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正文 第5节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第5节
碧月得了主人的命令,直言道:“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还说廉贵人迟早是要住进这主殿的,早搬晚搬还不都一样么。”
胤禩心里明镜似的,这话哪里是说给他听的,分明是说给后宫诸妃的。皇后倒是乐得做个顺水推舟,反正这些闲言碎语是入不了皇帝的耳朵,皇帝恐怕只会领受皇后贤良淑德的人情。只可惜皇后是百密一疏,想必四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如今这位雍正皇帝是从另一世里渡来的,存着那龌龊心思,怎么可能对这后宫脂粉们上心。胤禩自知,只要自己投其所好,有皇帝这棵大树,皇后诸人算不得什么威胁,毕竟胤禩的终极目标既不是后宫争宠,更不是抢班夺权,他是要长长远远的离开这紫禁城呀。
胤禩一边想着一边往西次间过去,这西次间分为明间与暖阁两段,中间由梨花木隔断分开。明间在外,南窗下设有座炕供主人休息起居之用。暖阁在内,北侧安床,再有就是梳妆镜台、衣柜盆架,都是准备周全。只是甫一进屋,便觉有一股莫名暗香悠悠涌来,胤禩嗅了两下,却不知此为何物。
碧月果真是心思细腻,见主人停住不动,马上瞧出胤禩似在闻着什么,于是赶紧笑道,“小主可是闻见了什么?”
胤禩见她不像方才沉稳,眼中带出笑意,心想不会又是老四弄了什么新花样吧?
果然,碧月掩嘴笑了,又不直说。但碧云却是个按捺不住的,闪着大眼睛问道,“小主可听说过,椒房之宠?”
胤禩心里一记白眼,他当然知道何谓“椒房”。《汉书车千秋传》有注:“椒房殿名,皇后所居也,以椒和泥涂壁,取其温而芳也。”只是他此刻自知身份有别,断然不会亲自说出口来。
碧云见胤禩不语,便笑嘻嘻地将昨日皇帝是如何派人急吼吼的过来,大半夜里用花椒粉和着泥涂墙的事迹说了一遍,最后从她这古灵精怪的脸蛋上难得露出一丝少女红晕,放轻声音在主子身边道,“嬷嬷们都说花椒多子,奴婢真心盼着小主早日龙种深种,为皇帝添个一男半女”。
碧云这一句说完,方若与碧月皆是一阵轻笑,心道碧云这丫头虽然平时勇武有余聪慧不足,没想到这关键之事却也了然于心,可见这紫禁深宫多么锻炼心性。
见她们笑作一团,虽然动静不大,但胤禩心里还是为之一堵。这一番对话也算是给胤禩提了一个醒,于是他赶紧岔开了话题,说道,“这两日我也累了,服侍我洗漱歇息吧。”
方若与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只当主人是害臊了,便收起笑意,各自下去或为胤禩准备热水布巾,或为主人整炕铺床去了。
胤禩折腾了两夜,终于躺在自己的床上,心道回到宫中皇帝总不能天天痴缠了,于是长舒了一口气。侧身看着碧云将衣物收拾妥帖退到外间,便对方若开口道,“姑姑这两日跟着我,也是累坏了,今日你就早点歇着去吧。”
方若瞧了瞧正在剪烛花的碧月,觉着这个丫头到储秀宫来的日子里一向妥帖,便领了主人好意,下去歇息去了。
胤禩斜靠在枕上微眯双目,隐约中见碧月收了剪刀,这才缓缓问道,“我走之前吩咐你的事,可都准备了?”
碧月在烛火下站定,犹豫片刻,她原以为主人事前的吩咐只为不时之需,没想到主人却还真要使用,心中踌躇,最终还是点头应道:“回小主,都准备好了。”
“那就端上来吧。”胤禩睁了眼,坐了起来把枕头垫了垫,将身子靠得更高了一些。
碧月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出去了,片刻后便端着一碗药汤回来。她忐忑地瞧了瞧碗里浓墨般的药汁,并未递给主人,而是劝道,“小主,这种药,可不能乱喝。”
胤禩哪里管她这些,直接一支身体,夺了药碗,咕咚咕咚几声,一饮而尽。
碧月见了,噗通一声跪了,仿佛要滴下泪来。
胤禩瞧了瞧手中空碗,再看了看碧月落魄失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尽力安抚道,“你放心吧,这药方是我家祖传下来的,并不碍身体,也不会做下毛病的。”
碧月抬头看了看主人,她打小就长在宫中,虽不通医药,但这红花麝香是做什么的,她还是懂的。虽然主人一再强调,碧月心中还是难减疑惑。
“皇后娘娘派人来传的话,你是听到的,句句诛心。若此时我怀上龙裔,必是死路一条。”胤禩继续耐下性子给下人发着定心丸。
碧月闻言含泪点头,但声音却颤抖道,“奴婢懂小主的难处,只是如今趁着皇上宠爱,若是能产下龙子,对小主有百利无一害呀。”
胤禩心里恼怒,对于后宫妇人来说确实有利,但是对爷来说,那是休想!但嘴上还是继续掰哧道,“如今储秀宫正在风口浪尖上,多少只眼睛盯着这里,我这宫中除了你们几个,也不知藏着多少暗鬼,我断然不敢冒这个险,等我们站稳脚跟再计不迟。”
碧月心细懂事,自然懂得主人话中的道理,虽然能怀上龙裔是好,但后宫女子生育之时最易被做手脚,那些活生生的例子宫中老人讳莫如深。先别说这些年轻小主,就连前后两位皇后及最得势的华妃都不能幸免。于是碧月这才收起了悲恸,再度谨慎确认道,“小主,这药真真不会落下病根?”
不论胤禩心里是怎么盘算的,但脸上总是能恰到好处的露出表情,此刻他一副温柔静谧的深深看向碧月,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你尽管放心。”
仿佛胤禩的笑容有着安定人心的魔力,碧月终于止了泪,起了身,伺候着胤禩再度躺下。
待帷帐落下,烛火暗了,胤禩觉着方才那碗热滚滚的药汤顺着肠胃向下,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心里愤愤念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他是绝不会做的。
胤禩的药方根本不像方才所言那般毫无危害,胤禩深知,这药只肖喝上一年半载,他这副身躯便再无可能受孕。因此这药方自然不能交给懂些药理的方若去办,而碧云虽然可以信赖但毕竟年幼懵懂,难免坏事,所以他在去昌平行宫前思量再三还是选了碧月。那一晚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自己处境说得险峻异常,最终才将药方托出,命碧月在他回来的时候必须配好汤药。如今看来,这丫头是被自己唬住了,等他们明白了这药的真正效力,早就为时已晚,搞不好那会爷都已经远远地逃出这紫禁城了。
于是,储秀宫那边终于夜半无声,一宫上下安稳入眠。而养心殿那边却是灯火通明,夜不能寐。
皇帝拿着手里的奏折看了一遍复又一遍,青筋暴绽,手指颤抖,直到看了整整三个来回,胤禛才将折子放下。
苏培盛进来添茶,原以为皇帝行宫归来定然是神清气爽,却没想到一进西暖阁立马发觉气氛不对。苏培盛稍稍抬眼偷偷瞧了一眼皇帝面色,顿时一惊,皇帝哪里有什么好气色,几乎可以用面目狰狞来形容。
苏培盛赶紧速速的添了茶退了下去,临走还用余光瞟了一眼皇帝撂在桌上的折子,可不正是西北来的,老奴才心中估摸着八成是和那位刚刚被削籍改名的九贝子脱不开干系。
苏培盛没有猜错,这折子正是胤禟本人上的,而里面的内容足以把雍正皇帝再气死回去。胤禛阴着脸坐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最后终于再度执笔给粘杆处下了密令。
于是,这夜黑风高中,一道密旨急匆匆自养心殿而出,里面皇帝的意思写得言简意赅,命粘杆处三日之内将廉亲王的死因彻查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阿凝发现,走剧情时只要祭出九哥,就一定能峰回路转,什么剧情都能接下去!
