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红楼之史家公子 作者:太极鱼
正文 第6节
红楼之史家公子 作者:太极鱼
第6节
王夫人讪讪的,又被元妃一句“舅舅再好也是王家的”说的脸色一白,只是元妃此时生怕她方才所言被人添油加醋污蔑成巫蛊之术,一门心思想着快快送走了她才好,哪里有闲暇去瞧她的神色,故而王夫人只得扶着金钏儿强撑着笑容出宫去了。
一路上王夫人越想越觉赵姨娘母子是她的克星,越想越气,一味的钻了牛角尖,倒回到贾府的时候竟把方才她自己胡乱诌的“火克金命,贾环克宝玉”的话信了七八分,不等轿子停稳了,就命人去请宝玉的干娘马道婆。
这马道婆是个最贪银钱的主儿,她巴不得荣国府里不安生,多请她来两趟,好得些便宜才好。
这回见王夫人一通命呀,克呀的,又是火又是金的,便探他口气说道:“这克命之说古来有之,有的本来是极好的命,却偏生被他人克着,因而病病弱弱的不得伸展。有明白的就请我们这样的来作一作,倘或起些作用,只是终究还要找着这克命的人才好。”
王夫人手一哆嗦,把帕子拧紧了,勉强笑道:“我瞧着宝玉就有些像你说的那样儿,不过这总归是没有源头的说法儿,你是他干娘,倒是要好好给他作一作法,别叫那些促狭鬼跟着他碍着他才好。”
马道婆便道:“说起来这也不值些什么,不过是除香烛供养之外,再多添几斤香油,供奉个菩萨现身法相的大海灯就是了。但到底不治根儿,太太若有心,还是找出那犯冲冲突的人才好,说起来这虽不易,但我们有法力的人,细细探看,却也总能找出点迹象来……”
王夫人心事重重的,挥手叫金钏儿给马道婆包了上等封儿,又叫她一日五斤香油的供奉海灯,便挥手叫她去了。
马道婆还有些不死心,她本意是想勾着王夫人多叫她来府里几回她借着这机会也能多寻摸些金银,却不想王夫人自顾自思虑上了,早就把她撇到脑后去了。
马道婆见在这里占不着便宜,眼珠子一转却是往西角里赵姨娘的屋子去了,寻思着赵姨娘是个迷信命的,找她说话或许能得些佛前的供奉来。
王夫人心里火烧火燎的,越发认定了贾环是宝玉的煞星,一叠声又命人去庙里请张道士给宝玉换寄名符来,又度量着这张道士曾被上皇亲封“大幻仙人”的名号,想来做起法来比马道婆要灵验几分,只是怕这张道士辈高位重,倘若从他那里传出什么话去,倒叫人有了防范就不好了。
直到折腾到天黑尽了,给宝玉新挂上两三个寄名符、装着护身驱邪符箓的小荷包才罢了,吩咐了十多人好生送宝玉回去后,荣禧堂明明灭灭的灯火下,王夫人一双眼睛显得阴寒无比,她掐着帕子,却是在想这贾环无论如何是不能留了。
而西角落小房子里的赵姨娘,却捧着双鞋怔怔的,就连线从针上脱落了也没发觉,一时想着那给出去的欠银子的文契,一时又觉胸口藏着的马道婆给的两个纸人并十个用纸绞的青面白发的鬼烫的心痒,这一回苦一回甜的,久久才吐出一口气来,心道,只要弄死了那两个,这阖府的家私可不就是她的环儿的了?到时候她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过的堪比老太太舒心呢?
——真可谓最毒妇人心,这一东一西,两个人喉里心里滚得都是害人性命的毒计。
此时,贾环正在史墨置下的三进宅子里,吃着杨奶娘亲手做的酒酿丸子,眯着眼睛不愿意回府来呢。
贾环和史墨这次俱都考了个好名次,倒是贾兰名落孙山了,李纨见此,管他愈发的紧起来,两个人想要约他出来说话松快都不得,渐渐地,倒有些生分了。
“舅舅的意思是叫咱们都去那白鹿洞书院,那书院在都城近郊,既离得近又能躲开保龄侯府和荣府的事儿,可谓一举两得。”
贾环点点头,说起那些阳谋阴计,他比史墨更通透,前些年史墨仗着前世看来的经验教导他,到如今他早就青出于蓝了,嘴里道:“快些去的好,莫说你那边保龄侯府里的阴阴啧啧,就是荣府里也不安生,林姐姐已经气得好几天不曾出来了,那么些糟污事儿,能躲出去是我的福气。”
史墨自从中了第二名之后,已经从荣府保古斋搬了出来,虽则那里还给他留着,但已十几日不曾去荣府了,听到这话,忙直起身问道:“不是在修园子么,这能关林姐姐个客居小姐什么事儿?”
贾环冷笑:“可不就是修园子才闹腾出来的么?他们因与那吴家、周家争风,耗费的银钱不知几何,到现在金银短了,可不得想法子弄来么,你道那好太太舍得为她女儿的好事就开了自己的私库?这不,主意打到林姐姐身上去了,头回给林姑父送信借了一万两银钱,林姑父看在林姐姐的份上给了,可不几天就又不够了,就蹿蹈着林姐姐给林姑父去信呢,张口就说要借二十万两!空口白牙的就算林姐姐向来不重黄白物也知道这借不得,不说别的,林姑父管着江南盐政,这一口气拿出二十万两就够别人参他两车折子了!林姐姐话说的有理,太太当面也没说什么,只叫她宽心,可没两天府里就传出话来,说是林姐姐在府里白吃白住,亲戚有求却不伸手帮一把云云……”
拨弄着手上的玉扣,史墨摇摇头,心道幸好林姐姐明白、林姑父还在,要是和原着似的被吞了几百万的家财还落得同样白吃白住的名声才冤死呢。
他眉头拧着,却是再不愿意听那些事情,只问贾环:“你打算怎么着呢?这躲出去可不是常法子,那里头人说一句就能把你召回去,还不如我自由些。还有你姨娘,这些天张狂的也太过了,我的小厮昨儿还看见你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拿着你的名头作伐子,空手和人烂赌呢,幸好董方认得他,才硬生生拉回去,不过我看哪,吓唬这一回恐怕撑不了多少时间儿……你可得仔细想想。”
半垂着眼睛,贾环没说话,眼睫毛却是上下呼动着,史墨看他这摸样,心里就宽了一半儿,这是小孩动换心眼子的征兆呢。他索性也闭了眼,脑子里一会子想到还晾在旧宅里的那一对戚夫人送的“丫头”儿,一会子想到贾府算计林家银子的事儿,嘴角慢慢挑起半个——他可得好好琢磨下,趁着还没去书院报道的空儿给那两府里送点‘礼’去,就算替他小舅舅收一收这些年颠沛流离受苦的利息罢。
这两个,个顶个,也是不遑多让的人物呀……
☆、风波——你死我活
30、风波迭起
这一日和风爽日,晴空大好,正是荣国府里贵妃省亲的园子落成的好时候,阖府兴高采烈,只是贾赦新收了一个良家出身的美妾,故而未去凑热闹,贾母老迈,在庆祝园子雕琢完成的宴席上多吃了两盅儿便撑不住去躺中觉了,独贾政,被王夫人温言细说一番,兴致大起,携了清客和宝玉一同去游园。
这园子落成,贾母心里头高兴,便赏了许多菜肴佳果给小辈去,宝玉自不必说,那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的,贾兰得了几样新式的点心和一盘子内务府赏赐的荔枝,就是贾环,虽没特特请他进来与老太太同食,在席宴结束后贾母也吩咐人送一食盒去他的屋子去。
贾环在外头的男席上吃的半醉,回房后正歪在榻上看杂记呢,见小鹊拎着一红木食盒满面带笑的走进来,不由得瞥一眼那食盒,挑眉问道:“谁送来的?”
