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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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雪寻尔 作者:施蒂安

    正文 第12节

    踏雪寻尔 作者:施蒂安

    第12节

    “若属于演奏,那不是我,我已近七年没碰钢琴。她只是听着看着另一个人在演奏,而我仅仅用双手把它模仿到这副琴键上而已……”她面对着他的善意恭维,再次出了神。

    “宝贝,你太累了,你现在需要更多的休息,你现在需要去睡觉!”他用自己的话语使她回神。

    她没有说话,视线从他脸上收回,离开他的手掌,转身小心合上键盘盖,趿上拖鞋,站起身,越过他,径直往客厅的一个长沙发走去,而后躺在上面,头靠在抱枕上。

    “可以借我一条被子吗?看在她免费为你演奏的份上。”她问紧随着到来的他。

    他不回答,慢慢走到她的跟前来蹲下,一只手的胳膊肘顶在沙发前的小长桌上,指背支着太阳穴,与她正脸相对地看着她。只是看着,不语不笑,波澜不惊,却是神情莫测。

    “流浪的公主,不要太骄傲。”他噌的一声突然站起身来,连着蹦出这么一句话。

    “上床睡觉去!”

    他的话音未落,还在寻微中的她已被他,像抱小孩一样地抱起。她没有看到他说话的样子,却见到末了他奸计得逞一般的,狡黠暗笑。

    关了客厅的灯,他抱着她疾步走进光线幽微的卧室。将她轻放在大床上,随即从她身体上空翻越而过,将自己轻摔在她的身旁,微微接触着她的身体,又火速拉上羽绒被,盖在两人身上,掀起一阵漫着清爽气息的被风。快速按下床头一侧的小台灯,他向她侧转过来身体。

    “晚安,我们的欧洲时间!”他对着突然陷入黑暗中的她说。

    祁安转离他,伸手去按开自己这一侧的阅读灯,又转身回去。他瞬间被微微照亮在她的面前。他正用一只手枕着自己的头,凝视着反方向侧着身体的她。

    他的脸在面前放大,她看着他的眼睛。他凝望的眼波平静,满溢着无需言明的柔情。两相无言,怜悯并疼惜。她的心海不禁泛起阵阵涟漪。伸出左手,抚上他的脸颊,抿唇莞尔。他伸上来右手,覆上她的手背。

    望向他的红唇,祁安情不自禁地向他的面颊靠近,向他倾身,嘴唇轻轻吻上他温暖的柔软。她像是致以一种简单的问候礼,不作长久的停留,稍一碰上便立马离开。然而,他被她诱惑的唇却将她紧紧追着,解除了顾虑的心是万万不可能将眼前的甜蜜轻易放过的。他们的唇舌,缱绻在一起,专注而细致,探寻至对方的最内里,但依然留给对方纯净清新的空气。

    他们互相成为对方的艺术珍品,在不曾面对面地相互凝望的时空里,都曾各自历经千锤百炼。这一刻,他们互相怜悯与疼惜,化为最温柔缠绵的拥抱和亲吻。随着情意,一切水到渠成,他们互相为对方褪去简便的衣装,裸裎相对,又亲密地融合在一起,用每一寸肌肤敏锐地感受着对方,将温度相互传递,好像找到了身体遗失已久的另一部分,灵魂都向着对方紧密靠拢……

    他们交换了位置。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手臂环在他的腰上。他的唇从她的后脑勺移到她的前额,手掌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抚摸着。

    “宝贝,你还是一个很有力量的女孩儿……”

    “……”

    “这是什么?”他的左手抚上她的右手手腕,轻声问她。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金质戒指与她的银质手镯轻轻地触碰到一起,发出短促而清脆的声音。

    “银镯,我戴了十多年。”她看着两人的手回答。

    “十多年,它都经历了什么呢?”他用手指轻擦她的镯子。

    “你真的想知道吗?”她看着他的手指问他。

    “如果你讲出来给我听,我想我会讨厌我自己。”

    “难道你就不会把我抱进怀里哭吗?”

    “能让你哭的会是平常小事吗?”

    “我看着你,就会想哭,可是并不伤心。”

    “这可是一件大事啊。那你把眼睛闭上,让我抱着你,把自己当一个孩子,你睁开眼后会重新看到我。”

    “……”她据他的话照做,闭眼又睁眼。

    “你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香蕉,奇异果,草莓,它们能让人开心。”

    “那种感觉,并不是对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是吗?”静默了片刻后,他问。

    “……这个银镯,是我身体的延伸,上面有我自己划刻的纹身。”她答非所问。

    “亲爱的,你在上面都纹了什么?”

