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3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红楼之史家公子 作者:太极鱼

    正文 第3节

    红楼之史家公子 作者:太极鱼

    第3节

    ☆、汇聚一堂——巧庄

    13、汇聚一堂——巧庄

    自那日史墨对贾环‘谆谆教诲’‘苦口婆心’之后,这两人的感情更亲近了,不知不觉史墨便越过了他自己给自己划下的那道在荣府里与人相交的界限,真正把小孩儿划拉到自己人的范围内了。

    史墨觉察到自己这样的心思之后,沮丧了一会,惊讶了一会,然后把那些通通都丢到脑后,破罐破摔的承认他真把贾环这小屁孩当成这世界上第一个实实在在的朋友了。再然后,史墨捧着脑袋开始头疼了——他这里的一摊子已经够糟心的了,可和贾环的处境比起来真不算啥,日后的路……唉,实在难为呀。

    这一日,天色晴好,一早王夫人就遣了家人去城门外等着,时时报信儿。至申时初才有家人喜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

    荣府的小爷儿姑娘们聚在贾母处说话,史墨与贾环、贾兰都没去家学,因着昨日就听到信儿,虽然没他们什么事,但碍着是王夫人的妹妹薛家的太太,他们也只得随大流儿,省的扎了王夫人的眼睛。

    史墨看着贾环来问了安就被贾母三言两语随便打发走了,又见贾宝玉窝在贾母身边和姐妹们嬉笑,心里就有点儿不自在,只笑听着不语。

    等薛姨妈带着薛宝钗随王夫人来拜见贾母的时候,整个上房都热闹起来,薛姨妈一张慈和的面孔,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合家厮见过,十分面面俱到,看着真有原着里“慈姨妈”的影子。

    而雪肤花容的宝姐姐也果然名不虚传,行动言语十分落落大方,说起话来滴水不露,亲切可人。

    但是。

    史墨淡淡的垂下眼睫,心中冷笑,这母女俩可不简单,眼睛也高着呢。

    要不然怎么会选在王子腾升官正得圣宠的时候来京里;要不然那些金贵的礼物里,珠大奶奶的和琏二奶奶的,一样的选的都是王熙凤喜爱的颜色鲜艳的物什,要知道李纨可是个寡妇,但凡看重她,也会特别置出一份礼来;要不然那么些礼物,就连贾母和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送了,却偏偏没有环儿的……再说的远一些,要是薛姨妈真像她表现的那样软和慈爱,薛家这一房能只有薛蟠和薛宝钗这一对嫡子嫡女?

    而品格端方,容貌丰美的宝姐姐这会儿正拉着探春的手,和宝玉说笑呢,这看人的眼睛不可谓不利。

    史墨不否认眼下对着薛姨妈和宝姐姐的不待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娘俩儿对贾环的态度所致,要不然他只会把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人当做“书里面活过来的人物”瞻仰一番罢了。

    好不容易捱过了接风宴席,史墨甚至都没心情去端看一下奇货可居的呆霸王,便早早走开去。亲自拎着一小篮贾环爱吃的点心,史墨径直去了赵姨娘母子所在的东小院子,却扑了个空,房里只有个小丫头在做活。史墨愣了一瞬,忽然笑了,脚步轻快的往他自己的“保古斋”去了,却是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

    进了门儿,果然发现贾环在内室看书,白鹭和黄鹂迎了上来侍候他脱下外裳,史墨瞅一眼,皱眉道:“怎么不给环爷上茶?”

    白鹭帕子一摔,磨磨蹭蹭端上来一盏茶,小声嘀咕:“他算什么爷?”

    史墨用手轻轻一碰,脸色黑沉下来,竟是盏旧茶,连点热气都没有,挥手把茶盏重重的撂在一旁小几上,冷笑道:“我这屋子里不得了了,下人都要比主子金贵了!”当着贾母赏下来的珊瑚的面,冷道:“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姑祖母宽慈,对下人们一向软和,宝二哥又是个怜花惜玉的性子,把女孩儿捧在手里,可我这里却不同!容不下那副小姐的做派!若是有谁眼热了,只管求往别处去,我给去姑祖母和凤姐姐那里去说!”

    这话出口,珊瑚脸色一白,黄鹂低着头拉拉白鹭的袖子,可白鹭却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倒把史墨气笑了,这白鹭脑子回路从来和别人不同,时常做出一副病西施的样子往主子身边凑,但你若是搭理她几句,转眼就变成一张圣母白莲花孤傲自重的脸面了——这等手段,不像大家里出来的丫鬟,倒有几分秦楼楚馆里红牌耍手段勾人的影子,只可惜他不是贾宝玉,不好这一口!

    “珊瑚姐姐,你是我这院子里的一等大丫鬟,房里的事自然归你管。白鹭犯了错,若是传出去就是婶娘都要丢脸面,以后就在外面时候,不必进这屋子了!还有黄鹂,劝解不力,又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就在倒座房里管针线吧。看来爷还得出去买两个伶俐些的小丫头才好……”

    珊瑚一喜,自打老太太把她给了小墨大爷,虽名头是一等管事的大丫鬟,可爷身边都被那个黄鹂和白鹭把持着,她倒插不上手,心里头别提多憋屈了。

    连忙福身一一应了,珊瑚亲手捧上来一盏热茶给坐在那里笑看热闹的贾环,而后才又给史墨上来一盏。

    史墨暗自点头,日久见人心,大半年看来这珊瑚是个聪明人,知道贾母既然把她给了侄孙,那就不可能再要回去,日后是好是坏,造化全系在他这主子身上,就连戚夫人也没可能插手。他又打听过,知道这珊瑚在贾母身边时也是个不受宠的,受鸳鸯琥珀等压制出不了头,能在上房侍候,还是沾了她娘原先是贾母跟前大丫头的光儿,只是她娘半瞎了,不能在荣府当差,她又早没了老子和兄弟,人走茶凉,她的处境才又尴尬又不讨好。到自己身边来,占着个“长者赐”的名头,未必不是好机遇。

    史墨看她是个沉得住气的,嘴巴也紧,只有个半瞎的娘也好拿捏,待日后慢慢笼络,不怕不忠心。

    到这时,贾环才出声儿,似真似假的劝了两句。

    史墨冷哼,这小孩越来越坏了,都知道他借题发挥是要打发这一黄一白两个耳报神了,偏还看戏看的乐呵的很。

    不耐烦听黄鹂和白鹭啼哭,让婆子给堵了嘴拉出去,珊瑚极有眼力价的告退,末了还把史墨拎回来的糕点从匣子里端出来,一盘一盘搁在贾环身侧的小几上。

    贾环眉开眼笑,拈起精致细腻的糕点就往嘴里送,腮帮儿一鼓一鼓就像花园子里圈养的小松鼠一般喜人。

    史墨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大度的决定不与贾环计较看戏之‘仇’了,今儿把两个眼中钉从屋里撵出去,他高兴的很。

    摸摸下巴,史墨觉得心情十分舒畅,现在是阳春三月,正是野外踏青的好时候,也正是去往城外巧庄的好时候!

    坐着车,行行停停,一群半大小子打闹欢笑,热闹的很,史墨坐在车里,力持镇定。贾环笑嘻嘻的坐在他身边,眯着眼睛看车外明媚春光,惬意的很。

    史墨叹气,他几宿都没睡好,就为了不引人注意的去往巧庄,方方面面的都算计到了,临了却脱不下这牛皮糖包子!

    学里贾代儒年老积弱,又病了。史墨便带着人大大方方的逃了学,为了这他还特意拘了身边小厮好几天不让出去疯,今儿他带头出外踏青游逛,可把他身边的小幺儿乐坏了。

    可不想贾环和贾兰也硬是要跟,幸而贾兰身边跟着李纨的心腹,李纨虽然考较了课业后不反对贾兰与他们两个一处上学,可这逃了学出去玩耍的事情却是万万容不得的,那人是贾兰身边最得力的长随,三两句话就把贾兰留下了,可贾环身边的下人却早跑光了,史墨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起了。

    “大爷,咱们出来大半天了,前头有一个小庄子,看着绿盈盈的,景色却好,咱们去里面歇息游耍一通可好?”小幺儿把头伸进车里笑嘻嘻的问。

    史墨小指微微一动,心里大笑“成了!”,面上却不在意的点头允了。

    贾环斜眼过来,瞅瞅他的手指,又瞅瞅他的脸,从鼻子里哼哼笑了几声儿。

    史墨激动的很,也不理他意味不明的笑声,眼睛看着车外,只觉得那个连名字都不大记得的小幺儿忒顺眼了。

    这半年来他断断续续的与巧庄的人传了几回信,只是他常在深宅大院里,身边又没有信得过的心腹,每每都是巧庄里的老仆镇日徘徊在街上,他偶尔出去了,乱逛上老半天,找到人了才能趁机交换些信息。十分不方便,让史墨总有一种地下党接头的诡异感。