九哥这个没露过面的男配角,真是太尽职尽责了!【九哥别揍我!
请大家放心,虽然八哥一个劲的想把自己弄成不孕不育,但阿凝是不会让他成功滴!
但蒸包子之路,任重而道远,四哥还得加把劲!
感谢 紫梦然 的手榴弹,感谢 °薄凉的只是时光 lg 的地雷!
感谢所有一直留评的亲们!阿凝一定会努力更新滴。
因为年底要开年会,阿凝还要去学车,所以更新的日期有点不能固定,以后尽量在每章后面都写上下次的更新时间,免得让大家久等,下一章应该是周六晚上12点前。
平时一般周一、周三更新,周五和周六不太能固定,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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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知道爷的丫鬟叫啥名吗?
四哥:不知道,朕看着老八就够了,看丫鬟作甚?
八哥:碧云!
四哥:???
八哥:避孕!
四哥:叉出去打死!!!!
阿凝:八爷,这名字是阿凝我随便想的呀,我真没想这么多呀!!!
八哥:这就够了,不用解释,叫避孕极好!
☆、第十八章 皇后疑心
天一大亮,胤禩便早早起身出了储秀宫,赶在后宫诸位妃嫔小主之前到了景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前一日有意杀了杀廉贵人的威风,这一日自然就要亲切接见了。
只见皇后步入正殿,于主座上稳稳坐了,剪秋领着两个宫女刚刚将几笸新鲜瓜果摆了上来,就瞧见正殿门口一副窈窕身影由江福海引领着缓缓进来。
远远往门口看过去,只见瓜尔佳氏体态轻盈,瘦弱身躯颇有几分不足之相。皇后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思踱,这段时日皇帝倒是爱上了这种病弱娇柔的女子,前段时日的菀贵人也是病中得宠,如今这廉贵人的娇弱之态比之更甚。
皇后毕竟母仪万方,端坐于高处,瞧着廉贵人悠悠走近,在凤座跟前盈盈下拜,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口诵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受了礼,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隐隐有一丝怪异之感萦绕心头,于是往下定睛看了看,才明白这怪从何来。原来这瓜尔佳氏自进门之后,一直垂首敛目,如此一番周章之后,皇后将人连来者的面目都还未看清,于是开口命道,“廉贵人伴驾辛苦,快快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胤禩有意的垂头低眉,听了此话知道是没了辙,只得慢慢抬眼望向皇后,然后不出意料的看见皇后神情一滞。
皇后何止是神情凝滞,她几乎要从主座上站了起来。想她乌喇那拉氏宜修,圣祖爷四阿哥的第一位侧福晋,在嫡福晋入府之前,可谓是内院的女主,自然是见过隔壁贝勒府的八阿哥。那会胤禛与胤禩极为相好,连府邸都是隔墙而建,不仅阿哥们走动的频繁,就连妯娌间也是颇为熟络的。因此她此刻见到胤禩容貌,自然惊得不轻。
就在皇后呆滞时刻,胤禩只能跪着,于是便复又轻柔开口重新道了一遍,“臣妾瓜尔佳氏似卿,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闻声这才微微敛了情绪,僵硬的牵扯一丝笑意,示意剪秋赶紧上前扶了,而嘴上笑道,“本宫老早就想见见妹妹了,却听说妹妹身上一直不大好,如今可是痊愈了?”
胤禩就着剪秋的搀扶起了身,听了皇后问候赶紧再度屈身答道,“蒙皇后娘娘记挂,臣妾的病已无大碍。臣妾原应早些日子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请皇后娘娘恕罪。”胤禩说完,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这副甜的快要滴出糖水的嗓音给齁死了。
但皇后听了瓜尔佳氏这温柔娇弱的声线,再瞧见他举手投足间的小女儿做派,才算是缓了过来。若说相貌相似之人,也是有的,比如甄嬛与純元皇后。于是,皇后这才好整以暇道,“难为你有这心意,以后多来本宫这里坐坐。”
皇后话未说完,便听见外间通禀说长春宫的齐妃到了。皇后含笑看了看胤禩,“你今日来得早,正巧把姐妹们都认个齐全。”
说话间,齐妃李氏已经进了正殿,瞧见一陌生身姿在皇后跟前垂首立着,一身粉桃新装好不娇嫩,自然猜得出这位就是新晋得宠的廉贵人。李氏依仗着三阿哥弘时傍身,于后宫中颇有些脸面,又早早听闻昨日皇后给了瓜尔佳氏闭门羹,于是今日一进来便径直的给皇后请了安,在下手位的首座坐定,将这位新贵人晒在当场。
胤禩心里一阵冷笑,没想到这些后宫妇人真真是把小肚鸡肠写在脸上,但他今日打定了主意要装乖讨巧,便微微侧身,向齐妃恭敬行礼道,“臣妾瓜尔佳氏似卿,给齐妃娘娘请安。”
齐妃瞧见他请安,哎呦了一声,笑道,“瞧我这眼神,怎么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跟前,我都没看见呢。”
皇后眯眼看着,倒是一副慈悲眉目,笑道,“这是储秀宫的廉贵人,快抬起头让齐妃瞧瞧。”皇后不着痕迹的瞧着胤禩平身抬脸,余光把齐妃反应尽收眼底。
齐妃可没有皇后那般从容淡定,原本想要借机奚落瓜尔佳氏一番,不料却见一张熟悉面孔映入眼中,李氏腾地一下蹦起,指着胤禩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
胤禩很想瞪齐妃一眼,好令她安稳下来,但一旁皇后不疾不徐的看着,他自然不便照做。但眼看着李氏就要说出“八”字,胤禩只得也露出一副颇为慌乱的眼神,不知所措的后退了一步,一副惊慌的表情求助于皇后。
皇后瞧见胤禩那如小鹿一般无辜受挫的眼神,心中一堵,心道不论这瓜尔佳氏似卿如何肖似八王,这狐媚秉性是逃不了的,瞅他这副模样,想必要让皇上见了,还不得酥到骨头里?
皇后心下一个不爽快,言语也便加了几分严厉,呵斥道,“这是怎么了?跟见了鬼似的。”
齐妃被皇后这一声惊醒,心想可不是见到鬼了么,但毕竟没敢将这句说出口,只是蔫蔫地坐回了位置。
齐妃消停下来,胤禩瞧着皇后饮了两口茶,就听见外面又有人通禀,不一会敬嫔携着沈贵人、菀贵人,丽嫔伴着曹贵人,另有富察贵人、欣常在、安答应等人纷至而来。
胤禩与各位后宫小主总算是正式见了面,请安的请安,受礼的受礼,忙活了半盏茶的时间,皇后才叫众人坐了。
要说这群人里面,有已经事前释出过好意的敬嫔及甄沈姐妹,于是几个人互相帮衬着拉了几句家常,胤禩游刃有余的接了,气氛和乐融融。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安答应,也是这甄沈姐妹的拥趸,自然不在话下。
但丽嫔那脸上就是明显的不忿,连半句话也懒得和胤禩搭咕,仿佛时刻都在竖着耳朵,等着胤禩话中出错。
而曹贵人就油滑得多,起初也是热络络的和胤禩套着近乎,但随后却是句句话里都含沙射影、深意无限。只见她一会说道,“妹妹现在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我瞧着妹妹和菀贵人颇有几分相似,倒像是姐妹一般。也是呢,我们宫中除了你们姐妹俩,还有谁是无宠晋封的呢?”一会又说,“妹妹刚来那会,被送出了养心殿,姐姐还颇为妹妹前程担忧,原来是姐姐多虑了。”
胤禩听着曹贵人一字一句,心道这个女子倒是机敏。她这一番话下来,把自己与甄嬛并立,菀贵人得宠在前,廉贵人得宠在后,但这后宫之中由来只闻新人笑,哪里见得旧人哭,新欢旧爱对脸而坐,甄嬛听了势必挂怀。而那个和自己同时进宫的富察贵人,更是绞着手帕,面色不愉得很。还有那个被淹埋于角落里的安答应,更是泫然欲泣,同是被完璧归赵的答应,一个至今无人问津,一个已是枝头折桂,这云泥之别,怎叫人不艳羡呢?
