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买来的王子 作者:朱雀恨
正文 第9节
买来的王子 作者:朱雀恨
第9节
「跟我回去吧?」云无心说。
云衣抱紧了维拉,维拉的体温隔着衬衣传到他手臂上,维拉的头发抵在他胸前,搅得他心乱如麻。云无心说总有一天,他会忘记这里的,真的吗?他会忘了这碧蓝的海吗?他会忘记那哀伤的情歌吗?他会忘记加的斯的酒馆吗?即使这一切都可以忘记,他忘得了怀中这个人吗?
云衣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好,我跟你回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救醒他。我要和他说再见。」
云衣把船驶进风暴的那一刻,维拉失去了知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一片熟悉的海滩,云衣初到韦尔瓦时,他曾带他到这里看海,不远处就是海盗们藏宝的岩洞。维拉用力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当他抬起头时,一张焦急而关切的面庞映入了眼帘。
漆黑的凤眼,紧绷的小脸,这是他的云衣。
维拉不禁露出了笑容,云衣在就好,即使这是个梦,也会是一个美梦。
维拉支撑着坐起身来,云衣的目光却从他脸上挪开了,投向他背后,似乎朝他身后的什么人点了点头。
背上的箭伤一阵剧痛,仿佛有人抓着箭尾将箭从肌肉里拽了出来。这疼痛来得急切,去得也快。维拉还来不及反应,疼痛已经消失,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只留下一种麻痹而清凉的感觉。
两只打了倒钩的箭簇被抛在沙地上。
维拉回头望去,不由眯起了眼睛。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东方少年,脊背挺得笔直,一袭白衣欺霜胜雪。月光溶溶地洒下来,落到少年的身畔却顿时失去了光彩。
维拉看着少年,少年却连眼皮都没有朝他抬上一下,只是伸出手,牵住云衣:「走。」
云衣望着他,千言万语都在眼中:「维拉,我走了。」
维拉挣扎着追上去:「云衣!」
云衣的脚步停住了,肩膀细细地打着抖,但却没有回头。倒是那白衣少年霍然转身,凌厉的目光直刺到维拉脸上,那是一双无情的、灿如寒星的眼眸。他抬起手腕,袖底顿时聚起一股罡风,维拉知道,只要他一挥衣袖,那利如刀刃的风团便会扑向自己。
然而维拉没有后退。
云衣抓住少年,哀哀地乞求:「无心,不要!」
果然是云无心,云衣青梅竹马的恋人。
云无心看着云衣,终于缓缓地放下了手臂。
「他们在那里!」
突然,海上传来一声大叫。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举目看去。只见一艘快艇停在岸边,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跳下船来,一个蓄着络腮胡的壮汉走在前面,正指着维拉他们。云衣和维拉同时一怔,那个壮汉竟是维拉的大副斯旺。
士兵们将他们团团围住,箭镞在月光下闪动着寒光。白衣少年端立不动,不着痕迹地将云衣掩到身后。维拉则迎着箭镞一直走到斯旺跟前,抱起双臂,审视着这个昔日的伙伴:「你说过,叛徒应该被沉海。」
斯旺避开了维拉的目光,却恶狠狠地说:「背叛的人是你!你早就不是以前的维拉了!自从你带回那个婊子,就没好好管过买卖。我可不要跟着你喝西北风,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所以你就用大家的性命换法国佬的金币?」维拉猛地挥出一拳,斯旺应声倒地。与此同时,士兵们也将弓弦全部张满。但是,没有一支箭有离弦的机会。就在士兵们发开弓弦之前,一团刺目的白光爆射开来,吞噬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维拉再醒来的时候,海水已经从夜里的浓黑变成了一片玫瑰金,晨曦笼罩在横七竖八倒卧沙滩的尸骸上。维拉的目光从死尸脸上一张一张移过去,那些法国兵全在,斯旺也在,他们的胸口似乎都被利器切过,留下了恐怖的血痕。
他垂下头,发现自己的胸前也留下了同样的伤痕,但并不深,像是一个警告。
维拉闭上双眼,眼前闪过强光中傲立的身影,罡风猎猎,如霜似雪的衣袂振振而舞。白光弥漫,鲜血飙飞,憧憧人影中,云衣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么悲哀,那么绝决。
仅仅是回想,维拉的心便剧烈地揪痛起来,连呼吸变得都异常困难。
「云衣!」
他仰面喊出那个名字,只有浪涛回应着他,海滩上一片死寂,看不到云无心,更看不到云衣。
维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仆人们看到他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逡巡着不敢上前,维拉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像一个死人。在客厅里,他见到了赛林和那些水手们,老头上来拥抱他,为他划十字,告诉他斯旺才是叛徒。赛林说斯旺想把大家引到法国人的伏击圈里,却被大家识破,最后他杀了同船的两个伙伴逃走了。
维拉呆呆地听着那两个曾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的名字,直到赛林帮他抹拭泪痕,维拉才知道自己是哭了。眼泪不停地涌出,滴落在地板上,长大之后,维拉从未在人前哭过,更没有哭得如此难看过。
客厅里回荡着嚎啕的声音,伙伴们都鸦雀无声,怔怔地看着他。维拉知道他们都在心里问:这还是维拉吗?