    半月前薛家还未进京时他就把要去巧庄的事传去了,想来那边儿已经准备妥当了。

    茂林修竹,山还水旋,这小庄子倒是好景,庄内田地农舍,分布的十分清爽秀丽,就是小庄子里的农人,粗布衣裳也拾掇的干干净净的。

    庄头见来人衣着不俗,殷勤请了进来。庄头夫人是个有三分颜色的妇人,言语爽利,招呼客人热情周到。

    几句话间他们就知道这小庄子的主家姓“阮”,是南方江浙的豪商,置了这庄子作南北往来暂住之用,只不过主家的基业大多在南边儿,几年都不来这里一回。庄头家是主家几辈子的老人,得了恩典,全家除了籍,在这里替主子看管庄子之外,还时常寻买些听话伶俐的丫头小厮,管教好了孝敬主家。

    史墨等人都点头,都知道自今上继位之后,一改从前重农抑商,减了好几项经商的繁税重赋,又疏通运河,南来北往的商务十分繁华。南方自古就是繁华隆盛之地,豪商巨富尤其多,来北边儿尤其是京里采买下人的不少,一则是这边的人自的就是官话,不用再交;二来就是南商往来北地,身边跟着北方土生土长的下人,便利许多;其三就有些不登大雅之堂了,好比北方官宦豪富之家豢养姬妾喜欢江南水乡女子,尤眼热扬州瘦马姝色,南方重色的老爷却看多了娇柔妩媚的娇小女子,欢喜起北地爽快大方的明媚佳丽来了——不仅是高门大家会从京都周边的乡间穷苦人家采买小丫头,还有那有名头有后台的烟花之地也会来选些颜色好的小丫头带回去调︳教。

    这样就有不少人做起了人牙子的买卖,低价买了人来,管教一通在高价买到南边去。

    故而跟着史墨二人的众小厮听见这些,便互相挤眉弄眼,那一双眼睛更是乱扫,显然是把庄头夫妇当成了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人牙子了。

    摆摆手,史墨品着香茗,看那一群小子抓耳挠腮静不下来的样子,好气又好笑的让他们自去玩耍。这可正中了小厮们的意了,霎时间一哄而散。

    贾环睨了史墨一眼,悠悠然然的吃完一盏茶,才起身道:“小爷也去转转,不必跟着。”

    待人都退尽了,庄头夫妻那两张谄媚的脸登时没了,噗通跪下来,朝着史墨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庄头妇人跪在地上仔细端详史墨的面孔,眼里浸出泪来:“大爷长相随了姑娘六七分,真像!”

    史墨连忙起身拉起二人……

    ☆、有钱了

    14、

    巧庄一行让史墨收获颇丰,不仅与忠心的老仆搭上了联系,更是大大方方的带回来几个人。

    被史墨撵去院子,俨然没了二等丫头体面的白鹭绞着帕子,妒忌的用眼睛剜史墨带回内院的两个丫头,两个丫头都是十五六岁正正好的年华,长得也是明艳大方,就连规矩行动都不必曾在贾母跟前调︳教过的珊瑚差。白鹭这边恨不得生撕了了这两个贱蹄子,那头被派到针线上的黄鹂却是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向跟着墨哥儿的小幺儿打听过了,知道这两个颜色不错的丫鬟是他们游玩时巧遇到做人牙子买卖的庄子,才买回来来的。

    事实上小幺儿嘻皮笑脸的说了好大一通有的没的,无非就是小墨大爷动了其他爷们都懂的心思,还不干不净的编派史墨年纪挟见识’却有。黄鹂板着一张晚娘脸,心里头却很高兴,她是个最忠心不过的丫头,不过忠心的对象是戚夫人,她娘和姐姐都在戚夫人身边有几分体面,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太太打得什么主意,看到史墨“好色”买回来两个丫鬟不惊反喜,对史墨纨绔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

    没人对史墨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孩儿就有了男女意识表示怀疑,高门大户里的少爷知事都早,而且他们在保龄侯府见惯了桂二爷舌灿莲花的哄骗大小丫鬟,更不用提这段时间在荣府看到的男主子们从上到下的做派,再怎么样,还有个自小怜香惜玉喜欢女孩儿的贾宝玉‘珠玉在前’呢。

    这次从巧庄史墨只带回来四个人,两个放在内院的丫鬟,一个替他母亲打理私产的管事,还有一个十七八岁得用的长随。

    两个丫头分别叫落霞、秋水,取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管事姓王,那个十七八岁的长随就是他的大儿子,原名王大,史墨给取了个“全”字,以后就叫王全了。

    说起来毕竟过了这么些年,元氏当然费劲苦心留下的忠心的陪房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还有数位百病缠身,当不得差了。饶是如此,史墨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如今并不全心信任这些老仆,毕竟人是会变得,在巧庄当了这么多年的主,难说有些人就心大了,这也是他只挑了四人带回来的原因。

    不过幸好这些人的身契都在奶娘手里握着,史墨并不担心他们公然不忠,只防着私底下的手段就好。史墨特意把王管事父子带回来就是为此,王管事一向管着这些外务,这些年巧庄和母亲留下来的一些私产的账簿已经到了他手里,暂时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如果这两父子真是不错,那么日后这两父子就是他身边的左膀右臂了。还有管着巧庄内务和巧庄安置的老仆的庄头夫妇,实际上落霞和秋水就是庄头的女儿和甥女。

    仅仅四个人,史墨就大致上把元氏给他留下私产的外务、内务抓在手里了,这等心智就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王管事都暗暗吃惊。

    带着落霞、秋水,史墨在半月一次的休沐日‘趾高气扬’的回了史侯府,这回倒是见到了戚夫人,戚夫人对他身边两个好颜色的新婢子不仅没责怪还各赏了一对镯子,看的史墨冷笑连连。

    其实么,人就是这样,若是史墨神神秘秘的弄来几个人搁在身边,戚夫人兴许会不安,可史墨光明正大的买了人来,戚夫人遣了个管事打听一下,就在带回个年轻貌美通房的管事寥寥数句话里,深信不疑,甚至心情大好,对史墨更看不上眼,同时戒备又低了许多。

    杨氏高兴的紧,自己哭了一场,然后就把元夫人留下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八岁的史墨。她是离史墨最近的人,对史墨不寻常之处也知之最深,心里最清楚墨哥儿自从四岁一场大病之后就变了许多,但这个时代鬼神之说上起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是敬畏信仰的,再加上杨氏本身对史侯府上下凉薄无情心中深恨,她一个深闺妇人,自发的就把史墨身上所有不寻常之处当成了元家先祖有灵,元老大人有灵,自然史墨越早熟越聪慧越好。

    杨氏都不说什么,指着史墨日后有大造化荫庇提携的巧庄旧仆就更不敢表现出什么了,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人精王管事,暗惊之余办差也愈发尽心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才有奔头!他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也不甘心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只能龟缩在巧庄,而且那些租出去的店铺和庄子越发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有后台的人家给并去强占了呢。

    史墨心里有了底气,并不太着急,之后数月都只在休沐日才出府来,闲逛之余悄悄查看了他手中的店铺和小庄子,一则是为了查看身边这四人心性,尤其是王管事父子,二来也是最让他高兴的,保龄侯府里戚氏对他关注越发少了,他顺理成章的将黄鹂、白鹭拘在了荣府小院里,每次回去都只带落霞秋水,而他身边的小幺儿也被他揪出没法抵赖的错处,扮演跋扈大爷的同时,自然而然的换上了新采买的小厮——史墨并不打算身边人都用巧庄旧仆,在他看来新买来的有时候更好用,而且不得不忠心。

    史墨母亲元夫人留下的庄子和店铺所在的位置都是不错的,只是巧庄的人并不是主子手里也没有地契,不能理直气壮的谈生意,这些年下来不免叫一些人看出什么来,租子是一压再压,一年不如一年,史墨看着上一年收得租子甚至都不够给房屋庄子修葺用,心里早就窝火。

    等临近这年中元节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的史墨出手了,在他的授意下,王管家提前使了些银钱孝敬给五城兵马司的小吏,在刁钻的租户争闹时直接请了小吏过去,又拿出地契等,还没半个月,四家店铺和三个庄子就被收了回来。

    史墨壳子里装的是现代灵魂,早就习惯出租的房子要装修置办的差不多的“好房东”观点,四家店铺回到他手里,就拿出来两三百两银钱大肆修缮粉刷一番,虽不曾摆上货架柜台,可白白的墙面,平整光滑的地砖,亮堂堂的院落,就让人眼前一亮。庄子收了这茬庄稼野物后,也没让种别的,靠着史墨知道的一点微薄的农田知识,用草木灰和畜肥好好修整了下田地。

    这样的好铺子好庄子,位置又不差,没等中元节的热闹过去,就有好几家上门来打听的,最终史墨将人品信誉和出的价钱一同考虑了一番,把庄子和三家店铺租了出去,还硬只签了三年的契——他不傻,这都城日益繁华,物价是一天一个样,虽然各家给的租子不低,可日后这店铺外租只有更抢手的,签短了没人租,老字号都讲究个稳当,签长了都是契约上的价钱他岂不是赔大了,故而三年最好,三年后,续租可以,租子也是跟风涨的呀。