里里外外,不过三五句话,便将刚刚建立起来的友爱气氛破坏得荡然无存。因此胤禩将曹琴默这个女子暗暗记下,心想这贵人虽然位份不高,但在这子嗣稀薄的后宫中有一女在侧,可见不俗。虽人人皆说她是华妃一党,但比之丽嫔不知深了几倍,与其他妃嫔即不疏离又不亲厚,可见是机巧灵活之人。
但胤禩不知,曹贵人的这一番言语,却恰巧有一点说到了皇后心上。皇后定睛看了看胤禩,又瞧了瞧甄嬛,果然觉出几分相似,说是姐妹到不为过。皇后这么想着,一侧眼正好瞧见齐妃也在打量他们二人,齐妃转回头与皇后对视一眼,言下之意溢于言表。皇后自王府侧室到紫禁城中宫,那城府深沉许多,悄无声息地移开了眼珠,毫不理会齐妃眼神里的意思。
而就在几人各怀心事之时,华妃年氏总算姗姗来迟。
“给皇后请安,”依旧是敷衍一般的礼数,华妃草草行了礼便坐在了齐妃对面。一众位份小主赶紧再度给华妃行了礼。
华妃挥了挥手,让大家坐了了,独独瞧了头一次来的胤禩半晌,忽然笑道,“这金崐点珠桃花簪虽好,但本宫听说皇上不喜欢。也是难为廉妹妹还得带着,可别像先前的红珊瑚步摇一样再被皇上摔了。本宫那倒是有不少步摇钗环,都是皇上赏赐的,明个送你几个,定能得皇上喜爱。”
胤禩听了,自然明白华妃这是在讽刺皇后不得皇帝心意,心中对年氏的张狂做派微微吃了一惊。前世年氏进王府之时胤禩已是成年,出入四哥府邸多少有些避讳,并未近身见过这位四嫂。但听闻中这位后来的敦肃皇贵妃一生柔嘉病弱,皇帝爱怜尤佳,想必不可能是这般刁蛮跋扈的性子。思及此处,胤禩会心一笑,四哥渡到这个世上,夜夜面对着如此年氏,倒是有趣。只怕皇帝顾忌着前朝年羹尧的面子,少不得在翊坤宫里留宿,这真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胤禩这一笑,却令华妃有些始料未及。年氏侧眼打量了胤禩一番,觉得容颜倒是其次,并不比甄嬛好上几分。年氏自诩虽然岁月易逝,但在这紫禁后宫中,她之美貌仍旧是艳压群芳。只是让华妃甚为意外的是坐在对面的之人身上虽然处处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柔作态,但眉目之间不经意闪过的神情,颇为令人一冷。这种冷冽,并非她在后宫中所熟悉的冷艳脱俗,仿佛这些形容世间女子的词汇没一个能准确无误的描述眼前之人。
仿佛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胤禩一人身上,胤禩缓缓起身,对着华妃再度行礼,悠悠开口道,“多谢华妃娘娘记挂。皇上说臣妾年幼体弱,担不起这活色生香的桃花簪,倒是叫皇后娘娘白白为臣妾操心了。”
皇后见瓜尔佳氏把罪过都揽于自身,便也笑道,“本宫一向不在这些小事上留心,难免不周。这种钗环装配之事,还得有劳华妃多费心思了。”
华妃吃了一个暗讽,没有言语,却听甄嬛沉寂多时,此刻开了口,“皇后娘娘一向清雅,这殿内只以果蔬闻香,从不见那些香薰香料,难怪皇上常常赞颂这景仁宫里天然和气、万物清新呢。”
皇后听了微微阖目点头,心道虽然这新宠接连而至但都还算有些眼力,并未一味的紧抱宠妃大腿,总算还知道谁是这宫中女主。于是皇后颇为满意现在局面,以新晋佳人们分了年氏多年之宠,也算是省了自己不少气力。而这些年纪轻轻的贵人,只要无嗣傍身,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的。
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皇后才吩咐道,“本宫头风刚好,也不便多留姐妹们了,再过几日天热起来,本宫再请各位御花园赏花,今天就都先散了吧。”
诸位妃嫔小主听了,纷纷起身,行礼告辞,唯有齐妃瞧见皇后那轻轻一瞟的眼色,放慢了步子,等众人都退下后,这才转身看向皇后。
皇后见众人离去,面色才微微冷硬了一些,责备李氏道,“今日,你怎的如此造次?”
齐妃也已意识到方才的言行失态,这会谨慎的再瞧了瞧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往皇后身边移了几步低声道,“可他真是太像了。”
皇后叹息一声,抬眼道,“你可还记得在王府时姐妹妯娌间的调笑么?”
齐妃想了片刻,当然记得,那会宜修的姐姐乌喇那拉氏则柔,也就是后来的纯元皇后刚刚入府,后院姐妹与兄嫂弟媳之间不知何时出了一则笑话,说四福晋的样貌颇有几分像八阿哥,这话自然只能在几位交好的妯娌间悄悄说说,断然是传不到爷们的耳朵里。
但如今旧事重提,皇后只觉得呼吸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糊在眼前,朦朦胧胧,只需捅破一层窗纸便可明明白白。
皇后正在思索中,齐妃便率先说起了自己的结论,“难怪,皇上先前选了一个甄嬛,如今又选了一个似卿。”
皇后疑惑地看了看齐妃,见齐妃更加低声劝道,“皇后娘娘且宽心,純元皇后故去多年,皇上即便有几分放不下,天长日久也是会淡的。”
皇后盯着前桌之上的茶杯,看着那杯中水影静静浮动,心道,真的是因为純元么?因为肖似姐姐,皇帝选了甄嬛入宫,恩宠尤佳,的确说得通。但瓜尔佳氏比之純元,却更似八王,连封号都是同一个“廉”字。这难道也是对故妻的怀念?
而就在答案呼之欲出之时,剪秋匆匆进了殿中,慌张道,“皇后娘娘,不好了。”
皇后被阻了心事,冷眼一扫,厉声道,“慌什么?冷静说。”
剪秋喘了口气,禀报道,“方才苏公公派人来报,皇上早上看了几个折子,突然呕红,昏迷不醒,现在太医院的医正已经围在养心殿了。”
咣当一声,皇后闻言猛然起身,身前几案顿时一抖,茶洒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还是来晚了
阿凝开始周末学车,今天晚上才回家。
这章真的是从晚饭之后一直在写,现在才码出来……抱歉,迟到了!
下次更新,周二早上,应该是凌晨更,大家可以周二早上来看。
感谢 lg 和 16411882 的地雷!