小鹊喜气洋洋的,连忙回到:“是老太太赏的,鸳鸯姐姐亲自送来的呢!”
见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人,贾环兴致缺缺,身子又歪了回去,可有可无的淡淡道:“扔那罢,爷饱着呢,不稀罕他那尊贵果子糕点的。”
小鹊自上回偷出王夫人给小吉祥的药末子给史墨贾环报了信之后,就一心一意的对贾环忠心了,她又是长日在赵姨娘身边侍候的,贾环也有多处倚重她,故而两下相合,这丫头从此更是一门心思为贾环考虑,这回见贾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由大急:“三爷!这是老太太看重三爷的意思呀,咱们合该……”
“行了!出去!”贾环眼皮也没抬,打断她的话,冷冰冰道。
小鹊唬了一跳,痴望着贾环越来越出色的容貌,忽然百般委屈,眼眶不由得红了。
贾环余光瞟见,心头忽起了烦厌情绪,一双比雪山还要冷的眸子就看了过来。
秋水见状,顾不得她不是这府里丫头的身份,忙忙挽住小鹊的手臂,笑道:“环三爷他喝醉了,只怕现在肚腹不好受呢,妹妹何不煮一碗醒酒汤来,我观着三爷身边儿,也就妹妹最贴心了,妹妹你看?”
小鹊幽幽的看她一眼,抹着眼泪去了。
秋水松一口气,回过头来劝道:“三爷何必发那样的脾气?你这屋里连个正经服侍的丫头都没有,我看着也就这个小鹊是一心为你了,她又不是日常跟在你身边的,应付过去就完了么?再则我家大爷虽支使我来暂暂服侍您,但我毕竟不是这府里正经的丫头,名不正言不顺,好些事情还须小鹊襄助呢。”
贾环执着书,淡淡道:“心大的丫头,不要也罢。”
这话自是在说小鹊,只是贾环却忍不住余光紧瞧着秋水的神色,见秋水笑吟吟的并无一丝异状,不由得轻松一口气,同时又在心里暗恼:史墨身边的丫头模样也忒好了些,不怪别人传他爱|色,镇日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纵容这些丫头的紧,也不怕纵出个心大的来!
秋水瞧得分明,那小鹊行动分明已对环三爷有意,便也不再说话,日后结果自是那丫头自己的因果,她这个外人并不好多说,再者,史墨对身边人一贯该宽厚宽厚该严谨严谨,因着史墨的影响,她们自是有些见地的,几乎都抱着做个正头娘子的心思,像落霞说的好:“反正有大爷在,总不至于让我们的终身马虎草率了”——是以,秋水是有些瞧不起小鹊刻意讨好卖乖的行径的,故而听到贾环的话,不仅不多心瞎想,反而深以为然。
这倒让贾环些微诧异了,因试探问道:“我瞧着史墨对你们姐妹好得很,若是日后把你们收在身边,也是你们的造化了。”这话声音却低,瞧贾环神色分明言不由衷。
秋水闻言却恼怒非常,一边儿打开红木食盒子,用象牙箸把糕点夹出来摆在玉白薄瓷描粉摆碟里,一边不抬头的冷笑道:“原来环三爷的眼里这天底下的好丫头都得当了婢妾才出息呢?难不成三爷以为是个丫头就想攀高枝么,我们姐妹固然卑贱,却也不愿意过日日做小伏低,穿不得正红衣裳的好日子!”
这话却是逾越了,要知贾环的生母正是个从丫头开脸的姨娘,只是这贾环却怪的很,一丁点儿不见恼怒,反而要赞一声“好姑娘!”
只是他还没来的及说,秋水夹点心的手忽然一哆嗦,白腻的象牙筷从手里脱出来,哐当两声掉在地上,只见秋水的脸唬的煞白,唇上一丝血色都看不见,牙齿碰的叮当响,好几瞬才发出声来,干着嗓子涩道:“爷,这点心有、有毒!”
贾环脸色一沉,随手抛了书,汲上鞋就从榻上下来,用布巾包住手,捡起了地上的箸筷,只看见那包银的地方已变的浓黑,黯沉沉的泛着不祥的光。
秋水的心砰砰跳的厉害极了,她瞪着那双包银的象牙箸,噗通一大颗眼泪掉了下来,却是生生被吓哭了:自从上回这府里的二太太想给环三爷下药的事被大爷知道后,大爷就费了好些周折弄了全套的食具,这象牙筷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是这外头包的银子特殊用象牙方不显,谁也不愿意平日用这死沉的象牙箸来。
——这银名药银,银子里掺和了些别的东西,又常年累月的浸在特定的药水里才得来,看起来和普通银子并无两样,但这药银有一样最显眼的异处,那就是坠手的沉,为了不教人看出端倪,只好用象牙开掩饰。这药银效用之强,远非普通银子可比,不仅有些微毒性的慢性药能验的出来,还能随着毒性剧烈乌色加重,因此用此箸便能看出毒性的强弱来。曾经史墨试过,就是平常百姓家药耗子的药也不过是让它变得乌中泛黑,可如今贾环手中的象牙箸包银已经变得黑幽幽的看不出一点儿浅色,这怎能不教秋水又惊又后怕。
倘若环三爷吃上一口,现在人就没了。
把箸筷撂在桌上,贾环怒极反笑:“老太太赏的?鸳鸯亲自送来的?这果真有意思极了!”
“带上食盒,咱们去见老太太去!这药可不一般,如此毒的药,必有一番出处,倘若老太太不愿请人验看,那爷就索性擎着这食盒去顺天府鸣冤罢!”
秋水用袖子胡乱抹干净泪,握握拳头,却是先把那盘糕点用帕子包起来两块藏在怀里,实在是好细的心思!
“三爷!不好啦!不好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等贾环双脚迈出门去,他的小厮钱槐便大呼小叫的冲将进来。
贾环扬起眉头,抬腿给了这小厮一脚,冷道:“爷好好的,还没死呢,你叫什么?”
这钱槐往日仗着是赵姨娘表侄,一贯拿大,学着他那趋炎附势老子娘的样子,不仅时常舀着贾环的名头捞好处,还对着宝玉的长随小幺儿溜须拍马,看了就让人膈色的慌。
贾环愈大,威势越重,被踹了一脚后钱槐果然老实了,装模做样的扇了自己两耳挂,舔着脸道:“瞧我这张嘴,是好事儿,是好事儿,三爷!您不知道呢,方才宝二爷在陪着老爷游园的时候忽然发起了疯癫,嚷着‘我要死我要死’,又撞又叫呢,把老爷唬的险些跌下桥去,可这边还未安生呢,那边琏二奶奶又疯了,拿刀弄杖,见鸡杀鸡,见人杀人呢,阖府都说他两个不好了……嘿嘿,若是他们不好了,日后这府里的家私可不就是您的了么,是大好事,是大……”
未等他说完,贾环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来,霎时把他打的跌坐在地。
钱槐捂着脸,吐出两颗带血的牙来,一时吓得怔住了。
只听贾环阴森森好似从阴曹地府里钻出来的声音问:“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你从哪听来的?”
