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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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之史家公子 作者:太极鱼

    正文 第4节

    红楼之史家公子 作者:太极鱼

    第4节

    "这药叫芫花,整株都有毒,根和花的毒性大,医家用来解热毒杀虫,常人若是误服了,肚泻就能要半条命,更何况这药里头掺了甘草,芫花与甘草相克,这……"

    史墨面沉如水,道:"落霞细说,怎么回事儿?"

    落霞福了一礼,口齿清晰:"大爷,您与环爷交好,咱们院里的丫头们和他们院里的玩的也好。前些日子赵姨奶奶屋里的小鹊说和她一屋的小吉祥自从正房回来后就神色不属的,她以为是这府里的二太太赏了好东西给小吉祥,奴婢们淘气,就怂着她偷出来给姐妹们瞧一瞧,不想居然是一包药粉,小鹊心里头不安,今儿天没亮就来找奴婢了,带过来一点子药末儿,奴婢就赶忙请了邬嬷嬷来瞧。"

    "小鹊呢?"

    落霞会意,忙回道:"大爷放心,秋水已经送了小鹊回去了,她吓得不轻,不会乱说的。"

    史墨看着豆绿色帕子中间的那一小点芫花碎末儿,淡淡道:"叫秋水私底下送些银角子并两样不打眼的银首饰给小鹊,叫她安心就是。"

    "奴婢省的。"

    "嬷嬷,你去跟王管事通个信儿,就说&039;薛家的大爷好些时日不去家学了罢,学里热闹的紧,宝二爷和一位姓秦的小学生通日在一块儿,却是再没见过那样标志的小哥儿呢&039;,其他的王管事心里有数儿。"

    邬婆子点头出去了。

    剩下史墨用手指敲着案沿儿,沉默半晌,忽然起身去招来小幺儿,靠近耳边叮嘱几句,石砚是个机灵的,眼珠子一转,笑道:"大爷安心,必在您到学里之前就给办好喽。"

    史墨拍拍他的肩,笑骂一句,石砚猴儿一样蹿走了,几瞬就不见了人影子。

    史墨转过身,晨光照在他额头上,阴影中的一双眸子闪烁着寒光,冷笑,既然正房那样不甘寂寞,那索性就闹大了罢。

    东胡同是靠着宁荣二府府后的一条胡同,胡同里的宅子虽不似宁荣两府那般雕栏画栋、富丽堂皇,倒也高高大大,有些气派,里头住的都是贾家旁支的得势的亲戚。

    贾家附近这样的胡同还有七八条,只不像东胡同里的宅子好。胡同口的地方宽敞又能晒着日阳儿,常有贾氏族里或者亲戚家的小孩聚在这里顽儿,离着不远便是热闹的大路,小孩儿也愿意在这处看街市,常常日头刚升起来,就有小孩儿在了袖里揣着几个大钱儿,倘或能看到个卖零嘴儿的小贩儿,远远叫来,小伙伴一起,粗糙的零嘴儿吃着也新鲜。

    金荣是很愿意路过这胡同口的,就是因为他亲姑姑就是住在这东胡同子里,谁见了都要叫一声璜大奶奶,而胡同口的小孩儿见了他也要喊一声"荣叔"的,十分威风,是以他去贾家族学的路上十日里得有七八回故意绕远了好经过这胡同。

    今日又是这样,金荣穿着一身鲜明的大衣裳,昂首挺胸的走过来,眼睛向前看着不远处的大路,可眼角余光和耳朵都注意着胡同口的小子们呢。

    只是今天他没等到小孩儿一窝蜂的围上来,打千儿问好,也没等到好事的懒汉谄媚的笑。看着一群脑袋围在一起,又笑又说的,金荣皱一皱眉头,冷哼一声想走的时候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只听一个半大小子笑道:

    "素日里以为那金荣是个人物呢,不也是为了些银钱就被薛家大爷哄上手了么?"

    另一个道:"你知道什么,咱们这些正经的贾姓子弟都去不成呢,人家却攀着姑母苦求了在家学里读书,为的什么?还不就是在学里给人做那契弟,薛家大爷手指缝里漏漏,可不就够他们一家子嚼用了么!"

    前一个嗤笑,"还真是!只不过这金荣在咱们面前横,可在家学里却不得志的很呢,听说薛家大爷很快就有了新朋友,长得十分妩媚俊俏,把他弃过墙了呢!"

    那一个唾了一口道:"呸!他是什么玩意儿!你但看那秦钟,都是一样附学读书的亲戚,人家和宝二爷同进同出的,金荣和他一比,简直就是三伏天卖不掉的肉臭货!"

    这话说出来,一堆人都嘻嘻哄笑起来,直把金荣气的脸色黑紫,撸起袖子就上前来,有眼尖的瞅见,惊叫一声,围在一起的众人哄的一下都散了,说话的那几个更是跑的飞快,让金荣连脸都没瞧见。

    金荣喘着粗气,但哪里还追的上,转悠了良久,看着时辰实在是不早了,才黑着一张脸往族学去,心里对着学里那两个诨名&039;香怜玉爱&039;的薛蟠的新朋友恨得咬牙切齿,连带着也把秦钟恨上了。

    现下到了时辰,代儒交代几句,留下几个对联,命学生对了,他就命孙子贾瑞暂且管事,自己回家去了,这几日他犯了咳疾,日日如此,学里都习惯了。

    史墨眼见着这学里从上到下没将童试放在心上,暗暗冷笑,只管着贾环、贾兰日日习文读书。他们是世家弟子,这童试的互保与廪生作保自然不用他们操心,只抬出贾氏族学的名头,学里的子弟参考资格就已经定下来了,而且因为在京城,他们都不必参加县试,直接就可以府试。可有了资格,并不代表就能考上,要知道这童试要考五场,八股文、试帖诗、默写《圣谕广训》,还有诗赋和解释四书五经。这里头考的内容虽浅显,但也得学过四书五经才好呀,可这临考试的当头,家学的塾师贾代儒还只给学生留下对对子的课业,真真不知所谓。

    史墨命人在外头高价买来了往年童试的题目,早在几个月前就和贾环、贾兰三个偷偷儿破题习文了,就连贾环养伤期间,史墨也没把这事搁下。

    抬眼瞥了一眼前头,秦钟、宝玉并那两个多情的小学生香怜玉爱,果然在挤眉弄眼,看上去四人互有情谊。史墨眼角忍不住抽了两抽,脸色古怪:真不愧是多情种么,四个人,关系这样复杂,却互相情意绵绵的,……也忒重口了点罢?

    又看一眼窗边的金荣,果然铁青着脸,恨恨地盯着那四人。史墨摸摸胸口,那里还放着裹着芫花药末儿的豆绿帕子,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闹吧闹吧,大闹起来才好,他总得给自家小孩儿出了这口气才畅快么。

    勾起一抹冷笑,史墨低头温书,却发现身旁贾环饶有意味的看他。怎么了?史墨用眼神问。

    小孩儿似笑非笑的看看他的胸口,冷哼一声埋头读书去了,无端被甩脸子的史墨瞪着眼睛,丈二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怎么了?