皇后,已经隐隐发觉不对劲啦。
四哥为毛会吐血呢?和上一章最后那点事是连着的。
所以下一章回主要写四哥!
其实阿凝很不会写女人哈!
一群女人给皇后请安,拉家常扯闲篇什么的,真真难写哈!
————————小剧场————————
四哥:朕这两章都没啥戏份,咋就吐血了???
八哥:就让老四一下子撅回去吧!!!!!!!!!
四哥:老八刚刚从了朕,朕怎么能让老八守寡呢!!
八哥:四哥,你这么老,爷早晚还是要守寡的,所以晚点不如早点!
四哥:年龄是硬伤呀!!!
☆、第十九章 你来我往
当皇后凤鸾赶到养心殿时,华妃已经在寝殿里侍候了。翊坤宫离养心殿颇近,华妃自然多了些许便利,如今只早到一步,便已领先了众人一截。
齐妃在景仁宫一同得了消息,皇后自然只能带她同来。只见年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为皇帝顺着胸口、擦着额头,丝毫没有腾地的意思。而九五至尊此刻皱着眉、阖着眼靠在床榻之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皇后不敢惊扰皇帝,转身瞅了苏培盛一眼,这老奴见了立马会意,赶紧一个低头俯身引着皇后及齐妃退至外间。
穿堂上太医院的右院判叶士生及两位太医正在候着,皇后见了他们一众,便开门见山道,“皇上的身子自新春以来越发康健,怎会突然呕红昏倒?”
几位老朽太医对视一眼,今日这事出得蹊跷,皇后此刻严厉非常,太医们自知难辞其咎,便由右院判出马禀明详情,只听叶太医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身体近日来确实好了不少。方才臣下诊脉,脉象来盛去衰、邪热亢进,乃是急怒攻心所至。”
皇后微微挑眉,“急怒攻心?”皇帝这几日过得春风得意,哪来的急怒,莫非是这群医官的推卸之词?于是转头看向苏培盛问道,“你们平日里近身伺候,可知缘由?”
苏培盛当然知道皇帝方才看了些什么,西暖阁里当时只留了他一人伺候。苏培盛那是亲眼目睹皇帝一口喷红,惊得险些去了半条性命。但毕竟苏培盛跟随胤禛多年,深明皇帝心意,在派人传唤太医的当口已将西暖阁内的卷宗大体收拾了一番,乍看之下并不见什么异样。
如今皇后当场质问,苏培盛只能摆出一脸惶恐,噗通跪伏于地上,急忙认罪道,“奴才失察,奴才该死。”
既然太医都说皇帝病情无碍,只需将养。那苏培盛这颗吊悬的心才算放回了肚里。故而此刻面对皇后问话,他中有谱,深知自己是皇帝的奴才,不是皇后的奴才,自然不能给皇上泄了底。于是继续一副委屈惊慌模样,向皇后奏秉道,“皇上今日一切坐卧行食并无不同,辰时刚在正殿与诸位王公大臣议完国事,才进了西暖阁两刻钟的时间,只是照例垫了两块枣泥点心,并无其他。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真的不知呀。”
皇后听了沉吟片刻,她与皇帝相伴多年自然明白皇帝性情,若说胤禛年轻时还有些喜怒不定,那如今可谓是深沉缜密,能生生被气厥过去实属罕见。再听了苏培盛这番无用之词,皇后登时凤眼怒睁,扫了苏培盛一眼,冷声道,“皇上方才看了什么折子、什么奏本,带本宫过去瞧瞧。”
苏培盛脊背一紧,心道这怎么能行,方才只是临时收整,若是让皇后一一查阅,只怕皇帝秘辛难保不露。皇帝虽是皇帝,任谁也不敢妄议,但皇帝最好脸面,别说他这一介废人奴才,搞不好连皇后都能撸了。因此为自己性命打算,苏培盛也不敢让皇后进西暖阁,但如今皇上在屋里躺着,皇后若是硬要看,他一个太监又岂能拦得住?
正在苏培盛焦急时刻,突见小厦子从外面疾步进来,没想到皇后立于穿堂上,自己的师傅苏公公跪着,便赶紧停了步子,跪地道,“皇后娘娘吉祥,齐妃娘娘吉祥。菀贵人和沈贵人正在养心殿外候传。”
皇后心中一动,皇帝昏迷,前朝后宫人人攸关,却又不能轻举妄动。华妃有年氏一门撑腰,又在养心殿近前,抢先而来倒是预料之中。可如今连皇太后都还没到,却来了两位贵人,这消息也太过灵通了些。
皇后心下狐疑,看了看身侧齐妃,只觉得李氏蠢钝,绝非可与之商议的人选,便只得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咸福宫的敬嫔,却又觉敬嫔谨小慎微,于妃嫔中并不出挑,不像是有此灵通耳目之人。
既然妃嫔已到殿外,若拦着不让进门,只怕与皇后平日里的温婉贤德不甚相称。于是皇后便只留下叶太医,其余医官悉数退避,让苏培盛起身,命小厦子带两位贵人进来,心中暗道:既然屋里已有华妃鸠占鹊巢,那就不如让甄嬛一同伴驾,省得让年世兰一人得尽恩宠。
甄嬛与沈眉庄很快就到了穿堂,迎面瞧见皇后与齐妃,两人皆伏了一伏,先后请了安。一切礼数完毕,甄嬛这才按捺不住,刚直起身子便一脸忧心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皇上病倒,不知龙体如何了?”
好一个“听闻”,皇后心中暗道:不知是从何听闻的,等本宫稍后再来理清来路。而脸上却是释然一笑,安慰道,“你俩且宽心,方才叶太医已经用了药,皇上龙体并无大碍。”
甄嬛与沈眉庄听了这句,总算是将悬着的心放下大半,脸色也从清白惨淡中流露出一丝喜色。皇后在旁看着,明白这她俩倒是真心牵挂皇帝,不然以沈贵人的懂事明理,再加之菀贵人的聪慧机敏,怎会如此贸然而来。以她二人的品级位份,即便意欲侍疾,也是该于宫中待诏才是,可见此情即景乃是真情流露罢了。皇后察觉到此,便放了一些心。招了一旁的叶太医再度过来,命他过来将皇帝的病情与所用之药详细说一遍。
叶士生见皇后示意,便赶紧详解病情道,“皇后娘娘、齐妃娘娘与两位小主请安心,皇上乃是肝郁胸胁,阳热亢盛,才会有气滞血瘀之兆,微臣已经用了龙胆泻肝汤,以调邪热之火,需三五日便能显见成效。”
甄嬛一听便觉出这病来得怪,怎得好端端的突然被邪火郁结?于是疑惑道,“臣妾知道皇上素来操心国事,可是被累着了?”
叶太医见菀贵人询问,便一五一十答道,“回小主,皇上虽然日日忙于公事,但比之去年,龙体却是一日好过一日,微臣觉得许是一时气闷汹涌,心血凝滞不通,才会如此。”
甄嬛哦了一声,犹疑道,“这病来得突然,莫非皇上是和谁怄了气?”
