,让他认真考虑,何况他自己又在忙李泽章的案子,几乎整日整日都和陪审官员呆在大理寺,所以,两人几乎没有见面。
这会儿,他害怕慕子凌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福全一直把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愫看在眼里,也十分明白燕文灏的想法,故而,每日都会把慕子凌的行程了解的非常清楚,纵然燕文灏没有主动询问,他依旧没有丝毫懈怠。
故而此时,听到问题,他便躬着身,立即出声应道:“这个时辰,王妃或许会在藏书阁。”
燕文灏闻言,沉默了一会,问道:“多元可有陪在谦和身旁?”
去往藏书阁的路上,需要经过御花园,而御花园是燕帝下朝回寝宫的必经之路,自然引得许多精心打扮的妃嫔,最爱聚集于此,意图引起燕帝注意,从而得到一夜恩宠。
在背地里,这些妃嫔仍将慕子凌以男子之身嫁入皇室当做谈资,她们最是嘴碎,一旦聚在一起,便爱拿出来谈论,更何况,今日,燕文志去了良妃的寝宫,御花园也是必经之路,他担心慕子凌若是遇上他们,会被欺凌了去。
福全心思一动,便已然知道燕文灏的意思,于是,他低声恭敬道:“多元一直贴身跟随着王妃,殿下您无需担忧。”
“嗯。”
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让燕文灏只是看了一会儿书,就再也看不下去,他实在有些坐不住,所以沉吟了一会,他便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吩咐道:“去备车辇,我要去藏书阁。”
他要亲自去接慕子凌回来,才会安心。
“是。”
应了一声,又向燕文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之后,福全便捧着自己的大肚子,疾步下去准备了。
话分两头,这边,藏书阁内。
拒绝了多元的帮忙,慕子凌仰起头,看了看书架最顶层放置的几本书籍,皱眉思索了一会,随后便自己踩着木梯,一步一步往上爬,将位于最高处的几本书籍,拿了下来。
多元站在下头,看着胆战心惊,眼睛瞪得极大,精神也高度集中,生怕眼前这位主子,一个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伤了自己。
把几本书籍抱在怀里,慕子凌从木梯缓步走下来,很显然,他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了,因此此时,显得轻车熟路,即便是单手,也走的十份稳当。
只是,这藏书阁内,尽管每日都会有宫侍在打扫,书籍也是每隔半月便会拿出来晒一晒,但是一些不常用的书籍,还是一些边边角角难以顾及到的地方,还是会被遗漏,布满灰尘。
亲自走了这一遭,故而此时此刻,慕子凌素色的外裳上,还有脸颊上,都已经染上了不少灰尘,有些灰蒙蒙一片,让他看起来略显狼狈。
不过,慕子凌自己却没有丝毫在意,只是简单的拍了拍,然后便抱着怀中的书籍,走至窗前的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书页,低下头,专心看了起来。
埋首于眼前的书卷中,慕子凌看得十分入神,此时此刻,藏书阁中安静无声,只有偶尔书页翻动时,会发出一点细微声响,多元垂首站立,安静的侯在一旁,一切都恍如隔世。
为了躲避燕文灏,也为了让自己能静心,收回自己的感情,这段日子以来,慕子凌便是如此,在白日里,来到藏书阁,埋首书卷,与书籍为伍,一待就是一日,往往是到了掌灯时分,多元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才会起身,回到凌霄阁。
这些时日,他知道因着燕文灏归朝,朝上发生了许多大事,但他不愿去过多的打探,也没有去过多的询问。
压抑着心中对燕文灏的情愫,慕子凌强迫自己,把燕文灏深深藏进心底,不去关心他,更不去在意他,只是一心专注于书籍里,暗示自己,一切都会过去——
仿佛这样,就会真的不去在意。
把一本厚厚的《天象论》看完,慕子凌正准备换一本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喧闹声。
闻声,慕子凌把书籍合起,抬起头来,蹙眉看向殿门的位置:“外头因何事喧闹?”