    她没有回答,侧脸离开他的胸膛,与他四眼相对着侧卧。她紧缩起右手,用左手使劲地将开口银镯脱出手腕,再呈现至他的眼前,示意他拿去自己研究。

    他接去银镯,目光沿着圈环,将内部探查。

    手镯在灯光下下闪着银白的金属光泽,虽是光面却已并不光滑,外面多处密布着细小的坑洼,已稍嫌粗糙。内面刻着些微流露个人风格的字迹,笔力遒劲。zzfsfggglbiyacpss,无所谓头尾,是相互间隔着一些距离地填满了整圈内环的七组大写字母。

    “你可以给我一点提示吗?”他的目光不离银镯内壁。

    “它们是我认为的哲学家艺术家的姓名的首字母组合,其实也不总是的,并没完全定型。”她以英文解释给他听。“比如,zz可以指代中国道家的庄子,但不是睡觉。”

    “好像很难把它们全都转译出来啊,如果我能成功破解剩下的六组,我能得到一点什么奖励吗?”他看着镯子,佯装费解地皱着眉,转而一脸虔诚地看向她。

    “不止是六组哦,就像四季也不仅仅是四个季节或这个酒店哦。如果你能全部破解,那么我就……”

    “你先不要作决定,”他的手指贴上她的唇,急忙阻止她。“你不用为我作任何承诺,等我成功破解了,你再回答我好吗?”他的双眸紧紧地贴过来,语音轻柔。

    “……”

    她看着他,抿笑不语,闭上眼睛。感觉着他把镯子小心翼翼地戴回到自己的右手腕上,没有挤出痛感,期间与他的金戒指有过一次摩擦出声。

    “不设期限。”她说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他应。

    ☆、善本渡岸

    漫游许久的神思,被手机的震动唤回。

    她拿起手机,查看刚刚送达的简讯。正是她的亦是同事亦是朋友的北京杂志社编辑。

    祁安知道他将自己视为妹妹,即使他明白自己相对于他的情感成分,同事的因素会更多一些。那么,使两人的关系多年来得以稳定维系的,便是两人间互相牵连却又互不干扰的共享型利益,同时又源于自己的信任和他的放权。更深层的原因,也许是,他对自身的孤独本质的觉知,那份孤独令他对人宽容。不吝自己的疼惜之心,是他雷厉风行的柔情背面。于同事因素之外,祁安对他的情感是复杂的,她清楚,那份流浪的惧怕长久不得回归,也正是由于自己背后那份隐性金钱力量的逐月或非常规性的积累,即使她的生活过得似日日挣扎在贫困底层。

    “没事儿,早没事儿了,经过你这条比长城还长的反射弧,就算天大的破事儿,也已经给你解决完了。”

    “又以我的名义成了什么公关?”她点击发送出繁体字。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出版社的合作事宜嘛。他们有未来权的概念,但是相较于欧美还是不够成熟的,细化起来也有点棘手,而且,出版社固然大,十年十五年计划也还是没能确保的,在法律内外更得小心走。好歹排除了万难。就几天前,对着一纸还没签字的合同,上面的空白授权人居然就引出老总的神经质来了,说什么非得至少见你一面儿不可。我说你浪迹到哪去了都不知道,哪是说想见就能见着的。现在好了,中午一顿西餐,一瓶地道波尔多,就把他妥妥地搞定了!话说,在仔细权衡了各项利弊之下,之前我就把你的手机号码给他了,他骚扰你了吗?没事儿,爽不过的话,把他拉进黑名单就成!”

    那头发来的一大段话,她看了很久。

    “那个神经质老总,是何方神圣?”她问。

    “地理热带一出版社大亨。明面儿上不要给得罪了,暗地里拉黑没问题!”

    “嘿,你要小心你已经树敌颇多啊!”

    “呀,听你这说话的口气,好像心情不错嘛!流浪的傲娇公主,找到大王子安顿下来了?”

    “瞧你说的,好像活生生看见了一样。不过谢谢你,你知道,它们无以为报的!”

    “咱儿俩谁跟谁啊?索马里一条船上的海盗!不解释了,用你聪明的大脑自己想去!”

    “然而你并不会意大利语?”

    “……”一连串的省略号,外加一长排的哭泣表情。

    “今天老总和我达成了一项共识,现代严肃文学更应该积极走出国门,而不是塑造成小众圣经,又一味儿地从外输入。那种双向流向的失衡,会促成一种停滞不前甚至滞后的假象,也是偏见的部分根源。在当今的世界意义上遭遇埋没,该谴责的绝不是创作者个人。”消息随后送抵。

    “也许,你们可以因此促成一类交流协会。”细细品味他长段文字中的语意。打完字,略有迟疑,还是选择发送。

    “他说你的作品在德语区和日语区都会有很大的市场,引荐程序凭着关系之网也只是时间问题。”他的反应很及时。

    “其实,就我这样的顽固派来说,我一直都是倾向于那些有着悠久年代的作品的,或者那些早期认定的人,而不去追随时下的热门,影视音乐例外。”

    “生产者和消费者在某些专业领域内从来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近来,我怀疑自己对一些关系原来是笃信不疑的。有一些文字是写给命运的,有一些故事是想要诉说给上帝的,可是一不小心没有送达,落入了凡尘,成了交换工具……”

    “那不该成为遗憾,那些是额外的恩赐啊,有人聆听是幸福的啊。”

    “我发现,在这方面,我也是有一种目标想要去达成的,可是目前的我似乎日益偏离了那条轨道。诶,你有功夫陪我闲聊,不如离开电子产品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你这回又穿哪儿去了?”

