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红楼之史家公子 作者:太极鱼
正文 第11节
红楼之史家公子 作者:太极鱼
第11节
54、 黛玉亲事
话说这位让孔夫人等人都小心陪着的贵夫人还真是林黛玉的姑母,只不过是隔了好几辈的表姑母。
林家几代前亦是个大族,子孙众多,只是当时正逢前朝末年,天下困乱,林家作为世族支持太祖皇帝,免不了受到前朝迫害,致使子孙流离,兄弟子侄分散各省。其中,林如海承袭的这一支是跟随太祖皇帝开国功臣之后,被奉为林氏嫡支,林姑母也是这位先祖之后,她的祖父便是这位开国功勋的幼子,不同于林家世代文臣,林姑母的祖父却是一员虎将,为太祖皇帝镇守西疆多年,因为这个,两支相隔数万里,后代子孙才渐渐断了联系。
如今,已少有人知这盘踞西疆的林氏竟然与江南苏州的林家同出一脉,林姑母是西疆林家这两代唯一的女孩儿,自幼受尽宠爱,选婿之时更是费尽了心思,百般挑捡才将她嫁进河间府张家,却是这张家治家清明,子弟皆严谨重诺之人,历来被有女儿的世家青睐,便是尚主也是有的。林姑妈的婆母便是太上皇的三女,未出阁时并不受太上皇宠爱,但这位公主却是当今一母同胞的姐姐,当今与这位公主感情甚厚,三公主大圣上近十岁,亦母亦友,也在背后推动着张家等世族站队的功臣,当今继位之后,对这位胞姐和张家十分厚重。只是这位三公主年轻时耗费心血过多,身体并不好,如今并不长出现。
张家家风正,这些年从未借势拿大,十分安稳守己,又兼子孙争气,圣上更是另眼相待、器重有加。只不过这张家和西疆林家却同有一样不足——阳气过重,历代里女孩儿都是少有,林姑母更是一连生了三个小子。不提张家合族,三公主与张老大人唯有一子,而且张家规矩:唯有主母无嗣方准妾室生育,是以先前张家嫡支便只有张大人这一根独苗了,幸而林姑妈争气,育有三个儿子,可也正因如此,占地广阔的相连通的公主府与张家大宅里尽是硬邦邦的小子,一个娇软的女孩儿都没有。
曾有张家远房送女进京陪伴三公主和林夫人,可这一双婆媳却是内宅里的英豪,眼睛利着呢,留住了半月就将人送回去了。都城都知道张家稀罕女孩儿,抱着各式小心思的人家多如过江之鲫,张家地位如此,行事却更加谨慎,多年来并未收养亲眷世交的女孩儿在身边,这一代三个儿子中老大张瀚、次子张沨已娶妻,都是端厚之家的女儿,如今三公主已有了两个重孙子。林夫人幼子张渁如今即将加冠,却亲事未定,可是众位大人眼中的香饽饽,太太夫人心里的乘龙快婿——
——尤其是,从不曾涉足春英会的张家,这一回不仅张三公子来了,就连林夫人也大驾光临,岂能怪与会的这些夫人太太们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怕是林夫人要给儿子寻么亲事呢!
也怪不得众位夫人舍下矜持,跟狗熊闻了蜜的往林姑妈身边凑了。
“咱们姐妹儿在这处说话罢,看那湖心亭子,挤得满满登登的,咱们何必再去凑那个热闹?”小谢氏与庞氏携手,在孔家花木下精致的石桌边停下,立时便有小丫头用厚厚的锦缎圆垫铺上石凳子。
“我看哪,杜家、周家的算盘怕是打不响喽,你看张太太待她那位侄女的样子,怕是……”小谢氏与南安太妃幼子媳妇庞氏坐在一起,看着远处湖心亭中被簇拥在中间儿的林姑妈,幸灾乐祸的小声说话。小谢氏撇着那里的动静,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酸溜溜的呢,她两个女儿都还小,唉!若不是张家三少委实不小了,她怎么也得争一争去!
庞氏撇撇嘴,宫里头周贵人得宠,连带着周家鸡犬升天张狂了起来,四王八公历来沆瀣一气,自然是站在贾家出身的元妃这边,况且这些世家也真真儿瞧不上周家那得势便猖狂的小人嘴脸。
“哼,周家算什么,就他们家那样子张太太选谁都不会选他家的女孩儿!你瞧瞧那位周小姐,矫揉造作不说,再看她浑身的穿戴,以为把名贵的都推到身上就好看啦?没得让人笑话。”庞氏的嘴刻薄的很,不过这话却十分得小谢氏的心。
小谢氏抿嘴一笑,嘴里道:“听说张家的三公子如今也进了吏部呢,又风度翩翩的,眼看着前途无量,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样好的福气?”
庞氏也道:“可不是,听大伯向我家老爷提起说这位三公子是跟着肃郡王做事呢,”看了看旁边,庞氏低声道,“当今最喜这位皇六子肃郡王,若不是这位王爷不怎么得太上皇老圣人的眼缘,恐怕早就立为太子了呢……不过也远不了了,张家小公子跟在肃郡王身边儿,恐怕圣上和张家心里……”
“果真如此?”小谢氏一想,圣上虽纯孝,可太上皇如今老迈,况且毕竟是圣上的太子,胳膊拧不过大腿,恐怕如今这位肃郡王……若是这样,还得早做打算才好!小谢氏既然生了这样的心思,便也顾不得瞄林姑妈那边儿了,嘴里小声打探:“听老爷说,肃郡王是位冷肃的主儿,怕是不像太皇和当今这样温淳的脾性,倒有些太祖遗风?”
庞氏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显然心思也飞出去了。
小谢氏见她不答话,咬咬牙握住她的手,言辞恳切道:“庞姐姐,您与我是最亲厚的,我家侯爷也时常与大人喝茶畅谈,咱们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您提起肃郡王,我便逾越悄悄儿问姐姐一句:这肃郡王平日可有什么喜好?……庞姐姐,若是咱们两家能与肃郡王府交好,那即便是南安王爷,怕是也难言大人的光风了……”
这话却是挠到了庞氏的痒处,老爷是南安老郡王的嫡幼子,如今虽还未分府,面上仍旧风光,可日后太妃去了,势必得从郡王府搬出去,那时候……这叫庞氏怎能甘心?而且她家老爷虽说是南安郡王的亲弟,可并未领值,如今却被小谢氏奉承为“大人”,庞氏听得舒服,嘴巴便开了缝子。
“说起这位肃王,还真真没甚喜好,据闻他文武俱佳,有一身好本事,在边关历练了些年,一回京就直接被封为肃王,可见当今盛宠!”
小谢氏暗地里皱皱眉,这庞氏说的都是明面上的,哪家不知道?这庞氏不是想敷衍她罢?
却听庞氏的声音小下来,近乎耳语:“不过,这位肃王许是沙场待久了,煞气颇重,因这他府里的侧妃庶妃无一人有子嗣,有传言说太上皇嫌肃王无后阻了两回当今封太子的意思呢!”
小谢氏眼睛一亮,这位肃郡王母家是两广之地的宋家,外家势力不可谓不大,又有圣上维护,若是自家站过去并不会得到多少青睐,倒是另辟蹊径的好——京中俱知肃王妃无福,入门第二天肃王就去了军中,没等肃王回来呢肃王妃就薨逝了,便是如今肃郡王正妃的位子也是空着呢。
想了一会儿,小谢氏眯起眼睛,遥遥去看也在湖心亭那边的湘云和湘芷,片刻,从史湘芷身上收回了视线,戚氏的女儿,为了自家,她是如何都不能让她攀上高门的!倒是湘云……
小谢氏仔细打量湘云,心里头越发的满意,这云丫头身材高挑,底子又好,看着是个好生养的,若是送进肃王府去……她没指望着丫头得个侧妃庶妃的,哪怕是能当个侍妾丫头就好,反正云丫头进了肃王府,日后随肃王入皇宫,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们忠靖侯府了,不怕这丫头不听话!只要她能有个一男半女,自家……
小谢氏打得好算盘,眉间笑意盈盈,嘴里却唏嘘道:“唉,若不是张家无女,这肃王正妃之位也不会悬而未决如此之久了……”
庞氏知机,两人又把话头儿扯回了这春英会上。
之间庞氏细细打量一会子,因问:“这张夫人的内侄女确确是个神仙样貌,可人怜爱的,只是我却从未听闻西疆林家有女孩儿?在这次孔家宴会之前,也不曾听说张夫人身边儿多了为侄女儿,这倒是蹊跷?”