此言不错,皇后颔首点头。齐妃在旁听了这一大圈的话,总算全然明白过来,插话道,“难怪皇后娘娘欲去西暖阁瞧瞧,也不知是什么把皇上气得如此,真是可恶。”
皇后经她一提,再度想起这档子事,横了苏培盛一眼,只见苏公公立马又低头告罪,口称,“奴才有罪,可这西暖阁无皇上召见,旁人不得擅入。”
苏培盛是真真为难,皇帝这两年来对皇后是尊敬多过喜爱,他这皇帝身边第一红人自然也只能敬着皇后,如今若因这事得罪了中宫娘娘,只怕以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而沉默半晌的沈贵人却突地开口劝道,“皇后娘娘,恕臣妾多嘴,娘娘此刻不宜进西暖阁。”
皇后定身看了她,只字未言,端看她的下文。而齐妃一听,登时气恼起来,抢白道,“大胆,你一贵人身份,也敢阻拦皇后凤驾?皇后娘娘心系皇帝安危,自然要将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沈眉庄听了齐妃怒斥并未噤声,只因皇后没有出言训斥,可见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便略上前一小步,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是中宫典范,今日之事可说是后宫家事,亦能牵连上前朝国政,娘娘万万不能……”说完眼睛往寝殿瞟了两下,见皇后会意便又恭敬的头一低退至一旁。
皇后瞬时明白了沈眉庄的意思,华妃就在内殿,若是她有心拿此事做下文章,那这事就可大可小了。往小了说,皇后爱夫心切,一时鲁莽,难免遭皇帝一顿训斥。往大了说,中宫妄图染指前朝政事,可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只恐要伤及中宫地位。
因此不论华妃是否存了作壁上观的心思,皇后都不能铤而走险。即便年氏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以如今帝后之间的情谊,宜修深知自己没有赌博的资本。君心难测,一旦此事撞到皇帝痛楚,只拍这一后宫干政的名目再难洗脱。
皇后向沈眉庄微微点头,再看向甄沈二位的目光也便多了几分和蔼与诚恳,心中对此事颇存了几分感激。
皇后再瞧了瞧苏培盛,一改方才严厉,温和道,“苏公公伺候皇上多年,一向周全,本宫方才倒是难为你了。”
苏培盛如得大赦,赶紧应道,“皇后娘娘关心皇上安危,情真意切,皇上醒来若是知道,必会感念娘娘一番苦心。”
皇后见苏培盛一脸堆笑,心照不宣的颔首微笑,准备命菀贵人留下侍疾,却又听见甄嬛悠悠叹道,“皇上去汤泉行宫前可是身轻神硕的,怎得泡了两日温泉身子反倒差了,真真是想不到唉。”
皇后听了,明眸微动,端详了一眼甄嬛,却看不出她是无心或是故意,反倒是一脸茫然懵懂,配上她那张青春脸庞,倒是透着几分天真无邪。
皇后心中哼笑,脸上却不改色。甄嬛这话点到为止,却直指行宫独宠的那位,可见这菀贵人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天真烂漫。早晨还在请安时与瓜尔佳氏亲亲热热,这会子就已按捺不住了。皇后含笑,还有什么比看到她们自相残杀更为轻松喜人的呢?
于是皇后又化出一脸慈爱道,“是呀,都说温泉最耗体力,不能常泡,等皇上好转了,你我姐妹们也该多多劝慰着皇上。”随后,皇后便携领齐妃及两位贵人再进屋看了看皇上,最终只留甄嬛一人陪伴华妃侍疾。
其后皇太后赶来又陪了大半个时辰,皇上才缓缓转醒,一睁眼就瞧见乌雅氏那张蹙着眉的脸。而她身后的正是年氏与甄嬛,胤禛端详了半刻才长舒一口气,从龙床上起身,由两位爱妃伺候的披上衣服,在太后的陪同下用了些清淡午膳。
养心殿这才算重归安宁,众奴仆提心吊胆了大半天,总算是又落回地上。
而储秀宫这边,胤禩同样用过午膳,正由方若伺候着准备午休,胤禩想着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好吃好喝,养好身体,伺机而动。
但方若却心中难掩焦急,见主子真的就要睡下,便不得不开口道,“主子,方才王公公命人来报,说皇上已经醒了,华妃娘娘和菀贵人正在御前伺候着。”
胤禩哦了一声,说了句,“很好,看来皇上并无大碍。”
方若此时觉得快要忍耐不住,直接抬手扶了主子即将躺下去的身子,将胤禩又扶了起来。“主子,方若不懂。”
早上,方若跟着胤禩从景仁宫回来,就快走到储秀宫门口时,养心殿的王太平匆匆赶来,说皇上在西暖阁呕红昏倒。方若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了,胤禩也是微微一怔,但很快胤禩便说道,“多谢王公公赶来通报,皇后可是到了?”
“皇后娘娘正在过去,倒是华妃娘娘到了,奴才想着小主您是否要过去一趟?”王太平前个刚得了皇帝授意,让其做养心殿与储秀宫的传声筒,说廉贵人的吩咐必须一字不漏的传回养心殿,储秀宫的大事小情都要照顾周全,可见皇帝这是真心宠爱呀。现在皇帝出了这么大档子事,王太平便赶紧来通知廉贵人了,想着皇帝醒来定然是最想见廉贵人的。
胤禩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王公公看起来也是一个老人,这是得了四哥什么样的千叮万嘱,竟敢公然跑到他门前来报信。
于是胤禩含笑道,“公公说的,臣妾都知道了。劳烦公公再多跑一趟,臣妾方才看见菀贵人携了沈贵人往碎玉轩去了,烦请公公也将这个消息告之两位姐姐。”
王太平一愣,不懂这位贵人的行事,便有些踯躅起来。
胤禩瞧他那副样子,只轻轻再加一句,“皇上和臣妾说,凡事都可劳烦公公的。”
王太平那是凛然一抖,赶紧领命道,“奴才愿为贵人效劳,奴才这就往碎玉轩去了。”
胤禩含笑的瞧着王太平走远,这才进了宫门。而后甄嬛与沈眉庄如他所料,直奔养心殿,至于沈眉庄言劝皇后和甄嬛含沙射影这些事迹,胤禩是真真一点知道的兴趣也没有。
主子虽无兴致,但方若却憋了大半天,原本想着主人安分不肯冒进而为。可等了大半天,等到了皇帝醒来的消息,却不见宣召廉贵人侍疾。前两日行宫相伴犹在眼前,方若有些吃不准了,便只得阻了胤禩休息。
胤禩拍了拍方若手背,“姑姑且放宽心,皇上病倒,即便宣召进养心殿的妃嫔也是受累的活。更何况,我如今实不该再出这个风头。”
“主子不愿走这风口,又何必让王公公到碎玉轩传话,现如今菀贵人却被留了下来。”方若言语中难掩不甘,心想即便主人不去也着实不应将这机会拱手他人。
胤禩却不觉一笑,“姑姑一直说菀贵人颇得圣眷,我也想看看皇上喜爱她到何种程度。”此话自然是玩笑话,自从胤禩认出老四,便明白这些后宫小主是断然难动皇帝真心。只是帝王情爱,一向来去匆匆,捉摸不定,胤禩认为很有必要摸一摸几位小主在四哥心中的位置。
比如这次,就看出来了。虽然留下甄嬛是皇后意思,但皇后能留她与华妃分宠,可见皇帝对菀贵人的喜爱是要多过沈贵人许多,多到显而易见的程度。再想想曹贵人那番话,胤禩明了,菀贵人的这份宠信也是源自于那张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的脸。一想到四哥这腌臜心思,胤禩就觉胃中翻涌。
而此次顺水推舟,可不仅仅是为刺探帝心。胤禩正色道,“姑姑你想想,王公公巴巴的来到咱们跟前,这事若是传到皇后或华妃耳朵里,会是如何?”
方若觉得,的确不妥,但皇帝心意,又有几人能阻。主人一次能躲,还能次次躲了?
胤禩仿佛看透方若心思一般,靠到她耳边轻声道,“在这后宫之中万不能做独宠之人,有菀贵人在前面挡着,我倒安心几分。”
方若恍然大悟,但依旧担心,皇帝宠爱如天降甘霖,哪是他们能左右的了的?