多元探了探头,往前一步,恭敬道:“奴才这便去看看。”
不一会儿,多元便回来了,不过他的后头,还跟了一个小尾巴,是一个长得非常精致的孩童,约莫六七岁,很瘦,这会儿,他的脸上都是淤青伤痕,衣服也灰扑扑的,更显瘦弱。
但是,他的一双眼神里,还有没来及褪去的狠厉,却让人能本能的感到隐藏在他外表下的凶狠,就像一个狼崽子。
看到小孩此时的模样,慕子凌的眉头不禁又皱的更深了些。
“外头发生了何事?”
把小孩留在原地,多元自己来到慕子凌面前,随后小声对慕子凌解释道:“回禀王妃,这位是九皇子,燕文肆,方才外头是几个奴才在欺负他。”
看了一眼不远处满脸伤痕的小孩,慕子凌不免有些怔愣:“九皇子?”他从未听闻,宫中还有一个九皇子。
大概猜出了慕子凌的疑惑,于是多元便凑上前,轻声对他解释道:“九皇子的母妃,是一名才人,六年前被指意图谋害良妃,被陛下贬入冷宫,九皇子,便是在冷宫出生的……”
燕文肆的母妃,原先只是一名良妃寝宫内的医女,后来是偶然得了燕帝的宠幸,才被封为才人。
只可惜好景不长,短短不到一个月,良妃便意外小产,而御医检查时,在良妃的安胎药中,找到了一味藏红花,燕帝十分震怒,立即命令彻查。
很快,便出了结果,御医们就在燕文肆母妃的寝宫中,找到了藏红花,生乌草,甚至还有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上头写了良妃的生辰八字。
由此,燕文肆的母妃被贬入冷宫,她那时尚且不知自己怀有身孕,一直到两个月后,身子有了明显的不适,总是干呕,反胃,她为自己把脉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然怀了身孕。
只是燕帝太过冷血,即便知道她怀了身孕,却也没有让她从冷宫出来,只是给她派去了一名老宫女伺候。
冷宫地处偏僻,冬日又极为潮湿、阴冷,得不到很好的照顾,所以,燕文肆的母妃在生下他后,就受了寒,伤了身体,在半个月后,突然血崩而亡。
燕帝对燕文肆的母妃并不喜欢,又害他失了良妃肚中的孩子,而燕文肆又是冷宫出生,出生时还有乌鸦环绕,他更是觉得不吉利,当时赐名时,便是随口一提,后来也没有满月宴。
有许多大臣,甚至根本不知道宫内还有一个九皇子存在。
小小的燕文肆被丢给了另一名不受宠的妃嫔抚养,但是那妃嫔将所有的不甘和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对他非打既骂,一点都不好,大了一些,燕文肆没忍住,就自己跑回了冷宫居住,燕帝却对此,不闻不问。
若非是有那名老宫女对他的悉心照料,只怕,燕文肆难以活到今日。
听完多元的话,慕子凌又看向燕文肆,在对上燕文肆眼神里藏着的警惕时,他的眼神一软,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些怜悯。
站起身来,慕子凌缓步走至燕文肆的面前,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巾帕,弯下腰想要替他擦一擦脸上沾到的灰尘。但燕文肆却猛地把头一偏,还用脚踢了一下慕子凌,而后迅速转身跑到了书架后躲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多元吓了一跳,脚下一个瞬移,瞬间来到了慕子凌身旁,上下将他打量一遍,发现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心脏放回原处。
“奴才不该把九皇子领进来的,奴才知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多元认错道。
他小时候便是经常被欺负,如果没有师父,他只怕没有机会活到现在,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
因此方才出去时,见到燕文肆虽然身为皇子,却被几个太监欺凌着,小小一个卷缩在地上,可怜无比,多元便忍不住出了头,又把燕文肆带进了藏书阁,让他能稍稍避一避,休息一会。
“我无碍。”摇了摇头,慕子凌淡漠地看了一眼多元,说道:“不怪你,你起来吧。”
多元这才站了起来。
忽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慕子凌便转过脸,一眼就看到了书架后探出的一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怔了一下,慕子凌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但他很快就想起了刚才燕文肆的警惕,于是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
——即便自己是善意的,如今的燕文肆,也不可能对自己放下戒心。
思及此,慕子凌不再出言,他沉默着回到桌前,把自己未看完的书籍重新放回原位,沉吟一会后,又让多元留下伤药和纱布,接着,他就带着多元,离开了藏书阁。
这个时辰还尚早,从藏书阁离开,慕子凌也不愿回到凌霄阁,故而,在经过御花园时,想起之前几次三番,同燕文灏约定要来御花园赏花却都被打断的场景,便不由停下了脚步。
然而这会儿,燕文志也恰好从良妃的寝宫出来,只需迈过一道拱门,便来到了御花园——
☆、第64章 10|
燕文志离开良妃寝宫时,因和良妃商量好了计谋,满心的怒气虽然已经缓和不少,但对燕文灏和燕文远两人的恨意,却依旧没有丝毫消弭。
大概,只有当他们的计谋得逞,燕文灏和燕文远真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都出了事,他才会真正高兴起来。
绷着脸,燕文志迈过拱门走至御花园内时,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花丛之中,背对着自己的青年。
停下脚步,燕文志盯着青年的背影看了一会,觉得对方看起来仙气无比,他以为是哪个大臣,忍不住生出结交的心思,拉拢之意,便对慕子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太监:“他是何人?”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他往慕子凌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回道:“回禀殿下,那位是二皇妃。”
闻言,燕文志挑了挑眉,“就是那个以男子之身嫁给二皇兄的慕子凌?”