    没一会儿,秦钟和香怜两个四目勾留,递暗号儿,两个假装小恭,走去后院儿,金荣见了,咂嘴龇牙,跟了出去。偏宝玉和玉爱两个,正咏桑寓柳,遥表心照呢,没看见金荣的动作。

    史墨余光瞅见,默默一笑,并不抬头。

    果然,没一会儿后院就吵嚷起来,金荣的嗓门大的屋内都听得清楚,什么"亲嘴摸屁股",什么"撅草根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原文)……难听的话源源不断。

    屋里的学生们听见,咳嗽扬声、挤眉弄眼的有,羞恼气怒的有,不等宝玉等人出去,香怜和秦钟已经怒气冲冲的进来向贾瑞前告金荣了,说金荣无故欺负他们两个。

    贾瑞是个最图便宜的人,往日薛蟠隔三岔五来学里应卯时,总是大方的很,银钱酒肉都是尽有的,这会儿他在外头有了&039;新朋友&039;,不大来学里了,贾瑞便不自在起来,怨香怜玉爱两个不在薛蟠面前提携帮补他不说,还没本事拴不住薛大爷。

    这会儿便借势呵斥香怜起来,玉爱和香怜最好,这会儿个个儿心里都委屈上了,偏金荣因早晨的事心里头憋了气,越说越不像话儿,嘴里不干不净的把秦钟也带上了,宝玉头一个就不愿意。

    史墨瞟见宁国府贾蔷出去拉着宝玉的书童茗烟说了几句,暗暗摇头,挥手对外面自己的小幺儿唐子摇了摇头,心道这贾蔷是要给他哥哥贾蓉的小舅子秦钟出头呢,倒省了他的事了。

    本来史墨是想让自己的小厮不经意挑拨茗烟几句么,可贾蔷这一出去,却帮了他的忙了,这下史墨只有撇的更清了,任谁想破头这事儿也别想和他还有贾环扯上一丝关系了。

    茗烟是宝玉跟前最得用的,但年轻不谙世事,又是个爆炭脾气,素日里仗着宝玉的势,无故就要欺压人的,这会儿哪还忍得住,得信之后便一头撞进去,揪住金荣叫骂。

    屋中乱成了一锅粥,各种胡话脏骂都说出口来,金荣见一个奴才都敢如此张狂,气的脸都黄了,伸手去抓打秦钟宝玉,茗烟也是不怕人的,霎时间砚台书箱乱飞,仍不准又砸了其他数人的水壶、书本,墨飞出来不知污了多少纸片案桌。

    有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还有宝玉另外叫扫红、锄药、墨雨的三个小厮也上来襄助宝玉秦钟,更有素日里有嫌隙怨尤的子弟借此混打起来,混乱中金荣抄起一根毛竹大板乱挥,其他人一见,就有淘气的喊"动了兵器了!"

    就有抽门闩的,拿马鞭子的,一窝蜂上来。渐渐的顽童们打骂之下闹出了真火气,贾瑞先前拦这个劝那个,后头就不敢往里头插了,好在宝玉的大仆人李贵几个听见声响,进来一齐喝住了。

    只是李贵瞅见宝玉头上一道子巴掌长的红痕,眼里也冒火了,他倒不惧别的,只是这祖宗是老太太、太太的心尖子,这要是回去叫看见了,他们这些跟着的都得削层皮!若是不推出个祸首给个交代,只怕这宝二爷身边的肥缺就要换人了,他们都是家生子,保不齐还连累父母。

    李贵的口气就不好,立着眼睛要找出这祸首来,他这脸子一甩出来,憋了一肚子火的众人哪还耐得住,三言两语又吵嚷起来。

    眼看着混乱又起,剑拔弩张之际,薛蟠带着几个俊俏小厮进来了,可巧,正听见急红了眼的金贵怒道:"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指着秦钟、香怜口不择言:"你素日里和宝玉鬼鬼祟祟,我们都看在眼里!今日又去勾搭别人!还有你,平日说和薛大爷相知,结果他才几日不来学里就勾搭了别人去,偏撞在我眼里,你们还反倒告我的状去?"

    薛蟠来时就被&039;有心人&039;挑拨的心里窝火,他最是个呆子,耳朵根子又软,这会儿见香怜玉爱两个他还没丢开手的&039;契弟&039;和秦钟宝玉站在一起,想起刚才听到的,还有平日家中母亲和妹妹夸赞宝玉对他看不上的话来,一股子邪火就上来了,劈头盖脸就把挡在前面的李贵给打到一边去了。

    金荣见了薛蟠,眼圈一红,好似看见了救星似的,委屈的不得了。而香怜玉爱并上秦钟宝玉都不自在了。金荣嘴里添油加醋乱说一气,而声援的有,反驳的有,刚被压下的怒火一下子又旺旺的烧了起来……这下,书房里比刚才更乱,外头的小厮长随都加进来,乱打一气。

    史墨一手拉着一个,躲在墙角里,长随王全忙进来护着他们三个,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史墨暗赞,王管事是个有法子,王全也机灵,这时机掐的多好呀。

    屋里头闹的实在不像话,有子弟都见了红,弹压不下,就有家学里头的下人去请太爷了。贾代儒气喘吁吁地的来了,看见这鸡飞狗跳的一屋子,还有他冠发皆散狼狈不堪的孙子,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向后昏死过去。

    众人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

    事情发展的高|潮一拨接一拨,比话本还要精彩,始作俑者史墨看着也稀奇。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今日可巧了,偏偏贾政记挂着宝玉要参加童试一事,在衙门应了卯后就带人往家学来了,正迎面赶上抢命一样去请大夫的贾代儒的老仆。

    赤橙黄绿青蓝紫,史墨瞅着贾政和贾宝玉等人的脸色,摸摸胸口气顺畅了!

    ☆、大快人心

    20、甩鞭子的贾政

    史墨看着贾政一副上不来气铁青着脸的神色,忽然想起那日他闯进外书房的时候,那时环儿小衣上透着血渍,趴在地上小小一团,脆弱的好似一眨眼就没了一样;而这位政老爷,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面的太师椅上,也是这么一副出不来气的样子,好似环儿犯了天大的罪孽,把他这老父气成这般似的。

    史墨眼里透出一股子冷意,分外不屑,恐怕贾政就只会这般作态了罢,动不动就像都是别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受伤的都是他一般,就好比如今他占着荣禧堂在外头还做出一副道貌岸然、尊敬长兄的样子一般……

    还有那王夫人,这两人可谓绝配。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史墨想,那日安排一切的王夫人怕是得意的很罢,谁承想只月余这场景就轮到她的凤凰蛋身上了呢?