还不等方若再度说话,只见胤禩已经躺在枕头上,“我得睡会,养养精神,姑姑一切安心即可。”
方若无法,只得为主人盖上锦被,心道主人想养好身体倒是甚为正确,只有养精蓄锐,以求早日身怀龙裔,也就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因为四哥和八哥戏份少,所以阿凝又多加了七百多字,已经看了的亲,可以补看一下最后那部分。嘻嘻,不好意思哈!
本章主要是让甄嬛站队,和电视剧里一样,甄嬛和沈眉庄还是先站到了皇后这边。
大家也瞧出来了,甄嬛已经开始把祸事往八哥身上引啦,不过都是一些小事,大boss还是要留在最后再处理嘛。
下一章,一定让四哥和八哥的戏份多多多。
这一章是个过度哈!
感谢 凌晨时分 的地雷!
下一章周五晚上发!早睡的亲们可周六早上看!泪,我这回一定要不迟到!
————————小剧场————————
甄嬛:终于轮到本凉凉进小剧场了。
沈眉庄:嬛儿,你说皇上怎么看廉贵人的眼神不太对劲呢?
安陵容内心os:突然觉得抱廉贵人大腿比较好,我转会来得及吗?
八哥:妹纸们,爷对你们真没兴趣,有多远躲多远!
九哥:八哥,你到了老四的后宫,大可以霍霍一下嘛!
八哥:爷有心无力!老九,气四哥的活就全交给你了,气死他不偿命!
四哥:老八,你这是谋杀亲夫!!!
☆、第二十章 皇帝有情
一个时辰的休憩,胤禩总算是将这两日于行宫伴驾的亏损补了回来,在明媚的午后春阳中悠然醒来,起身出了卧室在明间的暖榻上坐了。胤禩看着碧月端着茶杯过来,端详了她半刻问道,“碧月,听说你老家是甘肃庆阳的?”
碧月放下茶盘,恭敬的立于一旁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老家确是甘肃庆阳的。”
胤禩“嗯”了一声,执起杯子渴了一口水润了喉咙。自今日一早,他就发现储秀宫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都口称自己为“主子”,再无人用“小主”之词,可见是方若私下里嘱咐过的。前日在行宫汤泉里的那番肺腑真言果然被方若记着了,她倒真是个细致尽心之人。
胤禩一边稍觉舒心,一边继续问起碧月道,“庆阳刺绣乃是陇绣之首,你可会些?”
碧月微微屈身含笑应道,“回主子,奴婢虽自幼长在宫中,但打小有姨母姐姐在身边教着,家乡手艺不敢丢了,因此会些皮毛。”
“是了,我看你平日心巧,手自然也是巧的。”胤禩放了茶杯,满意的打量了碧月一番继续说道,“下个月就要到端午了,我正想着画些花样,做几只荷包香囊备着,等到时候好放些艾草、菖蒲并冰片、雄黄等物,以求袪虫避邪,又吉祥又好看。”
碧云在门畔也听见了,噗嗤一笑,立马被胤禩白了一眼,她自恃从小跟随主人,近日来又颇得胤禩疼爱,便走近了几步到暖塌跟前笑道,“主子怎的这么心急?谷雨刚过,离着端午还老远着呢。”
胤禩刚想把她的话堵回去,就见这小丫头眨着眼睛,一副机灵古怪道,“莫不是主子心急,想绣一副鸳鸯戏水送给皇上?”
胤禩听了觉得定是自己平日里太过和善,心下决意再不能放任碧云这丫头,一定要好好敲打一番。还不待胤禩开口,碧云却又继续嘴快道,“主子在家里那会,最会针黹女红,老夫人天天夸耀着,倒是进了宫这么些时日了,奴婢都好久未见主子动针线啦。”
胤禩一口气被她生生堵在喉头,只觉脸上一涨。他堂堂皇子阿哥哪里会什么针头线脑的活计,即便如今身为女子,胤禩也是断然没有丝毫想学的意思。于是冷眼瞪了碧云,倒没见这丫头有什么惧色,反倒和碧月对视一眼,两人竟然心照不宣的笑了。在两个年轻侍女眼里,自以为主人这是羞臊了。
胤禩一向对自己人颇为心善,更何况如今身边也只有这三五个可心之人,便无论如何也严厉不起来,只得轻咳几声,换上一副愁苦模样叹道,“我这身子,虽比去年冬天好些,但手还是抖得厉害,只怕是做不出什么像样绣品。这不正好碧月灵巧,就有劳碧月来帮衬帮衬了。”
碧月见主人如此抬举自己,赶紧伏了伏身,慌张道,“蒙主子看得起奴婢,奴婢哪里当得起‘帮衬’二字,不过是为主子捧线纫箴罢了,打打下手还将将能够。”
胤禩心中一叹:爷确实是连纫箴都不会,但你若再做推脱,爷就一个纹样也拿不出手了。
说话间,方若正掀了帘子从外间进来,脸上虽照例带着笑意,但胤禩一眼便瞧出了她面色不妥,于是直接下了结论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待几日后我画好图样,再叫碧月来绣。日子也渐暖了,早上我见内务府派来宫女来莳弄花木,我素来不喜欢那些过于香的、艳的,碧云、碧月你们去看看都种了些什么,晚膳时再来报给我听听。”
碧云、碧月领了主人差使退了出去,只留方若在明间里伺候。
“姑姑方才去院子里,怎的脸上不愉,莫非宫院里有什么不合心的事?”胤禩本是叫方若去将厨房里经手吃食、药品的宫女再摸上一轮,却不料她回来后竟是这般隐含不快,心道这小厨房里可不能出一分差池。
方若见主人已经瞧出端倪,便不再藏着,直言道,“主子,方才奴婢从小厨房出来见天色尚早,就去内务府把夏季的衣缎领了来,好早点为主子置办夏衣,却正巧遇到碎玉轩的浣碧。”
“哦?”胤禩疑了一声,这么说来这不愉之事并非发生在储秀宫院内,而是和碎玉轩有些干系了?于是胤禩靠在团枕上缓缓言道,“听说浣碧是菀贵人从家宅里带来的贴身侍女,机俏可人,连皇帝都曾赞过她两句,不知可是她年轻浮躁冲撞了姑姑?”胤禩自认方若行事妥当,即便真有什么不知礼数的宫女到她跟前,也势必不会出太大差错,因此虽是问话但语气上颇为宽心。
果然方若听了,赶紧解释道,“主子放心,浣碧姑娘倒是稳重,只是……”
胤禩见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明了几分,敛眉含笑道,“莫非皇上将菀贵人留宿了?”