钱槐唬的抖衣而颤,眼珠子乱转,素日张口就来的瞎话在贾环的目光下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
“是是是姨娘对马道婆说的,我碰巧、碰巧听见。”
“马道婆?”贾环心急肉跳,急问:“什么时候?还说还做了什么?!”
钱槐抖抖索索,结巴道:“没没什么了,就听见姨娘说‘若法子灵验,把他俩绝了,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原话)’,还还给了马道婆一张欠银文契,马道婆给了两个纸剪的小人还有一叠小鬼……”
贾环的脸已经青了,这还叫没什么?这是巫蛊之事,历来忌讳!就是正妻去做,也是灌药沉塘的罪,弄不巧就会连累了一家子,姨娘到底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这样做,她以为弄死了平日最嫉恨的宝玉和凤辣子,这府里就是他的了,果真是愚不可及、春秋大梦!当大老爷、琏二哥、兰儿是死的么,但别人都是傻子么!
只是贾环再气,现下这状况也不由得他不替赵姨娘收拾烂摊子了。
另一边儿,贾母、王夫人见了,唬的几乎昏死过去,薛姨妈、薛蟠、宝钗、黛玉并一干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都被引去了园内去。登时贾府乱麻一般。
王夫人死命掐着帕子,哭的泪人一般,几乎要泣出血来。
忽然她挣开丫头搀扶她的手,咬牙切齿连声喝问:“环小子呢?环小子呢!快把他打到这里来……”声不成声,调不成调,后头的话呜咽在她的嘴里,唯有她身边儿被她掐紫了手臂的金钏儿听见,反反复复一句话:‘他克的宝玉,他克的宝玉,我早就该药死那煞星!’
☆、姨娘上辈子是猪罢?一定是罢?
31、姨娘上辈子是猪罢?一定是罢?
众人听说,都不免惴惴,心里头犯了思量:难道这事竟与环三爷有关?
别人慌张自不必多讲,独有混在人群里心内得意的赵姨娘黄了脸,豆大的汗珠子落下来,想起偷放在宝玉和凤姐床铺下的那两张写了年庚八字的纸人和五个小鬼,手脚唬的都打颤了——她实在不是个通透聪慧的人,恶毒有,却没有承担这份恶毒的脑子和胆量。
而贾环早就冲去了赵姨娘的屋子,他和秋水两个几乎把赵姨娘能藏东西的地方儿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纸人和小鬼,秋水白着嘴唇,小声道:“我曾听庄里老人讲过,若是没在下咒的这人这里,恐怕就只有被搁在苦主的地方了,最有可能的是床下。”
钱槐被用团手巾嘟着嘴,麻绳绑着双手,吓得两股战战,几乎要尿了裤子。
“不行!来不及了!”贾环道,回头拔了钱槐嘴里的布,冷声问:“那两个小人是什么样的?和以前马道婆做替身给宝玉驱邪的小人一样吗?”
钱槐抖着道:“一、一样!”说完就被贾环再堵上了嘴。
贾环拎着钱槐到了书房,提笔几下画出一个小人来,道:“秋水,你能照着这个绞出样子来么?”
秋水也不罗嗦,深吸一口气几瞬就绞了个一样的小人来。贾环把笔换到左手,模仿着赵姨娘的笔记写下他自己的生辰八字,字写得似是而非,像赵姨娘又不能肯定是赵姨娘的。
“三爷,您这……”
“我知道可能没用,姨娘那手字若是细查定能查的出来,但好歹能唬过去一时半会!”若是那两人那里没搜出这东西,他这里的小人自然也不会教它暴露,若是那边被找了出来,这就是个后招了。
他赌的就是老太太、太太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把靥魔的事情捅出去,若是他也受了咒,至少明面上把赵姨娘的嫌疑摘了出去,一时半刻姨娘的性命无忧,至于日后私底下处置是少不了的,但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他手里还有一份有来历的毒点心。
贾环又气又恨,但到底狠不下心不去管赵姨娘。
只不过赵姨娘这一手,却是的的确确把母子两个本来就不亲厚的母子情分又生生削去大半来。
若是姨娘真心为他,她便是杀人放火了他心里也受用,反正他贾环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有史墨在,指不定日后就是个阴险狡诈声名狼藉的小人呢!可偏偏他知道的清楚,今日赵姨娘对着王熙凤和宝玉下手,何曾想过他一点?为的不过是她自己罢了,如若不然,她下手的时候就不会不跟他说一声,下手的对象也不是碍不着他什么的王熙凤了,不过是日前又受了凤姐的奚落,怀恨在心罢了。
贾环看的愈清楚,心就愈悲凉。只恨不得飞到史墨身边儿,让他给暖暖结了冰似的心。
把小人搁在自己床铺下,贾环闭上眼狠劲往窗棱上一磕,头上乌青一块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苦笑一声倒在嘴里,没两瞬嘴唇眼皮就变的黑紫,显示中毒了的样子。
秋水唬了一大跳,连忙扶住他,险些哭出来。
贾环道:“没事,这是你家大爷给我的药,没毒,只是吃了就是这模样,你去外头闹人来,趁乱想法子把钱槐带出去!”那药无毒但能使人像中了毒似的,脉搏混乱虚弱普通大夫轻易查不出来,本是贾环想用来日后算计王夫人的压箱底子的好药,却不想现在慌忙就使掉了。
秋水凝重点头,瞟一眼双目无神腿脚打颤的钱槐,忽然拎起个腿高的青釉花瓶子,往钱槐脖颈脊背处狠狠一砸,将他砸晕过去,嘴里向贾环解释道:“这小人太不安生,万一挣扎起来引人注意就坏了,我把他藏起来,等会让董方和石砚两个趁乱把他弄出去。”
扯乱自己的衣冠半伏在榻沿上装样的贾环看着细胳膊细腿的秋水,跟拖死狗似的把钱槐拖出去,眼角抽了两抽,有样学样伸手打翻那盘子毒糕点,捏碎了些在身上,便翻着白眼“死过去”了。
不多时,就听见外头秋水声嘶力竭的一声尖叫,然后就是“三爷!三爷中毒啦,三爷没啦!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呐!”的叫声,诡异的是那叫声里分明有两个掐着嗓子眼的声音,‘没了’的贾环眼皮又抽抽,心道董方和石砚这声音够瘆人的……但下一秒他脑子里又开始在心里思量众人可能有的反应和将要来的应对了。
“啊!啊!”小鹊摔了几跤冲进来,抱头尖叫,又狠命去摇贾环,忽然看到贾环身上的糕点屑和一旁翻倒的食盒盘子,小鹊忽然僵住了。
然后抖着手试了试贾环的鼻息,又听了听贾环的心跳,小鹊捂着嘴,又哭又笑,忽然拾起一点子糕点屑塞到嘴里,脸白了白,大叫道:“来人呐,三爷吃了老太太赏的糕点,中毒啦!这点心有毒!快来人哪,救命呀!”
贾环从眼缝里瞧得分明,登时冷下了眸子,他虽不知这丫头想作什么,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般算计,倒是他素日小瞧了这丫头!
“慌张什么!”