    祁安没有再继续同他的简讯往返问答。往上回看信息中的大段内容,不由联想起那天晚上与陌生广州号码的交流。

    放下手机,本想开启飞行模式,想到今后的工作,又打消了这一念头。

    抬头环顾四周,不见一人身影,料想他仍在床上安眠,没有想着要去打扰。从帆布袋中拿出意版《寒冬夜行人》,一不去打开音乐,也不再去添加茶水,抓来一根香蕉,就朝着落地窗旋转过靠椅,看一眼窗外的雪,开始默默阅读起书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的后背,目光炯炯,一直烧到她的心头。她猛然一个转头。果然有一个人远远地站在背后盯着她看。一个疑云绕上心尖,现在的她敏感得近乎神经质,却不自觉自己坐着的椅子正在向着那人旋转而去。

    凝立在远方的那人必定是他。

    他着了黑色系带皮鞋的双脚闲散慵懒地踏在地毯上,黛蓝色的西裤塑着长腿一直向上延伸着颀长,窄版平驳领的双粒扣西服更衬得他身形笔直挺拔。衣襟敞开着没扣扣子,内里是纯白的尖领衬衫,孔雀蓝色的窄版细纹领带笔直地从衬衣领口垂挂下来。收拢得异常结实的领带结并不呈规矩的倒三角,而是微微调皮地向右侧倾斜着的,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小学的时候打红领巾的喜好。祁安知道,他的身材是极好的。他站在门边,胳膊肘以上倚着门框靠着,双手放在身前,刚好遮住了他皮带稍上点儿垂直而下的领带尖端。双手肤色洁白而红润,手指洁净纤长,指节分明。他的手里似拿着微小的什么东西,不停地摆弄着。他身体左侧靠墙的高桌上,突出桌面地摆着一本书。

    祁安终于去定睛凝视他的脸。

    光洁的额角饱满高广。喷了发胶的亚麻金色短发一如既往地,以最自然舒适的卷曲度服帖着向后延伸而去,有着四六分的细微迹象,露出来一双深深蕴藏着福泽的耳朵。他的双眼看着她,由于相隔太远,他的瞳孔看起来是黑色的,却也是极淡的。他向着她微微笑着,不用力,以他最怡然舒心的弧度,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又在两边的嘴角里淡淡地凝聚起一点来自深处的秘密,好像有很多话正预备着向他所面对的人说出。下巴圆润而微微翘着,在承浆处凹出淡淡暗影,又连着丰润的双颐往上勾勒出沉稳而优雅的弧线。两颊丰满的笑肌下,自鼻翼延伸的两条浅纹经嘴角外继续往下,似乎融进了唇下承浆凹出的暗影里。

    他微笑着看她的目光,纯粹而坚定。他的笑颜,泛着神清气爽的红润光泽,着实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他雕刻般的脸部轮廓柔和在明亮的自然光里,看着看着,越发使人情不自禁地自心底涌出感激。欣赏一件由自然年岁成长而来的天使艺术品,是多么容易叫人喜极而泣啊,即使它仍有些许实在令人难以忽视的不完满……

    他终于迎着她的注视,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祁安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渐渐地改变着仰头的角度,默默无声地看着他。他的双眼,越来越近,越来越蔚蓝,却也越来越细微地模糊起来。

    “我的宝贝,你还好吗?”

    “我不是你的宝贝,我叫祁安,不论世界上的哪国语言,我的名字都叫,安。”

    她的语气平静,不外露一丝着了色彩的情绪。她只是如此客观地向另一个人用他听得懂的语言介绍她自己。

    听罢,他明显敛了笑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无奈地低下头去,眉眼间的宽距也才由此得以拓展。

    “jlb,我找到了!”

    他果然像一个孩子,向她亮出一只手中拿着的书,像是作为赔礼道歉。而这一切,竟也让她觉得自己突然真正地扮演了一个狠心的角色。

    神色有一秒的恍惚,祁安接过他递给她的书。是中文版的《博尔赫斯全集》。她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书的封面。原来并不是刚拆封的。

    “你在看这本书吗?”她问。

    “在杭州的咖啡馆里,在你的正对面,我看的就是这一本,《小径分岔的花园》。”

    “我喜欢汉字的样子,喜欢它的表达。”他好像明白她的疑问,继续向她解释着。

    “可是它现在就在我的手上,你不担心我会占有它吗?”见着他微露尴尬的样子,她想要打趣。

    “安,我愿意给你任何我拥有的而你想要的!”

    “既然你会中文,又会意大利文和英文,为什么还要找一个外人来呢?不嫌麻烦和浪费吗?”

    “不是的,我讲着中文,就像一个无知的三岁小孩,无法跟一个成熟睿智的成年人交流。也许我不喜欢去说中文,而只是喜欢去看去听。”

    “你,是一个可爱又聪明的笨蛋,拿着一本中文书,没有人愿意痛下杀手的!”

    “什么意思?”

    “像一个本地人一样生活,本地人就不会把那个外地人当猪一样杀掉,至少伪装得当的短期内是这样的。”

    “那你会像杀猪一样地杀掉我吗?”他脸上有些忧虑,讲着蹩脚的普通话。

    “施蒂安,”她如此简称他的名字,“不管你本来自然是怎样的,你都不必在我面前刻意伪装你自己,你做你最自然的最真实的你自己就好。嗯,是的,不要在意我,你也可以当我不存在的。”她望着他的蔚蓝双眼。

    “安,我不想要你站在一旁尊重我,而是走进我的心,来亲近我了解我。可我不愿意无视你!”