    眼下书房中一边寂静,众人都低着头,不敢看这位素来就严肃的二老爷,贾宝玉更是唬的脸色煞白,李贵和茗烟锄药几个更不必说了,早就跪在地上不敢吱声了。

    贾政深吸了好几口气,面色如金纸一般,好半晌才暴声怒喝:“孽障!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贾代儒被掐着人中醒了过来,看着这书塾里一塌糊涂的样子,心里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不管怎样,今日之事他作为执掌书塾的人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贾瑞在其中,他看一眼孙子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恐怕也有他的份子在。

    贾代儒人老成精,虽深恨孙子不成器,也少不得袒护一二,只一瞬,他就颤抖着手指指着书房内撕烂的书籍,倒塌的桌案,还有到处都是的墨迹,死命的咳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般,老泪纵横道:“咳咳咳,唉!这都是我管教不力,才叫这一屋子的顽童做出这样的事来!咳咳……”

    贾政忙搀住他,劝道:“太爷莫要这般说,您身子有恙,这些子弟们不恤恩师劳累,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看看满地的散书碎纸,怒道,“撕毁圣贤之书,有负族师教导,真真,真真是不忠不孝!”

    贾代儒见他越说越气,连忙唉声叹气的咳嗽,只是贾政哪里还刹的住,死死盯着最中间的宝玉,怒喝:“宝玉!你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贾宝玉头上那道子红痕经过这一会儿,竟然变成黑紫色的了,他长得又白嫩,趁着肤色分外吓人,此时贾宝玉早就被他爹七魄吓坏了六魄,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贾代儒深知这宝玉乃是贾母的命根子,生怕贾政怒气上来打狠了他,倒叫荣府里迁怒到他们爷孙身上,连忙倚老卖老,弱声叹气道:“事已至此,还要分说明白才好,平日里我见宝哥儿一贯是上进的,性子又极是温和有礼,你这般气头上,可莫要冤枉了他。”

    贾政也有心要回府去说明白,眼下不仅有族中子孙,还有亲族家子弟,就连外甥薛蟠也在,要是真掰扯起来,才是真让人看尽笑话呢。狠狠瞪了宝玉一眼,怒道:“孽障!还不跟上来!”又对他人道:“都回去,明日好生给太爷赔礼!要是日后淘气、教我再听见一点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宝玉连忙脸色青白的跟在他身后,贾政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在这里呢,拧着眉角环视,心道,若是那两个孽障也参与进来,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找了一圈儿,才在最角落里找到人,只见贾兰和贾环分别站在史墨身边儿,中间最高的史墨伸手环着他们两个,三张小脸白惨惨的,带着惊惶窝在那一个小角里,显然是吓坏了。

    贾政打量了一下,除了三人身上被波及的墨迹,衣服头发都是整齐的,想来是躲在那里才逃过去,心里头松了口气,贾政难得没沉脸对贾环、贾兰,招招手,道:“都跟我家去。”

    史墨看着方才贾政和贾代儒这出“痛心疾首”的戏码,心里头不屑,但瞟见贾政袖中抖动的手,就知道眼下贾政是强压怒火,只等着回去收拾呢。

    贾环听见贾政的声音,顿一顿,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神情已变了一个模样,只见他苍白荏弱的小脸上一双黑眼珠儿雾蒙蒙亮晶晶地看着贾政,端的是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抿直的淡色小嘴里,喃喃道:“父、老爷……”

    贾政心里一动,贾环眼中的孺慕和崇拜他瞧得分明,又听到那一声儿弱弱的细细的不和大家规矩的未尽的称呼,顿时十分的火气也散了三成,心里头还有些酸酸的饱胀感——他历来要做个重规矩的严父,是以儿女虽敬他却也怕他,就算是以前日日在跟前,被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贾珠亦是敬畏远大于亲近之情,更别听宝玉这个孽障了,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贾环这眼神、言语竟然击中了他稀少的慈父之心,让贾政的心也不由的软一软。

    难得的,贾政没有迁怒贾环和贾兰,算的上温和的让他们跟上,又叫来史墨和薛蟠,命他们一同回去。

    刚刚一瞬,宝玉惊惶、贾兰懵懂、薛蟠愚钝,唯有史墨自始至终将小孩儿的脸色、神情变化看在眼里,饶是他是经过一世的人了,也要为小孩的‘变脸’惊叹。低下头,摸摸下巴,史墨哀叹把小孩养成芝麻馅之余也不由得自得起来——照他看,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是这样好,上有佛口蛇心的太太们,下有不省心的婢女仆从,单纯在这里就是‘单蠢’的箭靶子,扎一头血也赖不到别人。如果还像原着那样由着环儿向赵姨娘学一身撒泼粗鄙的‘本事’,那他也白与贾环相交一场了。

    史墨的念头贾环不知,他方才灵光一闪摆出这样的做派后,根本就不敢看向史墨,他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生怕看见史墨嫌恶的表情来。

    史墨见小孩低着头,肩膀都塌下去了,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暗笑小孩脸皮薄,向前快走半步借着袖子的遮挡挠了挠小孩的手心。贾环骤然抬头,一双眼睛跟星子似的闪闪发亮,不好意思的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来。

    随后两人和贾兰随着上了荣府的马车,三人的马自有小厮牵回去。马车帘子放下来,贾兰大松了口气,他刚才都被唬僵了,至此,贾环和史墨的小动作无一人发觉。

    等回了荣府,不知道贾政这一路是怎么思量的,怒火愈发高涨起来,首先就拿跟着少爷们的这一波奴才中的大仆人李贵等开了刀,噼里啪啦重重的十几棍下去打得臀腿血淋淋后才允他们说话,从头到尾贾宝玉都木木的在一旁看着,一声儿都没吭,作为最先动手的茗烟,早就吓得脸色青白、瑟瑟发抖了。

    见李贵半条命都去了,茗烟楞楞的看着那些血迹,忽然抬起头祈求的去看宝玉,只是宝玉像是痴了一般,动都不动一下,茗烟心内一悲,冷意骤然就爬上了脊梁骨,呆了一瞬,脑袋深深的低了下去。其余各小厮长随神情各异。

    “你们成日家跟着他,就是这样跟的?以往还罢了,只是些精致的淘气,如今倒反了天来!竟在书塾里与同窗大打出手?”贾政依旧如故,坐在上头气的胸腹起伏。

    李贵嘴里苦涩,主子和人打架,不管怎样,都是他们这些做仆人的该死了。撑着磕了一个响头,李贵却不敢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若是被二老爷知道宝二爷与学堂里小学生那些“脉脉之情”,下狠手鞭挞了二爷……想起从自己母亲那里知道的二太太的手段,李贵抖了一抖,回道:“原只是同窗之间的小口角罢了……”

    李贵不敢把事情都推到金贵等人身上,就怕二老爷怪罪下来,不叫金相公去族学了,那金贵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倒出来,那可就是大大的丑事了。

    李贵的遮掩之词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只是贾政这个人素来先入为主,耳根子软又爱偏听偏信,他在进书塾前就听到几嘴,恍惚竟是说宝玉与人争风吃醋的缘故,他心里又惊又怒,在车上时又询问了在家学服侍的几个下人,怒火越炽,如今怎么肯信李贵的说辞,因道:“哼!你们是跟着他的,自然要帮他说话!”

    李贵咚咚碰头有声,回说:“小的不敢撒谎。”

    贾政不理,眼睛一扫看见人高马大的薛蟠,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外甥是最蛮横厌学的,早听说他时常不去学里应卯,今日这事儿竟然还牵扯到他?