却是那边好比容易夺下了两人手里的刀棒,把人抬回房去了,灌了符水,拜了神佛,俱都没用,王夫人急的头发都白了,心里头越发认定是贾环的荧惑火命的缘故,好歹宝玉有贾母、贾政、贾赦看顾着,她就忍不住亲自来贾环这里拿他了,王夫人打定主意要豁出去,至少要把贾环弄去庙里跪经赎罪几年!
她含着泪水,来时就吩咐人去叫马道婆,要让她作证是贾环荧惑之命克着宝玉、克着娘娘的金命!有他在,阖府不安宁!
“太太!不好了,环三爷吃了老太太赏的糕点,中毒已是死过去了!”院里围着成群的小丫头、粗使婆子等七嘴八舌道。仔细看,就能看出里面起哄说话的有好几个是史墨院子里的小丫头。
王夫人气势汹汹的身形一顿,忽然想起自己下在拿糕点里的毒,登时心乱如麻,却不是怕毒死了贾环,而是忧恐,若那贱坯子已经死了,她的宝玉又是怎么回事呢?
“环三爷,还有气!”不知屋里的谁吊着嗓子喊了一句,小鹊膝行到王夫人身边,抓住王夫人的袍子,哭道:“太太,请您救救三爷罢,现在都没有个人去请大夫,求求您!……”
王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退两难,她心里多想贾环这么一遭就死干净了,可偏偏又万万不能让他死在自己跟前儿,可恨这小丫头抓的紧,王夫人挣了两挣,竟没挣开。
小鹊打定主意要死拉住王夫人,她的算计她的好前程都在这一刻呢,赌赢了,她就会是三爷这辈子身边最特殊的女人,为着这用命相投的恩情,就是日后有了三奶奶也别想动摇她的地位!
小鹊哀哀哭道:“三爷原本在屋里看书,忽然跟魔障了似的,又跳又叫,疯魔的吓人,不小心一头磕在了桌子上,不知怎么的这老太太赏下的糕点就……之后三爷就中毒死过去了!”
“住口!”王夫人也有些乱了分寸,她此时挂念着宝玉,原先心里就打得把这事栽倒老太太身上的主意,可这万不能是她在场的时候,故而现在却不敢由着这死丫头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却不制止。
去而复返的秋水张张嘴,悄悄退了一步,湮没在人堆里不吱声了:这倒巧了,这小鹊打得什么主意,说出来的话竟然跟她要说的一样?秋水瞟一眼‘人事不知几近死去’的贾环,和她身后刚刚匆忙赶来的珊瑚交换了个眼神。
珊瑚挤到她身边,低声速道:“大爷马上就到了,大夫也马上就到。”
王夫人挂念着靥魔的宝玉,心道,就这孽种现在这副迈进鬼门关的样子,想来对她的宝玉的克力也狠不到哪去,倒是哄走这拉着她衣摆的疯丫头回去守着宝玉是正经。
她身边跟着的是陪房吴兴家的、邓华家的,这两个远不如周瑞家的嘴巧得宠,现在瞅着巧宗儿,那还不上赶着讨好,反正这环三爷眼看就不中用了,前些日子因他得了功名忌惮之情再也不必有了。
吴兴家的一巴掌把小鹊扇的脸都肿了起来,“死丫头,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拉扯太太的衣服?”
邓华家的却是用指甲狠抠掐小鹊的手,把她推到一边去。
王夫人转身欲走,小鹊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瞟一眼贾环,却是泪流满面鼓起勇气嚎道:“太太呀!您不能这么狠心呀,环三爷都要没了,您还不管不顾,求太太发发慈悲给三爷请个大夫,三爷好歹也是老爷的儿子哪!”
小鹊这一嗓子真真是石破天惊,王夫人素来善于谋个慈善名儿,自打她进门那日,就无人敢这样说出一言半语来,小鹊这话明摆着是说她苛待庶子,恨不得庶子去死!
王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明明小厮已经去请大夫了,还要她怎样?让她在这里守着,莫说宝玉那边还靥着,就是好好儿的,他贾环也配?
这世间道理总是一个样,王夫人平日掌握着这些下人的前程生死,可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被个蝼蚁一样的小丫头子气的两眼发黑?偏偏她是大家夫人,有万般愤怒也不能跟个小丫头争辩,身边这两个陪房又愚钝的很,一副蛮横样子上去厮打那小蹄子,那小毒妇只哀哀流泪躲闪,倒愈发着实了王夫人的恶名。
建难毁易。
王夫人辛苦多少年才立起的慈和太太的形象,被史墨和贾环两个潜移默化、散布私话儿本就戳成了个空中楼阁,这会子在小鹊声泣泪下和下面秋水以及史墨一众小丫头的煽风点火下轰然倒塌,不足一刻,戳心肺的话就像春风一样悄悄儿的在荣府大宅里传遍了。
可想而知的是,在王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未来,贾环一定会让这变成整座京城茶余饭后的‘嚼头’。
王夫人抚着头几乎晕倒,幸而这时金钏儿跑来回道:“宝二爷灌下药睡了,老太太让您处置完这里的事早些回去。”
王夫人还未说话,史墨并着一个年老的大夫快步闯进来,众丫头忙忙回避,这般无礼,又是气的王夫人头疼。
秋水看王夫人一时半会走不脱,心中一动,悄悄的向落霞打了个手势,不着痕迹的退了出去。
王夫人心神稍定,暂且放下宝玉坐在屏风后面。
一时,大夫摸完脉,沉吟道:“这位公子却是中了毒,幸而中毒不深,待老夫开了方子,内服外熏,将养月余便无事了。”又问史墨,“这位公子之前吃下不少的药参泡的酒去罢?这毒十分厉害,在糕点里并不能看出是什么毒,只有看中毒的人才能辩的出,可惜公子饮的酒与毒性相冲,混淆了毒性,倒看不出了。”
王夫人手指松了松,她真正留下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道:“既然大夫这样说,那就侍候环哥儿好好养着!先前你们也是担心环儿,冲撞之事便作罢,只再让我听到什么胡唚,非得撵出去不可!”这话却是对小鹊等说的。
只是小鹊这丫头确确出人意料,她竟然跑出了屏风,伸出一截皓腕,泪盈盈道:“大夫请帮我诊脉,我看到三爷中毒,吓破了胆子,因那糕点是老太太赏与三爷的,我实在怕得紧,生怕腌臜了老太太,所以抠了一块自己吃了,果然心闷气短……求大夫诊脉!”
围看的众人免不了暗赞一声:“好个忠心的丫头!”
独史墨眼露狐疑,这个小鹊,实在奇怪呐。
贾环闭着眼,以他的混乱的脉象,大夫自然看不出他是装昏。此刻贾环的脑子里纷杂念头已是分了一半给小鹊了,他真不明白这个丫头为什么一定要往死里得罪老太太和太太,也不知道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只有一点他十分清楚——这小鹊,目的最终还是在他身上呢!
老大夫骇的脸色煞白,他们这做大夫的,最怕这些内宅阴私,现在他已经悔不该因着丰厚的银子来趟这滩子脏水了!