有一句话,斯旺说对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维拉了,从他带回云衣的那一天起。
云衣的存在是和风,是细雨,是一缕阳光,是爪垫棉软的小猫,可怜可爱,有时甚至叫人烦心,然而就在一次次的笑声和争执中,无声无息地钻进了他的心,引逗出他掩埋已久的情感──温柔、快乐、甚至是脆弱、是伤心。
云衣让他从一个无所顾忌的铁汉、浪子,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会流血、会愤怒,也会哭泣。
然而,直到此刻,维拉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在云衣消失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竟缺了那么大一块。
日夜厮守、耳鬓厮磨的日子已让维拉忘记了,所有故事都有终结的那一天,更忘了这只是一段买来的爱情。
维拉缓缓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了脑袋。
维拉出海的那一天,很多人到码头上为他送行。
一想到维拉要独自驾船去遥远的东方,也许几年都不能回来,吉蒂难过得流下了眼泪。维拉把他抱过来,拍打他的肩膀,嘱咐他好好跟着赛林干。赛林照例不苟言笑,只在与维拉拥抱告别的时候,皱着眉说:「早点回来,我都老了,别让我这个代理船长干得太久。」维拉笑了:「你真想休息了,就把船交给波狄、荷赛,再不然还有吉蒂。」
「你不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即使回来,也许我也不能再当大家的船长了。你知道,云衣不喜欢。」
「你舍得丢下这一切吗?值得吗?维拉,这值得吗?」
「我不知道。」维拉凝视着远处的海:「我只知道我必须去找他,不然我的心永远无法平静。」
赛林叹了口气:「天主保佑你,我的孩子。」他吻了吻维拉的面颊:「等你找回云衣,我会在这里迎接你们。」
维拉紧紧地拥抱他:「谢谢你,赛林。」
孔德伯爵一家最后上前与维拉道别。卢克显然仍对维拉存有芥蒂,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他怀里的小路易却热情得不得了,攀住维拉的脖子,亲了维拉一脸的口水。
孔德笑着把路易抱开:「我们有一份礼物给你。」说着又看了看卢克。卢克上前解开路易的领口,从他脖子里解下一条细细的金链,链坠是一粒淡蓝色的珍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维拉楞了楞,随即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灵之泪。每个水精灵一生只会为他最爱的那个人流下一滴精灵之泪。这粒泪珠无疑是孔德为卢克流下的。
「不,这太宝贵了,我不能要。」
卢克却没有理会他的推辞,将精灵之泪连同金链一同塞进维拉的手中。孔德握住维拉的手:「你也知道,从这里到东方千山万水,长路漫漫,你总不希望等你找到云衣的时候,他已经儿女成群了吧。这颗珠子能缩里成寸,帮你尽快赶到东方。此外,它还能为你指路,把你带到他的身边。」
第九章
虽然有精灵之泪引路,维拉还是在海上颠簸了整整十天,这才来到了神秘的东方,驶入了南海海域。
这里的洋流比韦尔瓦的更加温暖,天空蓝得清浅、润丽,仿佛云衣的眼波,望着这样的天空,维拉的心微微作痛,他越来越焦躁,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云衣。然而大海茫茫,更糟糕的是他发觉精灵之泪似乎失效了,整个上午船都在同一片海域打转。
这意味着什么呢?维拉忽然想到水精灵是可以在水中呼吸自如的生物,那么他们会不会住在海底?云衣的住处是不是就在这片海域的深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该怎么去找云衣呢?