    最终留下了一处地段相对来说不怎么好,店面却大的铺子,这自然有史墨的考量。

    因为就他所知,当今还算一个比较圣明的皇帝,大庆朝昌明隆盛,虽有外敌,但被拒在极北苦寒之地关卡外,而且照史墨接受多年的现代教诲,有外敌大庆朝未来几十年就更有保障了,没有天敌的群种会衰落不是么。照这样看来日后作为大庆朝的中心,都城只会越来越繁华,有着现代“买房升值”思想作怪的史小墨童鞋,已经想好了要把手里边的余钱都投到‘房地产’这一有前途的大业里去了。

    史墨的想法也十分符合这时代,毕竟他日后是要走科举的路子的,广置房屋田庄还能有个耕读持家的美名。但是也有一点,收租子只能在每年特定的时候见到现银,如果有急用钱的时候可能会耽搁,更何况收取的租子不仅要继续置办房屋田地,还要维持他身后这几十口的生活,史墨心里头总觉得别扭,这要万一有个灾年,那他们的处境就会十分不妙了——但是,有个自己开的小铺子就不一样了,不仅能供养生活,手里也能有现银,有个万一的时候,这铺子还能随他买卖救急……

    好吧,史墨承认,他这是犯了穿越流常有的毛病,仗着自己见过无数更先进的商场策略,心痒痒想自己鼓捣点什么,不求赚大钱,只是日常有些进项就满足了。

    这铺子也被他挂在了王管事的名头下。

    史墨即便眼馋都中金银首饰店铺的巨大红利,也知道那些赚钱的铺子多是百年老店,身后势力错杂,不是他一个清闲侯府里的尴尬人能染指的,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女人的钱好赚!”这在几千年历史上都得用的很,史墨做不起高档丝缎绸衣的买卖,但是普通百姓最用得着的棉麻布料却是不愁开不起店铺的。

    如今南北运河又通畅,王管事也是个有眼界有经验的,从织布繁盛的南方贩来大量的棉麻布料并不难,再有贾环的帮忙,冒着被打趴下的危险偷了张荣国府的名帖,王管事和王全等人拿着银子走了几趟衙门,这位置在下城百姓聚居处的布店就无风无浪的开张了。

    五城兵马司的小吏们来过几次后,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相轻的同行都没有敢来找麻烦的。这并不奇怪,有靠山的有势力的豪商巨富大多都瞧不上这利润少的粗布棉麻买卖。

    照着史墨的吩咐,这家开在白马寺大街上就叫“白马布行”的布店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店里适合老百姓的各种价钱的布料应有尽有。再有南方温柔水乡,时兴的花样到底比北方要风尚些,花色样式也多,白马布行每三月又必雇船去往南方进货,要价也公道,是以白马布行很快在下城百姓中间有了名头。

    史墨还剽窃现代用烂了的促销宣传方法,别看买三尺布才便宜两三个大钱,可这对于精细的妇人们也是意外之喜,更不用提每日都有一种布匹会特价了;每逢初一十五或者其他节庆的日子,白马布行不仅特价的布料多,还会赠送从南边运来的很不错的香脂,别提多讨那些小媳妇大姑娘的喜欢了……

    总之,白马布行的生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只一个月的利钱就够史墨在都城附近的镇子上置办个三进的院子。

    这布行有今日,那张荣国府的名帖可谓有用的很,至少现在也没有眼红的同行敢来捣乱。王管事是个老油子,自然知晓这下城的布料买卖自家吞不下也不敢吞,天生一副笑模样的王管事同另外两家有根基的老店东家在一块儿听了几回戏,吃过几次酒,白马布行就有了两个盟友,三家一同雇了大船来往于南北,只不过白马布行占了个先机又总有一些别人想不到的妙点子,生意一直比另外两家红火,但饶是这样,之前被同行孤立的情况也全不见了,就是在下城商人中间儿,白马布行说话也有了些分量。

    史墨不忘自己的两位小朋友,只是贾兰背后有李纨,李纨实在是个精明的妇人,史墨咬不准她的态度,更不敢冒险相信——能在荣国府败落之后还能顶着节妇的名头被上面归还住所和银钱的后宅寡妇,能有多简单?

    贾兰又是个性子软听话的小孩,史墨开店的事情都瞒着他,白马布行红火了之后史墨也不敢让他知道,只是时常送些好的笔墨纸砚和新书给他。

    倒是贾环,不仅一早知道史墨要开间小铺子,还冒着被他那个死板严父鞭挞的危险从贾政书房里偷出来一张荣国府的名帖,也幸好贾政不通庶务,荣国府得势些的下人冒着荣府的名头在外头买房置地的也不少,才没被发现端倪。

    史墨自是承小孩儿的情的,而且贾环与贾兰不同,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听说他余钱不多还从赵姨娘那里偷出了进五十两银子给他,纵使史墨最终没要,可那种窝心的感觉已经深深印刻在他心上了。

    不顾贾环的反对,史墨给了他半层纯利,小孩儿起先觉的伤了自尊,伤心史墨瞧他不起,可是难受了好一段时间,闹的史墨又气又笑,点着脑袋训了半天又搂在怀里细细解释了才算好了……这之后,史墨去巡视店铺、看帐也都不避着贾环了。

    这一桩桩事情单看起来并不显眼,可一点点的不同的对待日积月累,在不远的未来终究会凸显,只是到那时,史小墨也再也逃不出某人用心织就的五指山了……

    也是在这时,史墨的教导又一次被扭曲了个大弯,再次朝着诡异的方向奔腾不回头——就是这一刻,贾小环心里被烙下了个坚定的信念:‘史墨愿意跟他分享’继而‘史墨的就是他的,他的也是史墨的’——这个烙印天长日久慢慢就变成了‘史墨是他的,他是史墨的’这坑爹的坚信不疑的念头——当然,史小墨真的没亏,日后的贾环绝对是奸商中的战斗机,收租公史小墨的银子在这厮巴巴搬来的金山银山面前不值一提,那个时候,只要史小墨一个眼神,某人就愿意修了金屋银阁来……藏娇……(⊙﹏⊙b)

    这可谓是史墨穿越来的四年间最舒畅的半年,他终于有了实实在在握在手心里的资本,而不是像无根浮萍一样只能忍受躲闪别人的刁难算计,这位日后缓步青云,不为身世所累,洒脱不羁的文殊公如今才如稚子学步一般,缓慢而小心地迈出了扬眉吐气的第一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要说这半年里最让史墨吃惊又欣喜的,莫过于“世外仙族寂寞林”的频频照拂了,大半年时间,比起被戚夫人拘在史侯府里的史湘云,林黛玉倒更像他胞姐一点。

    ☆、恨!环儿捱打!

    15、惊!环儿捱打!

    时间就在史墨读书、赚钱,偶尔调|教小盆友的惬意生活中悠悠而过,这年许,史侯府那边似乎已经对他这个‘纨绔’的大房嫡子安心了,又兼三房忠靖侯史鼎被派往湖广,一向对三叔看的严的谢氏也跟了去,越发显得他在保龄侯府隐形人一般。

    倒是荣国府这边风波不断。虽与史墨无尤,但在王夫人的好手段下,还有面慈心狠的老太太刻意忽视贬低下,贾环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不仅被贾政不问缘由劈头盖脸的好打了数回,就连他生母赵姨娘也只会指着他的鼻子叫骂,末了还要挑唆他找与她有嫌隙的丫鬟算账,至于同母姐姐探春,和史墨的亲姐湘云一般,那眼里心里只看得到一个贾宝玉,何曾关心过一星半点儿?

    史墨每每见到贾环受了屈辱咬牙隐忍都心疼的很,有时候甚至抑制不住脾气在王夫人和贾母面前露出一点端倪来。倒是贾环淡定坦然多了,还安慰史墨道,“若是心凉透了,又何必与他们生气,平白闷着自己!只等我大了分出这府里去,天高地远,自个儿过的好也就是了,再说你不是常跟我说,鲜花着锦底下是烈火烹油么,咱们只看着他们日后的着落便罢了。”只是话虽如此说,可贾环一张白嫩小脸上那双隐在暗处的眉眼却锐利如鹰,满是阴霾。

    这一回荣府接到府里大姑娘贾元春从宫里递出来的信儿,说是她如今已从王后礼职女史承蒙隆恩,如今搬到了凤藻宫偏殿去住。口信虽说的不甚明白,可任谁都明白了这是他们家大小姐被今上宠幸了!听到她搬去凤藻宫偏殿的意思更让贾母等人欣喜若狂,这凤藻宫是什么地方,历来是四妃品级或者之上的娘娘们才有资格被赐入住,且圣上如今还没有给赐封,可不是要等到良辰吉日郑重封赏的意思么!