方若抬眼瞧了主人一眼,只见胤禩正巧微微侧开头,一抹清浅笑容还留在脸上,言语中却是无比的通透明白,见惯了后宫怨女的姑姑只觉心中一疼。
方若心道:难为廉贵人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懂礼识趣的端庄。本正是含苞待放的年岁,却早早深陷在后宫囹圄之中,也不知这等明媚娇颜能得多久帝王恩宠。于是心中不由轻叹,又恐让主人听见烦心,只能抿了嘴,垂了头,沉默不语。
“华妃可是回去了?”胤禩觉出方若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隐隐含含的怜惜,却又不便回应她什么,只得问起正事。
“是,华妃娘娘已经回到翊坤宫了。”方若赶紧收起哀伤,将外间所闻之事一一禀报,“浣碧到内务府是去领水豆腐的,说皇上醒来不久,便只留了菀贵人伴驾,叫华妃娘娘回宫歇息去了。并且皇上点名说想吃泉水豆腐,这会菀贵人只怕已亲自到小厨房去置办了。”
胤禩听了心中微动,当年他不善经营,家里的庄子也只是他们兄弟几人郊外小聚之地。四哥那会便已是清粥素食的习惯,胤禩曾特特从延庆寻来一位师傅,最会以山泉清水磨豆成浆,制成原汁原味的泉水豆腐,再备上蒜碟、醋碟等佐料之味,四哥喜爱非常。没想到时至今日,老四还记得这口。
“皇上的身体,可好些了?”胤禩本是懒理雍正死活,想他呕个红也不至于怎样,自己当年在宗人府熬了那么些时日才过去不是?但方才脑中往昔一幕飘然而至,仿佛揪起一丝胤禩胸中逝去已久的柔软,便自然而然的关切了这一句。
方若见主人总算关心起皇帝安危,心中一安。主人刚一得宠,皇上便呕红病倒,无论如何都是难逃那些有心之人的舌头。于是方若立在暖塌之畔,把今日她在宫里打探了一圈说法,全都报了上来。
胤禩听了一遍,规整思路,无非就是皇帝不知看了什么军国大事,竟然气厥过去,连皇后都不知内情。只是如今众人周知的是皇帝龙体万安,并无大碍,休息了一个半时辰便好了大半,最终把一直伺候在身侧的华妃打发回了翊坤宫,独留了甄嬛于左右伺候。
胤禩琢磨一番之后,便明白了方若的担忧,皇上这是明摆着的喜爱甄嬛,不然不会如此下华妃面子。而这事传到后宫之中,难免会牵扯到储秀宫来。盛宠之恩犹在眼前,椒房之喜浓香未散。皇帝大病复好,醒来却独独惦念着菀贵人,没有一丝要搭理储秀宫的意思,可见如今紫禁深宫里最得帝心之人还是碎玉轩这位。
方若见胤禩微微蹙眉,后又舒展,觉得主人定然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听见胤禩语气颇为轻松的笑道,“姑姑莫要为此事忧心,菀贵人与我同位,又早我入宫,理应在我之前,但有些人却未必咽得下这口气。”
“主子是指……”方若收了声音,用口型比了“华妃”二字。
胤禩点了点头,皇后留下甄嬛意欲分宠,而皇上也恰恰就看上了甄嬛。不论菀贵人是有意依附皇后,还是皇后顺水推舟,如今在华妃眼里只会觉得碎玉轩及咸福宫一众皆为皇后拥趸。胤禩觉得此种局面甚好,这后宫之中必须有人领衔唱起大戏,才得以让他淡出众人视线。
当胤禩心满意足的在储秀宫里准备埋头消隐之时,菀贵人已经在碎玉轩的小厨房里亲做羹汤了,而皇帝却是又回到了养心殿的西暖阁坐着。
“把那封信拿过来。”胤禛只觉得醒来之后,身体恍如一下衰败了几截,隔了几个时辰,再度靠坐在暖塌之上,却连伸手去拿几案上那叠纸张的力气都欠了几分。
苏培盛从已经摞好的奏折中拣出了一封棕黄信封,封上书着“四哥亲启”的字样,虽然里面的内容他并不敢瞧,但心里也猜得出七七八八。
胤禛将信捏在手里,并不急于再看,他端详着封面上的四个字半晌,心道:老八这手字,真是不管到了哪一世都是一个样,不见长进。
皇上捏着廉亲王的亲笔信,仰头望向窗外,已近黄昏的天际慢慢泛起昏黄。胤禛眯起眼,他仿佛觉得眼前一切模模糊糊,再不似那般真实。
就在今日的一早,粘杆处调查廉亲王死因的秘本已在晨曦微启时就到了养心殿御案之上。胤禛拖着一夜难眠的疲惫身躯先见了议事的王公大臣,心里却还想着昨晚老九的那张奏折。
塞思黑的折子自然没有好听的话,多活一世的胤禛本是全然不放在心上。但胤禟这次的奏折中却道出一个惊人真相,他口口声声称皇帝逼死王爷,背信弃义。字字句句,诛心之言,看在皇帝眼中,只觉周身冰寒。
胤禛从到了这个世上,便只知这一朝的雍正皇帝与廉亲王是明君贤王,堪为一代璧人,哪里想过会是先前那位皇帝逼迫八弟就死。如今被毕生最恨之胤禟,言之凿凿,直指皇帝寡廉鲜耻,胤禛心里几乎如钝刀割肉一般,痛苦异常,那刚刚建立起来的甜美期盼仿佛如笑话一般可悲可怜。
于是皇上连夜派了粘杆处前去彻查,胤禛虽厌恨胤禟,但此时此刻老八早已驾鹤西归,老九这番言辞除了泄愤,只怕并无其他私心。因此当皇帝派出密探之时,心中却已隐隐相信了几分。
晨议过后,皇帝赶紧回了西暖阁,将粘杆处秘本看了一个囫囵,里面清晰的记录了廉亲王过世之前的吃穿用度、言谈举止。除了寒症势头发展迅猛之外,看起来一切都像是急症不治一般。但粘杆处末了所写的一个记录却让皇帝心中一惊,原来在廉亲王咽气前夜曾送出一封信,这信正是送进紫禁城,送进养心殿,送给皇帝看的。
胤禛将苏培盛叫到跟前,不由分说道,“把老八的封信拿来。”
苏培盛一听,面色登时就青了几分,心道皇帝曾千叮万嘱将此信收藏起来,不可再提,但既然金口玉言,苏培盛尽管满腹狐疑,却还是很快从柜子中端出一个黄花梨的木匣子。
胤禛打开匣子的手,几乎带着颤抖,而当真正的信中内容展在眼前时,只觉一股腥咸热流用上喉头。
那信里,全然不是胤禛自以为的情深似海或悲恸遗憾。从颤颤巍巍的字里行间,胤禛仿佛再度看到了那张脸,胤禩的脸。那是雍正朝那几年里胤禩最常有的表情,神如死灰,冷漠疏离。他在信中嘲讽着兄长的悖逆心意,唾弃着皇帝的无耻贪图。最后他说“愿以吾身,完就此劫。以胤禩一人,换朝堂太平,求兄弟止戈。”
胤禛没有再看一遍的机会,因为那满口的热血已经喷薄而出,眼前一片血红。
皇上的思绪随着夜幕降下,终于从暗沉的天际中拉回,目光落在刚刚掌起的灯烛上,而手上的那封信,胤禛竟再无打开的勇气,而是让它静静地躺回木匣之中,束之高阁。
不知又过了多久,皇帝才将将回过神来,只闻缕缕清香铺面而来。胤禛一抬眼,正瞧见甄嬛立在西暖阁门外,手里捧着一屉乳白豆腐袅袅而来。
苏培盛见皇上已经看到菀贵人,便没有出声打搅。老奴才立在门口,看皇帝招手让菀贵人进去,再瞧着菀贵人挽起马蹄袖,将几碟蘸汁布在一侧,缓缓抬头柔声道,“四郎,要先尝哪一种味。”
胤禛闻声,身体一震,他展眼看向甄嬛,只觉她此刻站在烛影之下,黑暗掩去了她大半个脸颊,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皇上恍如梦魇一般慢慢抬手抚上了菀贵人的脸颊,沉声道,“叫四哥。”
甄嬛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愣,旋即为皇上夹了一块豆腐蘸了醋汁,放在骨碟中捧到皇帝眼前,情深似水道,“四哥,尝尝。”
这一顿晚膳,皇上吃了两块菀贵人亲手庖制的泉水豆腐。最终命众人将灯烛调暗,牵着甄嬛回了寝殿,一夜安宁。只有皇帝怀中佳人知道,揽着自己的夫君此时此刻是何等情深,彷如百练之钢化为绕指柔情。
在甄嬛心中,这不声不响的一夜,却比那些激情四溢的夜晚都要动人心弦,在她年轻的心尖留下永世不灭的美妙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吐血的真相揭开,原来四哥两辈子都是自作多情了。
但老天是疼四哥的,这不把真八哥给弄来了吗?