维拉的视线落在手中的精灵之泪上。也许,他想,也许它能让他像水精灵一样在海底自由呼吸?想到这里,维拉戴上金链,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海中。
无数气泡在蓝色的水中咕嘟着上涌,维拉下潜了一大截才发现他仍然需要空气,精灵之泪并不能使他拥有水精灵的水性。维拉又向下沉潜了一段,海却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他看不清更深更幽暗的所在是否有轻盈美丽的精灵。
维拉肺中的氧气快耗尽了,他决定先到海面上调整一下呼吸,再进行下一次沉潜,然而他刚刚浮到海上,还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水珠,后领便被什么东西扯住了。维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触手是一个冰凉的金属物。维拉不禁勃然变色,这种东西他实在太热悉,这是一个鱼钩,尾端还拖着一截扯得紧紧的鱼线。
他被人当鱼「钓」了起来。
「主人今天斩获颇丰。」
「嗯,是条大鱼。」
有人闲闲地议论著,颈后的鱼线也越收越紧。维拉又惊又怒,但是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中国,而他却能听懂这两个人的对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水精灵才能让任何人都听懂他们的语言。这么说来,他们是云衣的同类?
维拉扯掉领后的鱼钩,蓦然转身。
眼前泊着一艘金壁辉煌的大船,船板上镂花洒金、极尽工巧,连海水都被染成了炫目的金黄。
船头摆着一把金漆雕龙的座椅,椅子上坐一个年青男子,手里掂着一杆金色的钓竿,见维拉瞪着自己,那人长眉一挑:「啊,跑了。」
他背后立着一个粉面朱唇的童子,年纪很小,吐字却十分斩截:「跑不了。」
那人笑起来,把钓竿交给童子,右手在座椅的龙头扶手上轻轻一按,船头左舷缓缓放下一段金梯,直通水中,正落在维拉身边。
「上来吧。」
维拉很不喜欢那人志满意得的笑容,但为了找云衣也不得不登上这条「贼船」。童子递过手巾让维拉擦拭身上的水珠,男人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显然是要他先开口。
「你们是『龙』吗?」维拉问。
男人和童子相视一笑,不置是否。
「你认识云衣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听到云衣的名字,男人眯起了眼睛:「云衣啊,」他停下来故作思索,吊足了维拉的胃口才悠悠地开口:「你找我的小表弟做什么呢?」
听他这样说,维拉又喜又忧,这人知道云衣的下落,但他那种猫捉老鼠的态度让维拉不安,既然他是云衣的表哥,那么一定认识云无心,假如将实情和盘托出,他很可能向云无心通风报信,说不定挥挥手就把自己沉尸海底,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云衣了。
「我是他的朋友,听说他要成婚,所以来向他道喜……」男人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维拉知道自己的借口显然有些牵强,他搜索枯肠,突然冒出一句:「云衣忘了一件东西,我给他送来了,那对他非常重要。」
「哦,是什么?」
「我不能说。你带我去见他,我会亲手交给他。」
男人看着维拉。维拉在这艘船上站了半天,双眼终于适应了刺目的金光,他发现对面的男子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虽然笑起来眉眼弯弯,近乎轻佻,然而在那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有一种凌厉的东西。这样的凌厉,维拉只在云无心的眼中看到过。
「好吧。」出乎维拉的意料,男人点了点头:「我正要去参加云衣的婚礼,就捎上你吧。」说着,他在座椅扶手的某处又按了一下,船板上顿时出现一个数尺见方的方洞,洞中升出一把描金雕花的座椅。
男人示意维拉坐下:「我叫宇文极。」