    “……”

    她不再说话,只是抬头默默仰望着他。双眼凝视他的眼睛,好像望进了他的心底深处,慢慢地向外潜浮,再不自觉地移到他的双唇。见着他的唇向着自己缓缓靠下来,片刻间便轻贴在一起。

    “把这本书送我好吗?签上你的全名,和时间日期。”她在他的唇际低语。

    “好!”

    他的一只手揽过来她的肩膀,一只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更加用力地吻她,探出舌头来将她的柔声世界琢磨。同时,噗嗒一声沉闷而起,再无余音。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她身后的木桌上。

    “什么掉了?”她侧头后仰,轻轻推离他一些。

    “先不理它,一种伪装。”他说完,继续追着她吻。

    “等一下,等一下!”她施力推开他并连声喊停。

    “……”他瞬间呆立着木讷无言,只是看着她低头将自己推开,看着她背离自己跑开,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

    祁安穿着拖鞋竞走,像是小跑着,出了书房,从他追过来的视野里消失。她快速走去休闲室的钢琴旁,俯身弯腰,在桌子上的自己的一个袋子里若有所思地寻找着。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木质小礼盒,直起腰背,看着盒子微微思量,然后转身跑开。

    视线穿过门框,看见他正站在落地窗前,一只手垂落在身侧,一动不动地,似在看着窗外那一片已经开始消融的雪白,并由此进入深思。

    见此,她放缓步调,拖延着细腻与宁静,一小步一小步地轻轻向他踱去,棉拖踩在绒毛地毯上,难闻细微的摩擦声响。

    直到她站到了他的右侧身旁,他都似无所觉晓。

    “施蒂安。”眺望窗外的雪景,良久,她才轻唤他。

    两个人都被这声清清浅浅的呼唤唤醒,不约而同地向着中间位置缓缓转过头来,看望对方,目光交错。有两股内里积蓄已久的情愫,从深邃的眼神中流淌出来,汇聚在一起。

    “我有一个小物品想要送给你!”率先走出深沉宁静,望着他的双眼说完,她轻轻抿笑,眼眶毫无预兆地微湿,旋即看着自己的一只手托着小木盒向他展示。

    “谢谢你!”他伸来双手接过。

    “我可不可以打开?”他问。

    “嗯!”她望着他的双眼轻轻点头。

    他退后着转身,在桌子上撕着小盒子的包装纸,动作迅速敏捷。

    层层拆开,里面是一条白色蚕丝手绢。一角泼墨设计的手工刺绣,如墨的五瓣春梅,如墨的雪簇边界,如墨的青石阶,优雅散落在无限延展的纯白空间里,构图简洁,精美隽永,灵韵悠远……

    半晌的默然寻味,深具仪式感。他手执手帕,看着她的双眼,向着她一步两步地踱近,从正面轻轻拥抱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谢谢你,我的心很喜欢!”他在她耳畔柔声细语。

    他就那样一直轻轻地拥着她,一动不动,好像已经靠着她的肩膀睡去。

    “男孩儿?”她试探性地轻启出声。

    “嗯!”

    “……”

    “我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你!”

    “……可是,这样子,我们会不会什么都做不了?”许久之后她才予以回应。

    听她此言,他终于松开他的双臂,面对她。

    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却隐隐有丝不确定,对他自己,也是对她。那份不确定,漾开为半屡似有若无的疏离,即使他仍然微微上扬着嘴角。

    见他此方样子,祁安的心底泛起一股柔软的疼痛,又倏然上升至刺激性的微微鼻酸,致使双眼流出泪来。她快速伸出双手,绕上他的脖子,略微使力,使他的脸向她下倾,同时她微微踮脚,重重吻上他的额头,略显暴力。

    才感觉到他几不可闻的笑颜轻展,她刚要从踮在云端的状态回到水平地面,他就抬头截住了她擦着他的鼻尖而过的双唇。他吻住她的唇,携着她的唇低头,让她降回到平地。霎时极致地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两人都轻吟出声。

    他的一只手臂楼着她的背,手掌在她的身上隔着衣服来回抚摸;一只手去触碰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按向自己,不断地加深着自己的吻。他似更想让她与自己融为一体。她是温柔的,而他是强硬却也不失温柔的。她的双手依旧搂着他的脖颈,轻阖双眼,任着他吻遍了自己的脸。她更加往上微抬下巴,他的唇开始往下探索起来。

    突然,两人都打住,停止了亲吻,也停止了搂抱。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互相凝注对方。她望着他的深邃蔚蓝,他感受着她的浓情深褐。一秒,两秒,三秒,他们不谋而合地爆发出的笑声碰撞在了一起。她落下的两滴清泪,恰好融进了他及时递出的她送的蚕丝手帕里。

    “安!”

    “嗯?”

    “我也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我不是已经收到了吗?”

    “还没!”