小太监根本没有胆子轻易议论主子们的事,这会儿听了这话,冷汗都冒出来了,有些汗津津的,他低垂着头,缩着肩膀,不敢回话。
推了一把小太监,把小太监推至一旁,燕文志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即迈开脚,径直朝着慕子凌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好好会一会这位‘皇嫂’,好好问他一问,身为男子,却披上红妆嫁给另一名男子,不好好待在深宫,居然还有脸出来走动,是否会感到羞愧,可还有一点羞耻之心?
——燕文志本就对燕文灏怀着很大的不满和恨意,因此,当看到了独自一人在御花园的慕子凌时,当即就想起了燕文灏,他便理所当然的把对燕文灏的怨恨,全部转移到了慕子凌身上。
他自己过得不快,便看不惯有人过得畅快,尤其是,对方还是他敌对阵营之人。
这边,慕子凌还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花海,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回过神,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人不怀好意,朝自己走来。
倒是一旁的多元,他看到了燕文志。
忍不住皱了皱眉,多元给一旁的另一个小太监做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快些回去禀告燕文灏,而他自己,则不动声色往前一步,挡在了慕子凌的身前,做出保护的姿态。
“五殿下。”
浑身上下都充满警惕,多元规矩地向燕文志行了个一个礼,他还特地加大了音量,试图唤回慕子凌的神绪。
厌恶的看了一眼多元,燕文志冷漠道:“滚开。”
多元一动不动,低垂着头,坚决的挡在慕子凌的身前,他担心燕文志会做出什么对慕子凌不利的事。
——所有的皇子里,唯一只有燕文志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总是高高在上,仗着良妃的宠爱,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这样不算小的动静,让慕子凌终于从给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转过身,在看到突然出现的燕文志时,眼里露出了些许茫然。
他出言问道:“你是何人?”
两世加起来,除了燕文灏和燕文瑾,还有方才见到的燕文肆以外,慕子凌不曾见过其他皇子、公主,因此,他并不认识燕文志。
见状,多元忙凑上去,小声告诉慕子凌:“王妃,这位是五殿下。”
闻言,慕子凌微微颔首,紧接着,他往燕文志看过去,笑容淡淡的对燕文志点了点头,随后向他礼貌的问了一声好:“五殿下。”
燕文志没有回应,事实上,在看清楚慕子凌长相的瞬间,他就不禁有些呆住了。
慕子凌本来就长得好,再加上他身上由内而外,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冷艳气质,二者结合,越发让人眼前一亮。
尽管这会儿,慕子凌穿的极为朴素,只是一身素色的衣裳,而且除了腰间别了一块白玉玉佩,衣上再无其他饰物,两只素白的广袖上还沾染了一些尘埃,有些灰蒙蒙的,但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装扮,却更凸显了他那张昳丽的脸,让人移不开目光。
燕文志自认为,自己见过的美人不少,但像慕子凌这样的,他确实没见过,尽管他在心里,一直把慕子凌当做一个笑话看待,也对他不屑一顾,但此时,看到了真人,他也忍不住对燕文灏,又多了一层嫉妒。
凭什么燕文灏总是能那么好运?!