小谢氏一听,脸色隐隐露出一抹得色,笑道:“这里头的缘故,我却是知道些呢,便是张夫人这位娇花一般的内侄女,亦和我家有些渊源。你道是她是谁家的女孩儿么?正是我敏表姐的女儿,荣国府的嫡亲外孙女儿,前头几年一直养在荣府里呢,阖府上下,也就最疼这位林姑娘了!她父亲先前在扬州监管盐政,如今已回京入阁拜为保和殿大学士,我也是看见张夫人带着她才想起来,西疆林家和姑苏林氏原是同出一脉,她这样的人品样貌,张夫人喜欢也是自然。”
庞氏一听,却是来了兴趣,连连问询,小谢氏也自觉脸上有光,刚刚舔脸奉承庞氏的憋闷也俱去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投机。
林姑妈握着黛玉的手坐在席间,果真是嘘寒问暖,便是瞎子也能感觉的出这位夫人的喜爱之情。周围除了孔夫人和她的次女孔曦,作陪的都是公侯家的媳妇、一二品大员的夫人,往常宴会上夫人太太一堆儿、姑娘闺秀一堆儿的格局全然不复,小姐们都围在夫人太太们身边娇声说笑,温柔的有,娴静的有,娇俏的有,活泼的亦有,更兼不少女孩儿妙语如珠,一时气氛火热。
有些夫人看着林姑妈待黛玉的模样,心里头略略有数儿,只是到底不甘心,便牵着话头儿去探问黛玉的家世,却惊闻这位林姑娘竟不是西疆林家的偏远苦酸旁系家的女孩儿,却是保和殿林大人的千金,一时便有夫人露出些微失望之情。
“林姑娘看着荏弱,平日吃什么药?我知道有位圣手专精调养补气,改日请来助林姑娘调养一番可好?唉,看姑娘瘦的,女孩儿呀,丰腴些更有福……”忍了忍,坐在末位的一位夫人心内不甘,故意这般说出来,她身边一位姑娘生的柔媚丰满,微微颔首,却是在座中数一数二的绝色。
林姑妈听闻,眼神淡淡的扫了眼那夫人,不怒而威,那位太太一触之下便低下头去,转眼林姑妈却是笑道:“周夫人此言当真?若真有那般医术,给玉儿瞧瞧也好,只是这得在私底下才行,若不然我家老太太便要嗔怪我了。”
稍稍停顿一下,立刻便有太太知机,因笑问:“这是为何?”
林姑妈笑笑,淡淡道:“玉儿最得老太太的心,老太太疼她,向宫内递了折子,请太医为玉儿好好诊治调养了好些时候,得吕拾遗老大人亲口说玉儿身子大好了,况每回接了她来,借着太医院来公主府请平安脉时总要给她也问上一脉,这样细致,若是再请圣手,倒有信不过太医们的意思了,所以才说悄悄儿么。周夫人,等过两日,我让人亲去你府上问寻……”
周夫人脸色已是变了,她再想不到会牵扯出太医院的,吕拾遗是谁,那是太医院的供奉,专为两位老圣人请脉的国手!得罪了他,他一句话,周夫人的女儿周贵人在后宫想诊个平安脉都难,恐怕那些太医诊了嘴里也竟是搪塞之言,后宫里不能得罪的除了主子外,太医院亦在其中呀!
没再理冷汗连连的周夫人,林姑妈摩挲着黛玉的手,道:“周太太说的没错儿,你就是瘦了些,得好好儿温补才是,老太太身边儿有一位严嬷嬷……”
待林姑妈话音落了,林黛玉向周夫人福身,谢她关心之情,言语大方,让人不由的赞一声儿。
孔夫人瞧着,不动声色的将话头儿迁到才艺上去,孔曦果然大放异彩。
闺秀们说诗道赋,比外头的俊才们文思也不差的。
林黛玉轻易并不开口,但一开口便灵气逼人,辞藻浑然天成,不多时,孔夫人和孔曦待她便更亲热了。倒是湘云,才气与黛玉也不枉多让,这一回说出口的却平平无奇……
☆、55防盗
55、
贾环从床上坐起来,怔怔对着照进屋里的白月光愣了好一会神,才悄悄起身换下弄脏了的亵裤。莹白的月光铺洒了一地,随着贾环的动作可以看见少年精瘦的腰身,就连腹部结实的肌肉都隐约可见——初见时窝在草丛里委屈抹眼泪的小可怜如今已长成英武的少年。随手把擦手的帕子仍在地上,贾环窸窸窣窣的爬回床帐子里,少年的脸藏在用大红色丝绦束着的半垂的帷帐后面,半晌,低低的笑声从阴影里传出来。
史墨敏锐的发现自打从孔家的春英会回来,环儿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开朗,有道是少年心海底针,史大公子揣测了好久,也摸不着头脑,只好事事顺着他。贾环也是奇怪,他虽自小与史墨亲近,喜欢他陪在身边儿,可也从来没有这样黏人过,除了晚觉,几乎一刻不离史墨。这一天小雨霏霏,贾环却十分开怀,看上去颇有种天光迸进,茅塞顿开的感觉。
史墨笑眯眯,“环儿心里舒坦了?”不等他回答,又好奇问:“你这些日子为了什么这样闷闷不乐的?害的爷都不敢提,生怕伤害了脆弱的小心肝!”
贾环的脸猛地凑上来,面贴着面,嘴唇离着史墨的只有一指的距离,呼出的热气史墨都清楚的感觉的到,“想知道?那今晚小的请史大爷秉烛夜谈如何?”
史墨脸忽的有些红,退开一步,刻意嗤笑一声掩饰尴尬:“快别了!这些日子爷去茅厕你都要一起,爷都快翻白眼了,哪凉快哪呆着去,爷得好好松快松快!”
“松快?”贾小环龇牙,“看来史大爷分外不满了?嘁,也不知道是谁每每揣着张苦瓜脸,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闹的爷都以为史大爷成了大家闺秀了呢,生生弄得爷心情更坏……”
当夜,秉烛夜谈没成,倒变成了抵足而眠。
半夜,史墨忽然被热醒了,还未睁眼就感觉到身上跟糊了个锅贴似的,热的挠心挠肺的,这要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还是番享受,可如今已将近夏了,偏偏贾小环还特别规矩的用锦被包着他,一只大腿蹬掉自己的被子整个压在史墨身上。史墨翻个白眼,半边身子都麻了,那具热烘烘的身体还一个劲往他身上贴……真是叔可忍婶不可,艰难的从被中伸出一只腿来,白嫩嫩的脚丫子就要毫不客气的踹向这个夏天的大火炉——
——嗯~~
!!
从贾环鼻腔里溢出这一声□让史墨翘着一只脚——麻爪了。
被中的手搓搓身上的鸡皮嘎达,史小墨忽然想知道贾小环这是梦到什么了,怎么这□就这么、这么媚人呢……
想来贾环与他也是心有灵犀的,下一瞬就教他切身体会到了贾小环到底在作什么梦!抵在大腿上某个硬梆梆的物事,还烦躁的蹭来蹭去,那只圈在史墨身上的臂膀也不甘寂寞的摸摸动动,好像在找什么一样,这会儿史小墨史大爷已经完全消了把手伸出被外的打算了,小心的拢拢自己的被角,把缝隙什么的都压死,史小墨这一刻却神游天外了——是装睡呢、装睡呢、还是装睡呢?
打定主意装睡,装作不知晓这一回事,史墨的耳根子悄悄红了,他上一辈子就自己的性向,因为这个,青春期后就极力与男同学保持距离,那时候心里还有障碍,总怕离得近了会让蛰伏在自己心里的那一面显露出来……一直到他想明白了“喜欢同性与喜欢异性并没多大差别,喜欢异性的也不会是个女的就喜欢上,压根不用这么紧绷戒备着”这一道理的时候,却一朝穿越了……是以,史小墨两辈子加起来都是个纯情纯良的娃儿,脸皮尚薄,难免对着戳在大腿上的那根热乎乎的棍子各种适应不良,就好像小和尚遇到美艳的蜘蛛精一样,各种适应不良,下意识就想粉饰太平。
还未等史小墨把眼皮子死死闭起来,大腿上猛地一热,然后有丝丝缕缕的湿意透过亵裤传过来——史墨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只被遗忘了的脚丫子楞楞的伸在半空中,月辉星光照进来,落在地上的影子好似一根弯了的旗帜……
瞪大眼睛,史小墨脑海中一片空白,大腿上现在已经凉丝丝的了,那处的亵裤紧贴着大腿——这是什么情况?!
“小心着凉!”低哑的嗓音传来,尤带着一点慵懒一点儿尾音,紧接着一只手横过去,抓住史墨那只白嫩嫩的脚丫子,用指肚搓了搓,然后放进被子里去。
史墨一格一格的转过头去,他几乎以为能听到僵硬的骨骼摩擦的声音。
贾环一只手臂曲着,半支着身子,他身上的被子已经滑落下去,松松垮垮的里衣露出结实的胸膛。
史墨眼睛有些发直,这回居然冒出一个念头:什么时候环儿长得这般英武了?
轻笑一声,贾环索性半坐起来,一只手撑在史墨耳侧,身体笼罩在他上方,“想什么呢?”
史墨眼角直抽,忍不住斜了眼某人的下|腹部——湿哒哒的亵裤可疑的贴在某人皮肤上,勾勒出让人难为情的形状。
史墨瞧一眼再瞧一眼,忽然就恼羞成怒了,把那些不好意思通通抛到脑后,用手掌抵着某人那张脸,坚定不移的推开挥开那人——呼!重见天日,连呼吸都畅快了呢。
再斜一眼贾环,史墨把脑子里的“慵懒”“性|感”等词都忘记,不就是个初那啥的小孩子么,他早就经历过了好不?(上辈子)果然,刚才那什么纠结、难为情都是自己没睡醒、脑袋犯浑了才有的罢,不说环儿光屁股的样子一块儿泡温泉水的时候他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就算没见过那个,环儿最狼狈的样子他也见过了,更别提初见时贾小环还是个委委屈屈的哭包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贾环看着这人脸上的神情变得飞快,最后眼睛重归清澈,暗叹一口气,知道恐怕今晚上也就这样了,清清嗓子,把那鼻音尾音的都清掉,然后大大方方的退下脏了的亵裤,抛到床下去。
“你……”喂,这也忒不讲究了罢,好歹得顾忌着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好不好?