    如此一来,阖府里越发把王夫人和贾宝玉捧到天上去了,就连邢夫人这几日都好话酸话的奉承着,这后宅里却更是没有了贾环立足的地方儿。

    这天赵姨娘在王夫人处立规矩,当着贾政的面儿被老太太院里的常婆子揪出错来教训一通,又被贾政以目无尊卑大斥,好大一场没脸,饶是赵姨娘这样粗鄙厚皮儿的人,也又羞又屈的跪在那里涕泪交流。

    王夫人温声劝慰送出了贾政,才坐回主位上冷冷睨了赵姨娘一眼,嘴里头偏偏还平和的很:“行了,你也别哭了,老爷的话虽说的重了些,但却十分在理……别的不说,你从前闹死闹活求了环哥儿养在你身边儿,如今就该好好教养!你看环哥儿如今只知道和外头的小子淘气,倒气坏了老爷和先生……”

    打发走了赵姨娘,王夫人方露出畅快的笑来,她最恨赵姨娘那张脸,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刮花了!这些年赵姨娘虽然被她打压贬低、到了连有点体面的丫头都瞧不起的地步,可一想起她在她孕中勾引了老爷,探春只比宝玉小了数月,王夫人就恨不得生撕了那贱人和她的两个孽种!

    想起自己高龄有孕,正是痛苦衰弱之际,被这个贱妇狠狠打在脸面上一巴掌,老爷甚至在宝玉洗三刚过就迫不及待的升了她作姨娘,王夫人便脸色狰狞,连慈和的面具都挂不住。攥紧了帕子,王夫人一双眼睛冷得旁边周瑞家的看着都忍不住打哆嗦,面无表情的瞟了她一眼,王夫人慢慢道:“环小子如今果然长进了?家学里老先生都夸赞他?好孩子,让我这主母宽心不少。”

    周瑞家的是她从王家带来的陪房,历来知道些隐秘,更是能揣测王夫人的心思到七八分,这会儿听到王夫人一副慈母的言语,却胆战心惊,低下头不敢看王夫人的眼睛,嗫嚅道:“恍惚听见人提过一嘴。不过太太,俗语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就赵姨娘那样儿的,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环小子能好到哪儿去!”

    话一出口,便想起养在二太太身边的三姑娘,一向颇得老太太、太太喜欢,自悔失言,忙舔起一张笑脸补救道:“三姑娘是上辈子德报才得养在您身边,才有不同。环哥儿有什么?!太太想想,前儿老爷最看重的詹先生不是还盛赞宝二爷灵秀么,还有咱们家庙里有道行的老神仙,谁不说二爷是有大造化的?要我说,莫论一个环哥儿,就是十个加起来也比不得二爷一根手指头,他那样天生的下流坯子,怎么值得太太放在眼里呢?”

    这一席话甚是中听,王夫人缓了脸色,却还是道:“环儿有出息我自然是为他高兴的,只是咱们说起环小子,却不必提宝玉了。”

    周瑞家的后脖一凉,心知太太是不高兴她把宝玉拿来和环小子一起提呢,连忙端起笑脸来,把话头引到别处去。

    王夫人随口与她闲话,可脑海里却还是转着无数的念头:她的宝玉身子弱,她这做母亲的也知道他虽天分过人却不喜读书,王夫人疼宠儿子自然不忍逼他,更兼在她心里头这荣国府是要给宝玉的,若日后宝玉袭了爵,再娶一房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有势大的岳家帮扶着,可不比死读书求功名来的强百倍么?

    再说,贾珠为了考取功名生生把身子累垮的事情一向是她心中的一道疤,为着这,她连不知劝解丈夫的李纨和她所出的孙子都不待见,如今怎么肯为了这事去勉强这唯一的儿子?

    她对宝玉不爱读书心里头甚至是欢喜的,王夫人中年丧子,是真怕宝玉走了他大哥哥的老路。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忍受一个庶子孽种在读书上越过了她的宝玉去!贾环若是同从前一样顽劣不堪,她兴许还能漏漏手指缝由他自生自灭,可他偏偏和史家那位哥儿走的近,如今读书竟然长进了这么些!王夫人面上不显,可心里头已经动了杀心。

    实际上,若不是她当年做姑娘时就与襄阳侯家的次女如今的戚夫人有隙,后来戚氏成了侯爷夫人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早就把史墨长进的事情捅到保龄侯府里去了!

    ——贾环是王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和贾环走的近的史墨自然也分外惹人讨厌,不过幸好比起让史墨一个小子受挫来,王夫人更希望看到的是老太太的娘家、戚氏的保龄侯府家宅不安的笑话儿!是以虽然知道史墨在学里不像传言那样淘气,反倒十分有能为,王夫人也只是捂在心里。

    这天下晌,刚从家学里回到荣府,贾环就被贾政身边的小厮叫去了,等到史墨听到不好的信儿的时候,贾环已经被贾政的小厮按在地上用大腿粗的板子打了十多板子了!

    贾环可不是宝玉,那些有心给后院二太太卖好的下人板板都打得实在,更没有老太太、太太哪怕屋里头的婆子来劝解,史墨冲进去的时候,贾环已经面白气弱,臀上穿着的一条棉布小衣上都是血渍。

    史墨眼睛都红了,大力推开举着板子的下人,噗通一下跪在贾政面前,泣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子侄,但环儿这些时日都与侄子在一起,前日学里夫子还盛赞环儿笔墨精粹,怎么今日刚下学来就闯了这样大的祸!侄儿不知道环儿做了什么惹老爷生这么大的气,只求二老爷看在环儿年纪还小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罢!”说着,史墨的泪珠便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咚咚咚,朝着上座的贾政磕了三个响头。

    贾环已经动弹不得,他性子执拗,这番不明不白捱打,心中实在大恨,从挨第一下时便咬住下唇,硬是撑下来一声没吭。只是他年纪小,哪能承受得住成年男子的力道,打到后来意识便有些昏昏沉沉,身子越来越冷,心也像沉进寒潭一般,只觉得就这么去了也许更快活些。

    史墨冲进来的身影就像把他漆黑的世界劈开来,带进一道光。

    史墨心情激荡,磕头的力道极大,额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让上面的贾政身子一震,等他抬起脸来时就看见额上已是青紫了一片,都沁出血丝来。

    贾环伏在地上,努力睁着一双大眼,只盯着史墨,看到史墨的额头便想去拉他,可他哪儿还有一丝的力气在,下唇动一下便撕心裂肺的痛,出声都不能。

    贾政听了这话,看看地上的贾环,果然打重了,想起史墨说的贾环读书好的话来,自悔不该听到一句下人的胡话便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长叹一声,挥手叫他们下去。

    贾政身边的小厮忙过来扶,史墨冷着脸挥开他们的手,叫道:“王全,董方,你们把环爷轻架到我背上,石砚和唐子快去告诉珊瑚,叫她们准备好热水,伤药!”

    背好了贾环,史墨淡淡的冲贾政点头,道:“侄子和环儿告退!”

    没看神情复杂的贾政哪怕一眼,史墨僵着一张脸背着贾环出了外书房,动作脚步却轻极了——他这回是真心把贾政怨恨上了。而他背上的贾环,随着史墨的脚步缓慢的把这书房里所有人都印在眼底,刻在脑子里,半眯着的眼睛里全是阴晦刻毒的光芒。

    就是史墨动作再轻,贾环的伤处移动也是疼的紧,这回贾环倒不忍着了,伏在他背上,从嗓子眼里小声哼哼。心疼的史墨动作更轻,恨不得保古斋就在眼前,额头上汗珠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后脖颈的汗浸湿了贾环苍白的小脸,明明粘腻不舒服的紧,可贾环却觉得这是世上最温暖、唯一温暖的地方所在。

    这条荣府内外院落的主道,原是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可史墨背着贾环,身旁他的两个长随帮扶着,却硬是没遇到几个人,遇到也是神色匆匆,好像有无比重要的差事在身一般,史墨形状漂亮的眸子里都是黑沉沉的阴云,怒极反笑:他的环儿自然比不得凤凰蛋贾宝玉,不说那抬人的藤屉子春凳,就是普通下人都不愿意帮一把手呢。

    到了保古斋,一众丫鬟忙把贾环抬到史墨的床上趴好,史墨顾不上歇一口气,马上命人去告知王管事请好大夫来,力持镇定的去脱他的小衣。

    贾环见他额发都汗湿了,喘着粗气,知道累得不轻,嘶哑着嗓子虚弱道:“让下人来吧,我没事儿……”

    史墨毕竟只比贾环大了数月,他虽然高些,但背贾环这一路子已经是全屏一口气撑着了,现在手都打颤了。

    他看小孩一开口,下唇深深的伤口就又出血了,心疼的不得了,连忙不叫他说话了。他也怕自己手抖弄疼了贾环,就叫最稳当细致的珊瑚来给小孩褪衣裳。

    珊瑚脸红了一瞬,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忙洗净了手上前来,可贾环臀上的伤处已经被血渍和小衣黏在一起了,一脱就会带下一块血痂来。

    好不容易脱下来,史墨的脸已是煞白,比床上的贾环还像受了重伤的人。

    ☆、生旦净末丑

    16、生旦净末丑

    史墨守了贾环一宿没合眼,眼窝下净是淡淡的青黑,搁在他嫩白的小脸上,很是触目惊心。清早贾环醒过来看见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仔细一瞅他,发现就连惯常莹润带着温暖弧度的嘴唇都起了皮,贾环自觉平生从未得到过如此关心,眼圈一热,滚烫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史墨却以为小孩这是缓过劲明白过来了,感到疼的缘故,连忙又给他敷上清凉止痛的膏药。虽看着贾环腿臀上足有四五指宽的青紫肿胀僵痕心痛又愤恨,可心里头却着实松一口气,昨儿把贾环背回来时他神智已然不清,但依旧拧着不肯昏睡,眼睛里乌压压的看不清情绪,恍若失了魂一般,可把史墨吓坏了,硬撑着一夜没敢稍稍阖一阖眼。

    贾环在史墨的保古斋养伤的事情,史墨一大早便遣人去上院、正院禀报了,只说伤的太重,不宜与搬动身体。上院里连个声响都没传出来,王夫人那里只遣了个婆子拿来几丸伤药,史墨把药拿在手里端详把玩了下,随手抛给珊瑚:“这是旧年的沉药罢,外面包的纸都黄了,给爷远远扔了罢。莫叫环儿看见,省的惹他糟心!”