盯着慕子凌看了一会儿,燕文志终于收回了视线,之后他勾了勾唇,阴阳怪气道:“臣弟见过二皇嫂。”最后一个字,他的尾音特地上扬,显得轻佻无比,同时,还带着一股嘲讽之意。
还未入宫时,慕子凌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对燕文志的为人,也是早有耳闻,他知道燕文志的秉性,听过燕文志的作为,一直以来,他对燕文志的印象,都是非常不好。
他能猜到,燕文志是来者不善。
因此,此时此刻,在看清他的神情,又听出他话里藏着的讽刺,慕子凌尽管还是变了脸色,但这个变化,仅仅只是出现那么一瞬间,很快就又收敛了起来,看不出有任何改变。
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慕子凌没了继续呆在御花园的心思,他安静了一会,之后就对燕文志拱拱手,淡声道:“五殿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理,便先告辞了。”
好不容易见到慕子凌,还没有找一找他晦气,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燕文志怎么会轻易慕子凌离开?
于是,他伸开手,挡住了慕子凌的去路,笑道:“二皇嫂这么着急,可是要回去找二皇兄?”
说着,他停顿一下,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故意暧昧的眨眨眼,恍然大悟道:“也是,二皇兄和二皇嫂你们才完婚不久,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甜蜜时刻,这会儿二皇兄下了朝,二皇嫂你自然是要快些回去的。”
他明明知道,燕文灏和慕子凌两人都是男子,这场婚仪,只是一次迫不得已的仪式罢了,并非能当真,但此时,他却故意扭曲事实,而且说话的语气里,更是含着极大的恶意和嘲讽。
甚至,在动作上也略带轻佻之意——他抓住了慕子凌的手。
迅速地把燕文志的手甩开,慕子凌后退一步,蹙着眉,冷声道:“五殿下这是作甚?”
慕子凌当然知道,燕文志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又阻拦他回去,是有其他的目的的,而且,并非是友善的,只是他不知道对方是何意。
“二皇嫂别误会,臣弟没有其他意思。”
顺势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燕文志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笑了笑,一双眼里都是算计,他说道:“我只是听闻二皇嫂许久,一直不曾见过真人,难得今日一见,就想同二皇嫂你多聊一会罢了。”
慕子凌并不想停留,但燕文志整个人都挡在他前头,导致他根本无法离开,于是只能沉默不语。
“王妃……”多元站在慕子凌身侧,看到他的为难,便小声的喊了他一声,给他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猜到多元想做什么,慕子凌轻轻对多元摇了摇头,让他稍安勿躁,接着他抬起头,重新看向燕文志,点了点头,平静道:“既然如此,五殿下便先请吧。”
既然无法离开,他倒是要看看,燕文志打着什么主意,又能耐他如何。
“二皇嫂也请。”
燕文志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而后昂首阔步的走在前头。
走至亭内坐下,燕文志先是吩咐一旁的宫侍送上点心,之后就偏头看向慕子凌,撑着脸,打量着他,眼神肆意无比。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笑嘻嘻道:“久闻二皇嫂惊才绝艳,却不想长相也是极为出众,若是让玉宵楼的姑娘们见了你,只怕都会自惭形愧,不敢吹嘘,觉得再无颜见人了。”
玉宵楼是京城内,最有名的青楼舞坊。
燕文志的这番话,是有意把慕子凌,跟青楼女子们放在一起,做了对比,言语中的轻佻之意越发明显。
尽管慕子凌从来不曾去过青楼舞坊,但是他生在京城,总会有所听闻,自然知道玉宵楼是何地,故而听了这句话,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五殿下,你这话是何意?”
燕文志眨眨眼,佯装不懂:“臣弟说了何话,怎么二皇嫂会如此生气?”