    他们分开相抵的额头,抬起头来看着对方。他的左手执起她的左手,亲吻手背。她分明地看见他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一圈闪亮的金黄。

    “你这样穿,出了门会不会太单薄?”她抬眼望他。

    “祁安,它是你的了!”他也望着她,却不是回答她的问话。

    他的轻柔话音未落,温热的,沁凉的,从她的指尖一直向内蔓延,途径某处,伴有一丝隐隐的疼痛。

    她低头,看着他已经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套上了与他自己指节上同样的金黄指环,而那大小也竟然刚好合适。不去顾虑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她立马一个劲地抽回左手,伸上右手想要将那金戒指从手指上摘下。然而,它却似乎困在了手指的第一节内,任她怎么使劲往外拔,它就是坚韧地卡在了关节处。

    &ian?”她有些无措地焦虑着。

    “嗯?”他的语气里竟含着漫不经心的揶揄。

    她抬头看他。他的嘴角肆意勾着笑,像在暗自庆祝着自己的奸计得逞,双眼却是宁静而无害的依然蔚蓝。

    “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知道,”他来吻她看似发怒的侧脸。“戴在传说中的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对你的健康好!”他已经没有了揶揄的笑意,只是一只手握着她的左手,拇指轻轻揉搓着她的手背,眼神坚定。

    她已经放弃了拒绝,看着自己被戴了黄金戒指的那只手,也许绕进俗世的无奈里。

    “还有其它什么含义吗?”

    “安,不是宣示,是保护。你的左手上有太多的伤痕,你右手的银镯上也已经有过太多的摩擦……”

    祁安伸右手覆在他的唇上,眼中波动的柔光暗示他不必再说。

    “也许我的左手从第一次被右手拿菜刀砍伤起,就该发誓自那以后一辈子不进厨房的。”她突然见不得他深情却倏尔失落的样子,望着他,便自我打趣。

    见他的神情静定下来,她的手才慢慢离开他的唇,滑过他的下巴和喉结,停在他胸膛的温热上。他也终于微笑起来,那双蔚蓝像是飘忽在洁白的空中,眼角有浅浅的细纹。

    “施蒂安,我不可能永远受你保护的,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她望着他的脸直说。

    “亲爱的安,如果我们分开,以后若有那份幸运再次遇见彼此,那么希望我们之间没有被时间拉开的距离,可以吗?”

    她一直凝望着他的眼睛,而他的影像却开始变得耀眼而模糊,跳跃在她的泪光里。

    这个异域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界里,她的神思被他的背影吸引着,她没有过对于他的性格的主观性臆断或美好幻想。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眼前,如果可以,她只想要就如此静静地微仰着头看着他的双眼,去感悟那两抹澄澈而深邃的蔚蓝,不去开口询问他的过往,也不去深究他脸上的细纹,更不去探访他的前途去向。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她一句话也不要向他说出口,就这样将他默默地观看,不管他说与不说,也不管他说了什么,都好像他已经知道她的全部所思所想。若他言不由衷,她将它包容,她知那是生而为人的无可奈何,容许他有难言之隐,而她不将不够坦诚之罪强加于他。至此,他的笑容在她面前是如此温厚而宽容,而她,对于深爱的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也只是永远会选择弹奏那“理性而感人至深”的第二乐章的钢琴声部。

    “施蒂安,你知道,曾经也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吗?”

    “那么你有给他肯定的回答吗?”他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没有,对于无法预测的未来的事情,我从不轻易付出承诺。”

    “可往往你,就是那个遵守了没有立刻应允过的承诺的人,是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摇摇头。

    “你是这么一个,”他的温暖双手轻捧着她的脸颊,轻吻她的额头,完了伸手抚弄她的头发。“这么一个不可爱的女孩!”

    “你还真是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强装可爱的老大男孩!”祁安笑起来,甩头躲开他乱抚的魔爪。

    她逃开他,转到办公桌前的转椅上坐下,翻开《博尔赫斯全集》,一翻便翻至《神的文字》处的首页上,俯首去深嗅书页的清香,再从笔筒里挑出一支钢笔。

    “男孩儿,请在这里端端正正地签上你的大名!”

    “那样你会永远忘不掉我的。”

    他一看纸页上的标题,在顶上画出一连串的字母,字迹龙飞凤舞,但足以辨清。

    一看那在姓氏位子上的单词,她有半秒的晃神。那应是一个德语国家的姓氏。spiel。转头一看他看着自己的样子,便转回头把书收好,藏进自己的帆布袋里。

    “我们先去吃迟到了的午餐,怎么样?”