    因而狐疑道:“蟠儿,这是怎么回事,你衣裳怎么了?”

    原来薛蟠虽然仗着力壮高大没磕着碰着,但那衣服却以为在风波最中心而被墨污的一塌糊涂。

    薛蟠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在族学找契弟小友的事情不能教姨丈知晓,只是他从来霸道鲜有这般需要急智的时候,故而吞吞吐吐话不成句。

    气的贾政猛一拍扶手。

    薛蟠一惊,他最怕这些古板严肃的长辈,霎时间一堆话颠三倒四、词不达意的说出来,贾宝玉已经被唬的跪下了。

    他一跪,薛蟠也噗通跪下了,被薛蟠人高马大的身体遮住的史墨和贾环等,也忙忙跟着跪下。

    贾政的眼都红了,他倒没听出来薛蟠说的是学里的小学生,只以为贾宝玉等人与薛蟠为了外头的女姬争风。一咬后槽牙,贾政大步下来对着贾宝玉劈头盖脸一顿抽,原来他竟从方才起就把马鞭子一直拢在袖里。

    史墨微微抬头,有余光扫见,心想,这政老爷果真有虐待狂的倾向,看他甩鞭子生龙活虎的劲头,比平时出门就坐轿坐车精神岂止好了百倍。

    撇撇嘴,贾宝玉挨一顿好打早就在他的料想之中,但他可不想看一场后院里贾母与王夫人前来救“蛋”的戏码,看着如今这凤凰蛋打得差不多了,合着也有人去后院通风报信了,就用手肘捅捅身边的小孩儿,示意他上场的时间到了。

    本来么,史墨是想自己出马,连带着拉贾环和贾兰上去的,只是现在小孩深的他的真传,环儿自己出头效果更佳呀!

    贾环果然明白他的意思,小孩也不扭捏,低头抬头,脸上就挂上了一大串亮晶晶的泪珠儿。

    史墨咋舌,暗暗伸出大拇指,这是人才呀!

    贾环膝行着几步抢过去,扑到抱头痛叫的宝玉身上,死死拉住贾政的鞭子,哭道:“哥哥也是一时糊涂,师傅们曾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爷您就饶二哥这一回罢!”

    跟着贾宝玉的茗烟等人这时才如梦初醒,都扑上去挡鞭子。

    贾环一双眼睛有担忧有不忍,看着贾政泣道:“二哥有天大的错,老爷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呀,求老爷看在二哥一贯孝顺勤勉的份上……”

    贾环这番动作,在众人看来那就是兄弟之情的楷模,可他的几句话里却坐实了贾宝玉的罪名,后面的孝顺勤勉更是火上浇油。

    只是贾政毕竟文弱,被贾环揪住了鞭子,又被一屋子人劝拦住,众人跪在地上哭求,自然给足了他面子和台阶,故而贾政一脚踹到贾宝玉肩头,把人踹出两步去,喘着粗气冷道:“看在你薛大哥哥和弟弟侄子的份上,今天就饶了你这不长进的混账!”对着众人又怒道:“还不拉出去!让他在这里好气死我么!”

    贾宝玉被鞭子抽的狼狈至极,头上脸上也都是伤痕,疼的蜷缩起来说不出话。这时下人们一窝蜂都围了上来,抢着把他抬回去。

    像风似的,一群人簇拥着眨眼间就不见了。

    贾环淡淡的瞟了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

    史墨趁机把他拉到回保古斋的偏僻小路上,用帕子给他擦还没干的泪珠儿,小声笑道:“怎么不去背他?”做戏要做全套么。

    贾环冷哼一声,“我去了惹人嫌不说还会平白招人怀疑。”这远不如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来的震撼大来的真实。

    再说,他的背,只背某人,就像当日某人背他一样。

    用两根手指头“掐”起给他擦泪的豆绿帕子,贾环的脸阴沉都滴下水去,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话来:“这、是、什、么!”

    ☆、吃醋!

    21、 吃醋与童试

    史墨一愣,刚刚他没注意竟将赵姨娘院里小丫头用来包哪一点子药粉的帕子用来给环儿擦泪了,心里一紧,伸手慌忙把帕子从贾环手上抢了过来。

    他本意是恐怕把药粉弄到贾环脸上去了,可这动作看在贾环眼里,却是他宝贝那帕子的意思了,贾环心里又酸又涩,比从前不受老爷太太重视、受丫鬟仆人们怠慢还要难受。

    史墨抢过了帕子,飞快瞟一眼那中间儿原来包药粉的地方,果见只剩下白白的印子,那点儿药粉都洒光了,随手把帕子丢出去,就急忙双手去捧贾环的脸。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贾环正伤心呢,就有些转不过弯儿来,问:“怎么……”

    史墨的脸色不好,厉声道:“闭嘴!”

    手捧着小孩儿的脸转到亮光处,上下端详。

    他扔了帕子,又似着急自己的样子让贾环好受了些,只是小孩刚还伤心呢,又受了他一吼,不管日后贾环如何心计深重,他现在只是个矮了史墨半头的半大孩童,外加这一早晨的‘跌宕起伏’,贾环终是持不住那沉稳的模样,眼圈一红,真委屈了。

    上下仔细检查过了,史墨松了口气,那药粉没弄到小孩脸上,要知道芫花是有毒的,能用来治痈疖肿毒的药,谁知道直接接触皮肤会怎么样?

    检查完了,史墨拉着贾环的手尴尬了,他情急那吼一嗓子却是不该,本来就是他的错么,唉,看,小孩儿眼圈都红了。

    贾环没舍得挥开他的手,只压下哽咽,冷声嘲讽道:“怎么?那是谁的帕子,让小爷碰了你就不要了!要不要我再去向那位姐姐求一块来?”

    轻轻的敲了小孩饱满的额头一下,对着小孩不满的瞪视,史墨摸摸鼻子,笑着赔不是:“那帕子上有脏东西,我初时没注意,用它给你擦脸,这才急了。”

    贾环的神情松一松,还是揪着那帕子不放,他方才可是见了这人时不时往胸口那里摸呢。斜睨了眼地上的豆绿帕子,嫌恶的皱皱眉,冷道:“我可没看出来那儿脏,这是谁的?”

    “小鹊的。”

    “小鹊?”贾环的眉毛倒立,一双朗朗星眸眯起来,闪着阴森森的光。

    他当然知道小鹊是谁!

    此时史墨倒是从容了,他抱着手臂,凤眼上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哼!那个贱婢!我这就去……”

    贾环阴狠的表情还没做完,就僵住了。

    史墨似笑非笑,“继续。你要去作什么?嗯?”

    上下颠倒,现在轮到贾环赔笑了。

    恨恨的左右开弓用手指掐住小孩儿还残留的脸颊上的嘟嘟肉,史墨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唷!看不出我们的环三爷这么有气势!说,你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哼,小小年纪,就乱想那些乌七八糟的,都是那个宝玉带坏了你!”