冷冷地看了一眼燕文志,慕子凌敛下心头的怒气,淡漠道:“若是五殿下留下我,便是为了同我说这样的话,那恕我还有要事,不能再留下陪你继续闲话家常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我没有你那么多的空闲时间,能坐下来聊这些没有任何用处的闲话。
闻言,燕文志表情一滞,瞬间变了脸色——
今日在朝上,他又一次惹得燕帝不喜。
起因是先前燕帝交代他办的差事,因为他遗忘和疏忽,出了一个极大的纰漏,险些害死了上百人,于是,燕帝震怒,在训斥他一番后,失望至极,直接便把本来让他办理的案件,全部交到燕文灏手上。
这便意味着,现在的他,就是一个闲暇皇子,空闲时间太多。
而慕子凌的这番话,正好指出了他一心想要忽视的事情,戳中他的逆鳞。
燕文志的表情霎时变得凶狠扭曲,一双眼睛也瞪得浑圆,他拍着桌面站了起来,怒道:“你——”
恰好这时,有另一道含着怒气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燕文志后面的话:“五皇弟,你这般模样,是准备对谦和如何?”
话音刚刚落下,燕文灏就已经走到了慕子凌身边,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把慕子凌护在自己范围之内,注视着燕文志的一双眼睛,犹如寒潭一般,阴冷至极。
☆、第65章 11|
燕文志抬起头,双目喷火,正要开口回应,却忽然对上燕文灏那双可怖的眼眸,于是,他的身子下意识一抖,一股恐惧之意不由的就蔓延上了心头。
定了定神,反应过来后,燕文志敛下心里的惧意,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之后讽刺道:“臣弟不曾想过药对二皇嫂如何。”
停顿一会儿,他又勾着唇,笑着接着说道:“尽管二皇嫂有天人之姿,但二皇嫂始终同臣弟一样,都是男子,何况这里是皇宫,又在人来人往的御花园,二皇兄以为臣弟能对二皇嫂做什么?”
他的语调,阴阳怪气的,而且还刻意带着些许意味深长,让人浮想联翩。
听出燕文志有意曲解自己的话意,燕文灏忍不住皱着眉,眼里的不满十分明显,他道:“我想五皇弟你误会了,我是指,你刚才一脸怒气,是准备对谦和动手吗?而非怀疑其他。”
这番话,他是解释给慕子凌听的。
他主要,只是怕慕子凌会误会。
“这样啊……”
拖长语调,燕文志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又认真道:“那或许是二皇兄看错了,我方才并没有生气,是在跟二皇嫂开玩笑,闹着玩呢。”
说完话,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估计了一下时间后,他就收回视线,而后笑嘻嘻的说道:“时辰不早了,臣弟也该出宫了。”
刚才要离开前,良妃特地告诫了一番燕文志,让他这段时间内,万万不要和燕文灏发生任何正面冲突,在人前,最好和燕文灏能相处的十分友好,至少也要融洽些。
否则后面,燕文灏一旦出了事,燕文志自己便会被人怀疑,以燕帝多疑的性子,和对他越发的不喜,必然会更加怀疑幕后之人是他,而非是燕文远。
这就和他们的初衷不符,会得不偿失了。
让燕文志做出和燕文灏相处很好的假象,他是做不到的,但是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开,还是做得到的。
因此,这会儿,他的话音一落下,就直接领着一旁的小太监,自顾自的离开了,态度一如既往,倒没有显得突兀。
在燕文志离开后,凉亭内便只留下燕文灏和慕子凌两人,多元已经很自觉地和福全一起退到远处去了。
燕文灏贪婪无比地注视着慕子凌,目不转睛的,仿佛是要把先前所有遗漏的时光全部补回来,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略显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而关切道:“谦和,五皇弟可有对你做了什么事?你可有受伤?”
刚才过来,在路上遇上匆匆忙忙赶回来报信的宫侍时,燕文灏真是担心极了,害怕燕文志会做出什么伤害慕子凌的事来。
——燕文志最是疯狂,何况燕帝对慕子凌从始至终,都并不喜欢,若是燕文志真的对慕子凌出手,燕帝也不会真的对燕文志如何,至多只是小惩大诫一番,用来安抚慕纪彦罢了。
听出了燕文灏话语里的担忧和关心,慕子凌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淡声应道:“谢殿下关心,五殿下他还不曾伤害到我。”
至于那些讽刺侮辱的话,对他已经无法再造成太多伤害。
如今的他,对比过去,早已坚强不少,纵然听完那些话后,心里还是会有所愤怒,还会觉得羞愤难当,但已经不会再像以往那般,一直如鲠在喉,怎么都放不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全部遗忘,不再记在心底,让自己受伤,亦让自己不愉快。
沉默了一会,燕文灏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慕子凌的手,紧紧握着,一点都不愿松开,他专注的看着慕子凌,试探着,轻声问道:“谦和愿意和我一起,逛一逛这御花园吗?”