    他已经把丝帕叠好,正往西装左胸口的口袋里放。戴在无名指上的黄金戒指耀眼地闪闪发光。

    “为什么不呢?乐意之至!”她从椅子上起身,带上手机,伸出左手挽上他的胳膊。

    时间已经快至下午两点钟。

    一晚深夜里,祁安又做了一个梦。

    在祁连山村庄外围的空旷稻田集中地的中部,一棵百年大枫树下,从下午开始,农人们在田里劳作,直到太阳消失的傍晚。

    从下午至傍晚,天空的颜色都是暗黑的。她一直坐在一架脚踩式传动打稻机的横木上,双脚悬空晃荡着,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同时,她也在有意无意地看着不远处的一辆大货车。她知道,在大货车车头的副驾驶座上坐了一个人,已经很久了,从白天到傍晚,那人一直坐在车里面未曾离开。通过透视,她清楚那人坐在车里的状态,唯独看不着他的正脸。他一直在画一幅画,画他前方的景致。通过他的那幅画,她幻想到了祁连山一天到晚的天空的样子。最后,他的那幅画上的所有构图最终形成了一个轮廓,是一个长发女子低头寻思的侧颜。

    她心里对于天色的觉知是已经昏暗了的,仍在稻田里的人们点起了红蜡烛。然而,那些烛光在移动,顶端尖耸的火苗在微风中忽闪忽闪的,正在往高处的山顶移动,也往村庄内部移去。瞬间,她像是被弃于世界的最边缘,而她自己也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继续坐在打稻机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只是默然看着眼前的发生。片刻之后,感觉到旁边的大货车在发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转头往她这边看来,她突然神情慌乱,将眼瞥向他方,却仍觉得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了别人的视野里。

    在那货车开动之前,她迅速从打稻机上一跃而下,转身沿着稻田的田埂小跑,想着要赶紧逃进村庄里。在往家逃跑的暗黑小路上,她心生悔意,想着是该去见那人一面的,于是又匆忙转身往回跑。

    在视野最宽阔的一条田埂上,她停下了脚步。她看到外面稻田上的天空是灰白的,那该是属于白天的颜色的,空中仍有燕子低飞掠过。她像是从黑暗中走来,将要进入白天。在稻田里的人好多好多,男女老少,似乎全村的人都来此观光了,原本就在那里劳作的农人们也好像从未离开过,而现在这一刻,他们都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村庄之内的家中。所以,离了田的他们朝着相对的方向,与她擦肩而过。她在原地靠边停留,看着他们全部走光。

    最后,一个男子往她这边走来,他朝她微笑,扬起手向她打招呼,又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好听。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她想要予以回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似一个哑巴,仅能持着木然呆望状。

    等待经过的他们全都在眼前消失掉,她拔开腿往稻田里打稻机的方向跑。四下无人,阴森沉寂,天空是黑色的,高耸枫树扩出的阴影又重又浓,不见一盏烛光,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常听的层层山脊山谷阻隔的远方视线可及之处那些坟边的传说。发现那货车还停在收割了稻谷后被辟为晒谷场的稻田里,她拔腿跑过去,眼睛已经不敢四下里乱瞅,心却突然欣喜雀跃起来。

    然而,货车车头里是空无一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有人呆过的痕迹。她突然想起来,坐在里面的人,她已经将他错过了,就是先前最后一个走过且跟她打招呼的那个年轻男子。她以为他会是开着车子走的,或是像一些人一样,会往祁连山的高处登的。

    这个场景才一结束,她就落入了另一个空间里,重回初中二年级的时间段里。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地方,她背着包,也许是书包,也许是其它的什么包,走在从小镇里的学校去往祁连山的阿嬷家的路上,还没有进入山路的地段,她尚走在小镇上一个还算热闹的盆地型小村庄里。天色已经昏暗,没有过往未来的概念,对即将要踏上的荒野山路却有一股莫名的恐惧,那股恐惧使她在原地驻足不前,也使她的双眼模糊而看不清周边的事物。

    她在小马路边上转头往后边瞻望,她记得傍晚时分好像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要往祁连山上走的,那时她就可以一路不停地加快着脚步紧紧地追在他们后面,即使走在最后面,在忙碌吃劲的追赶中也会忘了去恐惧身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或出现什么东西的。然而现在,她看不到一个要去往祁连山的人,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根本是她的眼睛看不见。哦,即使再晚,也不会有人来接她的,父亲赶牛回来还等着别人伺候呢。

    她心里恐惧而沮丧,心想着今晚也许是可以一直就在这个热闹小镇上走着的吧,只要不在黑暗中去涉足那条山路,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她想罢,断然往后走。后面是繁华的小镇街道,她背着包扎进那条两旁皆是六七层楼的居民楼林立的街道里。狗向着她吠叫,又忽然扑上来,不停地摇着尾巴舔她的裤子和鞋子。她只是眼望着前方不停地快速走着。她感觉两旁的站在门口的所有人都认识她,他们都目如铜铃地盯着她,对着她评头论足。她的脚步在他们的目光中变得轻浮起来,机械起来。

    她更加快速地走,小跑起来,甩了小狗,也甩了对她恶意相向的大人们。然而,她发现自己小跑着的曾经熟悉的街道上两旁的高楼都在倾斜着向着中间靠拢。那些高楼都回到了正在施工的状态,那些工人们都在点着火,燃烧起火把。她从由两边向着中间交叉靠拢的火把下面走过,像是穿梭在火帘里。

    街道越来越窄,两旁的高楼都在燃烧,火光冲天。他们说,那是建成百年大楼的必经工序。她在火海底部穿行,左闪右避,只能靠着身体动作的敏捷将那些从高楼上坠落的火把躲开。她终于将那片火海抛在后头,前面却是出现了两条岔路。她哪条也没有选,而是迈着脚步踏上两条岔路的中间部位。是一个四十五度倾斜的峭壁,疯长着湿滑的野生苔藓。