    史墨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还哀哀叫着的贾宝玉膝盖又中了一枪。

    贾环何等敏感,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了,方才钻牛角尖儿,不过是应了“关心则乱”四个字而已。

    没好气的拉着小孩儿的手,小声把事情说了,末了,史墨恶狠狠道:“你这回一定要考个好名次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位太太如何说!”

    贾环面带微笑,倒平静的很,一双清澈的黑眸子里没有一丝阴影,他早就把那些人划到要对付的行列里去了,怎么还会为他们的作为伤心不平呢。总是要慢慢还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们以后要更小心,童试之后,只怕史家也要有所动作了。”史墨一边说着,还心有余悸的踩了那豆绿帕子一脚。

    这次童试他打定主意要通过的,他们这些都里的子弟不用经过县试,能直接参加府试,只要这府试过了,他就是童生,就能参加明年学政主持的院试,再通过了院试,那他们就是有了功名的秀才了。到时候谁也不能光明正大的阻挠他们念书,作为秀才,他们自然也有了离开史家、贾家,去书院求学的自由。

    这是他们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若是这一次不能马到成功,那么下回等待他们的恐怕就是两府里暗中的阻挠了。

    史墨拍拍贾环,小孩儿如今也知事了,他们两个处境相似,他已经不打算瞒着小孩了,毕竟两个人扶持着,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好,更何况要他舍下贾环,眼睁睁看他又回到原着那个悲惨的境地里去,他也舍不得。

    史墨的心里头并不轻松,他知道这回一旦通过了府试,他一直一来在史家树立的纨绔形象必然后坍塌大半,到时候还不知道保龄侯和戚夫人会有什么动作。而且……未来也并不平坦,这科举之事,除了本身的才学本事,还有无数的弯弯转转在里面,日后若是两府里暗中动用关系故意阻挠……

    “可,不搏,就是死路!”史墨清亮的嗓音铿锵有力。

    捏捏他的手,贾环明白他所想,重重点头。

    想了想,忽然道:“这次我、兰儿、和你都会通过,你的名次最低。老爷因为宝玉的事情大发雷霆,所以我们被拘在他跟前,……听说他与顺天府府台大人交好,这童试……谁说得清呢。”

    史墨眼睛一亮,摸摸小孩的发顶,笑道:“还是环儿聪明。”

    摩挲下手指,史墨心想,现在就该传出去点什么才好,让史侯府里人听说点有意思的,也给茶余饭后添些谈资么。

    只要掩过去这回取得了童生资格,明年的院试他自不会藏拙,毕竟从秀才开始,一层层的科举之路不仅要看当次的考卷,还要看以往的资历名次了。

    至于之后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多时候史墨还是个十分能放下忧虑的主儿。

    一时心情大好,嘻嘻笑道:“走,咱们回去整理下,也该去探望探望宝二哥了。”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回来的时却是人搀着回去的,满身的鞭痕,额头上一大块青紫,肩上还有脚印似的一块黑青的肿胀。

    王夫人迎出来,见着宝玉这样儿险些厥过去,冲将过去,抖着手查看宝玉身上头上没有多少好地方,一叠声的叫去请太医,见宝玉好歹还有些意识才放下半颗心。众人围着,百般解劝,方渐渐止住哭声。

    她转过脸已经变了神色,眼睛跟刀子似的,挨个看过跟着宝玉的人,胸膛起伏,像是勉强压下火气,好半晌,才缓缓道:“去回禀老太太一声儿。”

    史墨和贾环跟在宝钗、探春等人都在正房院落里,原是里面有满屋子上赶着服侍的人,实在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儿,宝钗等又是女孩儿,宝玉受得是外伤,诊治时总要避嫌,是以姐妹兄弟们一并都等在外头了。

    屋内的动静他们能听到七八分,别人尚还使得,史墨听到屋内王夫人的反应,心内却是一凛,暗道这王夫人心思深沉,现在还能隐忍住不发火,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只不过,去回禀老太太,是想把事情闹大么,史墨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这二太太想是把因果疑到环儿身上去了——算盘打错了啊!

    正巧宝玉屋里的‘贤惠人’袭人出来,要去二门招来茗烟细问。史墨哪能让里头的人那么早就知道事情原委呢,对身后跟着的秋水道:“去,去拿来我从侯府里带过来的好药,兴许宝二哥能用上。”遮掩住他人视线的同时,小声飞快吩咐:“叫董方拖住茗烟等人。”

    秋水脆生生的应了,走的却是飞快。

    另一边宝钗听见,也对身边莺儿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贾母便扶着丫鬟,喘吁吁的走进荣禧堂,边走,一面还气道:“这是那起子小人挑拨的他老子下那般狠手,真真可恨之极!”

    史墨手指头一动,王夫人已经上了眼药么,好快的动作。

    待太医院的太医诊治过,贾母命院中姐妹兄弟进去。

    史墨等人进去时,就见贾母坐在榻沿上,疼惜的给贾宝玉擦汗。一旁王夫人和凤姐也是慢慢的担忧,更不提地下围着的嬷嬷、媳妇子、丫鬟了——兀的叫人冷笑!史墨想起当初环儿床前冷落的样子,心里一时间又冷又恨。

    王夫人拭泪,数落“不争气的儿”,又哭“好端端的,怎么又惹你父亲生了气?前儿不是还说你在学里大有长进了么?”

    贾母听得这些,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沉声道:“去叫跟着宝玉的小幺儿来!我倒要问问!只听说宝玉在学里被人欺负,怎么回来后他老子不找欺负儿子的人,反倒打起儿子来了!”

    底下的仆妇听说,连忙去搬来几架岁寒三友的高木架屏风,只是个小幺儿,太太媳妇们见了没事儿,只是姑娘们怎么也得避一避。

    王夫人等连忙劝解,请老太太保住身体,凤姐看了哀哀的王夫人,也帮衬几句,话里话外隐隐有指向贾环的意思,竟说出来一句“实在令人难疼,要依我的性子早就撵出去了。”

    史墨和贾环的眼眸都变得极冷,只是两人在各色目光中俱俱低头,不动不语。

    贾母气的身子直打哆嗦,等不及宝玉的小幺儿,竟是要发话。

    贾兰嘴唇动一动,史墨也正要说话间,贾政进来了。

    贾母立刻冷笑道:“你来作什么!是要看他被你打死了才甘心么!”一叠声的叫他出去,贾政听说,见贾母气的很,只得退出去。

    贾母把贾环、贾兰叫到前面,淡淡道:“你们一个弟弟,一个侄子,也跟着宝玉在学堂,倒说说,你们老爷因何发这样大的脾气?”

    话虽这般说,可那双眼睛已经严厉的盯住了贾环,“莫不是有谁在你们老爷面前嚼舌根子里罢?”

    这话却是因,一则王夫人派去的人隐隐约约提了什么,二来就是贾环还不曾认识史墨时,因妒忌宝玉,和赵姨娘学的时常爱说些酸话,他小孩儿不懂,却被王夫人故意传到贾母耳中去了。再加上他是不受重视的,底下的奴仆跟红顶白,有脏水有错处也爱往他和赵姨娘头上撇,久而久之,这府里竟是习惯了见宝玉受二老爷责问的孬事儿就把引子往贾环身上扯。

    贾环低着头,贾母的眼神越来越严厉。

    忽然,王夫人惊喜道:“宝玉,你醒了!”