“嗯?”贾环垂眼看他,重新躺下去,锦被草草盖在腰腹上,隐约还能窥见一点儿露出的光裸的皮肤。
史小墨无语了,被贾环这一番行云流水、理所当然的动作弄得十分哑火。
“再也不和你一起睡了!你这什么睡姿,睡着了还带打拳的么,哼,要是入了夏,小爷今晚上非得被你捂出一身的痱子不可!”找了个突破口,史小墨愤愤不平的说道。
贾环猛地翻个身,枕着自己的胳膊,眼神灼灼的看史墨。
“看、看甚!”史墨磕磕巴巴的道。
修长的手指头比了比自己和史墨,贾环似笑非笑,“要不然咱们史大爷向外头看一眼,我睡觉真不老实呀,被某人伸胳膊蹬腿外加滚来滚去弄得好不安生,怕某人滚下床去,只好卷吧卷吧当个大被卷拘在怀里了。”
史墨悄悄用眼角余光瞄了眼他另一边床外侧的地方儿——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目测至少占了床的一半儿。史墨大窘,定睛一瞅贾环里面,清楚的看见已经比他要高的环儿几乎紧贴着墙壁了。
“是谁不老实?唉,怪不得这拔步床比通常的要矮上两个巴掌……”
史墨愤愤闭了嘴,的确他睡觉不老实的习惯上辈子就有,这辈子性命前路还掌握在那保龄侯两口子手中的时候,他心内积事儿,睡姿尚能看;可自从离了史侯府和荣府,住了自己的宅院,认了疼宠他的舅舅,一些压抑的习惯就冒了头,这睡姿也是一日比一日更惨不忍睹——不仅是这千工拔步床要比寻常的矮上许多,就是下面的脚踏也分外不同:十分宽大不说,还铺了厚厚的毡毯与皮毛——十天里有五天史墨是从这里迎接即白的东方。
眼珠子一咕噜,史墨这会儿一口气憋着,却是没脸没皮儿了,只见他坏兮兮的戳戳贾环的腰,笑道:“我们环儿是长大了么?唉,我这还时常想起当年见到的那个挂着两行金豆子的小崽儿呢……”
不置可否的瞟了史墨一眼,又意味不明的在史墨下|身某处稍稍停留了一瞬,贾环才慢条斯理的道:“没事儿,明日教邬嬷嬷给你补补,不用怕,想来你就是长得慢了点儿,没甚好在意的。”
史墨一口热血堵在喉口,愤愤不平的转过身去,一腿屈起,整个人成虾米状团了起来,“哼!等天明了赶紧的回你自己屋子去,小爷不伺候了!”
视线如实体一般慢慢滑过少年美好的腰身、背脊,着意在撅起来的臀部停留了一下。
“哎,别恼么,谁你顽笑还不成么,”贾环去顺毛捋,“明年咱们就得下场,小舅舅的部署大多已经完善了,就等咱们俩得了功名好从那地方偷出药方子了……说实话,镇日盯着那几家也腻味了,有些等不及了呢——你身子骨本来就虚,三番两次的睡到地上去太伤身了么,还不如我拘着你点儿,小舅舅可还得着咱们的东风呢!若是下科不中,可就要再等三年,三年…谁知道三年后是个什么情景呢,那几家无事也能捯饬出幺蛾子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着实碍眼的很……”
史墨听说,心里头亦是一动,这脚踏上就是铺了毡毯,可人睡在上面还是会多沾染了地气,他有时睡起来分明感觉浑身无力,腰膝酸软,可不就是卷在被子摔下床在脚踏上谁觉的缘故么。
“而且,知机阁里送来消息,元妃有了身孕了……恐怕这一回荣府又要闹腾开了罢,依着当今不待见四王八公的势态,这一回必定捧贾家上天,再狠狠摔下来!若是咱们不赶紧插一手恐怕贾家倒了也没咱们什么事呢,你外祖家的事,过了这一时再想平反就难了……”贾环自然知道挠哪里最痒,两三句话就把人的注意力引走了。
“元妃有孕了?!”史墨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小舅舅不是才说元妃如今就占着个虚名高位,宫里头正受宠的是周贵人——如今圣上仅剩四子,看上去又是个绵软仁慈的,他真的能舍了元妃肚子里的孩子,就为了收拾四大家么?毕竟也算是老来得子了,而且到现在将是唯一一个生在当今继位后的皇子皇女。若是圣上心软留下了那孩子,势必会成为悬在他们这些人头上的一把刀,谁知道那几家会借此弄出什么事来?史墨可从来不敢忘记,四王八公的背后还有一个老迈却依旧不肯放权的太上皇呢,说白了,这不过是太上皇与今上的权力之争,他们夹杂在其中,不过是借着这股东风,前进并且报仇罢了。——忽然想起小舅舅那位据说是最受当今宠爱的皇六子肃郡王的挚交,史墨心里踏实了些,他到底飞鸟尽良弓藏的烂剧本子……
贾环岂能不知史墨担心什么,连忙用手轻抚他的脊背,温声安慰:“莫担心,元妃的孩子生不下来,不管他是圣上的老来子也好,也不管穹清殿里的太上皇庇护也罢,元妃在宫里弄出那些巫蛊的把戏,就是大罗神仙也救她不得,犯了宫禁里最深的忌讳,她还真是大胆。”
“巫蛊?”史墨挑眉,随即便想到仅凭着这一条,就能将贾家连根拔起,“这……”
“还记得那马道婆吗?咱们宫里的那位娘娘果真和二太太是对母女,都一样的狠毒自大,小舅舅说如今周贵人和皇后娘娘已然病重了呢,形容枯槁不说还神情言语异常,触怒了当今……元妃复宠。”贾环大手钩编着史墨修长的手指,并不当回事儿,“舅舅说这是圣上要借着她的手清理后宫呢,这事儿定会影影绰绰,坐不到实处去——圣上怎肯就此收拾了荣府?放长线钓大鱼么,日后有用到这罪名的时候呢,倒是坐实了才算数儿。”
史墨早就习惯小舅舅对贾环说这些事,他心里一丁点都不在意,他活了两辈子,都是把握大势有余,心机不足的人,那些闹腾人的事情,就交给这些心比比干多一窍的人去捯饬罢,他要的,是畅快淋漓的替原身、替母亲外祖家讨回那些债!
☆、56嘿!我是贾国舅!
元妃有孕,对贾府来说这可是泼天大喜,且不说老太太和王夫人皆是喜的一连数日口中念佛不停,命外管事大肆去做那散财的童子挥洒积福铜钱,一时又将上房并二房内外上下仆役全赏了个遍;更不提那些个贾氏的子弟爷们儿,一个个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好像他们已经成了皇子龙孙的外家舅舅似的,更有那心大想着这可是当今继位后第一个皇子,比起朝中那些母家不显、才德平庸的皇子来,更是有一位位尊贵妃的母妃和显赫的外家……一时人心浮动,暗波汹涌。
“啧,就说最受当今器重的肃郡王,那一位也不过就是个没靠山的么,怎么能跟咱们贵妃娘娘肚子里小皇子比!说不得日后咱们贾家就是……”
“贾兄,慎言!”围坐在他身边奉承的纨绔们都变了脸色,一个脑袋尚且没坏的肥头大耳的男子忙忙打断他的话,用衣袖擦擦白亮的宽脑门上吓出来的汗珠子。
那位贾姓男子醉醺醺的,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这群没胆子的忘八,他大爷的难道说的不对么,那位肃郡王,虽则圣上喜欢,可不得太上皇老人家的心意,比不得元妃娘娘肚子里的这位,还没出生呢就得了上皇老圣人的青眼,听说当今也是喜欢的紧呢,又有荣宁两国公府的襄助,其余的四王六公也是大助力呢,说不得一出生就会被立为太子呢,哼!到时候他可就是未来皇帝的表舅舅了呢!
这群吃喝玩乐的子弟,虽然个个儿胸无点墨,但到底有几分心眼子,就算是想要巴结越来越得势的贾氏子弟,可也知晓妄议皇家是个什么罪责。此时歌舞不赏了,连酒都吓醒了,一个个讪讪的急急忙忙告罪离去,跑的比兔子都快——贾家势大嚣张,可以不当回事儿,他们这些小虾小蟹的可还想要脖子上的脑袋呢!
尤其是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扶着两个小厮,边用袖子胡乱抹汗,边挺着硕大的肚皮溜得奇快无比,嘴里头跟嚼了黄连一般,在心里咬牙切齿:白花了大价钱,怎么就巴结了这么个作死的主儿呢!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到处都是耳朵的地方也敢浑说,白白牵累了他!——谁不知道当今爱重那位肃郡王的紧,更别提那位有赫赫军功的郡王,可是位杀人如麻,止小儿夜啼的人物!作死呀!