    小心地留意着脚底,她站上那个峭壁,没去看自己站立的后方,只是朝前放眼远眺,发现从火海里开出一辆货车来,货车后面紧追着两三辆警车。她想着自己或许也是他们紧追的一员,得以逃出,只因自己过分地小心翼翼。那辆货车从她所站立的下方极速开过,她恍惚间看见货车驾驶室里有人焦急地跟她打招呼。

    然而,瞬间,那辆货车已经从她头顶上方的另一条路上飞驰而过,不再有警车的追逐,却仍似在逃命。不知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发现自己需要立刻逃离现在所站立的地点。然而,当她抬起腿向后方迈开脚步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开始坠落了。何止万丈,没有时空的尽头,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那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坠落。一直处于坠落的过程里,也一直处于坠落的恐惧里,头发朝上竖起,风从下往上将人体削割,身理压迫着心理,使人永无止境地处于奔溃的状态里。就是永无止境地坠落……

    她的身体在坠落,她的背也在紧紧地往下贴着床,却似快要平行着从床上向着脚底的方向滑下,整个脊柱都在使力。祁安蹬出一脚,牵动着上肢,在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睛,竟是异常地清醒,好像那份清醒是在她坠落的过程中恢复苏醒的。她睁着眼睛盯天花板,想着,自己是再也睡不着觉了。

    清晰地感觉着,床上只有她自己一人,他并没有躺在身旁。她转头往右侧看去,他果真不在。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开电源一看,凌晨两点未到。她向床沿的一侧转身,闭着眼睛,想着梦里的场景,根据清晰的记忆一步步地反复分析,顺着来,逆着前进,或是穿插着进行。摸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闭着的双眼略感焦痛。

    约莫十分钟,感觉到有人走进卧室。他掀开棉被轻轻躺下来,眠床明显地向着一侧凹陷过去。他躺定在离她远远的另一侧床沿,许久都不曾向着中间靠近,几乎悄无声息。

    终于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翻转身体。她睁开眼睛,不在原处挪动,也向着中间的方向翻转身体,大幅度地。可两个人的身体还是没有任何接触。她先伸出手摸向他的身体,轻轻放在他的胸膛上,他仰躺着,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带着受惊的微凉。她将手伸回,轻而又轻地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嗅闻着他,不觉有什么不该有的意味。然而,他在床的另一边的小心翼翼地自我隔离却让她不安起来。

    “施蒂安,你刚刚去哪里了?”她知道他也并没有入睡。

    “去想办法破解因你而生的难题了。有感动了吗?”他回答得漫不经心。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答案吧!”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对他的话持有怀疑。

    “不能随便说出,谜底揭晓处应有惊喜,你不想在我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期待一下?”他应答着很长的话,似想以此掩饰他曾有的漫不经心。

    “刚刚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请你对睡在你身边的人不要有任何善意的隐瞒好吗?”

    好久,他都没有反应。两个人都闭着眼睛沉默在逐渐明亮的黑暗空间里。

    “我自己也不清楚。就是突然地害怕。他们都在坠落,没办法接住他们,一些东西就碎裂在我面前,我逃开了,感觉却是在堕落,所有人也开始指责我,我知道他们也没错。很长时间以来,不管在哪,每夜这些时候,我都会醒来,去夜风中游荡……”他终于说出口,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渐而消失,像是逐渐怀疑起自己的说法来。

    “……”听此,她默默鼻酸流泪。轻轻挪着身体进一步向着他靠拢,再次向他伸出左手,经他胸膛环住他,右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

    祁安想,他的这些德语应该是自然而然地说出来,说给她或他自己听的,也许说完后,也不会意识到刚刚的自己都以怎样的方式将它们说出。若她没有在七年前就依着意语和英语基底开始自学德语,现在的她又该将他的这番话如何作解呢?

    “亲爱的哥哥,你不要去害怕,不要去烦恼,你要好好的,健康快乐的……”

    她闭着眼睛说话,想将泪水拦住,努力抑制着断续抽噎声。左手紧紧地收拢,脸颊紧紧地往他肩膀上压,右手紧紧扣上他放在体侧的左手。然而,她也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说着中文的,更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口唤他哥哥的。

    他放在身侧的的右手紧紧抓上她的左手,交握在自己的胸膛上,让她慢慢松懈下来紧实的动作。

    “祁安宝贝,你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许久之后,他在她的头顶用轻柔英语安抚她。

    “那你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她轻声道,已没了悲伤音色,同时身体想要挪离他。

    “想要跟你讲话。”仍握在一起的双手拉住她,他向她翻转身体,面对着她低语。

    “讲什么呢?”她喃喃出声。

    “可以是问,任何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是不是很爱,《s 》这首歌?”

    “不算,只是有些时间段里,它让我感动。”

    “那你有从一开始听就一直喜欢着,或已经喜欢了很多年的英文歌曲吗?”