他也还记得,曾经有好几次,他都许诺要带慕子凌到御花园走走,陪慕子凌好好看一看这座庄严肃穆的皇宫,但每一次,都被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打断,从未实现过。
而此时此刻,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们在一起,又恰好就在御花园内。
慕子凌摇了摇头,本欲开口拒绝,他想收回自己对燕文灏生出的情愫,就不能和燕文灏有过多的牵扯,但是当他抬起头,一对上燕文灏那双充满情意,还有深深期盼的双眸时,却忍不住心软了。
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沉默着考虑了一会后,慕子凌终究是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燕文灏的提议。
“好。”
慕子凌心里告诉自己,这一次,就当做是为了他们曾经的约定,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罢了,再无其他意义。
他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着,仿佛这样,便真的可以自欺欺人一样。
出了凉亭,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燕文灏由始至终,都故意落在慕子凌后面小半步的距离,他的目光,也一直紧紧追随着慕子凌,片刻不离,慕子凌虽然知道,但却一次都不曾回头。
各自沉默着,两人就这样,无言的在御花园走了一圈。
走至荷塘边的时候,慕子凌忽然停下脚步,他侧过身,一动不动地站着,视线落在水塘中央接连着的无数莲花上,似乎看的有些呆滞了。
七月,盛夏,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
这时的莲池里,朵朵莲花交相辉映,争相绽放,远远看去,水中一片茫茫,唯有莲花,美得犹如仙人,一朵一朵亭亭立在水中央。
伴随着一阵微风吹拂而来,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飘着的,一股若有似无的清淡莲香,使人心旷神怡。
慕子凌束手而立,在荷塘边上站立了许久,清风扬起了他的黑发,接着,又将他的衣袍吹起,就像是下一刻,他就要羽化登仙,消失在天地之间一般。
心里无端生出一抹恐惧,燕文灏终于忍不住,往前走了一大步,伸出手,从后面把慕子凌抱进了怀里,他的头,也深深埋在慕子凌的肩胛处。
他在感受怀中青年的体温,同时,也在轻嗅着对方身上,那一种独一无二的,淡淡清香。
被这么一抱,慕子凌猛然回过神来,他蹙了蹙眉,低头便要拉开燕文灏禁锢在自己腰间的手,“殿下,你放开我。”
“谦和,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就好。”
燕文灏的声音有些哑哑的,闷闷的,迟疑一会,他又说道:“谦和,你能否不要这么生疏的叫我殿下……你唤我一声文灏可好?”
这么说着话,燕文灏仍旧用力地抱着怀里的青年,丝毫没有送开手的意思。
试了几次,都无法掰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感受到周围若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慕子凌觉得非常尴尬,于是,他忍不住冷声威胁道:“你想让我越发厌恶你吗?”
尽管这些人,都不敢明目张胆,都是小心翼翼的偷看,但是,那些夹杂着惊诧和无法言喻的目光,还是让他感到非常不适和难受。
微微笑着,燕文灏摇摇头,说得非常笃定:“不,你不会的。”你不会越发厌恶我。
安静了一会,燕文灏又动了动,他轻轻地在怀里青年的脖劲处落下一个亲吻,接着用温柔无比的声音继续道:“谦和,我知道的,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一日又一日,这么长久的等待,如今,他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了。
燕文灏不想,也不愿意再这么继续毫无行动的等待下去了。
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慕子凌闭了闭眼,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燕文灏说出这句话而出现的剧烈跳动。
他确实无法做到继续欺骗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燕文灏。
这一段时日以来,他不停地转移注意力,尝试做很多事情,后来,又试图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书籍上,整日整日,都呆在藏书阁,就希望能借用它们,来忘记燕文灏,忘记那种心动的感觉——
但到了如今,慕子凌却很清楚的知道,一点效果都没有。
甚至,这么多日子不见,他心中对燕文灏的想念,还越来越深了。
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慕子凌的思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他已然无法再自欺欺人的继续欺骗自己了,但是,让他就这么对燕文灏所做之事释怀,原谅燕文灏对他的算计和欺骗,却同样是不可能的。
或许,他们两人,都需要互相敞开心扉,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找到那个能够折中的方法。
但是,不是在这里。
不是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
实在不愿意再一次沦为大家背后的谈资,被他们议论,于是慕子凌微微偏了偏头,缓缓对燕文灏说道:“殿下,你先松开我,其他的事,我们回去再说,可好?”