维拉从和宇文极的谈话中得知,云衣和云无心的婚礼将今夜举行,地点是南海中的凌烟岛,云无心居住的地方。维拉虽然知道云衣和云无心早有婚约,但是听到婚期如此迫近,还是不由流露出焦急的神情。
宇文极问:「你在想什么?」维拉吓了一跳,他却若无其事地呷了口茶:「是不是觉得我们能在水中来去自如,却要坐船,又住在陆地上,很奇怪啊?」
维拉巴不得他误会,连忙点头。宇文极微微一笑:「因为这样更舒服。普天之下最会享福的莫过于人,很多事情上,我们都得跟你们学。红尘俗世,总是诱人。」
这一番话,说得维拉半懂不仅,宇文极话锋一转,突然问:「云衣失踪了大半年,他都去哪儿了?过得还好吗?」
维拉隐去了他和云衣在威尼斯拍卖会上的初遇,更没有提他和云衣真正的关系,只说在韦尔瓦认识的云衣,云衣一直在学习驾船,想要回到故国。宇文极听着,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维拉觉得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不肯点破。
傍晚时分,一座海岛从霞光彼端现出了轮廓,远远望去,岛上云遮雾绕,宛如仙境。
「凌烟岛。」宇文极凝视着前方,晚霞中他的目光异样的柔和。
想到云衣就在岛上,维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连日来的疲乏劳累一扫而空,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眺望那神秘莫测的海岛。
维拉已经见识过云无心呼风唤雨的法力,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就算拼掉性命也无法带着云衣离开。他必须偷偷与云衣会面,说服云衣跟自己私奔。他该对云衣说些什么?怎样才能让云衣明白他的心意呢?
维拉心慌意乱地地问着自己,忽然他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云无心也在岛上,如果他还没见到云衣就被云无心发现了,那该怎么办?他下意识地转脸去看宇文极,宇文极也优哉游哉地望着他。
这个人在想什么,维拉怎么都看不透。宇文极是云衣的表哥,说不定也是云无心的亲戚,他和云无心的关系,甚至可能比和云衣还要亲近。如果他猜到了什么,很可能将自己交给云无心。他说带维拉上岛,说不定就是个圈套。
「你去换身衣服吧。」宇文极说:「你这身装束太扎眼,让人生疑就不好办了。」
宇文极话里的含义让维拉更加捉摸不定。宇文极是在帮他吗?可是为什么呢?
「我能在婚礼前见到云衣吗?」
「我尽力。」
「你知道我要对他说什么吗?」维拉决定放胆一试,看宇文极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宇文极真的站在云无心那一边,那么及早摊牌,他才有机会另做打算。凌烟岛已近在眼前,维拉相信即使没有宇文极的帮助,自己也可以游到岛上。
宇文极笑:「我想我知道。」
「那你还要帮我?你和云无心是什么关系?」
「无心是我的远房表哥。不过你不知道吧?中国的海域由四片海组成,渤海、黄海、东海、南海,四海各有一家主掌,无心是南海之主,我是黄海之主。我们是亲戚,但也有利益之争。」
「云衣的家族统辖着内陆的洞庭湖,洞庭湖直通长江,而长江又通向我的黄海。云无心娶云衣无疑是在我身后布下一枚暗子。他们这桩婚事是政治联姻,对我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愿意帮你。」
维拉认真地听着宇文极说,一个字都不肯放过。他的心砰砰直跳,同时又有一阵轻松从心窝涌出,扩散到四肢百骸。宇文极说云衣和云无心的婚事是一桩政治联姻,这给了维拉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不远万里追到这里,对于云衣对自己的感情,维拉并不那么自信。
以维拉对云衣的了解,他相信云衣绝不会向云无心隐瞒这大半年发生过的事情,然而云无心还是坚持要娶云衣,这样的深情让维拉感到棘手。他不敢去想假如云衣和云无心真的相爱,假如云衣爱云无心多过自己,自己是不是该默默地退出,成全云衣的幸福?