    珊瑚手忙脚乱的接住药,被史墨毫不在意的话惊得脸色煞白,抬起头却见史墨眯着眼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当下也顾不得这是风头正劲的二太太送来的丸药,利落的把药丸捏碎了用帕子捧了,恭谨应道:“是,大爷。”

    把药和帕子扔进荷塘里,珊瑚才松一口气,她跟了这位史家的大爷也有段时日了,可看的分明,这位大爷绝不是易于的主儿,单看如今这小小的保古斋,被他不动声色间就管治的如同铁桶就可窥知一二!除了她这个被老太太亲给的大丫头,院落里扫洒的粗使婆子和小丫头,有哪一个还是原来派给他的?

    珊瑚不知道他是怎么从琏二奶奶那里得来的那些人的身契,她只知道不管是卖是撵,这院里的人已经悄悄的全换上了大爷他自己的人,看着黄鹂和白鹭两个丫鬟如今连绣房的门儿都出不来,珊瑚惶恐之余更有兴奋,她心里雪亮:大爷有能为把她换成自己人,可大爷如今还在用她,甚至一些话语也不避着她,那就是有提拔信任的意思在!只要她一心为大爷,必不愁前程!

    珊瑚是从上房出来的,心思细密,胸中也有些沟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道理她自然明白。摸摸袖里藏着的鼓鼓的小荷包,念着半瞎老娘最近喝上的好药,珊瑚心里头暖煦煦的,抚抚袖口,就要回去。

    “珊瑚姐姐,你在这里作什么?咦,荷花池子里有什么好东西不成,我见姐姐愣了一会子了。”

    珊瑚一惊,急忙回身,勉笑道:“原来是莺儿姐姐。姐姐不跟在宝姑娘身边儿,到这里来作什么?”

    一身嫩黄小脊子青春俏丽的莺儿娇笑,随口搪塞了两声儿,神色间带着微微探究,看着珊瑚的眼睛笑问:“我观姐姐脸色不大好,难道是受了委屈?有什么话儿只管跟我说,你也知道我们姑娘素来是个最心善的,姐姐与我说说,一些小事我们姑娘倘或就能帮扶一二。”

    珊瑚神色已是平静下来,嘴里笑说:“ 哪有那样的事儿,你也知道我们大爷素来对下人最是宽和,莺儿姐姐却是多心了!再说宝姑娘再心善,这也不好去管亲戚院里的丫头,这若是让人听去了,明白的就说这是宝姑娘和亲戚兄弟们‘感情’好,这糊涂的人不说丫鬟们感激过余,还当宝姑娘不尊重呢!”

    珊瑚这话出口,莺儿脸色便不好起来,只因前日里宝姑娘还做知心姐姐状调和了宝玉院里有口角的小丫鬟们。只是珊瑚一席夹枪带棍的抢白并不给她回神的时间。

    只见珊瑚笑的愈发温婉:“好姐姐,我原是与你亲近才把这些话吐出口来,你千万别恼。姐姐待妹妹们,宝姑娘待兄弟姊们一贯最好的,日后咱们常来往的好,我这里还有差事,就先去了——姐姐日后尽可来找我顽笑,我们大爷规矩大,素来不敢与亲戚家的姑娘们来往严密,连带着我们这些下人也镇日闷在院里,姐姐去了,可是救了我们一救呢。”

    说着就笑着远去了,只留下一个莺儿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

    连着两番话奚落了莺儿,珊瑚的心情显然十分好,从小路转弯时眼角余光瞅见莺儿掩面去了,不屑的唾了一口,心道:“呸!这就受不了了?一个客居姑娘的小丫头就趾高气扬的越过这府里的正主儿了?不说别人,只说林姑娘,那可是府里姑奶奶肚子里出来的嫡亲表小姐,这么多年下来老太太宠上天去,她屋里的丫头也没敢拿着点子小钱儿‘施’遍府里!几个小钱就做出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来?真真做梦!有点体面的大丫鬟眼里谁看的上这样的行径,捧着这主仆不过是因为二太太看重这娘家甥女,二太太风头正盛,说白了便只是那狐假虎威罢了!”

    其实薛宝钗用小恩小惠的确收买了不少人心,并不像珊瑚暗想的那般不堪,只不过珊瑚心向着史墨,还有与史墨交好的环三爷,自然就看不惯几次三番与贾环过不去的宝钗主仆,又兼这回莺儿突然冒出来唬了她好大一跳,这火气便升上来了。其实也不怪宝钗主仆,她们一家客居荣府,自然要偏着、讨好王夫人的,偶尔添油加醋、吹风点火之举也不过随手而为,既讨好了王夫人,又不会得罪这府里有头脸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只可惜谁都忽略了看似沉寂的史墨罢了,史墨比薛家早来半年,看过原着的人自然知道在这府里怎么生存,他拉拢收买人心的手段,还有出手大方的程度,远不是一个惯于“精打细算”的闺阁女儿可以比的。

    若说薛宝钗奉行的是‘广撒网’,想得来荣府上下一致的称赞,那么史墨在意的却远不是那空空如也的好名声,而是最实际不过的消息灵通,对他而言,只需要收买拉拢最合适的一些下人就可以了,眼睛不需要多,够使够利就好。

    若非如此,宝钗与王夫人的谈话,以及她轻描淡写就扣到贾环头上的屎盆子的事情怎么会被史墨和他房里的大丫鬟所知呢?有一个和环儿合得来,并且是王夫人屋里有数的大丫鬟的彩霞,既方便又安全不是么?

    珊瑚回到保古斋,将她与莺儿撞见及话语一五一十的说了。史墨点点头,并不在意,他虽与那位宝姑娘以及薛家无甚仇怨,只是这薛家靠向王夫人,王夫人必是贾环日后最大的敌障,再加上自他来荣府,不知受过多少林黛玉私底下的照拂,这宝姑娘心中恐怕与林姑娘已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心思,种种叠加,这宝姑娘与他俨然已成对立。

    皱皱眉头,史墨问:“林姑娘那里又吃上了人参养荣丸?林姑父来信说身上不大好了?”

    珊瑚和秋水不知这两者有何关联,只忙应了。

    史墨沉默半晌,唤秋水道:“去二门,叫石砚去小庄子上把邬婆子请来,环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很该调理一番。”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秋水和屋里一干大小丫头,均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探究不发问,秋水当即去了。

    史墨这才有心思进内室去细问贾环昨日事端的始末了。

    摸摸小孩乌黑的头发,史墨心里酸涩,自嘲道:‘到底是他家惯常摔打的环儿,底子厚重,不像千娇万宠的凤凰蛋那般娇贵,用药养了一夜这精神就上来了,也没发烧惊觉,真真好养。’

    “怎么今日这院里这样静?”不等史墨发问,贾环便笑道。

    往日这院里一向有人气,史墨虽不常露面,可他院子里的小丫鬟有许多要好的‘手帕交’,史墨又大方,允她们不当值时可邀小姐妹来玩笑,只一样不许靠近正房罢了,小零嘴儿和茶水也是不吝啬的,故而这院里往常很是热闹,全不像珊瑚刚才说的那般规矩烦冗沉闷。

    抚摸发顶的手顿了一下,史墨淡淡道:“听说宁府里梅花盛开,东府治酒,邀了老太太等人去赏花,人都跟去侍候了。你都伤病成这样了,莫说别的,就是外头真热闹,我也得命人撵出去,叽叽喳喳的扰了你的清静,再反复我今晚又不得阖眼了!”

    贾环听了他的话,心知那边必然也来请过他,他这是怕自己听了难受呢,才轻飘飘搪塞过去。只是经过诸事,贾环心里早就不在意那些人了,他天性中的执拗和反骨已全然落到了眼前这少年身上,只要他不厌他不弃他,外人何如只当账本记下来便是,日后自有清算的时候!

    床上趴伏着的小孩眼珠子一转,口中就可怜兮兮的叫疼。小脸儿巴巴皱成一团,牙齿惯性的想要去咬下唇,却碰到血痂,疼的浑身一颤。

    史墨立时起身,眼里的疼惜之色几乎要溢出来,慌忙间竟然把手指□贾环唇间,这是要用自己的手指代替那伤痕累累的下唇给贾环咬呢。另一手连忙从床边执起药膏,往他下唇伤处去抹。

    口中狠道:“这是什么坏毛病?必得改了!下次你再这样咬唇我不给你上药,由你去疼!”