    几句又哭又笑的哀叹、安慰之后,王夫人把话又扯回了前事之上。

    史墨在底下看她哭得可怜,心里只冷笑。

    贾母又逼问事情。

    王夫人见宝玉果然把目光投到贾环身上,霎时间又高兴又愤恨,高兴的是这回童试贾环必不能参加了,日后恐怕连家学都去不成了;愤恨的是果然是贾环害的宝玉。

    却听宝玉道:“多谢弟弟了……唉,为着哥哥,你也挨了老爷一鞭子。”

    同时,贾兰嗫嚅道:“薛大叔……”

    ☆、金玉良缘初现

    22、金玉良缘初现

    贾宝玉浑浑沌沌的话一出口,王夫人举着帕子拭泪的手就是一紧。

    贾母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看着贾兰狐疑道:“还有薛家的哥儿?”

    气氛霎时尴尬起来。

    就听凤姐儿笑道:“宝兄弟还病着呢,暂且不说那些没意思的也罢,左不过是他们小孩儿家家玩笑罢了。”亲自捧来新茶喂给宝玉喝,道,“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这这是二老爷看重宝兄弟的意思,想来一时火气才下手重了。宝玉,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叫人往我那里取去。”

    又转过脸来劝道:“眼看着已过了晌午,老太太和太太茶水粒米还没入口,宝兄弟这里有我看着,老太太和太太先带着妹妹们去用饭罢?”

    探春等也来劝。

    折腾了这一会子,贾母年老,的确也乏了,再者有些话也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就扶着鸳鸯的手去了,临了嘱咐袭人道:“好孩子,你是个妥当的,宝玉但凡有想头,你就去禀了我来,看好他让他好生养着才好。”

    袭人受宠若惊,红着脸应了。

    等媳妇子服侍贾母等用了饭,黛玉扶着紫鹃的手,后面雪雁捧着个红木匣子,袅袅走进来。给贾母道了万福,在她身边坐了,黛玉道:“我听说二哥哥受了伤,去寻了药来,刚往绛云轩去却扑空了,只好拿到老太太这里来了。”

    绛云轩就是贾母这上院的东厢,因他房里的丫头把他写的这三字贴在了门斗上,甚得他喜欢,贾母溺爱,久而久之那处便被称作绛云轩了。而黛玉自打之前林如海派船往都城来之后,就搬出了贾母这处的碧纱橱去,因王夫人后厢也不宽裕,贾母又偏疼她,索性单收拾了间精致的院子给她,就在荣禧堂东边儿,离姐妹们住处也近,黛玉十分喜欢。

    贾母听说,摩挲着她的手笑道:“玉儿有心了,你二哥哥在你二舅母那里呢,他遭了那么大的罪,不好搬动。”

    雪雁捧着匣子进到贾母跟前,笑道:“姑娘和嬷嬷在箱笼里找了好久,才翻出这匣子来,先前从家带来时听说是了不得的好药,偏我们都不识得。”

    黛玉道:“正是呢,这药给二哥哥前先教太医瞧过才好,这红红一块,不知道是什么。”

    贾母闻言,微一愣就叫雪雁打开匣子,看罢笑道:“不怪你们不识得,这东西叫血竭,又名麒麟血,是定痛、止血生肌的圣药,多是外伤才用的到,你们平日哪里见得到,我还是年轻时偶然见过一回。”

    下面探春拍手笑道:“果是老太太见多识广,我们跟着长见识了,这红通通的东西,莫不是真是麒麟的血不成?”

    拨弄了下匣子里的血竭,贾母脸上笑意更浓,道:“可是说错了,听你们太爷说这东西原是树脂,因为对外伤极有用又是血红血红的,才被称作麒麟血,长它的树也被称作麒麟竭,这树只长在极南边的海岛上,咱们大庆朝疆土上少见。我方才还想着要有一点子这东西宝玉的伤就不用愁了,可巧玉儿就送来了。”

    贾母心情大好,连忙叫人给太医送去,口里说:“血竭金贵,我也只恍惚记得要与麝香、红花等物用烧酒调敷伤处,还是交给太医配药安心。”

    众人都笑称是。

    贾环难得能在这上房中用一次饭,这会儿正坐在最末听诸人说话呢,听闻“麝香、红花”,微微愣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上房内其乐融融,贾母看到血竭,刚才因为黛玉没赶去看宝玉的一点子不满也烟消云散了,只赞黛玉有心。

    却说梨香院这边儿,宝钗在荣禧堂听到贾兰当着众人的面提了一嘴薛蟠,心里已认准今日宝玉挨打的事情与哥哥有关,她回去越想越觉当着老太太、姨妈、兄弟姐妹的面没了脸子,又羞又气,禁不住落下泪来。

    薛姨妈也正为这个不自在,偏生薛蟠在宝玉挨了打之后又野出去了,人影都见不着,只好劝宝钗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只你哥哥素来是心里有什么口里就说什么的人,许只是一时说出宝玉的事来,叫你姨爹听见,并没坏心,想来别人也是知道的。”

    薛姨妈想起前日里王夫人和她闲话时提及的那事儿,眼睛亮一亮,越发觉得这是女儿的好归宿,又能帮衬儿子,不免怂着宝钗叫她去看宝玉去,嘴里说:“你上午叫莺儿回来寻药,那药我已找着了,只不等送去你就回来了,现在却是再去看望宝玉一回才好。你哥哥是你哥哥,宝玉平日里待你如何用心你是知道的,为着素日的情分也该去探望探望。”

    宝钗粉面一红,嗔道:“妈妈说什么呢!什么用心、情分的……”说着一掀帘子进了内室。

    薛姨妈满面带笑,跟进来慈爱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是你们的缘分,你姨妈……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换身衣裳就去罢。”

    又嘱咐道:“把你那项圈戴上,高僧说要常戴着才好。”

    宝钗应了,从乌木匣子里把珠宝晶莹的黄金璎珞取出来戴上,用手托住下面坠着的金锁看了下,才将外衣的排扣系上,把项圈掩在大衣裳里头。

    薛姨妈看着宝钗带着莺儿出了梨香院,嘴里小声念叨了两句“金玉良缘”,自得笑一笑才扶着小丫头的手进屋去。

    宝钗手托着一丸药往荣禧堂去,路上正遇到史墨,史墨睨了眼她手里的药丸,淡笑道:“宝姑娘去看宝二哥?姑娘家做着药铺生意,想来倒便宜。”随即朝宝钗点头致意下,扬长而去。

    莺儿看着史墨的背影,气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姑娘?阴阳怪气的,怪不得人都说史家的哥儿没出息,只会和那院里的环三爷厮混淘气。”

    “莺儿!”薛宝钗低斥,她心里觉得史墨是在讽她前些日子贾环受伤时不闻不问的事情,可想到藏在小库房最里头的那匣子人参须子,总觉不自在,虚得很,故而忙喝住莺儿埋头往荣禧堂去。