他的语气,已经是有所妥协了。
感觉到慕子凌态度的软化,燕文灏心中一喜,忍不住笑逐颜开,甚至笑意都染上了眉梢,显得憨傻无比。
终于愿意松开禁锢在慕子凌腰间的手臂,不过,燕文灏也并没有因此就放开了慕子凌,让他有机会离自己远去。
他只是把环抱改成用力握住慕子凌的手,没有一点松懈。
荷塘畔,两个修长俊秀的身影并肩站立,中间宽大的广袖下,他们的双手,紧紧的,十指相扣的互相牵在一起,远远望去,犹如一幅画卷一般,美好到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第66章 12|
凌霄阁,正殿内,慕子凌身着素色衣袍,与燕文灏分坐两端。
距离上一次,他们两人如同今日这般平和、安静的相对而坐,似乎已经相隔太久太久。
两人中间的矮桌上,放着两盘点心和一壶清茶,壶嘴有热气袅袅萦绕,空气中散发着幽幽茶香,似乎还在鼻尖盘旋。
燕文灏支着脑袋,嘴角挂着一抹带着傻兮兮的笑容,眼神也充满深深地情意,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慕子凌的身上,仿佛是怎么都看都看不够一般,视线不愿意移开分毫。
在这样的注视下,慕子凌佯装镇定自若,他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之后垂着眼眸,一口一口慢慢品尝着。
他不停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更不要去回应燕文灏的情意。
两人就这样,一个贪婪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另外一个,则安静的垂首而坐,但他们都一语不发,彼此相互沉默着。
一时之间,整个宫殿之内,都静默无比,简直落针可闻。
就这样,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因为燕文灏的目光太过灼热,看的慕子凌实在尴尬极了,于是他轻咳一声,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静。
“殿下,我脸上是有什么吗?”说着,他不由抬起手来,表情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什么都没有。”
注意到慕子凌已经绯红了的耳根,燕文灏愣了一下,很快,他反应过来后,巨大的笑意慢慢浸入眼底,然后染上眉梢,而他的一双眼神,也开始绽放出光亮来。
眯了眯眼,燕文灏有些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目光,“谦和,我……”
有些面露犹豫,燕文灏抿了抿唇,在心里反反复复斟酌着,他似乎有些紧张,好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能把后面的话顺利说出来。
沉吟了好一会,他又拿起桌上的白玉茶杯,饮了一口茶后,又继续迟疑了一会,后面,才缓声问道:“谦和,方才在御花园时,你说,回来后,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的,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还有微微的试探,一双黑眸中,也闪着一抹难以掩藏期盼。
——这段日子以来,他始终默默地在等待着,这会儿,他终于是等到慕子凌的态度,有所软化了。
燕文灏这幅和往常全然不同的,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让慕子凌低头品茶的动作一顿,随即,他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心里更是觉得五味陈杂。
慕子凌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燕文灏为了自己,忘掉他本来的身份和地位,把自己低到尘埃里,没了棱角,没了凌厉,没了满心的仇恨和恨意,只是一次次的,在卑微的祈求他不要离开,不要由于过度气愤,伤了身体……
这一幕,他其实已经看过太多太多遍了,这大半个月以来,就数不胜数。
但是不论看过多少次,经历了多少遍,每每再次看到,他的内心深处,都依然会泛起巨大波澜。
即是震惊,又是讶异,甚至,还有一直被他努力忽视的,一种怦然心动,温暖又愉悦的感情。
燕文灏身为皇子,又是嫡子,本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但这样的他,却在面对自己时,愿意低声下气的去认错;愿意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一句对不起;愿意用尽一切力气,只为得到他的释怀,而不是原谅。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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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