    贾环耳里听着他的狠话,唇上享受着他轻巧无比的动作,衔着一根手指,哪里舍得咬,轻轻舔了一下,就被史墨横了一眼抽了出来。

    贾环尤觉得不够,故意看看四周,露出委屈的表情,故意小心翼翼轻声问道:“兰儿……和姨娘,来看过我么?”

    史墨的手一颤,果然大为心疼,口气越发绵软,只是神色却越发淡了,轻道:“兰儿自然要随他母亲一起去宁府了,昨晚倒也遣了丫鬟、婆子来看过你。你姨娘,听说昨天清晨吃了老太太跟前人的挂落,想来被二太太禁足了罢,这才没能来看你……”

    不等贾环深思他的话,立刻转开话题,肃颜道:“昨天二老爷为何打你?这段时间我们举动小心,没犯下任何错处?”

    史墨面上一副正经神色,可心里却五味陈杂,一时对贾兰和赵姨娘都淡淡的,就贾兰而言,即便他不敢去往贾政的外书房救环儿,至少可以亲自来探看,可偏偏这样一个和他们最亲近的人,却只听了他母亲讲了一句,就随了他母亲的意指派下人来瞧,想起自己的丫头从李纨院里打听来的原话,史墨就堵得慌——“我知道你与你环三叔交好,只是这回他惹你祖父生了这样的大气,恐怕不是小事。你若贸贸然过去,惹得你祖父迁怒了你,可如何是好?听娘一句,你小孩子家家,去了也帮不上,倒不如娘指派了有经验的嬷嬷去瞧瞧,你待过几日再去也是好的。”

    史墨不能指责贾兰母子什么,只是贾兰素日和环儿一起,该知环儿心性,可到头来竟不替他辨上一句,着实让他觉得有些心凉。至于那赵姨娘,史墨已经不愿意去想当初她怎么能成为贾政的姨娘,还生了两个孩子的,她真正就是个无知蠢妇!儿子伤成了这样不来探看照料,反倒对王夫人挑拨之语深信,自回去后就骂骂咧咧,怨天尤人。真让史墨打心底觉得这赵姨娘拿着环儿就是当个争宠工具在使!

    贾环看似萎靡,可一双眼睛全然盯着史墨的神情呢,看到史墨压抑住的不满和愤怒,小孩儿把脸埋在手臂里一笑,默默的在心里道:‘兰儿,莫怪我,你有全心为你打算视你如命的母亲,我只有史墨一人,怎么能再让半个与你?!“

    是了,毕竟是从小在一处长大,贾环了解贾兰母子比史墨要深多了,那两母子的境地并不好,从来都是谨慎小心,贾环方才就料得他们十有□会这般行事。在这件事上会这样做本身没有错,但经过贾环一系列铺垫之后再看未免会给人留下凉薄的心灰之感,贾环——小小年纪,心机已经令人不可小觑,只是他费尽心机、扛着病体做的这些,也不过是想独占一人关注罢了。

    压下心中满满的暖意,贾环看着史墨那双温暖的眼,想起贾政,自然而然的脸上就没了笑意,只剩下寒冰,他说:“二老爷打人自然是有理由的,他说我小小年纪蛇蝎心肠,不仅不为了宫中的贵人跪佛祈福,还胡说八道,不敬尊长!——这自然需要他好好教训。”

    ☆、人参养荣丸

    17、人参养荣丸

    史墨听闻,勃然大怒,就为了几句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挑拨之言,就值得二老爷这样毒打亲子?

    还有那口口声声的“贵人”“跪佛祈福”之语,真真是个知礼守礼的二老爷!宫里头贾元春现在还只是个女史呢,到了他口里就已经成了“贵人”了?叫环儿跪佛祈福?只不过是环儿的姐姐,这样大的‘福’她能承受的来还是两说呢,也不怕折了他好女儿的寿!

    史墨又想起这几日王夫人手底下的几个婆子时常在环儿小幺儿身边晃,哪还有不明白的,最后却是气笑了,对着贾环也不避讳,讽刺道:“二老爷真真是正人君子,知礼敬上!为几句言语重责了你,自己住在荣禧堂却心安理得!”

    这话听得贾环一愣,但看史墨一双眼睛灼灼的对着他,心里一松,神色俱缓下来,低笑道:“谁说不是呢。”

    把饭食端进来,两人吃好了,贾环强拉着史墨上床里休息了。史墨迷迷糊糊之中,脑子恍惚想起,这次宁府赏梅,大抵就是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识得风月云雨之情的哪回罢,啧,这贾宝玉好像……好像才十一岁的样子……

    没几天,邬婆子悄悄的进府来了,史墨遣人与凤姐回道一句,又奉上厚厚一份礼,没几日,这邬婆子在荣府就好似家生子一般,进出自在不说,走动之处还有老妈妈老嬷嬷等人招呼闲聊。邬婆子也一反当初在金陵老家时尖酸刻薄的模样,打扮的端端正正的,说话也是爽利善谈,拿出银钱偷请了数回酒,就和荣府一干婆子好的像认识了一辈子的老姐妹一般。

    自那日迷迷糊糊想起贾宝玉那回事之后,史墨便让人多注意这位宝二爷和他房里最是温柔体贴的袭人‘姑娘’,这一日邬婆子一进门来就沉下脸子,一双厉眼如鹰勾子似的挨个扫过史墨屋里侍候的大小丫鬟,直看得就连珊瑚也受不了才微微缓了脸色,松了半口气。

    “嬷嬷,您这是?”

    史墨摒退众人,问道。

    邬婆子有些犹豫,像是难以启齿。

    史墨心中一动,哂笑道:“嬷嬷,在这样的宅院里我有什么没听过,嬷嬷无须顾虑,直说罢。”又回头看一眼床上喝了药睡着的小孩儿,道:“莫不是那边宝玉房里有事?”

    邬婆子早就听王管事说过了自家这位小爷不凡之处,闻此也不避讳了,冷道:“可不是么!真正让我开了眼界!今日我见那屋里的袭人粉面含春,眉毛疏草分离,走路腿脚微外翻,这可不是……这般狐媚惑主的贱婢,我听闻那宝二爷才一十一岁……那些年轻的小丫头看不出来,可上下走动的婆子们哪个会认不出,哼!却不仅无一人去禀告上头的太太们,看样子倒是对那‘袭人姑娘’更殷勤的样子!”说到此邬婆子摇摇头,叹息:“这荣国府内里真是脏污的很,这样的大家,败落都是从里头开始的,子孙这般不济,等着罢……”

    史墨莞尔一笑,想到日后四大家下场,心道不料嬷嬷竟有这样的见识。

    “嬷嬷,这是人家的事情,咱们很不必管。”史墨笑的那叫一个温文尔雅,好钢要使在刀刃上么。“嬷嬷,环儿身子骨已经好多了,多亏了您的药膳食补,想来那边想阻止环儿参加今春童子试的算盘是打不响了。环儿这里无大碍了,我还想让您看另一个人,我在这里年许,得了荣府表姑娘林姐姐许多照拂,恍惚听说这位林姑娘曾有一弟与我年纪相仿,我是外男,平素虽恪守礼制不与这位表姐多交,但心中着实感激。前些日子听说林姑父不大好了,林家只剩这么一个独女客居此地,这里王夫人心性与我那位二婶娘颇为相似,这位太太巴巴配了人参养荣丸给林姐姐送去,林姐姐挂念环儿身体,和其他好药包在一起前几日悄悄使人送来一大包,我以前托林姐姐的福也是吃过那味补药,如今看着那人参养荣丸却有些不妥……”

    顿了顿,史墨苦笑道:“这位林姐姐于我,倒比亲姐更亲近体贴些。”

    邬婆子眼中疼惜神色一晃,和声道:“老婆子对这些倒懂些,你拿来给我看看,就算分辨不出,咱们也能去外头寻老大夫去看。”

    史墨点点头,随口叹道:“环儿无妄被重责,除了这位林姐姐记挂着,就是那位同出一胞的三姑娘也不曾派人来看,和我的境地何其相似……”说的邬婆子神色更加柔和。

    架子床上看似熟睡的贾环闻言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心内对黛玉有一分感激。

    “这人参养荣丸做出来俱是糊弄人的,不说这做药的人参都是散了药性的,细闻恍惚还有一丝霉味,内里颜色发黑黄,哥儿不知,这样的补药,若是用霉坏的药材做,不仅没有药性,对身子也是很有害的,积年下去,好人也病病怏怏了!更别提你说的那位身子骨本来就弱的林姑娘了!”

    “的确是好心思!这样的动作日后就是请来国手御医也瞧不出不对来,只能开温补的方子,一饮一啄,这人参养荣丸也就断不了,这人自然就越来越不好了!只不过,”碾碎了手上鲜亮的两颗药丸子,邬婆子冷道,“只不过这样霉坏的药材可不好找,但凡药铺子,万万不敢让这等药材在库房里出现的,这万一被同行冤家知晓,百年的声誉也完了。若说原本是这府里的,也不像,世家惜命,搁药材的库房清理的十分勤快,照此看来,那边分明是想给林姑娘日日服用这种药丸子的,这库里就算能清出一根半须来,这样多的霉药材也不好找呀。”

    “这有什么不好找的,”不等史墨说话,贾环趴伏在床上冷道,“我那好太太不是有一房好亲戚么,我曾听院落里仆妇说过,皇商薛家的铺子遍布江南北地,什么金银首饰、胭脂水粉,药材、布料,只有咱们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了的!区区一点子霉参坏药,有什么难的?”