    史墨自然没听到莺儿编排他的话,听到了也不会在意。他心知这时候嘲讽薛宝钗一句对他和贾环并不会带来一丝好处,只不过今日看见贾宝玉受伤众人的情态,对比不久前环儿床前的凄清情景,心里头总是堵得慌。

    ‘不过,若是每每都要压抑忍耐,苦苦退避,那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史墨转念一想,轻易就把自己这幼稚行为揭过去了——人么,在暗处运筹帷幄是一回事,笑看热闹之余在明面上刺一下出口气也很是必要的。

    …………

    贾宝玉的事儿给他提供了一个不去参加童试的富丽堂皇的理由,也教王夫人无暇多顾贾环,小鹊按珊瑚说的悄悄的把小吉祥藏起来的药粉偷天换日,换成了邬婆子手中一味相似的补药。而贾政,气昏头回过神来后才后悔打重了贾宝玉使他不能参加童试,来探看他伤势轻重的时候,还没说出让带伤去考试的话来,就被贾母的责骂和王夫人的眼泪冲走了。

    童试这天,贾环喝了小吉祥端来的茶,顿时脸色煞白肚痛难忍,把赵姨娘等人唬的半死,赵姨娘揪着小吉祥的头叫她偿命,又哭又闹把事情闹到了贾政跟前。

    当着贾政的面儿,贾环吃了一帖药,强忍着腹痛去了考场,信誓旦旦不管结果如何,但一定要撑下童试来,好不给老爷脸上抹灰。

    贾政心慰之余,隐隐又高看了贾环一眼。

    而贾环,虚弱的被小幺儿搀到史墨的车里头,立刻就变了一个模样,史墨用手指摸摸他的脸蛋,瞅着指尖上的白粉哂笑……

    总之,不管如何,童试总算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童试过后,因着贾代儒身体不适,家学便歇了假。只是史墨还未舒服两天,史侯府里就来给他找不自在了,来的人还是他的亲姐姐——史湘云,这原因,偏还是贾府里喧嚣尘上的“金玉良缘”!

    同一天,他派到北方去打探的下人传信回来,说是找到了他和湘云的小舅舅。

    ☆、晋江发表

    23、

    话说宝钗托药探望之后,荣国府花园子里就开始漫说这金玉良缘,都说宝姑娘金璎珞上的字是高僧相赠,与宝二爷玉上的话是一对呢,有那爱嚼舌跟的人上赶着讨好宝钗和薛姨妈,就舌灿莲花,把阖府里的姑娘小姐都抬出来与宝姑娘比一比,再没有比宝姑娘更知礼端庄的了;又有说“天下之物,独金子最金贵,高僧送宝姑娘的字必须錾在金器上,可见宝姑娘是有大福的”云云。

    史墨偶尔听闻,都要笑上一笑。

    贾环不待见薛宝钗,因问,“你笑什么?”

    史墨乃回头向他笑道:“天下之物,金子是贵,但绝不矜贵,也不庄重,是也不是?”

    他在保古斋说话并不避人,故而一屋子侍候的丫鬟婆子如珊瑚等人都掩嘴而笑。

    当日史墨说这话也只是调侃一下,只想不到没几天时间儿这嘴巴子就打回了他自个儿脸上。

    “姐姐来了?”

    “是,大爷,现在正在宝二爷处呢。”

    史墨皱一皱眉头,问:“宝玉病着,老太太还想着往史侯府接了姐姐过来?”

    落霞矮身为他悬赏竹报平安的荷包,回道:“是呢,这可奇怪,大姑娘年前小住才过去多久,每回去接都是宝二爷提起像老太太提起,如今他在床上躺着,又镇日有宝姑娘陪伴着,何曾能想起大姑娘来,现下怎么就巴巴接来了?”

    史墨眉头都拧到一块去,脑海中飞快思量。

    却说湘云在绛云轩看宝玉脸上结的血痂,含泪问他:“怎么就打到这般地步?”

    宝玉的伤好药好汤补着,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因笑劝她:“已是大好了,并不觉疼痛,我这样儿,原不过你袭人姐姐小心,早可以起身了。”

    于是当史墨和贾环进去时,看到就是史湘云一脸悲怜的坐在床沿上,明丽的脸上泪盈盈的,而半躺在榻上的宝玉却是眼睛弯亮,嘴角带笑,以及说出那句他刚好听见的“袭人姐姐。”

    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看着那两人情切切意绵绵的模样,史墨只觉的胃疼。

    宝玉一见史墨和贾环,眼睛一亮,忙忙叫袭人招呼上茶。

    “宝二哥,可好些了?”身后老嬷嬷把手里托着的两部新书递与袭人,史墨笑道:“思量着宝二哥养病枯燥,前日上街时和环儿寻了两部新书给你解闷儿。”

    宝玉听得这话与往常大有不同,说不来的随意,显得十分亲切稠密,不觉心中大畅,他本就欢喜史墨相貌,曾说那才是“王孙公子的形容”,只史墨素日爱与环儿一起,并不大搭理他,宝玉还曾引以为憾,被贤袭人好一顿劝说才罢了。

    史墨又道:“好一段日子不见姐姐了,家中叔婶可好?”又特特问袭人好。

    唬的袭人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史墨并不理睬,贾环又厮见过,说了一会子闲话,史墨因问:“宝姑娘怎么没来?”说着史墨眼睛去瞧湘云,嘴里却打趣道:“宝姑娘是最有心的,前儿还听见二太太夸赞她呢,说多亏了姑娘,宝二哥的伤才好的这般快。”

    袭人亲自捧着新茶进来,听闻,笑道:“谁说不是呢?多亏她想的周到,我们这些丫头看着学着,拍马也及不上。”

    湘云见就连二太太、袭人都赞宝钗,想着心内之事,脸色登时就不大好,但随即就爽笑道:“我见过那样多人,再没有比过宝姐姐的!”

    史墨把这些都瞧在眼里,又瞟见她宫绦上系的流光溢彩的金麒麟,心下一沉,又应付几句,便拉着贾环去了。

    路上,贾环道:“你黑着脸作什么,我瞧着你姐姐待你也算亲近,哪里不顺心了?”

    史墨敲了小孩一脑蹦儿,道:“你就没看出来?……只怕上房里那位接她来却是要和荣禧堂打擂台呢,我那姐姐,说聪明也聪明,说拎不清也糊涂,巴巴掺和进来让人当枪使!”

    贾环眼珠子一转,“你是说,那个‘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金玉缘之说?”

    史墨冷冷一笑,看着上房方向的眼中满是阴霾,冷道:“可不是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没甚心思,哪里就能想起我姐姐来呢?”

    贾母对薛宝钗,虽面上常夸赞她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可那也只是面子事儿了,落到实处的没有一样儿,看上院的诸如鸳鸯、琥珀等有头脸的大丫鬟,待宝钗远不如黛玉恭敬郑重就能看的出来。

    这回借着宝玉受伤的由头,王夫人竟然联合薛姨妈演出了“金玉良缘”这一出儿,闹的阖府俱知,贾母怎么会乐意?她先前把黛玉和宝玉都养在她院里,本来打得就是让两个玉儿结亲的主意,宝玉是从她跟前长大的,黛玉又是亲外孙女,这两个结了亲她这个贾府的老太君日后才当的更稳当!