    “有,《iage》,johch≈release》,att sions;《happy》,pharrell;《sky and sand》,paul kalkbreh and all his frieist》、《aazg day》,ldpy。暂时想不到更多了。”

    “你有最爱的作家吗?”

    “德国的尼采,但我也很喜欢阿根廷的博尔赫斯,jlb。”

    “你认为命运存在吗?”

    “不知道,但我相信中国人说的缘分。”

    “那夜那么晚了,怎么会逛去外滩呢?”

    “那一次,杭州下雪时,刚好是我坐上动车的时间,我不想再一次错过一场在深夜里开始下起的雪。还有,那时我的心情很糟糕,因为看到的周围看起来不那么友善的环境和一些人,可我没有办法去改善一点什么。我的妈妈偷偷告诉我,有一个叫祁安的中国女孩子也可能在某个地方看雪,我就想去水边试试能否再遇上它。”

    “你更偏爱说着这样带有可爱口音的英语吗?”

    “是这样的,拒绝不了,那就觉得它可爱好了。”

    “为什么是再遇上,‘祁安’这个名字呢?”

    “因为我之前就在杭州青年旅舍里的机票上遇见了这个中文名字。”

    “在哪里呢,你常住的地方?”

    “现在,曼彻斯特和都灵,会经常来去,但是大部分时间我住在维也纳。”

    “为什么会这样?”

    “爸爸和他的家庭在英国生活,妈妈和她的家庭在意大利生活,但我同时爱着他们两个,我爷爷带着我还小的爸爸从德国移民到了奥地利。”

    “你曾经是专业摄影师吗?”

    “我主修法律,但曾经志愿参加过军队,一年,当一个军队摄影。”

    “处在战争中过吗?”她知道他的坦诚,可她依然每每问得小心翼翼。

    “有过。”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近距离接触中国的呢?”她紧接着问。

    “七年前,出于公务来了北京。”

    “你今晚离开卧室的时候,我睡着了吗?”

    “你也许正在梦里,轻轻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你现在还好吗?”

    “现在没事了,真的。”

    “你想在我们工作时,讲英语还是意大利语呢?”

    “我们两人之间时由你决定,你觉得哪种方式能更好更方便地与中文互相表达,你那样说就好。只是,我妈妈他们品牌的官方语言是意大利语,我也只是趁着这次休长假的时间帮他们一个忙而已。”

    “你的假期有多长?”

    “一年两年或三年或更久,等到所有人都忘了我,我再去出现。”

    “有些人的记忆可是会持续一辈子的。”

    “是你吗?”

    “现在我该对你说晚安了吗?”

    “想和你一起继续问答。”

    “你最爱做的事情是什么?”

    “在圣诞节的时候,布置装饰大房子。”

    “你有一个还没实现的关于自我个人的梦想吗?”

    “有,在生命尽头之前,把拍摄到的一些照片做成一个影集,带着我的爱人,去到所有那些曾经因公务匆匆走过的地方。”

    “那好像不止一个梦想呢?”

    “可它们是密切关联的。”

    “人类生命的长度和爱人的意志,都不是一个人能够控制的,你认为呢?”

    “赞同……”

    “你都去了什么地方呢?”

    “带着工作,我去了世界上的很多国家。按部就班,走马观花。”

    “这是你第几次来中国呢?”

    “第三次。”

    “那你的爱人呢,愿意陪着你去你曾经走过的地方吗?”

    “我还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运,那个女孩愿意陪我一起走。”

    “那么你左手上的戒指,是为谁而戴的呢?”

    “为我自己。”

    “电影呢,你心里有没有最爱的一部?”

    “我很少看电影,但是我一直喜爱着很久以前看过的《巴黎夜未眠》。”

    “你跟我说……”

    “说什么?”

    “一切。你想要让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一切,不要让我问着你,就让你跟我说出来。”

    “如果我开始了……”

    “会怎样?”

    “你会想把我抱在怀里……”

    “然后呢?”

    “你得费很大的劲,因为你比我瘦小得多。”

    “我愿意冒这个险!”

    “可我不舍得让你哭!”

    “你不要担心,我从来都很少因为伤心而哭。”

    “下雪的夜,是我在上海的第三次遇见你。”

    “那么前两次呢?”

    “第一次是在二号线的地铁上……”

    “你帮我戴了帽子?”

    “第二次是在这个酒店的门前。”

    “那次你又为我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你正在逗一只小狗,我刚好开着车子离开酒店。”

    “我有站起来看你的车开走的样子。”

    “我有看到。那时我的妈妈还没跟我讲与一个也叫祁安的中国女孩幸运偶遇的故事。”

    “我想要知道,在西湖的外文书店里,你有没有见到过我?”

    “有,那时我就想要鼓起勇气跟你说话,可是你像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也许,我本来就应该对所有的偷拍者都敬而远之的……”

    “那你能不能原谅,这个带着爱意的家伙呢?”

    “还可以凭借什么?”

    “在这中国,第一眼见到你的背影时,就是在机场等出租车时,我站在你的背后,并没有透过相机去看你。”

    “……”

    “我好想能有哪一天牵上你的手,一起去到世界上所有我曾经走过的地方,认真地看一看,你会喜欢它们的样子的!”

    “……”

    “别哭……”

    “……”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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