这白胖子原是地方大员的嫡幼子,自幼不喜读书善钻营,这回是借住在六品京官的叔叔家里为自家父兄的考绩升迁寻么门路呢,自打这回吃酒之后,一贯蹦跶活跃的厉害的白胖子硬是龟缩在叔叔宅院里不敢出门了,镇日只派身边的下人偷偷出去打听罢了。
这贾家子弟愈发的骄横,连带着贾氏世交姻亲的另几家亦是十分的得意,先前那位口出狂言的贾姓少爷,不过是其中尤为露骨的‘沧海一粟’罢了。
其实这位不知名的贾少爷说的也没错儿,比起元妃肚子里的那个,肃郡王的确没有势大的母家,更甚者其母早逝,在宫中连个帮衬着吹枕头风的人都没有,可这些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有个“亲爹”呀!什么贵妃、国公府,在这儿皇权大于天的年代,一时天堂片刻地狱也不过是帝王动一动心念、费些思量罢了。
尚且没有过晌,这话儿就传进了领侍卫内大臣李修戈的耳朵里,这位年头将将而立的一品武官亦是位妙人,少时跟随肃郡王在边关刀马饮血近十载,军功背后更是凶名昭着,甫一回京就受到当今赏识,收进御前,受封二等侍卫,近些年仕途顺利的发指,年纪轻轻儿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掌管整个皇宫大内的布防兵权不说,当今明面上的那些耳目亦有一半儿归于他掌管。
听闻属下口中那位贾公子的大言,李修戈嗤笑一声,那双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无端的让人脊背发凉,懒懒的摆一下手,“去跟华公公通一声气儿,其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办。”
下头那位长相平常、身份也平常的小侍卫低头应诺,退出去一眨眼儿就淹没在侍卫堆里,再寻么不着。
三五日之后,一位与荣国府尚未出五服的旁支公子忽然暴毙,很是给正在喜庆头上的贾母和王夫人招了不自在——而听到这消息后,曾与这位一同吃过酒的白胖子少爷当日就突兀避走,仓促离京。
彼时,不当值的李修戈、华公公正在侍卫休憩用的小间里喝着清香宝绿的六安瓜片,侍卫来报时,李修戈仅是挑了挑眉毛,慈眉善目的华公公更是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这二位举盏轻哂,一老一少两只狐狸俱是八风不动。不过就是一只碍了眼的小虫子罢了,圣上早就授意过,这样的小臭虫膈应下那一家子倒也不错——妄议皇家,更是诋毁肃郡王,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呀……
须臾,品完茶施施然出了门儿,这位华公公瞟了一眼身边儿跟着的忠厚有余刁钻不足的干儿子小太监,没头没脑的提点了句:“这人哪,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没那宰相的度量就别想着撑船,小心阴沟里翻船呐”
“爹,我知道。”小太监讷讷憋出来一句。
“你知道个屁!”华公公没好气的戳了小太监一指头,哼了一声又变回那善眉善眼的样子——罢了罢了,这儿子什么样儿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气死了不值,左右有他在总不会教他吃了亏去,等日后……想到日后,老太监心情又好起来,日后自家儿子这样又忠厚又嘴紧的才会得了那位主子的眼呢!
“爹,您别生气,前头太医还说不叫你着急上火呢……还有,咱回去得把药喝了,我看见你把前头那碗药偷倒进几上的染牙水仙湖石盆景里头了……”
华老头儿眉毛抖了抖,老脸险些挂不住,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来:罢了,这小子是个孝顺的,幸好也就是管他跟管儿子似的,对旁人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不用担心日后为这触怒了主子。
唉,老头叹了一口气,还得好好儿调|教调|教这儿子呀,要不然他怎么放心让他接下这大总管的位子,他手里握着的另一半儿圣上明面上耳目的权力,就不是一件好担当的差事。
“……旁的事儿咱不必管,只要认准主子的意思,把主子的命令做好喽看好喽,别的什么人的面儿都是虚的……”
华公公絮絮叨叨小声儿说话,这在宫廷沉浮几十年的老太监心里明镜一般,依他看哪,如今这宫里头他还真不用卖谁的面儿——他是当今的心腹大太监,当今与上皇什么情形他还不知道?至于后宫嫔妃们,哼,说句大不敬的,当年宋娘娘的事儿指不定有几位插手了呢,以圣上蛰伏这些年一日比一日要深怨愤,日后空置已久的冷宫多早晚就满当当了呢,想吹点儿枕头风下些绊子,还是担心自己的脚罢!
瞅了眼身侧稍后半步的人高马大的不像个公公的干儿子,老太监也不得不承认傻人有傻福这话儿,肃郡王和当今都是长情的,小主子和那位元大人的“小事情”圣上都默认了,他们这做奴才的更是只当看不见,日后肃郡王登上这位子,后宫里只怕得比当年宋娘娘在时还要清静,没了那么些后宫里头你争我抢的阴私事儿,这太监总管可不就轻省多了?
……
还未回去华公公的屋子,迎面就遇上了凤藻宫的宫女儿,打头的是一身粉色宫装的抱琴,抱琴朝着华公公福了一礼,未语先笑。
华公公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弥勒样儿,嘴里笑道:“抱琴姑娘可有事?”
抱琴如今已是凤藻宫里有品级的女官,是元妃娘娘跟前得用第一人,皇宫这样踩高捧低的地方儿,自然是受人奉承的,不过难得的是这姑娘礼仪行动丝毫不差,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倒是得了好些小宫人的喜欢。
了了寒暄几句,抱琴尚且没说什么呢,她身后俏生生立着的一位身着湖蓝色宫装的宫女就有些急切的道:“华总管,圣上今日还会在凤藻宫用膳么?”说完就觉不妥,那宫女低下头露出宛如白天鹅颈子一般优美的后项,脸上染上一丝红晕,补救道:“我、我们娘娘今日精神十分好呢,小主子也高兴的很,都会在娘娘肚子里蹬腿儿了呢。”
“咳——”抱琴清咳一声,蹬腿?要是娘娘知道这话,恐怕你就该蹬腿了。
华公公依旧笑眯眯的,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那宫女,看着那女子身上精致的刺绣,眼眸深了深,元妃竟然打得这样的主意,弄了这一个空长了副好相貌的蠢货固宠?真不嫌死得快。
随口打了几句太极,抱琴和华公公都像是没听见这宫女那些话似的——窥探圣踪,其罪当诛——恐怕日后元妃头上又多了一条罪名呢,老头儿漫不经心的想。
临行,抱琴上前几步,捏了一个荷包递给华公公,华公公袖在袖里,笑的愈发和善了,行过礼,抱琴几人便拐去了另一条道儿。
谁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抱琴飞快说了什么话给华公公。
走的远了,华公公才回头看了两眼方才和那湖蓝衣裳的宫女站在一起的不起眼的女子——怪不得他方才打量时看着那女子神情隐隐有些倨傲呢,原来是保龄侯府的嫡女呐。
——只不过又是个拎不清的,听底下监看那位北静‘贤’王的人回报,这位史姑娘因外家襄阳侯削了爵,聘为北静侧妃的婚事黄了呢,如今却又进宫来蹦跶了,也不瞧瞧自己的名声才德,想……她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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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太上皇又嘉许他中意的那一班子老臣,借着荣国公府大姑娘孕育皇子的喜事儿,不仅赏赐了凤藻宫,更是说下要给肃郡王赐婚的事呢。
当今圣上一语不发。肃郡王谢了恩,却也不见喜色。
又两日,逢开国祖皇帝诞辰,当今下旨封赏各皇子,六子肃郡王晋端肃亲王,比之其余诸皇子皆有不同。
此时,史湘芷的身份、名声作亲王侧妃却是有些不妥了,毕竟先前保龄侯失德,教子不严的事故还历历在目,又有个被削了爵的襄阳侯府出身的母亲,只得成为亲王庶妃。且一个小小的庶妃,得太上皇赐婚可就太过了,这婚事到底只是得了位太妃的令喻罢了。
而在民间,士林学子、平民百姓私下里却悄悄的传说出这样的话来:做父亲的给儿子赐婚这是理所当然,可爷爷给孙子赐婚(虽然没赐成)可就有些……不过这也好歹说的通,虽然众所周知如今的端肃亲王一直不得太上皇喜爱,这赐婚来的也蹊跷。
但做父亲的越过儿子给儿子的嫔妃赏赐……这可真是……历朝历代就算是有皇帝赏赐儿媳,那也是内务府的差事或者借着皇后、太后的手,再没有皇帝金口玉言当着臣子的面就大加赏赐的!况且这元妃还只是个贵妃呢,放在别人家里说足了那也就是个贵妾的身份,搁着宫里的皇后娘娘,公公去赏赐个妾?……太上皇,莫不是老糊涂了罢?
吃了酒借着酒意想给自己老臣作脸面的太上皇,再想不到竟会引起这样的口诛风波……
☆、57庶妃=婢妾?!
“庶妃?!”史湘芷尖叫起来,扬手一巴掌甩到前来讨巧卖乖报信的小宫女脸上,把个清秀俏丽的小宫女打得一个踉跄,小宫女耳朵哄哄直响,捂着迅速肿起来来的脸又惊又恨。
此时凤藻宫大姑姑抱琴才走进来,史湘芷扑上前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不可置信的尖声喝问:“抱琴,我堂堂侯府嫡女怎么会是庶妃?这不是真的罢……是这个贱人在骗我!”