    史墨瞧见贾环竟是醒着的,想起方才邬嬷嬷说的那些宝玉和他房里丫头的话都叫他听见了,没由来的有些气迁怒到宝玉身上,暗暗想,若是环儿因此生出那些贪花好色的坏心思,他肯定饶不了宝玉还有那个袭人!

    “这话很是!”邬婆子赞道,这几日她见这荣府庶出的三少爷,和她家墨哥儿十分要好,即便听了赵姨娘母子的些闲言碎语,也不往心里去,只觉得这是个好孩子。

    “大爷,大姑娘被老太太使人接来小住,上房叫您去呢。”秋水进来回话道。

    史墨笔锋一顿,淡淡道:“知道了。”

    吹干墨迹,把信搁在信封里,用蜡封了口,外头又用油纸包了,史墨踱出二门,叫来王管事,低声道:“这信送给林姐姐的父亲,巡盐御史林如海大人,现在开春冰化,着人走水路去扬州,务必快些。”

    王管事看一眼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赶忙揣在袖里,“我马上去办!”

    回去保古斋,进去小书房,听秋水道:“大爷,上房又来催促了,您……?”

    史墨摆摆手,换上一身颜色软和些的外裳,就带着大丫鬟珊瑚去了贾母的上院。

    史湘云这年许已经来荣府小住过两回,时间都不长,保龄侯府生怕让他们姊弟俩站一拨去了,每回都紧赶着接回去。不过到底荣国府里比戚夫人把持的史侯府要松快些,他们姊弟也相熟了,虽然并不怎么亲近,至少也无原来的生硬生疏,史墨莞尔,这倒是多亏了那位惯会做小伏低讨好女孩儿的宝二哥,真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心肠,懵懵懂懂。

    但贾宝玉就是有一副好心肠,史墨也十分不喜欢他,不仅仅是因环儿的缘故,而是他前世就遇到过这样的人,把自己的无赖娇憨当做藉口,伤害了连累了别人却不自知,就算告诉了他也不过是为你伤心一会就过去了,日后便心安理得的过他的日子,自觉他的伤心就已经抵过你受得伤害了。这样的人不会和你一同承担什么,更多的时候却是和脑缺了似的越帮越连累你,你躲开去,他还一副受伤的样子,真真令人无语。

    这样的人,一副多情温柔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你在他跟前的时候,若是不在,一两日便忘到脑后,实则真无情。

    况且贾宝玉又会时不时犯痴病,堪比一颗不定时炸弹,他有一点什么的时候你在场,多无辜也会被拿他当眼珠子的王夫人和贾母迁怒,若不是要为了环儿和自己童子试的事情做铺垫,省的那位王夫人使坏搅怀了这事儿,他还真想有多远躲这位“爱哥哥”多远。

    到了上房,除了众姊妹和贾宝玉,刑、王两位太太也在,史墨见了礼,便随便做了听他们说话。

    湘云一双明亮大眼里满满都是他的“爱哥哥”,史墨来了也只是厮见过便罢,规规矩矩的,不像亲姊弟,倒像她见贾兰时一样。黛玉看见,眼睛在史墨处多留了一瞬,史墨心微暖,含笑轻点一下头,多谢她爱护关心之意。

    “这次是嬷嬷您陪着林姑娘呢。”珊瑚娇笑。

    王嬷嬷三十岁开外的年纪,可脸上却显老的很,珊瑚想起林姑娘入府那一年,老太太指着才三十出头的王嬷嬷说“老的老,小的小”便又派了她喜爱的紫鹃过去,同去的还有和其他姑娘一样摆设一样的四个教引嬷嬷,心中也为王嬷嬷这位本该是姑娘身边最重要的乳母可怜。

    细看王嬷嬷修眉细眼,一派南方女子的容色,说话也慢声细语:“珊瑚姑娘。”

    珊瑚笑道:“我哪能当得起您一声嬷嬷,就是我们大爷也要尊您一声嬷嬷呢……”

    话说了半箩筐,两个人热络些,珊瑚刻意观察,见这位王嬷嬷言行十分谨慎,以她在老太太处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看不出什么来,心里便妥了一半儿,与另几位丫头婆子说笑数句,临了,悄悄对王嬷嬷道:“原是我们大爷有事,还请嬷嬷得闲时往保古斋走一趟。”

    说完,不等王嬷嬷回应,便走进另外几个丫头堆里,拉着她昔年在上房交好的人,说笑起来。

    王嬷嬷心里踹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史墨和珊瑚数回,那两人却神情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过了数日,王嬷嬷才寻了个由头来到保古斋,史墨心里越发满意,这个王嬷嬷看着是个周全的,有些事儿,黛玉年纪小心思重,让她知晓了反倒不好,作为她的乳母,却方便许多。

    秋水和落霞带着一群小丫头极有眼色的把跟来的一个小丫头拉去顽儿了。

    史墨开门见山,不等王嬷嬷与她他机锋,便开门见山把人参养荣丸的事情尽数与她讲了,王嬷嬷脸色煞白,却没乱了阵脚,一双细长眼直盯着他,史墨越发满意,暗叹,怪不得那位林如海会派她跟过来,果然不是简单的。

    “嬷嬷不必疑心,原是林姐姐把我当弟弟,我感念她的恩情,再者我们都是寄人篱下,有几分同病相怜罢了。”史墨见王嬷嬷点点头,又继续道:“此事暂时不便张扬,嬷嬷只注意着林姐姐的饮食汤药便好,我院里有一位邬嬷嬷,对这些精通数分,有什么嬷嬷只管来问她。只不过……林姐姐心思细腻,平时伤春悲秋倒不必深劝,我听人说,有时越劝人便想的越深,悲从中来,倒不好。嬷嬷不妨教姐姐些别的事务,女红、品食、赏物,甚至管家算数事宜,拉开注意去就好了。还有宝二哥,虽不知林伯父是什么心思,但嬷嬷不妨去见一见他房里的袭人?”

    王嬷嬷又悲又惊又怒又气,但细细思索觉得史墨有些话说的很是有道理,只是有些猜疑史墨的用心,但史墨的话她也记在心里头了,也想着哪天有空就去瞅一眼那位袭人姑娘。

    王嬷嬷心里已有猜测,但依旧抱有一丝希望,直到看过了袭人,王夫人又遣人送来一瓶子人参养荣丸后,心里彻底凉了。她原来不出头,事事都由紫鹃做大,最大的原因就是老爷和太太都有意要把姑娘配与宝玉,这事和老太太俨然心中有数,即是姑娘未来的婆家,又是亲外祖母家,她想着总不至于会亏待了姑娘,她何必去拔尖掐头去给姑娘惹麻烦,紫鹃是家生子,对她好,日后她自然能给姑娘带来更大的好处,这才跟锯嘴的葫芦似的。只是想不到……想不到,哼!不说他那个歹毒的娘,就是没有这么个娘,年纪这般小就和屋里的丫头做了没脸皮的事儿的贾宝玉她们也要不起!不过十一变损了阳气,年少又贪欢,王嬷嬷冷笑,淘撜坏身子是肯定的事!

    这之后,王嬷嬷忽然厉害了起来,不仅把照料黛玉的诸事接了过来,更是变着花样教黛玉诸如女红、品茶、赏物……间或教一些管家的道理手腕给她,就是雪雁也不由着她一团孩子气了,日日学侍候姑娘不说,就连规矩也教上手了。如此一来,黛玉果然与宝玉来往时间变得少许多,宝玉那头又有个宝姐姐,薛姨妈、王夫人乐得看他们俩一块儿,日子一久,黛玉果然不时时挂念着宝玉了,就连哀思的时候也少了,又吃着王嬷嬷跟邬婆子学来的药膳,睡得倒好起来,脸色红润许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林如海拿到那一包油纸包,还有一张拜帖,这原是史墨跟凤姐要来一沓荣国府寻常门人就能拿到的硬纸素签拜帖,比不得那些能拿去延请求见公侯的金签银签拜帖。如海端详片刻,真是啼笑皆非,便以为是荣府哪位门人到江南来想要借一丝东风,但真真思女心切,便也打开看了,等看完整封信以及信里附的东西,林如海却脸色铁青,猛地把茶盏掷在地上。

    其实史墨在信中并未说太多,甚至连身份都未表,只是把人参养荣丸事宜并王夫人送的药丸子包了几丸在信里。依照林如海这样做到正二品大员的人,说多说少他都不会全信,到时候由他自己去查就是,就荣国府这样的门风,说起来真是林如海离得远,贾敏又不会猜疑自己娘家,要不然一查之下作为清官能吏的林如海看得上才怪!