但假如这桩婚事是出于政治目的,那么,云无心的宽容也许并不是出于爱情?而云衣之所以离开维拉,也不是因为他不爱他,而是为了顾全家族的利益。
他想起临别时云衣眼中的哀伤;生死一线的海上,云衣曾那样坚定地攥着他的手臂,要和他在一起;他想起云衣在他怀中时迷离的眼眸,为他向云无心求情时哀哀的模样。云衣爱他。现在维拉几乎可以肯定云衣爱的是他。
「我说的这些,」宇文极的声音把维拉的思绪唤回现实,「你相信吗?」
维拉相信。就算这是个圈套,他也愿意跳进去。为了云衣,他决定孤注一掷。
维拉被带去换了衣服,脱下衬衣和长裤,穿上东方人那种有着宽阔袖摆的长袍。手忙脚乱地系着袍带时,他不由想起了云衣,初见时,在众目睽睽的拍卖台上,云衣穿的就是这样的衣袍。他还想起了云衣第一次穿上西式衬衣长裤的局促,小动物一样的不安。当时维拉只觉得那样子既可爱又可怜,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云衣的感受,那是被迫进入一种全然陌生的文明时的恐慌,紧张局促、无所适从。
他忽然理解了云衣的偏激、戒备,如果换他到云衣的位置上,维拉怀疑自己是否能像云衣那样坚强,能在经历种种磨难之后,依然保持善良和纯真,依然能用心地爱上一个人──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甚至在生死关头,与那人生死与共。
维拉摆正铜镜,望着镜中不伦不类的自己:维拉啊,维拉,你何德何能?
维拉回到甲板上,远远便听到热闹的鼓乐,船正向凌烟岛的码头靠近,宇文极的随从们都在甲板上集结,准备登岸。维拉发现这些人有男有女,除了少数几个是水精灵外,大多竟都是人类,其中还有几个和他一样高鼻深目的西方人。维拉站在他们中间果然不怎么扎眼。
上了岸,扑鼻的花香,夹道的树木株株披红挂彩,脚下猩红的毡毯绵软如云,一眼望不到头。维拉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热闹,也不去看周围济济的宾朋。他只想知道云衣的下落,只想快点见到云衣。
他靠近宇文极低声问:「云衣在哪里?」
「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放心吧,很快。」
宇文极说很快,果然就是很快。
维拉茫然地随人流进入了一座高耸入云的殿堂,丝竹之声愈加悠扬,厅堂摆满了一桌桌珍馐。伶俐的童子将宇文极领到上座,他施施然坐下,对茫然四顾的维拉说:「看,来了。」
鼓乐齐鸣。
两队锦衣童子鱼贯而入,持宫灯开道,漫天花雨中,走来一对红衣璧人。
维拉如受雷击,他突然明白了这里是举行婚礼的地方,那一桌桌酒宴就是喜筵,婚典已经开始。
云无心凛然的脸庞映入维拉眼帘,虽然穿着一身喜服,他却依旧给人白衣胜雪的错觉,他的脸上没有新郎官该有的欣喜或是激动,仍然是那么波澜不惊。而云衣,维拉看不到云衣的表情,鲜红的盖头将他和他彻底隔开。
他们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你说会在婚礼前让我见他?」维拉咬牙切齿地问。宇文极打乱了他全盘计画。
「我只说尽力,再者,你也没说要单独见他。」宇文极优哉游哉地答:「按规矩,新人拜过天地才算礼成,你们现在见面也不晚。」
主婚的监礼官正在念一篇辞藻华丽的贺文,维拉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直直地望着云衣,恨不能用目光穿透喜帕。他不知道自己该立刻冲出去,制止这场婚礼,还是忍耐克制,等待更好的时机。
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冲动,他要带云衣回家,一起沐浴韦尔瓦的阳光,将来领着他们的小孩在沙滩上嬉戏,而不是现在就跟云无心拼个鱼死网破。
宇文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维拉的表情,忽然他伸出手指,轻轻一指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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