史湘芷方寸大乱,把怒火全撒到方才那报信的小宫女铃兰身上。
抱琴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眼那嘴角出血的铃兰,摆摆手叫其他人把她扶回去。这才正眼来瞧这位气急败坏的侯府嫡姑娘。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一个没品级生母又败德的女孩儿就敢在贵妃宫里放肆?
“不行!我要去找表姐,她去求圣上,圣上那么宠爱她一定会答应的!我这也是为了表姐的儿子着想呀,以后、以后我一定劝肃王爷不和她的儿子争……对,表姐一定会帮我!”
抱琴抬手用帕子点点嘴角,掩住那一星儿鄙夷,顺势也不着痕迹地把衣袖儿从这位史姑娘手心里抽出来。这位史家姑娘可真是蠢的没边儿,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眨眨眼,抱琴温和劝道:“芷姑娘别急,这事儿已是定了的,是陈太妃的令喻,史侯爷和府中的二夫人已是接下了令喻,芷姑娘可万万莫说旁的话了,陈太妃是太上皇老圣人跟前的老人了,若是传进她老人家耳朵里,岂不是平白得罪了贵人?”
史湘芷被戚夫人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自被接进宫小住以来又被这凤藻宫里的元妃那份奢华尊贵迷了眼睛,那里就听得进抱琴的话去,依她素日私底下所想,是可惜自己生的太晚了些,要不然以她的才貌出身,这只是荣国府不承爵二房大姑娘的贾元春怎能和她相提并论,说不得如今金尊玉贵的就是她史湘芷了。
“哼,你也莫哄我,先前不是说好是侧妃呢,怎么又骤然变了卦,莫不是有那红眼睛的小人作怪?这气我是忍不下的,且若不是表姐和姑祖母百般允诺相邀,我岂会应了此事?必得与大表姐讨个说法儿。”史湘芷委屈的红了眼眶,愈发不客气起来。
抱琴神情淡下来,心中好笑:说好的?哪个与你说好的?
好一个侯府嫡姑娘,哪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会张口侧妃,闭口男人的?真真是个不知羞的,老太太这算盘打得可臭极了。
也不与她歪缠,抱琴眼珠子一转就干干脆脆的携这位史姑娘去往元妃的寝殿了。
贾元春自有孕后,是千般小心万般谨慎,若不是身家性命皆握在手里的心腹,轻易不叫人进她的寝殿,史湘芷入宫这么些天,也只在她心情好的时候见过寥寥数次罢了。
附在元妃耳边,抱琴将史湘芷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贾元春放下手里鲜亮的小衣裳,神色冷淡下来,抚着有些气闷的心口,冷道:“带她进来。”
元妃心下暗度:如今太妃的令喻已下,史湘芷这枚棋子已然废去了大半,如今耐着性子周旋一二,不过只是备未来不时之需罢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肃亲王按个绊子呢,这弃子也得物尽其用,才不枉自己和老太太为她打算这么一场么……
史湘芷满面泪痕,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见了元妃就委屈的想扑上去,只是离着足足五步开外呢,就被两个嬷嬷拦下来,那嬷嬷十分冷淡道:“姑娘有话就在这里说罢,咱们娘娘如今不好闻那些香脂油膏的味道呢。”
“表姐……”史湘芷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又垂下眼睑嘤嘤哭泣。
贾元春听到她这么一声“表姐”,越发膈应的慌,就连府里的老太太、老爷、太太见了她都要行大礼呢,这史湘芷算个什么东西?
心里越厌憎,贾元春脸上的笑容越柔和,连声命抱琴亲去服侍表姑娘净面更衣。须臾史湘芷整齐了仪容重新踏进寝殿,她也是温声细语,态度着实暖人心窝子——只是到底也没让史湘芷近身去,依旧离了几步远来说话。
“芷妹妹,姐姐知道你委屈了,可此事木已成舟,就算姐姐有几分薄面,也万万不敢违了太妃的令喻。”元妃微微一笑,嘴里话锋一转,却道:“只是妹妹也不必伤心,妹妹闺阁女儿家,想来不曾听过这位肃亲王的传闻呢,亲王妃早逝,肃亲王又是不看重女色的,莫说嫡子,就是庶子庶女也没有呢,王府后院可是出了名的清静,如今位份最高的也就是个吃斋念佛的宁侧妃了。姐姐说句逾矩的话——妹妹这样的人才品貌,进了府哪有不受宠的道理,但凡日后有个一男半女,岂不就是王府的当家女主子了,这位份,到了那时,却不只是个侧妃了……”
这话说的露骨,只是这史三姑娘姑娘去不是常人,听得十分仔细,等从元妃嘴里闻到那句“不只是个侧妃”才低下头露出娇羞的神情,不依的娇嗔一声:“表姐~”
殿中人人心下鄙夷,史湘芷却全然不知,她的全部心神已经被元妃引到那‘亲王正妃’的美梦上去了。
打发走了史湘芷,贾元春拧起眉角吩咐抱琴:“这史丫头是上不得台面的,今日就叫保龄侯府来接人罢,另外赏一套金头面给保龄侯府内宅,就说本宫育龙嗣精力多有不及,权作提前给史丫头添妆罢。”
抱琴低头应了,元妃想想又道:“挑两个你手里知根底可心的丫头,一并赏赐给史丫头,日后陪史丫头进去肃亲王的后院儿,倘或比史丫头还有用呢。”
元春说这话,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姿态,毕竟那位端肃亲王十分能为,她也没指望只凭两个地位低下的丫头能在亲王府里有什么作为。
抱琴又笑着说了几句小主子的吉祥话,才退出去。转眼儿点了两个小宫女给史湘芷作陪嫁,其中之一赫然就是那位肿着半边脸的铃兰——如今皇后病着,后宫里元妃位分最高又怀有龙嗣,指派赏赐两个宫女儿是十分便易的事体——纵使两个小宫女不甘心跟着个地位卑贱的庶妃作主子,却也只能委屈应下。
“拿出这做派来作甚,若是不愿呆在我这儿,就回你的王府去!”元府中元小舅舅看朱永安那张苦大仇深脸十分憋气,没好气的撵人。
“逸之。”端肃亲王朱斌如往常一般平板着一张俊脸,着实不知道元澈小舅从哪里看出的他苦大仇深?
“哼!”元小舅冷脸给了个白眼,眼刀子唰唰就冲窗扇边支楞着耳朵胆大包天的两个小崽子身上甩——装,再装!
史墨和贾环两个十分淡定,擎着一方古砚细细端详,仿佛沉浸在其中一般,任凭元小舅的眼刀子和肃大亲王的冷气,就是赖着不走——啊,这砚是好砚呀!
元小舅冷哼一声,炮火重新冲着肃大亲王飞过去——那是自己外甥儿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可你朱永安算哪根葱?杵在这里碍眼又伤肝,哪儿凉快哪呆着去呗!
只是端肃亲王的面皮儿也不是一天炼成的,硬是顶着那不见一丝黑的白眼留了下来,余光瞟了那两个装模作样的小子一眼,就索性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逸之,以前如何以后亦是如何,自小相识,对你,我从来不变!”当年我能冒死救你,能为了你刀山血海戍边十载,如今亦是!若想有子嗣,若想要女人,多少年前就要了,怎么会等在现在?
元澈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他的确心里堵得慌,他自己明白,以朱永安的性子和他待自己的情谊,这辈子也就是和这么个人痴缠到死了,也想过日后朱永安登上大宝必定会有数不清的嫔妃侍人,可到底这么多年这人都只属于他,他虽不将那史侯府出的小小庶妃放在眼里,也清楚朱永安根本不会去碰那带毒的鲜花,可偏生又清醒的知道这不过就是个开始,等日后册封太子甚至成为帝王,那些个莺莺燕燕是少也少不了的……
“你……”睁大了凤眼,元小舅素白的手指微微颤抖。
朱永安倒是坦然自在了起来,悠然的挨着元澈坐下来,轻轻的抚着这人僵直的后背,眼睛里全是脉脉温情——彼时他只是个躲在父皇羽翼下的小皇子的时候,就能为这人而选择一条最艰难的路,遂了太上皇的心思去往最危险最艰苦的北境,并能成功活下来且将大庆朝半数兵权牢牢握在手心里,吃过的苦受过的伤何其多,那时尚且能忍着血泪毫不动摇,如今不过是那些早就舍弃的东西,他又怎么会去瞟一眼呢?——朱永安的付出从来都能得到想要的回报,当年的艰辛换来如今的地位不可撼动;而逸之,是他一辈子所求的、最美好珍贵的回报。
若不是父皇对他予以厚望,其他几个兄弟的确不堪造就,朱永安宁愿始终是那个和小逸之坐在一起被元老大人训斥教导的憨笨六皇子,他们能一起长大,能不用分离,不去经历那些撕心裂肺的仇恨,能窝在不起眼的地方,安安乐乐的偕老白头……
“咳——”史小墨十分的不知趣儿,他瞅着那两个几乎‘执手相看泪眼’的人怎么闹木别扭呢,忍不住就打断了那点子缠绵的气氛。
唰唰——四道冰凉凉的目光就刺了过来,史小墨后脖颈一凉,苦了脸。
贾环瞅见元小舅耳朵尖上那一点薄红,心想外甥肖舅果真不假,他们家墨哥儿不好意思了那蝉翼一般勾的人心痒痒的耳朵尖儿也会敷上淡淡一点薄红——这甥舅两个俱是死要面子的,脸上永远都端着其实已经恼羞成怒了呢。
“咳咳咳”贾环连连咳了数声,救史小墨于水火之中,“怕是昨儿晚上晾着了,等改日咱俩再看这砚罢,舅舅还在忙,咱先回罢。”
史墨忙不迭的点头,两人正正经经的行礼告退,出了门儿撒丫子就跑出舅舅的院子去,一眨眼儿就不见了踪迹。
元小舅直接气笑了:“这两个臭小子。”看我怎么整治你们,敢看舅舅的……
端肃亲王倒是很满意,他自是喜欢逸之的外甥的,可这俩小子成日在逸之眼前晃悠可就有些堵心了——闹的他和逸之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儿少的可怜。嗯,受些教训也好,至少墨哥儿那小子这几天会躲着逸之走,墨哥儿不在,环儿自然也不在了。
端肃亲王很自得。
只是还没等他享受这暖融融的时光半个时辰,肃王府那边的大管家就找上门儿来了,“爷,礼部和保龄侯府来问史家姑娘进门的吉日,您看?”