王夫人脸色微变,她再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自己吃了糕点!这秘药名为“归泉”,与她曾经给贾敏用过的“腐心丸”同是禁宫秘药,只是归泉毒烈,只半丸就能让人立时魂归黄泉;而腐心丸是慢毒,旨在不知不觉间杀人。归泉虽是秘药,但因十多年前废太子义忠老亲王用这毒毒杀兄弟事败一事,弄得天下皆知,尤其是都城的老大夫,虽没见过这毒但对它致使的脉象死状知之甚详,所以王夫人才会特意在贾环饮了药参泡的酒之后才给他下药,就因为不少毒药都与药参相冲,贾环因这药死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而老太太那里,纵使怀疑有怎样呢,这污水是泼到那老妇身上的,自己现在身后有贵妃撑着,没有一丁点牵扯到她身上,就是贾母沤死气死又能拿她这‘清白人’如何!
“这毒!……”老大夫惊骇莫名,强自定神,嘴巴一张说了出来:“归泉!”
王夫人手一颤,帕子落到地上,她反应也快,立刻做出一副震惊样子,竟是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老大夫面露怜悯,看着小鹊道:“姑娘,你这……”话未完,却连连摇头。
小鹊却顾不得这些了,她心里脑里都是三爷醒来后知道这一切的情景,想起她前时偷听到的是史大爷和三爷的话,不由的心里甜蜜,她这是为着三爷得罪了太太和老太太了。她知晓了环三爷的打算猜准了他的性情,越发肯定贾环会看重她,她虽然成不了正房,可却能成为一个比正头娘子腰身还要硬的姨娘,就凭着她对三爷的了解,这回一定是……
“呕!”正当小鹊想着日后的美景,忽然连连吐了好几口黑血,她呆呆看着沥拉低下去的血,想开口却被血呛的从鼻子、耳朵里也开始流血。
“不!我还……”
噗通,瞪大双眼的小鹊直直后仰,没气了。
屋内针落有声。
此时,一个丫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福身就道:“太太,不好了!方才去请马道婆之时不知为何她神情慌乱,妄逃数次,周嬷嬷起了疑,逼问她,她慌了吱唔说、说……说是赵姨奶奶用小鬼靥魔的宝二爷和琏二奶奶,不关她的事!”
“靥魔、小鬼!”王夫人脸比金纸还黄,哆嗦着扶着媳妇子就冲了出去。
小鹊的尸体瘫在那里,这厢房仿佛一阵阴风吹过。
那老大夫已是面色煞白,闭了眼,哀叹命不久矣。
史墨神色微沉,给珊瑚使了个眼色,珊瑚悄悄支使史墨的小丫头带大夫出去了,众人惊惶恐惧中,谁也没发现老大夫不见了。
让胆大的婆子卷了那尸体出去,史墨索性把贾环抬去他的保古斋去。秋水特特落后一步,在床铺下拿了什么东西。
没了外人,贾环一下睁开眼睛,他神情沉重,嘶哑道:“姨娘这回,……希望能保她一命罢。”
让落霞守门,秋水进房来,挪近前来,把手从宽宽的袖子里伸出来,手心里赫然是一叠青面白发的小鬼并两个写了年庚八字的小人,另一只手里正是她剪给贾环的那个。
贾环睁大眼,赞道:“好丫头!”
秋水嘻嘻笑了几声,又正色道:“赵姨奶奶那里我偷空着她说了一句,叫她说死了都不认。只是那马道婆手里还有赵姨奶奶的借据,大爷和环爷还要早作打算才是。”
史墨把那叠纸人都丢尽熏笼下烧掉,唤了一声,珊瑚亲自进来把那灰掩了,再找不出一丝的迹象。
末了,史墨看着秋水才道:“怎么弄来的?”
秋水道:“果然瞒不过大爷,是舅老爷的人帮着咱们弄出来的。”
史墨想着也是如此,小舅舅去过巧庄,还特特见了秋水、落霞的父母,定会有什么交代,他知道自己开口元澈绝不会瞒他,但史墨却不打算去问,盖因元澈做的是要从四家手里弄来证据给元家翻案,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眨眨眼睛,史墨笑了:“舅舅既然这样的神通,那必定还能让人给赵姨奶奶递个话罢!”他对着贾环问:“那凭据果然只有欠银的字样?”
贾环心中一动,却是明了了史墨的打算,他点点头,笑道:“定是,我姨娘虽糊涂,也不敢把事因写在欠条子上,再有那马道婆为着她自己也是不敢的。如今上下紧着宝玉和琏二嫂,想来姨娘现下已被拘了起来,还来不及审问。若是咱们给马道婆的道场里搁上尊祈福求禄的菩萨,菩萨下放着我的庚辰八字,岂不是姨娘的借据的由头就有了么?再有人给我姨娘递个话……”能从宝玉和王熙凤床下弄出那纸人,想来身份必定不低,老太太、太太、宝玉和凤姐身边的亲近人,想来给姨娘说句话还是能的。
史墨一笑:“那菩萨最好放在马道婆卧房里的小佛堂里,我听闻这种道婆都有自己的小佛堂,平日在那静室修行,他人轻易进不得……”
秋水冰雪聪明,福一福身,立刻出房门去办。
贾环放松下来,想起赵姨娘,眼眸暗一暗,拉住史墨的手不说话。
史墨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不由叹道,这赵姨娘果然是朵奇葩,环儿长成如今这样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32、
虽说贾环这边悄悄把靥魔宝玉和凤姐的纸人与小鬼都给烧了,但那厢两人仍然胡言乱语,要打要杀,急红了王夫人,哭坏了老太太。
贾环中毒几乎‘死去’,直到次日午时才将醒过来,嘴唇和眼圈仍旧有些泛黑,就叫人架着他来上院看望宝玉来了。
王夫人见到他,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眼神真跟刀子似的,哭骂道:“你来作什么!看看宝玉被你们害死了没有?你们这两个黑心贼,若是我的宝玉有个什么,看我饶了哪个?!”
贾母只一径哭,嘴里喊我的宝玉我的心肝。
贾环站都站不住,听到这诛心之言,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推开下人噗通跪下,却是对着贾政哭道:“太太说这话,却是教我去死了。我听说二哥哥受靥,五内俱焚,恨不得替他受罪!老爷、太太明鉴,常日里二哥哥与环儿不说亲密无间,也是兄友弟恭,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圣人教诲,怎会生这样的阴毒心思……”说到最后,泣不成声,连连咳嗽,似乎要把血和心咳出来。
他这样可怜,就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看着都不由得心生怜悯,更何况这些时日已越来越认定庶子孝顺上进的贾政呢?
只听贾政咳了一声,道:“他姨娘恶毒,与环儿是不相干的,况且环儿这样子,却是发生了何事?”
贾环听说,猛地抬头充满希冀充满孺慕感激的看贾政,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是完全的亲近和感恩。
随即又黯淡下来,下一瞬就震惊的瞪大了,“姨娘?这关姨娘什么事?”
贾政看着他的脸色实在颓败的很,忽然想起当日贾珠弥留之际也是这种模样,立时追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了什么事!”
贾环垂下头,低声道:“儿子不慎吃坏了东西,”抬头,一双眼睛执拗的看贾政,“二哥哥和凤嫂子的事难道与姨娘有关?怎么会!”
贾政细看他,发觉他的唇和眼圈都泛着不祥的黑紫色,骇了一跳,这哪是脸色不好,分明是中了毒,贾政想着长子早丧,次子宝玉如今又疯癫糊涂,眼看就不中用了,现在知道早先不来看他哥哥的三子是却因为中了毒!不由的心灰,老泪纵横,他贾政这是前世犯了什么孽,竟然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儿子都留不住么?