甄嬛其实在这里是百分之百的替身了,但在一个女子心中,此刻却是自以为两情相悦的幸福。
所以当甄嬛发现四哥根本不爱自己,一定会斯巴达滴。
所以虽然甄嬛斗不过八哥,但是身为一个后宫妃嫔这也是一条必经之路。
下一章,是新年前的最后一章,阿凝争取在下周一晚12点之前更新。
感谢所有送地雷和留评的小伙伴们!新年快乐!
————————小剧场不能断————————
四哥:叫四郎。
八哥:………………
四哥:叫四郎。
八哥:………………
四哥:叫四郎。
八哥:………………
死循环中g
☆、第二十一章 徘徊不定
皇后与甄沈两位贵人站为一线,就连皇帝偶尔到景仁宫坐坐,皇后也会叫了两位贵人作陪,可谓是抬举重用。
皇帝自然瞧得出皇后的心思,听着乌喇那拉氏命沈眉庄读诵账册,大有要培养沈贵人协理六宫的架势。胤禛也没阻止,表面上算是默认了。毕竟于皇帝来说,皇后与华妃都不可心,这些新晋的妃嫔里也却数济州都督沈自山的这位女儿最具后宫女子的典范。
于是皇帝在暖阁里坐着,闭目听着沈眉庄为皇后念着账册,再有甄嬛在一旁陪同附和。要让外人瞧着,怎么都是一副贤妻美眷的景致,但皇帝心中却有些恹恹地。
自那日西暖阁呕红过后已有六七日的光景,胤禛每晚看到敬事房呈上膳牌,都会一眼就瞧见瓜尔佳氏的绿头牌,只单单看见“廉贵人”三字,皇帝就觉腹脏之内气血逆流,那将将压下的心火便又有燎原之势,于是胤禛随口命了敬事房将廉贵人的绿头牌撤了。
皇帝这一举动,立马就有人会了意。宫墙之内很快就将皇帝急症与廉贵人汤泉独宠联系到了一块,那话是极不好听的。说什么别瞧着瓜尔佳氏一副恭良素净的模样,却于两日之内就把皇帝身子耗亏,活脱脱一个狐媚转世。幸而皇帝乃一代明君英主,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把这廉贵人冷在了储秀宫。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胤禩耳朵里,听完方若挑拣后的措辞,仍旧是气得面红耳赤。想他堂堂皇子阿哥行宫承恩,那是受了多大的折辱,被老四日夜痴缠不说,如今还要担着莫须有的罪名。胤禩气极反笑,心道这辈子爷头上的罪名倒是齐全了,乱党逆臣,除籍改名,如今竟还要当回狐媚惑主的小妖精。
方若看着主子脸上一阵涨红复又是一阵青白,本是气得直抖却又突地笑了起来,赶紧上前一步为主人抚着后背劝道,“主子千万别往心里去,椒房之宠历历在目,想后宫有谁能享见这等荣宠。如今情势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待皇上想清楚,自然会好了。”
胤禩听了笑意更浓,方若这是真拿自己当后宫小主来哄呢。撤掉自己绿头牌的正是皇帝本尊,即便是有人进了什么谗言小话,那也必定是戳进了皇帝心窝子,等老四改换心意,那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可恨自己汤泉委身受辱,却换来这般结果,皇帝如此冷落的态度,想必这圆明园是去不成了。
果然如胤禩所料,第二天远在寿康宫的皇太后便发了话,说廉贵人年轻浮躁侍奉皇帝不周,命于储秀宫禁闭思过。胤禩跪接了皇太后的懿旨,心道自己入宫之后就连太后的面都没见过一次,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那简直是不言自明了。皇帝都态度鲜明了,也难怪皇后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出手。
的确,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就是中宫皇后。宜修坐在景仁宫暖阁的软榻上,听着剪秋将皇太后懿旨说了一遍,颇为自得的点了点头。
碧凤汤、椒房宠。皇后从听闻之时起就恨死了廉贵人,随后请安一见,那张脸简直令宜修坐立难安。但一向不得帝宠的中宫娘娘能做的唯有佯装贤惠怀柔之姿,自然不能立刻将瓜尔佳氏如何。
宜修心道:真是苍天怜悯,让皇帝在这个节骨眼病了,醒来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就对储秀宫那位厌弃起来,连绿头牌都撤了。如此形势,皇后自然乐见,后宫之中有个甄嬛抗衡华妃就已足够,大可不必如此多人受宠。于是便顺水推舟,放任宫中闲话多传了两天,再于太后跟前略略一提,便得了这般成果。
皇后除了心头一患,总算安下心来饮了半盏茶,少顷才又问了剪秋道,“那日是谁给菀贵人报的信?”
剪秋早就将皇后嘱托调查清楚,躬身道,“回皇后娘娘,皇上急病那日是养心殿内寝殿伺候的王公公去碎玉轩通报的。”
皇后闻言微微一惊,她原以为是那些小太监攀附了过去,没想到却是皇帝近侍。王太平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他与苏培盛不同,一直不吭不响的在内寝殿里伺候,借他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私自与后宫妃嫔暗通款曲的,可见这是皇帝心意。
皇后将茶杯缓缓放在几案上,盯着杯中青叶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觉胸中钝痛。乌喇那拉氏宜修少时入府,与皇帝结缡三十年。前有王爷痴爱純元,后有皇帝盛宠华妃。如今美韶华已逝,膝下孤寂,除了这等了半辈子的中宫荣耀,这景仁宫里再无一丝人间冷暖。
剪秋立在一侧,她陪伴皇后多年,自然瞧出了宜修眼中凄冷,出言安慰道,“娘娘,皇上于后宫之中最敬重的就是娘娘了。”
皇后展眼看了看她,只淡然一笑,“敬重?哪个妻子只愿得夫君敬重?”这些年来,她早已看得通透,却仍旧无法释怀。她可以端看新花怒放,于必要之时一一折取,却再难见帝王回顾垂青。满腔凄楚,终究化作一道戾气,堙没皇后良知,席卷后宫女子。
“本宫小看甄嬛了。”皇后理了理领巾轻声自语,仿佛一瞬间又恢复常态,她并未想到皇帝会将跟前的人派与甄嬛使唤,可见菀贵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已经根深蒂固。
景仁宫原本大好的春色,也随着主人日渐暗淡的心境,而渐渐清淡下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皇后万万没想到她折损廉贵人这一招却是多余了。原本皇帝是真不想见瓜尔佳氏那张脸,若无人推波助澜,只怕皇上真能冷着胤禩好一阵子。但当胤禛听见廉贵人被太后禁足于储秀宫的消息后,腾地坐不住了。
而将消息急时报到皇帝跟前的,正是内寝殿伺候的王太平。这位王公公从一听说廉贵人受罚,便心中有了计较。皇帝刚刚给自己托付了这位小主,如若储秀宫自此一蹶不振只怕于他不会有一点好果子。于是便察言观色良久,在伺候皇帝更衣的当口,将这事说了出来。
胤禛坐在龙床上,呆了半天,也不就寝。想着毕竟是皇太后的懿旨,皇帝不可立刻就驳了太后面子,只能让瓜尔佳氏委屈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过去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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