朱永安阴沉沉的瞪着大管家,大管家嘴里发苦,说起来他这亲王府的大管家也是有品级的官儿,正经都称呼上一声儿“长史大人”,若搁在平常怎么会为了小小庶妃进门就亲自来打搅王爷?他是王爷的心腹,王府诸事皆是他手底下打理,自然明白王爷的心思,只是今日那位史侯爷擎着鸡毛当令箭,竟是舀着太妃舀着孝字的名号来府里,同来的还有礼部的小吏,为了王爷的名声,少不得得过来请示了。
此时朱永安倒有些后悔把亲王府弄来和逸之作邻居了,这么近的地方儿,王府那边儿闹了这一出,恁地给他们添堵呢?
元小舅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立马挥手赶人,
端肃亲王端着张大黑脸回了府。
大管家暗地里“嘶——”一声儿,面无表情的跟在后头——作死的保龄侯,想着和王爷套近乎也聪明点儿,这真是自找的死路。
保龄侯史鼐心里也忐忑着呢,他也是走投无路了,前几年出了那些事情,都中高门大户眼见着都疏远了侯府,他又是个不甘心只担着个爵位空名头的人,如今女儿攀上了风头正盛的端肃亲王,纵使只是个庶妃,那也是姻亲了不是宫里贵妃娘娘那边儿的关系到底是隔得远了,只要芷姐儿争气,何愁日后不能和王爷成为正经的亲戚?再说,庶妃虽然身份低点儿,可亲王府里猫猫狗狗搁在外头都是极尊贵的,借着王爷这股东风,或许能重新进入六部谋个实权的位子?
朱永安坐着,史鼐站在地下,战战兢兢地重复了来意。
半晌,朱斌露出讥诮的神情,眼神像冷刀子似的直直戳在史鼐身上,这倒是新鲜!什么时候儿一个小小的庶妃用经礼部定日子了?
“本王一向不管这些事儿,去请蒋姑姑来。”
史鼐狐疑,请个奴仆来作甚?等穿着正经品级宫服的蒋姑姑出来,史鼐猛觉一盆冷水倒在头上。这蒋氏,赫然是一品女官!
“这位蒋姑姑原是先太后身边的正一品宫令女官,先太后特特儿慈喻与王府协理内宅,蒋姑姑的品级也恩旨未变,说起来蒋姑姑是最知道宫闱世家规矩的。”大总管殷勤小声儿介绍。
史鼐的脸色忽然土黄一片,这事儿他也有耳闻,据说先太后仙去前不知何故突然把身边的宫令女官赐给六殿下管束内宅,这可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今上纯孝,不仅叫肃郡王领了懿旨,还破例没有免去蒋姑姑宫令女官的身份和品级……
这可是宫令女官呀,管理后宫琐事,为皇太后身边代掌凤印之人呐,饶是史鼐再利欲熏心,也知道此时不好了。
果真听见那蒋姑姑冰冷着声音一板一眼道:“庶妃不经册封,不上玉牒,等同婢妾,祖制云……”末了,这位蒋姑姑冷冰冰的冲史鼐道:“奴婢受先太后所托在未有王妃时掌理王府内宅事务,史大人送史庶妃一事很该告知奴婢一声儿,纵使史姑娘贤良德淑,这规矩也该守着……”
史鼐只觉老脸都丢到棺材里去了,哆嗦着嘴唇讷讷不成语调。朱永安耐着性子听完,拧起眉角,不耐道:“即是规矩,那照做便是,本王公务繁忙,就令蒋姑姑与史大人商议罢。”说道,拂袖而去。
……次日,天尚未黑尽的时候,一顶小轿进了亲王府的后角门。
蒋姑姑说的好,这庶妃婢妾进门儿哪有挑时辰挑吉日的理儿,历朝历代不都是长辈赐了女子,直接就一顶小轿抬进来么,至于嫁妆先进门,那更是没谱儿的事了,只能等庶妃进了府,要是娘家人宠爱姑娘,停上三五日倒是可以把那些作为私房送去庶妃的小院里去,但也只这一回罢了——日后就是王府的人了,难道王府还养不起一个庶妃?只是大红的箱子却是万万不可的,不仅是箱子,正红,朱红等正颜色的红都不可,只能是粉色罢了……
史鼐的老脸着实挂不住,只求速走。倒是蒋姑姑厚道,留了一句没讲:这王府的庶妃地位低下如同普通人家之贱妾,就是太子的庶妃,日后太子登基,历朝历代也少有能晋尊为皇妃的,了不起也就是个比宫女尊贵些的答应常在……
☆、58固宠
王夫人自打元妃有孕以来可谓是得意志满,先前颇有些不待见她的贾政和老太太这些时日也越发亲善宽厚了,贾母更是赏了一整套水头十足的满翠翡翠首饰与她,如今水头好的翡翠愈发少了,这套可是贾母压箱底的好物事,至于其他的玉石摆件、字画绣品、绫罗绸缎更是一箱箱的往二房王夫人的私库里搬,惹得邢夫人眼红不已。
“老爷,老太太也忒偏心了,这是要把体己都给了二房呀,娘娘如今有了龙嗣,风光的紧,这里头难道没有咱们大房多年扶持的功劳?每每娘娘有事儿,公中出一份银子,咱们大房又何尝少过?别的不说,就是那省亲的园子可就是占了大房好的便易,更别提老爷如今才是承爵的人,怎如今……”
贾赦也是糟心的很,这娘娘有了龙嗣,二房一飞冲天,倒是越显得大房破败凄凉了,娘娘也是,如今得了宠,怎的也不知道拉扯一下家人?旁的他倒不看重,好歹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如今外头巴结讨好他的人也不少,只是怎么也不想着给亲伯父求个油水足的好去处?
前几日贾赦特特去了老太太处,想求娘娘给安置个内务府的差事,却不想被贾母一顿数落,贾赦心中尤为不服——宫里吴贵妃的父亲可不就是内务府大臣,如今娘娘可比吴贵妃要得意地多,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成了呢?难道伯父去了那油水足的地方儿,对她不是个助力?
贾赦窝了一肚子火,不耐烦听邢夫人抱怨,怒吼道:“吵吵什么!敢编派老太太的不是了,有本事你也生个好女儿出来,连蛋都抱不出来一个,还有脸闹腾?!”说罢,甩袖去了姬妾的院子。
这话好生打脸,邢夫人脸红一阵白一阵,贾赦一走就再也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王善保家的忙忙上来劝慰,邢夫人红肿着眼,恨道:“镇日被那些狐媚子骚蹄子迷了眼,何曾歇在这房里过?难道我不想有个孩儿,不想有个依靠么?可怜我命苦,做了继室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老了老了还要被人作践!”
这话出口,唬的王善保家的忙忙上前劝住。半晌,邢夫人净了面,一双眼睛依旧肿着,脸儿更是黄黄的,瞅起来狼狈的很,就是王善保家的见了也得承认自家太太这颜色着实普通的紧,和大老爷屋里那些千娇百媚的小蹄子没得比。
眼珠子转一转,王善保家的凑上前去,低声道:“好太太,您何必置气,这房里的琏二爷、二姑娘、琮哥儿,那不都是你的孩子么?就算是琏二爷,不也得恭恭敬敬地尊你一声母亲么?二姑娘和琮哥儿更不必说了,连生养的姨娘都化成灰了,这日后的前程还不是都握在您手里么?”
邢夫人听闻,心里稍稍好受些,又怨道:“可别提琏儿了,他还算好的,对着我也恭恭敬敬的,可恨他那个媳妇,竟像是给二房娶得一般,你就说平常人家罢,那儿媳也要在婆婆跟前立侍候的,她倒好,一门心思帮着二房去了!又搂银子又昧东西的,多少好处都叫她弄到她姑母屋里去了,嫁进贾家还当自己是王家人呢,真真儿可恨!”