王夫人早就怒火满溢,指着贾环的鼻子骂道:“装模作样!要不是你那个黑心肝的姨娘和那马道婆作法!我的宝玉怎会如此?”
贾环被吓得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喃喃道:“不会的,巫蛊之术,就算姨娘糊涂,但她向来嘴坏心软,万万不会犯下这样的罪孽!”
摇着头,贾环恳请王夫人将始末道来。
王夫人气急,一旁金钏儿忽然站出来,对着地下跪着的贾环言辞激烈,历数赵姨娘之罪。
贾环听罢,幽幽的看了一眼‘义正言辞、高高在上’的金钏儿,忽然膝行着向贾政爬来,抓住他的袍子,仰头哭道:“老爷!求您明鉴,姨娘她万万不敢!事情来龙去脉皆是马道婆一人所说,何以为证?求老爷太太查清楚……”
王夫人怒急,一脚要去踹贾环,贾政却反射性的推开了她,倒叫王夫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贾政没注意,此时他心里已是怀疑,想昨日拘闭赵姨娘时,赵姨娘哭的声嘶力竭,几欲泣血,的确是抵死不认,这样想来,确实有些异样。
金钏儿一张美丽苍白的脸上,只有一张香唇红的像血,她扶着王夫人,俏生生的道:“环三爷,您就莫在替赵姨奶奶狡辩了,在那马道婆的身上还有她签下的欠银文契呢!”
贾环猛地看向他,一双眸子幽深幽深的,黑洞洞吓人的狠,惨笑道:“只凭一张文契就把这要赔上性命的大罪给姨娘落实了么!我虽时常不在府里,但也常听姨娘说咱们府里的各院各房都信马道婆,姨娘素有向佛之心,也是时常省出来银钱去供奉佛祖菩萨,祈求合家安康,倘若姨娘因此赊欠了那马道婆的银钱,如此武断就定下了她的罪,岂不是冤屈了她,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呀!”
看贾政神情有些松动,又铿锵有声直视着他道:“请老爷太太给姨娘一个机会,彻查此事!环儿给姨娘担保,若是冤屈了姨娘,查出来也心安,正好阖家给二哥哥想法子;若是果真是姨娘心毒,那环儿就自请去庙里给二哥哥跪经,直到二哥哥戴冠成人!也算是给姨娘赎罪!”
贾政见他如此坚决,有骨气有担当,心早就软了。就是里屋看着宝玉的贾母听见,也有些刮目相看。
贾政这人耳朵根儿软,却偏又是最执拗的,拧起来时万言也听不进去。
这会儿不顾王夫人要吃人的神情,立刻吩咐把马道婆和赵姨娘都给带去荣禧堂正厅,却是要在宝玉还浑浑噩噩之时就审问清楚!
马道婆这时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原是见到王夫人去请她的人心里有鬼慌张,口不择言,没想到自己把罪招了,真真是自撞南墙,这会儿灰败着一张脸,知道自己这条命已是到了头,只犹存着一线希望,冀望着把罪都推到赵姨娘身上去,也许能捡回半条命来,因而不等人问,就把始终说出来,添油加醋,却是全赖赵姨娘了,只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赵姨娘要害谁,看她苦求才给了她那纸人和小鬼。
赵姨娘脑子不灵光,心机手段俱是单蠢的很,但有一点是值得称道的,那就是对着贾政几乎习惯性的楚楚可怜,这会子她摇着头,白着脸,两行清泪,咬着唇道冤枉,果真是风韵犹存,惹人怜爱。
要不是碍着贾政,王夫人早就上前去打花这贱妇的骚脸了!
却是被贾母支使过来看着,等会要去回禀她的鸳鸯道:“纸人、小鬼?那让人去琏二奶奶、宝二爷铺下去找!正是了,若果真如此,找到这些污秽劳什子,许是宝二爷和琏二奶奶就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贾政和王夫人登时大喜。
立刻就有数人分别飞奔去俩人屋子。
少顷,有人来回说,宝二爷与琏二奶奶床铺下什么都没有,不止床下,现在两位主子已是挪了地方,整个屋里都找遍了,没有纸人,更无小鬼。
贾政的脸沉下来,他本就憋屈的慌,想他一个熟读圣贤,饱受教化的官员,却被迫在内宅了处置这阴私之事,实非君子所为!
赵姨娘泪流的更急,纤细的肩膀抖动,哭道:“婢妾糊涂,竟相信了这马道婆道心公正,有德有佛缘,不惜写下借据,为的就是请她精心替我供奉念经……也是为着我这一片心,才巴巴写下欠了这许多银钱的契据……”
淡淡一眼,止了王夫人的发作,贾政坐在上位,冷道:“再等半时,便有了计较。”
果然等了好一会子,就有人求请见。
王夫人等女眷俱躲到屏风后,只见贾政身边最得力的程日兴气喘吁吁地进来,“回老爷,一路快马,老爷要查之事已清除,请老爷看。”
他从背上拿下包袱,打开,却是一座极为精致有神的莲座菩萨,还有几卷经书和一个描金笺子,正是马道婆的道场给富贵人家专用的。
贾政打开,才是明白了方才赵姨娘所说‘也是为着我这一片心’所谓何事,那笺子上真真是赵姨娘拙劣的字迹,求得是贾环日后高中出息和探春的好姻缘,以及他的身康体健,最末有一行小字,写的却是“信女愿为蒲草,替老爷挡灾替难,但愿陪侍百年”,话虽然直白简陋,却正是这样才见了真心。
贾政把笺子递给王夫人,王夫人指尖泛白,直恨不得撕扯碎尽之时,贾政又从她手中抽了回去,拿着笺子淡淡道:“好个毒妇,虽不知你为何害我儿与侄媳,但心思歹毒实为老夫平生仅见,证据确在之时竟然还想诬赖姨娘,真真是……”
他一摆手,立马有婆子堵住马道婆喊冤的嘴拖了出去。
贾政吩咐,“家丑不可外扬,若非内宅愚妇错信,这毒妇安能有机会?带下去就交给婆子们审问,却是着紧寻位高僧来,解了宝玉和琏儿媳妇的灾厄是正经!”
他面上虽淡淡的,可手里却把那描金笺子袖将起来。
王夫人脸色酱紫金黄,捂着胸口几乎要晕死过去,但贾政已有了计较,又嫌她有失偏颇,心里到底是疑上王夫人面善心狠,苛待庶子姨娘了,这会儿竟不理睬她。
却说这赵姨娘,她知道的并不多,只是按照在黑屋子里时一个送饭的丫头几句悄语说的,心里着实惴惴,现下发觉竟然没了自己一点事情,老爷看自己的眼神又是温情脉脉,不由大喜,继而得意起来。
正待献媚,却被她身后贾环猛力一扯,贾环面色激动,却是狠手一掐,把赵姨娘的话给疼回肚子里去了。
贾环跪下,道:“二哥哥不好,阖府忧心,姨娘招了此祸,幸而真相大白。只是到底是犯了小人,若是再冲撞了二哥哥,岂不是罪孽?不若让姨娘去庄子上礼佛祈福一段时日,待二哥哥大好再接回来,岂不是老爷的幸事,姨娘的幸事,也全了她一片心。”
说着就拿一双眼睛去看赵姨娘,仿佛在征求她的意见。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呀,眼神像雪山上的冰刃,侩子手高举的尖刀,把赵姨娘唬的什么讨好什么抱怨都忘了,直愣愣的点头。
贾政点头,看着他娘俩的眼神再温和不过。
亲自扶起两人。
贾环三言两语就让贾政即刻命人备车,又吩咐账房支了五百两银给赵姨娘花用。人先送去,铺盖妆奁随后就到,贾政连声吩咐要最好的。
赵姨娘被吓坏了,她几乎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浑噩噩的就被送上了车,历时不过一刻。
待赵姨娘去了,贾环孺慕欣喜的看贾政,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晕死过去。
贾政急的上火,万幸给宝玉看病的太医还在,瞧过了就说,“贵公子脉象混乱之极,幸而毒倒排了出来,倒没甚大碍,只是他方才强撑,已是伤了底子,还得卧床静养月余才好,万莫在劳心劳力了。”
贾政有心疼又欣慰,方疑道:“我瞧着也是中毒,只是这是什么毒?”