    林如海身子日渐微弱,本大多是心病,他原本伤心妻子离世,儿子早夭,等为女儿安排好归宿,便自觉世事已了,很有些心灰意冷,不如归去之感,这才身子骨慢慢虚弱了下来,可这回黛玉在荣国府之事,激起了他十数年不曾发、越来越圆融的脾气,有了求生的欲|望,不吃汤药这身子骨就渐渐好起来,这反倒是史墨没想到的一件大好事。

    ☆、算计

    18、算计

    却说这林如海也是个妙人,手脚十分凌厉,史墨这边派去的仆人刚从扬州回来没半月,他那边儿荣国府的暗报就已经搁在案牍上了。统共没有一个月的功夫,林家那头已经派了一艘船载满了东西浩浩荡荡的进京来了。

    林家虽是江南世家,但林如海正经科举出身,在京中也待过许多年,积年的旧友故交是尽有的,和往常不同,林如海一改女儿不必拜见这些世交的想法,此次派管事进京来,大半船的礼就送进了各府里去,门下的管事和嬷嬷挨家挨户的拜见请安,言语之间多有提及请各家夫人多照看独女黛玉的意思。

    林如海当年身中探花,满腹才华,气质风雅,朝中很有几个知己至交,这些人或许不是出身京城高门世家,但是一二十年宦海沉浮,却大多身居高位,手里亦有实权,早年虽知好友女儿进京,但是一则是女孩儿,身居后院,难免有些不便之处;二则这些人之中也着实大有不待见荣国府一类豪门世族的在,他们在朝堂之中大多隶属清流实干一派,受圣上重用,嗅觉灵敏,怎么会看不出当今对世家大族的不喜?

    单看荣国府平素来往府邸也能瞧出一二来,与荣府常来常往的无非是四王八公以及其他世袭之家,这些世家中子弟虽有在朝中任职,可除了个别能力突出的,都只是挂个闲职,无甚实权罢了。哪有握着权柄的重臣愿意与他们来往密切?

    这些好友见林如海之女安然养在荣府后院,想着是亲外祖母,又没得老友嘱托,自然不会多管。

    可林如海命人这么一走动,立刻事情就变了,想那些人个个是人精,这事儿在脑子里一思量老友之女进京有几年了罢,怎么之前没动静,现在反倒托后宅夫人照看了?再一看林如海亲笔信,知道老友前些时险些熬不过,心里顿时就有了猜测莫不是那贾家之前见老友沉疴难愈,就轻慢了老友女儿了罢?

    荣国府的事儿向来是都中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稍稍一打听,老友家女孩儿的事情没怎么传出来,倒是知道了荣府中现客居了一位容貌美丽、十分贤惠有德的薛姑娘,另外还有"刺玫瑰"之称的三姑娘也出名的紧,这下不少大人和夫人心里就有了数儿,一说不亏是累世书香的林家,教出的女儿果然行动有致,不似别家女孩儿倒把闺名事迹传出去,叫人看不上;另一说就是在心里嘀咕了,看来这贾家果然亏待了老友之女,要不然怎么能让个媳妇家的内侄女把正经的外孙女越过去呢?

    无声息的,贾家在朝中勋贵眼里心里又降了一格。

    现下已是三月末,贾环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养伤这半个多月,真真是看尽了世态嘴脸,等能下床走动之后,这性子却是变了些,看上去稳重不少,往日的顽童之意收了七八分,就连遇到人轻贱他高抬宝玉也不似往常那样嫉恨了。

    史墨怕他耽搁了四月里的童试,日日下了学就要和他读书背诵,便是在床上,史墨也要他拿着笔比划,生怕生疏了写字。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倒把贾兰撇在外头了。等贾环伤愈搬回赵姨娘的小院时,两人心里都有些不舍。

    "宝玉要去学里?"史墨心中一动,诧异问道。

    珊瑚一面服侍他换上家常衣裳,边笑道:"可不是呢,听说宝二爷新识得了一位小朋友,是东府蓉大奶奶的幼弟,人长得十分俊俏,宝二爷喜得跟什么似的,回来就去求老太太要同去家学读书,好作伴儿呢。"

    "秦钟……"

    珊瑚惊讶抬眼,问:"好像真是这个名儿,大爷知道?"

    史墨轻笑,摇头不语,心里却一瞬间翻过了百八十个年头。

    他正怕王夫人使坏搅了环儿四月里的童试呢,这好用的榔头就送到手里来了。

    史墨这边动上歪心思,正院里王夫人的手已经开始动作了。

    "太太,何必那样在意?环哥儿挺尸了这么长时间,我就不信他能过了童子试。再说二爷都已经入了学,这童子试轻易就过去了,您何必费这些心做这些,宫里的贵人那里的好事儿还操心不过来呢。"周瑞家的看着掀帘出去的小丫鬟的背影,奉承道。

    那丫鬟长得普普通通,畏畏缩缩,一副小家子气,俨然就是赵姨娘房里侍候的小丫头小吉祥。

    王夫人拧了下眉头,道:"宝玉身子弱,家学里子弟太多,或有大家淘气,反不好。"却是半个字未提及贾环,忽又想起宝钗来,道:"我瞧着这几日宝玉吃饭倒香了,亏宝丫头有心,送来的那些食补小方,还孝敬了府里头那么些名贵的药材,你去库里寻来那几匹今年新花样的丝缎来给她送去,做些好衣裳才好。"

    王夫人脸色不好,周瑞家的不敢造次,忙应了退出去,稍时抱了布料进来请教。

    王夫人指了其中三匹,挥手叫周瑞家的去办。面色阴晦的瞧着搁在一旁榻上的布料子,胸口一口气堵着下不来:这料子比起来前日林家送进上房来的次了不止一筹!看那林家的狐媚子打扮的精细样子她就堵得慌!那一大船的物件儿,进了府里的只有一层,到她这儿的就只剩下一份土仪礼物了!真是……不是说林如海已经快死了么,怎么又好起来了?白叫她满心的盘算落空不说,宫里贵人的花用也紧了手脚!

    又想起贾环,王夫人眼里更是冷光连连,眼看四月童试将至,她是万不肯让那下流坯子下场的!宝玉身子骨不康健,前两年没能参加童试,这一回看老爷的意思是必得叫他去了,她的宝玉自然是没有不过的,可万一名次上……老爷那里……哼!再说就那样的身份哪里配和她的宝玉一起参加童子试!

    王夫人摩挲着腕上的佛珠,冷森森的牵起一抹笑:等童试当天,环小子吃下那点子药,不愁他不耽搁,到时候这情形让老爷看到,自然就变成了不敢下场装病!

    其实说到底,王夫人心底深处还是害怕万一贾环的名次比宝玉好,生恐贾环这个庶子让贾政看在眼里去。在一则,她给小吉祥的药虽不是那害命致死的,但也阴损的很,是一味比巴豆还要烈的泻药,小孩儿最怕腹泻泻元气,要是真让贾环吃下去,非得泻掉半条命不可,再加上贾环板子打得伤才好,两厢相加,兴许贾环一条小命就交代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贾政月前不分青红皂白重打了贾环,后来心里头多少都有些悔疚,自然就对赵姨娘好些,赵姨娘别的不通,可这颜色却是上好的,她先前挨了冷落,这会儿自然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笼络贾政,贾政除了王夫人,统共也只有两个姨娘,自然是待见打扮的婀娜的赵姨娘温柔小意的,这样一来,去那院里的时候就多起来,少不得冷落了正院,怎么能不教王夫人恨的心肝疼呢?好容易老爷歇在正院的时候才多起来,又被那下贱婢子给勾去了!

    不管王夫人如何,贾宝玉却是如鱼得水,和秦钟在学里眉来眼去,话语缠绵,好不美妙!

    史墨和贾环看在眼里,史墨自是但笑不语,贾环厌恶之余,闲暇时却又常往那处看,让史墨私底下好一通担忧,生恐小孩儿被带坏了。

    他们两个和贾兰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不起眼,宝玉刚来时还记挂着同样貌佳的史墨,只是秦钟性子腼腆温柔,怯怯羞羞,极对他的脾胃,没几日便全心全意对着秦钟做小伏低,温柔体贴了。

    史墨偶尔抬头看见,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便俯身温书去了。

    离着童试愈近,史墨对着贾环的饮食穿戴把握的更紧了,珊瑚领着一帮小丫头时常和赵姨娘以及贾环的院里的丫头说话顽耍,贾环自己也是当心的,除了史墨那里的,旁人端上来的吃食总是不轻易入口,史墨更是连藉口都不用,一日两次的往他那里送吃食,至于中午一餐,两个人回回都是在学里同食的。

    就这样,离着童试有四五天的时候,史墨早起来,练上一篇大字,心子里却坏水涟涟决定挑了今天推波助澜一把,让家学里的宝玉和秦钟的事情爆发出来,捅给内宅知道,省的那位二太太有空对着环儿使坏,至于闹多大?史墨手下毛笔重重一拉,"报"字的最后一撇格外显眼至少得让那位严父知晓么,环儿因为好二太太挨了一顿重打,没理由贾宝玉这做哥哥的不&039;后来居上&039;?

    不是都说,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么?

    ☆、三伏天卖不掉的肉臭货

    19、你方唱罢我登场

    只不过没等史墨臆想完呢,邬婆子带着落霞就回禀了一件"好事儿"!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