王善保家的那里敢说凤姐的不是,她却是动了其他的心思,故而拿好话儿好生劝了邢夫人一会子,见邢夫人面色稍霁,就小心翼翼的说出来:“二房有如今的尊崇,可不就是大姑娘进了宫的因由么?若是咱们大房也有女孩儿进去,日后得了圣上的青眼,看谁还敢小看大房,小看您这嫡母?”
邢夫人拧起眉头:“你说迎丫头?”
王善保家的瞅着她的脸色点头。
“迎丫头不行,虽说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可到底是庶出,她那性子又木讷的很,再说她已是及笄了,等到后年小选,年岁也忒大了。”邢夫人摇头。
王善保家的着急,这大太太的脑子怎么不转圈呢!“嗐,二姑娘是贵妃的妹妹,哪里用等到什么小选?老奴听说前些日子贵妃娘娘就接史家的三姑娘进宫去小住了呢,那史三姑娘如今已嫁进了亲王府里,日后有个一男半女,可不就是亲王妃了么?”
邢氏有些意动,王善保家的见了,急忙又添了一把火:“况且二姑娘柔顺,又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定是与娘娘一条心的,娘娘有了身孕,不好侍候皇上,二姑娘可不就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想来娘娘也是愿意的。且若是二姑娘入了宫,贵妃娘娘看在二姑娘尽心的份上,有个什么赏赐恩典,也不能少了大房的,再者二姑娘的性子好,许是圣上就喜欢这样温柔的呢,到时候二姑娘要在宫里立足,还不是得靠着大房靠着您么?到时逢六,您也能正正经经的入宫问候请安了,阖家里谁还敢小看您?”
邢氏这时是真真儿心动了,原本迎春就该寻人家了,她一想到日后还得拿出自己私房来给迎丫头补贴嫁妆,就心疼的难受——荣国府的姑娘嫁妆银子虽是公中出的,可到时候自己这作母亲少不得亲自补贴两箱儿。邢夫人想着迎丫头入宫不仅省了那嫁妆,还有那种种的好处,况且说不得迎丫头那公中的嫁妆银子,她还能借着迎丫头的名义弄过来呢——可整整有二千两银子呢。
邢氏是个眼大心空没有成算的,这会儿听了王善保家的蹿蹈,自以为给迎春找了一条最好的出路,再看迎春就颇有些高高在上施舍的嘴脸了,还特特把迎春叫来说了两个时辰的长篇大论,不外乎就是教她不要忘记嫡母的恩德,迎春自感莫名,倒是她身边的司棋喜一阵烦闷一阵的。
——这可就是王善保家的打得好算盘了,迎春房里的司棋正是她嫡亲的外孙女,她是眼见着当初跟了大姑娘的抱琴如今已经成了有品级的女官儿,连带着抱琴的老子娘兄弟们都越发抖起来了,穿金戴银不说,身边也跟了小丫头侍候呢!
王善保家的是个尖酸刻薄的,又最爱眼红妒忌,此时见司棋一年比一年出落得好,这心里也就活络了。况且照她来看,那进了宫就是泼天的富贵,二姑娘木头似的,或许日后司棋能得了大造化被贵人收用呢?嗳呦——我的老天,那可真是祖坟冒烟了。
且不论这各人的算盘和心思,这一日邢夫人赔笑在王夫人跟前奉承了小半个时辰,才小心翼翼的探了点口风,却不想王夫人油盐不进,只管拉扯其他的,不一会儿更是藉口去回老太太的话,撇下邢夫人走了。
邢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法,只得怏怏回了。
且说王夫人这边儿,抚着手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子,对周瑞家的冷笑道:“这大嫂越发的不着调了,想把二丫头弄进宫里去?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二丫头那锯嘴葫芦一般,且不是让娘娘见天儿糟心?不管不是,管了贵人也不喜欢,况且二丫头一个姨娘肚里爬出来的,去宫里,她配么?”
周瑞家的陪着小心,想起王善保家的许诺的好处,少不得要帮说一句:“不过大太太有一句说对了,贵妃娘娘正是要紧的时候,要是圣上被别的宫勾去了,岂不不好?等娘娘诞下龙子,圣上要是被拢在娘娘这边儿,光是封赏名号便不同呢,也教天底下都瞧瞧小皇子的威风,娘娘的威风!可这孕里的事,定要一万个精心,要奴婢说,还是自己的姊妹放心,若是太太看不上二姑娘,那咱们三姑娘……?”周瑞家心知探春的颜色比宫里娘娘还要好一筹,性子更是爽利大气,王夫人定不愿把探春送进去的,这么一想,倒是好拿捏的二姑娘更可心些。
王夫人沉吟一会,周瑞家的这话在理,可二丫头着实是不堪造就的,三丫头忒有心计,况且眼下不是选秀的时候,要进宫只有两条路:要么是娘娘接进宫小住,要么就是作宫女入宫去;前者么圣上要是睡了贵妃接进宫小住的妹妹,贵妃脸上也不好看,后者让亲妹妹作自己身边侍候的宫女,就更说不过去了——这自家的女孩儿不妥,不妥啊。
突然,王夫人心下一动,转眼笑了:“二丫头、三丫头都不妥,不过,我瞅着云丫头倒是不错,身份够得上,出落得也好,性子憨厚直爽,进宫去很能为娘娘分忧呢。”想把你娘家的丫头配给我的宝玉,如今我就叫你哑巴吃黄连!
“云姑娘?亲戚家的女孩儿?比起云姑娘,宝姑娘和太太、娘娘更亲近些罢?”周瑞家的一时愣住了。
王夫人冷冷瞥她一眼,宝钗怎么行,薛家有那么厚的家底子,倘若有了贰心就坏了,倒是云丫头,无依无靠的,前程都拿捏在自己的元春手里。
况且,她可没真想弄出一个人去跟娘娘争宠,等娘娘生产完了,哼,一帖药就处置了,娘娘若是心软,下了绝子汤留在身边儿逗弄也罢,若是看着碍眼,无声无息就叫她去了,史家那边再不会为了云丫头出头的。若换了宝丫头,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况且妹妹在家里住着,也怕生了龌龊不好处理……
周瑞家的不敢说话了,倒是王夫人兴致很高:“正巧儿娘娘前些日子接史家三姑娘进宫小住了,都是一样的亲戚姐妹,也不好厚此薄彼,接云丫头住些时日倒正好呢。”到时云丫头侍奉了圣上,那是史家的教养不好,云丫头不知羞,娘娘好心接她小住却狐媚了圣上,圣上还要对娘娘心有愧疚呢,云丫头也得对娘娘感激涕零。
王夫人越想越觉的好,打定了主意这月二十六要上帖子入宫探候娘娘。
周瑞家的忽然想起云姑娘的亲弟弟墨大爷那双乌黑的眼睛,冷不丁打个寒蝉,心里觉得有些不自在,看到王夫人看见,只得压下那些心思,笑着凑趣:“史家必然对太太感激呢,前些时若不是娘娘接史三姑娘入宫去,史三姑娘怎么能进亲王府的大门呢,这会儿太太又为云姑娘打算,再没有比太太更善心的亲戚了!”
提起史湘芷的事情王夫人心里就堵得慌,这完全是老太太的意思,娘娘不知怎么也同意了,真真膈应的慌——娘娘要为亲戚打算,该拉扯的怎么也得是王家呀!幸好那史丫头命薄,要不然老太太岂不是更张狂了——娘娘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到头来却更听那老婆子的话!
“哼,你懂什么!什么大造化,白瞎了娘娘为她费心打算,自个儿却不争气,连个侧妃都捞不着,生生成了庶妃,真是丢了娘娘的脸面!庶妃,平常王府里能有百十个,更普通人家的婢妾姨娘有什么区别,堂堂侯爷的女儿做了庶妃,我都替她臊得慌!”
周瑞家的连忙自己打嘴,舔着脸笑道:“我们那点子微末的见识,怎么能跟太太比……”心下却是不以为然,姨娘也是半个主子呢,更何况那是亲王府的姨娘,若是得了宠,就连正室王妃都得让一脚呢,就好像府里的赵姨娘一般。
周瑞家的想起了赵姨娘,王夫人却也是想到了,冷着脸问:“老爷昨儿在赵姨娘那里歇的?”
不等周瑞家的回话,就又道:“我这几天见了风,正头疼呢,叫赵姨娘绣几个抹额来。老爷宠着她,说她在庄子上伤了底子,老太太也给她脸面,叫她好好歇着,我也不好叫她累着,立规矩免了,那做些绣活累不着罢?”说罢就命周瑞家的拾掇了各色的丝线布料给赵姨娘送去。
周瑞家的瞅着那些料子心内咋舌,这要是都用完了,岂不是得绣上好几十条?
偏王夫人还道:“叫她快些,我知道她手巧,做出来一并送来,我也好选两条给老太太送去,这也是她的孝心。”
待周瑞家的走后,彩云彩霞进来服侍,彩云跪在脚踏上轻轻给王氏捶腿,彩霞在一边打着扇。
王夫人闭目小憩,脑海中纷纷扬扬的,想着赵姨娘恨得咬牙切齿,一时又想起轻易不回来的贾环,想起贾环自然就想到了和他形影不离的史墨——说起来就是这个史家小子来了之后,那个贱坯子环小子才读书了,如今竟然有了些出息,连带着老爷也高看他姨娘一眼,眼前一闪赵姨娘那下贱做作的样儿,再一变老爷夸赞环小子的画面,王夫人气的脑仁疼,更是下定决心要把那同样碍眼的史湘云弄进宫去,到时候怎么作践,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也算是出口恶气!