太医摇摇头,实在是贾环脉象太乱,要不是跳动有力,太医也不敢肯定他解了毒。
王夫人几乎气炸了。证据都说与赵姨娘无关,她想想赵姨娘平日里只敢跟丫头吵嘴掰扯的样子,也是信了七八分,但这丝毫不减她对赵姨娘和贾环的憎恨。
一时宝玉不好,一时生怕归泉之毒事发,真真是焦头烂额。
夜深人静之时,秋水悄悄进了贾环的屋子,小声回道:“大爷、环三爷,我去了小鹊屋子,把东西都翻检了几遍……这小鹊当真不是个简单丫头,我们都小瞧了她……”
秋水有惋惜但更多的松了口气,这丫头没了也好,不然以她那样深的心计,在暗处窥视能忍的功夫,只怕一时不察就会落入她的彀中。
“小鹊竟是识字的,我怀疑她才是这府里二太太安排到赵姨奶奶身边的人,那小吉祥不过是给她背了黑锅罢了。”秋水顿了顿,喉咙有些干,“她把三爷大小事情都记在纸上,上面甚至还有日后一步步的猜想设计。我看了,都觉得以环三爷的性子,事情大抵会如她所愿的发展!不仅如此,她还偷听到大爷与三爷说话,竟是知道了不少辛秘……”就连三爷下决心离开荣府,甚至有与荣府决裂的念头都清楚!
秋水把一沓草纸交给史墨,史墨一掀看,对贾环苦笑道:“我竟是后怕,这小鹊,也忒有城府了些,若非她心急露了马脚又送了命,许有一天,你真会把她搁在心里,日后任谁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这人,当真可怕。”
贾环的性子他们多年亲密相处,史墨自是知道,环儿虽狡诈有谋,但真是个你待我一分好,我与你四分的性子,真心换真心,用在这人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小鹊竟然摸透了他的脾性,看到贾环有了出息,又偷听了他与史墨的说话,这丫头便瞄上了贾环身边,她敢堵贾环日后一定出人头地,也有手段谋取贾环的心,若不是贾环心里早就住进去一个人而不自知,恐怕现在那丫头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儿!
试想一个把老太太、太太当做老天爷一样敬畏的小丫头,平时对你无微不至且不说,若是有朝一日,为了你却去反抗老太太、太太的权威,一而再再而三……连命都不要的维护你,一日一日再一日,石头也捂暖了……
那沓纸被付之一炬,良久,史墨才道:“睡罢。明日我等的人或许就来了……不见他们我实在难以安心,况且我有满腹疑问想问……”
声音渐弱,来给好友“陪夜看顾”的人倒先睡着了。
贾环面朝他,借着架子床帘外的灯火一丝一丝的看他脸上每一寸地方,眼里亮如繁星。
这一夜,有人安睡,有人痴痴,有人急怒,有人疯癫,还有无数的掂量算计……世间百态,不过如此。
☆、大雷!天雷滚滚
作者有话要说:鱼今天累坏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了,话说这僧道的事情实在是一团乱麻,亲们若有好的建议给鱼说说,不管他们吧,觉得不对,管吧,又有些圆不上……要是这一章亲们觉得实在是乱且多余的话,鱼就删掉重新写。
令:有亲说自动订阅,怕会重复扣点数。
鱼在这里说一下,这是不会的。其实防盗章就是先放其他无关的,第二天再改内容,亲们知道,买了v文之后,不管作者怎么改,都是能重复观看的,所以改回正文不会再扣点数。
而且,晋江规定,一章v文售多少点数,是按照作者头一次发表的字数算的,且v文修改只能加字数不能减字数,发表之后修改不管你加了多少字数,它的点数还是头一次那些,所以亲们不用担心多花了冤枉钱——
譬如,鱼弄得一章防盗章共有4000字,要12点jj币,那之后鱼把章节修改成正文,有5000字,但售价仍是12点jj币。
鱼要修改的话,只能比4000字更多,要是少一个字或者相同都是无法修改的。
33、
已是三日光阴,宝玉和熙凤仍是躺在床上,亦发连气息也微弱了,这几日两人狂躁,水米不进,就是让人硬给喂进去,下一刻也会尽吐出来,折腾的更耗费他们的气力罢了。
贾母几乎哭坏了眼,日夜熬油费火,只这时才最看出人心来:贾母连带着王夫人是日日陪在宝玉身边,枉熙凤往日招摇厉害,到这时竟然只有平儿和贾琏看顾,只因有高僧说他二人同在一室,恐凤姐阴体灾厄更不利于宝玉。
有贾母‘珠玉’在前,合府里人等莫不慌张,求医问道也是先紧着宝玉,这熙凤常日只道在贾母面前她和宝玉乃是第一等的受宠,何曾能想到这第一等也可天差地别。
倒是一贯荒欲无道的贾赦,倒比贾政可靠些,贾政只道“儿女之数,皆由天定,那马道婆已是解了咒恶,高僧等也来看过,想天意该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罢。”便罢手不作为了,倒是日日亲侍贾母,做足了孝子所为。
贾政用这话阻止贾赦到各处寻僧觅道的动静,贾赦只不理此话,仍旧百般忙乱,寄于倘或有些效用。
“大爷,您从昨日就叫盯着宁荣大街的路口儿,可实在是没发现您说的那道士与和尚呀。”王全有些为难,大爷说的笃定,说这两日会有穿着破烂邋遢的和尚和道士前来,可他让手底下的小幺儿不错眼的盯着,也没找见,难道是哪些小子偷懒,错过去啦?按理说不会呀……
“没事,这两人非寻常人,看不到就罢了。”反正他们一定会来。
史墨如此肯定,自然不仅仅是参考他脑子里的剧情,而是前些时日,贾瑞已是死了,各种缘由虽不甚清楚,但暗地里有言语传出来,说是贾瑞瞧上熙凤美色,欲轻薄她,没想到反叫熙凤算计,险些揪到太太跟前去,至此贾瑞落下了心病,又是放不下凤姐美貌,又恨她心毒算计,竟是药石罔治,眼看着不行的时候来了个跛足道人,给了块叫“风月宝鉴”的铜镜来,吩咐不可照正面只看反面,三日就好,初时众人看着,贾瑞果然渐渐好了,却没想到后面人心一松贾瑞就偷偷儿照了正面,跟入了魔障似的竟是一命呜呼了。
这道人可不就是那渺渺真人么。
想起这一僧一道,史墨就觉好笑,说起来因为时间久远许多剧情他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但这只出现过几回的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却是史墨前世偶读原着时最关注的人之一了,实在是因为这两人道行太深,一嘴一句“舍了我罢,舍了我罢”,就曾经化过林妹妹、香菱等人,别人化的是缘,这二位化的可是人呀!而且偏偏还是人家的惜之若宝的掌珠。尤其是香菱那次,没化成人家闺女,等闺女丢后,却把人家老爹化走了……
“大爷,您说的那两位高人真出现了!”王全气喘吁吁,脸色微白,“我方才亲自去守街口,真没看见这两人是怎么出现的,等唐子来报时我……”莫不是见鬼了罢?