    只不过林如海忽然改变了态度,几乎月月都派家人往京城来送信探望黛玉,又隐晦提及“男女七岁不同席”使她不得不让黛玉分出去单住,又有新入府的教习嬷嬷阻拦着,两个孩子日日变得竟生分起来,生生打破了她的算盘,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贾母斜倚在贵妃榻上,背后垫着金丝绣百蝶穿花的倚枕,半阖着眼,神思不明,半晌,吩咐鸳鸯道:“去东厢叫云儿来陪我闲话。把她们都带下去,今日屋里憋闷的很,人多头疼。”

    金鸳鸯忙应是,挥手把屋内时候的丫鬟、媳妇子都撵出去,她坠在最后,轻轻给闭上了房门。

    人都下去了,贾母睁开眼,念了一声佛,摸着手上的祖母绿戒子冷笑,正房想的好念头!琏儿已经娶了王家的女儿,她偏爱宝玉,怕琏儿挡了宝玉的道儿,又思量着王子腾有几分本事,才没拦着。这会子竟然又想着把王家的外甥女塞给宝玉?!真当她死了不成?——想把这后院变成她王家的天下,还得看她乐意不乐意呢!

    ‘二太太心大了呀,’贾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思量着还得提拔提拔老大屋里的邢氏才好,也借机敲打敲打王氏。

    想起邢夫人,贾母用手指头按按额角,那真是个蠢的,爱掐尖却没手段,每回算计二房都被王夫人弄得好没脸子,偏行事又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让她想用邢氏分去王氏的权都不能。贾母想着,就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在老大嫡妻张氏过世后,为了弹压大房给他续了这一门小门户的女儿,只是她最喜小儿子,当时王氏又是一副低眉顺眼最恭敬不过的样子,她才想抬扶起王氏来,省的再跟大房张氏在时一样,阖府的权柄都被攥在别人手里,让她这个老祖宗不得自在。

    叹了口气,贾母悔不该信了当年王氏顺从的模样,真把大房踩到泥里去,这时候但凡有大房跟王氏打擂台,她这个老太君就能超然物外,高高在上,阖府的大小事由也还是她一人说了算。

    贾母的万般思量自不必多说,那一面史墨回去保古斋,便立刻命珊瑚去请湘云的乳母周妈妈来。

    邬婆子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安慰道:“大爷不必太担忧,这周妈妈虽是戚氏派去大姑娘身边的,可打小奶了姑娘,又照料了这么些年,总有情分在,倒有□分真心为大姑娘。杨妈妈当日也这样说呢。”

    邬婆子提起杨氏来,果见史墨的神情柔和许多,史墨笑道:“若是奶娘也这样说,那我就能松一口气了,只盼着姐姐能听进去周妈妈的劝才好。”

    不一时,周妈妈进来,笑着问史墨好,口说:“大爷,好一段日子不见了,可还好?”

    史墨听见她称呼“大爷”,而不是按保龄侯府里称呼“三爷”,心里就敞亮了一分,含笑道:“妈妈快请坐,妈妈家里还好,周哥哥如今在哪里当差呢?”

    周妈妈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他哪里当的大爷一声周哥哥!我命里的这个孽障是最不省心的,先前他办坏了差事,得罪了桂二爷,叫打了一顿,撵去庄子上做事了。”

    边说边拿眼睛去瞧史墨的神色,史墨玉面淡笑,神情不变,心里却想起前些日子奶娘捎来的信上似乎写了这么一件事儿,嘴里笑道:“妈妈不必忧心,我听说周哥哥最有才干的,等桂儿消了气,妈妈去求下夫人,这事儿也就了了。”

    周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嘴里苦的很。她当日在戚夫人面前也算的上有脸面,得太太几分信任,就这才能被派去给大房大姑娘做奶妈子。可人心易变,这十多年过去,太太几乎都想不起来她这个老人了,因着大姑娘不是二房正经的小姐,她们这些在她身边侍候的下人也不得势,更别提自打大房墨哥儿被接回来之后,不知怎的戳了桂二爷的眼珠子,连带着对大姑娘都迁怒起来。他倒好来了这荣国府里避开了,只苦了她们这些跟在大姑娘身边儿的人,到现在,儿子好好地差事都丢了,被打发到庄子上做苦活熬日子,她这做娘的怎么能不心急如焚呢。

    史墨用盖碗撇撇茶沫子,进了一口茶,可余光却没离开过周妈妈的神情。

    邬婆子陪在一边儿,接话笑道:“我瞧着你却想岔了,不管现在怎样,等过两年大姑娘出门子,你这做奶妈子的还不得陪过去,那真真儿是供到姑爷家去享福呢,到时你家小子只怕是嫌姑娘倚重累得喊娘呢!”

    周妈妈只得收起满腔心思去答话,可一看邬婆子浑身装扮,心里就又不得劲了。只见邬婆子穿着件鸦青绣银丝云纹的袍子,又精神又庄重;头上梳着整整齐齐的堕马髻,斜插着一根赤金宝石簪子,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油膏,滋润的很,比起从前年轻好几岁,就连手腕子上都带着个油绿绿的玉镯子,这乍一看哪像个下人,却是富户家里头尊着的老太太呢。

    摸摸自己刺手松弛的脸,周妈妈满心不是滋味,一时竟愣住了。

    史墨和邬婆子交换了个眼神,站起身道:“邬嬷嬷且陪着周妈妈闲话,这时辰我去老太太那里问安去。”

    周妈妈连忙起身相送,手脚都有些搁不下,被邬婆子拉住,笑道:“我们老姐妹好些时候不见啦,走,去我那里咱们吃两盅儿!正巧昨儿大爷赏我的点心还没动,正做个下酒的嚼头。”说着,不等周妈妈推脱,就拉她去自己房里去了。

    史墨赚了钱,对自己人一向是大方的,邬婆子房里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床榻铺盖是好的,还有些值钱的摆件,看的周妈妈满眼的艳羡。

    没等她们坐下说几句话,一个水灵的小丫头就捧了个食盒进来,道:“秋水姐姐知道嬷嬷这里和周妈妈叙旧,特教小厨房收拾了些便(bian)宜的小菜过来。”

    周妈妈实在有些惊着了,惊叹:“墨大爷竟待老姐姐这般尊重?老姐姐好福气!”

    邬婆子笑着摆摆手,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这是我们大爷这院子里的惯例,不管是谁的旧友故人来拜访,都送上一份简单的酒菜,公中每月拿出二两银子专在这上头呢。平日不当差的时候也常赏些好酒菜,但只一样,这都是不当差的时候才使得,若是被抓到当差是吃酒懈怠,一准儿撵出去没二话!大爷宽仁,除了每日的轮换休息,这院里的下人每月还都有四整天的假,访亲游玩都使得,这不,今儿就排到我的假,咱们老姐妹尽可以说笑,不必担心别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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