彩云瞅见王夫人狰狞的样子,手抖了一下子,王夫人霍的睁开眼睛,劈脸就给了彩云一巴掌:“作死的小蹄子,你想锤死我么!”
彩霞急忙和彩云一并跪在地上,伸手给了彩云两下,笑着道:“太太别动气,彩云这小蹄子越发惫懒了,叫费妈妈教训她,奴婢来服侍太太。”
王夫人见彩霞,脸色才好了些,自从出了金钏儿银钏儿的事情之后,她就越发看身边儿这些颜色正好的丫头不顺,倒是这彩霞,虽然也长得好,倒是个规矩的,她私底下注意过,老爷来时从不往老爷跟前凑不说,就是对宝玉也冷冷淡淡,不愿意说话的。
等到了午时王夫人歇觉时,彩霞才得空儿,忙忙翻了消肿的药膏去看彩云,彩云接了药十分感激。
彩霞摸摸她的背,先前情急打了她两下,彩云红着眼睛笑道:“我知姐姐是要救我,若是姐姐不打那两下儿,只怕就是唤费婆子进来教训了,费婆子心黑,前儿已经用指甲故意划了好几个丫头的脸了。”
顿了顿,悲从中来:“太太这是怎么了,以往慈眉善目,跟佛爷一样,别说动丫鬟一个指头,就是说话也和颜悦色的,可如今,有外人还好,没人的时候动辄打骂,这些日子捏了错处撵了好几个小丫头了,如今就连咱们这些有些脸面的大丫头也……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眼看着咱们也大了……”
彩霞急忙堵住她的嘴,她和彩云自小一起,两个人又沾亲带故的,彩云的心在宝二爷身上她知道,以前还有个念想,二爷也大了,若是由太太指给二爷封个姨娘,那这心思也算圆满了。可自打老爷收用了金钏银钏后,太太就变了,防她们比防贼还厉害……
彩霞低声道:“好妹妹,你道太太作甚对我和颜悦色的,你再想想金钏儿和银钏儿……你可醒醒罢,咱们的性命前途都拿捏在太太手里呢,如今太太有了心病,自然就厌上了身边年龄当好的丫头……”
彩云悚然一惊,她素日仗着是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满心以为日后太太必会为她做主圆了自己的想望,可要是太太心病上身边的丫头们,那……
“好姐姐,那咱们可怎么办,老爷如今宠着赵姨奶奶,又在外头买了两个通房的丫头,太太心里有气,那咱们……我前儿还听说旺儿媳妇说要给她儿子作亲事呢,若是、若是,那旺儿儿子又丑又爱喝酒赌博,若是把我给他,我宁愿一头撞死了!就算不是旺儿儿子,太太存心作践咱们,日后咱们的终身……”
说着彩云便哭了起来。彩霞想起自己,也是泪眼朦胧的,“好妹妹,太太身边统共就剩下咱们两个用惯了的大丫头,一时半会儿太太也不会把咱们打发了,你听姐姐的,不管是老爷还是宝二爷,但凡他们去正房,咱们都躲得远远的,就算在跟前时也得想着法子躲出去!至于往后,咱们再慢慢思量合计,总有一条活路!”
彩霞想起半月前看见的环三爷,长身玉立,又沉稳又斯文,心头微微颤动,面上一红,索性彩云正自怜命苦,并没有瞧见。
彩霞心里存了别的念头,下晌午当值的时候更是百般殷勤,惹得王夫人赏了她一身穿过的旧衣还有一只三股银丝绞在一起的镯子,银丝上串着几颗粉色的珍珠,是件子好东西。
等晚上下了值,彩霞‘正’遇到周瑞家的,彩霞刻意讨好,周瑞家的也乐意和太太跟前这个最得眼的丫头来往,彩霞请她去自己屋子里闲话儿,周瑞家的一去,嗬,彩霞竟然拿出一小瓶先前太太赏的玉浆酒来,把个老婆子喜得,二人越说越投机,彩霞竟是把新得的银丝粉珍珠的镯子给了周瑞女儿。
“周姐姐带着必定比我好看,婶子一向疼我,要不是婶子替我说好话,太太如今也不会这样看重我,我得了太太的赏,分出来点子给周姐姐又如何呢?”
周瑞家的吃着酒,心里更觉彩霞亲近,彩霞嘴巧儿,句句话都奉承到周瑞家的心窝子里去,一来二去,周瑞家的就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话都掏出来。
这玉浆酒好喝的紧,却是个后劲足的,等周瑞家的迷迷瞪瞪,说话颠三倒四的时候,彩霞才慢慢探问早晨的事儿。
自打宫里娘娘有了身孕,太太就忙了起来,老爷也隔三岔五的来,很是给太太脸面,今儿若不是有因果,太太必然不会这样打骂跟前的大丫头,且这事儿也必然跟老爷的姨娘有关的——太太和周瑞家的在屋里说了半晌的话,究竟说的什么?
周瑞家的这会儿已是醉的狠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彩霞听说要送湘云进宫的事儿,一时有着怔愣,这是好事儿呀?能进宫去作贵人,那可是大造化呢。
一时彩霞倒是拿不准了,她先前以为是太太想出了法子整治赵姨娘呢,有些想在环三爷跟前立一笔功劳,听了这些倒有些失望。
不过这事儿听周瑞家的意思是只有她和太太知道呢,太太不让声张的,彩霞心道,这倒是个巧宗儿,拿着这事到墨大爷跟前卖个好,报个喜,墨大爷和环三爷好的紧,这倒是也使得过去。
次日,彩霞就向王夫人告了假,回荣国府后头的巷子看望自己的老子娘,她妹妹小霞今年也进府当差了,只是个末等的小丫头,倒是和环三爷院里粗使丫头们玩的好呢。
☆、59金娃娃
王夫人端的打得好主意,教史墨恨得牙痒痒。他不去找这一家子的麻烦,这些人倒把他当成那吃素的佛爷了,一个两个上赶着添堵,净放着也恶心人。
这点儿小事自然无须劳动元小舅舅,眼下都城正是外面花团锦簇,内里紧绷的时候呢,前月太上皇借着中秋大宴之际,又赏又召了十数位老臣——俱是四王八公之流,之后就隐隐透露出要追封前些年坏了事的义忠老亲王为“照仁太子”的意思,不仅如此,朝堂上那些渐渐大权旁落的上皇旧臣们竟然开始上书劝立太子了,偏偏这太子人选并非最受今上喜爱,以储君教养的端肃亲王,倒是那个素有些贤孝名声的敬郡王。
朝堂暗波汹涌,元澈和朱斌大部分心力自然放在那里,不过诚如元澈所言,此时虽险阻,倒也是个大好的机会,数十年沉潜,今上羽翼已日益丰满,而上皇到底是年迈力驰了,虽太上皇老人家掌权之心不死,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除却那些倚老卖老、依仗先祖威风的腐败世家,朝中大部分的臣子眼里的主子还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当今!
“旁的事先放下,圣上有意再加恩科,这就是你们的时机,明年秋闱之后,后年初春的会试若不得二甲之名,你们俩个小子仔细你们的皮肉,哼!”元小舅舅连哄带吓,他有些等不得了,这两年正是圣上求贤若渴的时候,今上要与身后站着世家勋贵的上皇争权,必定会大力提拔有能力又有冲劲的年轻官员。
——墨儿和环小子的身份看似厚重,其实最尴尬,且不说环儿只是个荣国府不承爵的二房庶子,就是墨哥儿,父母皆亡,本该他承继的爵位如今已落到了史家二房的头上,偏生外祖一家还是冤仇莫白,顶着个这样的身份,若是搁在太平年间,即不招世家子弟待见,又让寒门举子远避,更有那些不敢招惹保龄侯府的眼红心酸的小人们会把保龄侯府的脏水都泼到他头上,朝堂么,光有才学的走不远,不能融进去没有人脉的死得更快!——幸好这两个小子的运道好,碰到这上皇和今上斗法的巧宗儿,这时候今上最喜欢的反而是这些有点儿身份背景、不会过分‘寒门’的年轻人了,更妙的是,这两个小子还各有各的苦大仇深,俨然已经站在了保龄侯府和荣国府的对立面。
但凡是人,大多都喜欢“自发”的好人或者好事儿——譬如当今圣上,比起那些心有算计才把宝压到他身上和他一势儿的臣子,自然是更喜欢这些自发的心无旁骛的跟随他的臣子了,前者必然想从站队这事儿里面得到什么,后者就全然没有这些了,这就是赤诚,亦是纯臣之道。
比起太平盛世,风浪大,展现才能获取功劳的机会也大,等日后朝堂稳固之时,他们小哥俩早已站稳了脚跟,更与圣上有了“共患难”的情分,那时若有人再想拿着他们的出身说事儿,不过是找死罢了。
也是元澈对今上了解颇深,这位隐忍半生的帝王,确实是个长情有魄力的,自是不必担心良弓藏的下场,只要两个小儿有才干,前程锦绣可期,元家冤仇亦是可申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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