史墨放下书卷,拂拂衣袖,慢条斯理道:“走罢。”
“大爷,他们已被政老爷遣人请去了内院荣禧堂。”
“咱们不去凑那热闹,自去正院门外等着。”史墨眼中有些慎重。
这一僧一道果真不是凡人,史墨在荣禧堂外听着里面传来敲破锣一样的唱声,心想,就凭这石破天惊的喉咙,也能博得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强大气场。
等他们两人颠三倒四说了一堆的疯话,抚摸摩弄了那块宝玉,命人悬于卧室上槛,就飘袖而出。
史墨鼻子里闻到一股子馊酸味儿,瞅着污衣破鞋、满头癞疮的这两人竟然作出仙风道骨飘飘欲去的姿势来,眼皮不由的抽了两抽。
“两位留步,”史墨上前一步,怕这两人‘忽然一去,再不见个踪影了(原文)’就不好了,“小子史墨,有些话想与两位说,二位大师看?”
那癞头和尚咧嘴一笑,露出一嘴歪歪扭扭不齐整的黄牙来,来回打量了两遭儿史墨,笑道:“妙极,妙极!原来是你,我道这一段风流公案怎会出现怪异。”
这话说出来倒一点都不疯癫了,史墨暗道他装疯卖傻,故弄玄虚。
“请!”史墨一摆手,他自然不会在荣府和这两人说道,也不好携人往远了走,故而早两日就命人包下了宁荣大街不远的一处酒楼二楼雅室。
那和尚道士倒是自在的很,不知他们如何走的,看着步子很慢却偏偏不比史墨骑马慢,史墨并不与他们虚礼,虽言语敬重,但行动上依旧故我。看在王全等人眼里十分诧异。
“真人与大士为何说‘原来是你’?”等入了门,史墨直接开口去问。
那跛足道人张嘴欲唱,史墨连忙止住,“真人可不必再唱,您那些偈语,小子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既然不懂,真人又何须白费力气?”
道人不以为意,拊掌大笑:“痴儿,痴儿!你既明了些我二人来历,怎会还不悟了(liao)?今日金银满箱,明日紫蟒纱帽,可终还是一钵黄土两把白骨么?我等观你慧根,莫不如随我等去,倒在天地世外好潇洒,无牵无挂无喜无悲……”
史墨忽然露出一抹笑来,坐在那里淡淡道:“真人莫不是看不出我的来历罢,才这般诳我?你这话却是前后矛盾,好无道理!既然生而为人,喜怒哀乐乃是常情,若是无悲无喜无牵无挂,比蛮荒野外的丑石又有何区别?既然如死石一般,大师无所欲无所求,又何必多事度我?再既然如死石无二,哪里来的潇洒自在?”
那一僧一道果真非常人,听到这话也没有丝毫不自在,自顾自又唱又和,唱词尽数宝玉那块石头来历,又疯癫起来——端的是脸皮忒厚!
史墨也不动怒,坐的四平八稳,嘴里笑道:“二位大师果然是世外高人,不仅要渡人好作功德,还要给人箴言,什么金锁,什么冷香丸,什么风月宝鉴,林林总总,竟是琐碎细腻之处皆要管!”慢悠悠呷了一口茶,“二位满口的风流冤孽、造世历劫,小子听了才知道原来大师管的竟然都是这世外的仙子仙人爱恨情缘的事儿,这般想来若是被二位渡了去,也不会无喜无悲超脱尘世,倘或还得像两位这样奔波劳累,给人风流冤孽添砖加瓦呢!”
……
和尚听他言,忽道:“仙境世外自然是再好无比,我等虽不知你因何能出现,竟然还改了这场风流公案怨女的命线,但你确是不在五行轮回,这样好的天资,想来也是我等同道中人,何不共同度脱这公案里头风流孽鬼,岂不是一场功德?”
似是而非说了这么些,史墨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这两人果真不知他的来历,也不似他担心的那样有操控命运的大能。想到曾经看过的那诸多修真修仙的,还有开天辟地等无数光怪陆离的传说,史墨脑里灵光一闪。
“二位号称方外之人,能与天同寿否?能掌乾坤定数否?”史墨看着他两人,一字一句道:“还是都不能,所以要等金银散尽,功名被摘,情断恩绝,心如死灰之际,好行渡化之举以求功德?”
随即移开视线,淡淡的声音如霹雳尖锐,“只是有些痴男怨女,不求功名利禄,不慕富贵荣华,一心想‘两心之外无人知’平淡安稳度日即可,所以二位才苦心孤诣,做下种种之事,好叫这些男女心死再不留恋情孽,让二位得以渡化。若非如此,大师往日怎见甄家女命运坎坷而不救(指香莲)?今日却偏又巴巴来救个‘痴情’公子?想来也是,若没有这公子,如何令那些好女孩儿蹉跎早丧?如何能令大师早早得到功德,早早去渡化下一个风流公案?悟了大师的求功德之行,却是大罪呢。”
那一僧一道早已不做疯癫状,盯看着史墨不言语。
事实上,史墨胡诌的贴近五分,这世界虽有神仙佛道,但却并非史墨世界中那些动动脚就天崩地裂的仙佛,而且这世界所谓仙宫世外,也实在畸形不足的很,莫说什么天规教条,玉帝仙臣,看这号称仙人的和尚道士要亲自掺和进这风月兴衰的事情中来就叫人无语的很,更不用提那警幻仙子的孽海情天,竟然任神仙仙子在她案前挂号,好去凡间历劫造就幻缘……和尚道士还要巴巴跟着,去作什么功德……
这神神仙仙实在是说不通的一团乱麻,史墨既然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把曾经对着这仙人仙姑无聊之举的郁气发泄出来,也不再等这两人再疯癫起来,拱手而去。
他也不怕这一僧一道作什么,要是能作早在他的存在使史湘云有了胞弟,使林黛玉与贾宝玉疏远的情况下就做了,这两人可是原着中当之无愧的主角呀。让贾环元澈去看,想法大致也会与史墨一致:不过是在别人苦难中趁机求些功德的路人罢了。
……
史墨这厢安了心,那边儿宝玉和凤姐果然好了起来。
因贾妃在宫中听到消息记挂不已,是以待宝玉和凤姐好转,值二六之日的时候,王夫人就忙忙进宫请安去了。
摒退旁人,王夫人把事情原由俱是告诉了贾妃,虽则言语中多有对赵姨娘母子的诋毁不满,可贵妃却没再劝说——她满腹的心思却在这“马道婆”身上。
☆、热闹闹大戏开唱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