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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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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绑架了总裁的宝贝弟弟 作者:许温柔

    正文 第19节

    谁绑架了总裁的宝贝弟弟 作者:许温柔

    第19节

    “吃吃吃,”宋衍河扶着推车笑得乐不可支,连连点头道,“你做什么我都吃。”

    聂青岳本来有点尴尬,这下也被他的笑感染了,用手肘捅他腰侧,“笑什么啊你,是不是在笑我呢?嗯?你造反了,敢笑我?”

    宋衍河只边笑边看他,越看越觉得好看。

    “走吧,买西红柿去,回家我给你凉拌个。”聂青岳推搡着他,又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学着做也行,只要不是说要吃满汉全席,也没什么难的。”

    宋衍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莫名觉得眼眶一热。

    “怎么了这是?”聂青岳一手捧住他的脸,“你就是要吃满汉全席,哥也给你做,行了吧。”

    眼眶更热了。

    宋衍河低下头不说话,用手背把不知哪里来的眼泪在滑落之前抹掉了,深深吸了几口气。

    不顾周围还有人来人往,聂青岳一把把他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宝贝儿,别哭啊,你一哭我心都碎了。怎么的了,跟我说说。”

    王大桥和丁城身着便装,原本在周围不远不近地跟着,见状便一人带了两个兄弟把这一排货架的南北两个入口堵住了,无论是“人墙”还是这几人散发的气场,都震慑得周围想买酱油醋的大爷大妈不敢靠近,偶尔有没眼色想往里挤的,王大桥就往他正对面一站,直盯着人家,黑黝黝的脸上写满了“此路不通”。

    人是拦住了,可王大桥却觉得有些没意思,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要靠脸来吓唬人了?回头看了看自家老大和尤飞在那里搂搂抱抱的,再想起来至今下落不明的宋先生,不免有些感慨。以前老大问起有没有宋先生的消息的时候都要连问几遍,现在他再提起来,有时候还没说完就被挥手遣出去了,说不定过段时间连找都不用派人去找了。

    他是眼见着老大怎么认识尤飞的,一开始就是因为错认成了宋先生,难道现在老大把他当成了替代品?宋先生那样本事的人,自然无论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无需他担心,这样一来,有个尤飞在老大身边陪着,只要老大高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聂青岳把宋衍河整个人圈在怀里,轻轻晃着他,“你看你啊,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几句话就把你感动成这样了,你这出去了多容易被人骗啊,叫我可怎么放心你。干脆你就一直跟着我吧,啊?谁也欺负不了你,好不好宝贝儿,我天天给你拌西红柿。”

    像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又轻又软地在耳边呢喃着。

    宋衍河吭哧笑了,在聂青岳肩膀上蹭了蹭,“不是满汉全席吗?”

    他从没想过破涕为笑这种词能发生在他的身上,但聂青岳的一句话就轻易安抚了他的情绪,这种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的感觉让他贪恋非常。

    “行,全席。别说全席了,你要吃我都行,今天就先来个人参鹿茸乌鸡汤。天冷了,驱寒的。”

    宋衍河的鼻子还微微泛着红,垂着眼笑道,“人参?还鹿茸?你晚上不要睡觉了?”

    “那就不睡!走,回家,我给你做去。”

    公寓就在聂氏集团附近,是s城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比聂宅小得多,但是两个人住也足够宽敞了。两人换了管家送来的休闲装,在这样一所公寓里真有种过日子的味道。

    宋衍河一进洗手间愣了一下,“这墙上怎么没镜子?”

    聂青岳仔细审视着那面墙,若有所思道,“对,为什么没镜子呢?我知道了,应该是这里很长时间没人住了,之前的坏了还没来得及换,过几天让他们安个就是了。”

    进了厨房,宋衍河从马夹袋里拿出那些瓶瓶罐罐和食材,看着上面不知所云的用途说明忍俊不禁。他对做饭可谓一窍不通,要不要防着点儿,以免等会儿聂青岳把厨房炸了呢?

    聂青岳在摆弄锅具,看到他笑了便凑近了些,“笑什么,跟我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宋衍河不想打击他,便道,“笑你没买西红柿。”

    “不可能,我肯定拿了的。”聂青岳在袋子里翻找一阵儿,“看,这不是?”

    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洗了洗,放在宋衍河手里,“行了,你出去坐着看电视,我要开始操作了。”

    厨房是封闭式厨房,宋衍河就倚在门口边吃西红柿边看聂青岳给他炖汤。什么都是现成的,连锅也是智能的,他只管把食材洗干净切好,拿热水焯一下之后倒进去便大功告成,可只是这样,宋衍河看了也觉得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

    聂青岳又拌了几个有荤有素的凉菜放在那儿,再从超市的袋子里拿出一袋松子,认真地剥了壳一个个送到宋衍河嘴里,陪着他一起看电视。

    等了快两个小时,厨房才传来“滴滴”的提示音。

    聂青岳一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去盛汤,端着一只薄的几乎透亮的骨瓷小碗放到桌上之后,吹着指尖道,“有点热,晾一下再喝。”

    刚从锅里端出来,上一秒还沸腾翻滚着的汤又岂是有“点”热?宋衍河走过去,捏住他的指尖轻轻握了一下。

    忽然想到他现在是尤飞,便又改成对着指尖吹了吹,“别端那么急,烫着了吧。”

    心之所至,灵力收放自如,只刚才他那一握,那道清凉的灵力早已流入聂青岳指尖,烫得生疼的那一块儿顿时一阵凉爽。聂青岳不呆不傻,怎么会感受不出呢?却只说了一句,“没事,没烫着。”

    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聂青岳拿起汤勺轻轻搅拌,半开玩笑道,“等我先试试毒。”

    “哪里来的毒。”宋衍河接过汤勺吹了吹,尝了一口,“你放了多少人参?”

    聂青岳一脸的理所应当,“放了一支啊。咱这儿就是人参多,随便吃。味道怎么样?我以前基本上没做过饭,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炖汤了。”

    第一次炖汤啊。

    宋衍河咽下嘴里还烫热的汤,“是不是没放盐?”

    不是全自动的锅吗?为什么还要放盐!为什么说明上也没写!

    聂青岳脸色有点难看,“那别喝了,今天先出去吃吧。”

    宋衍河也顾不得汤还有些热,端着小碗直接喝了下去,放下碗擦了擦嘴角,微笑道,“晚上吃得清淡点挺好。”

    ☆、第六十章

    汤里放了太多的当归、党参、红枣、鹿茸,聂青岳自己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偏偏宋衍河很给面子,又连喝了两碗,还把聂青岳做的白糖拌西红柿吃了干净。

    聂青岳受宠若惊,轻飘飘地端了碗筷拿去洗刷。

    不一会儿,宋衍河也走了进来,在厨房外间的柜子上翻腾那几个超市的袋子。

    聂青岳听到动静返身出来问,“你找什么?”

    “你有没有买……那个?”

    “哪个。”

    “……那个。”

    聂青岳一看他神色就明白了,“安全套?润滑剂?当然买了,在这儿呢。”从一个袋子里拿出来了一大堆各色包装的小盒,又从背后抱住宋衍河,问道,“想做吗宝贝儿,我们新家的第一次,就在这儿做。”

    怀里的人转过身看向他。聂青岳只觉得他今天的眼睛特别亮,神采奕奕的,在灯光下像是盛了满天星辰,微张着的嘴唇也格外红润,让人好想对这张嘴用力做点什么。

    聂青岳光是看了几眼下腹就烧得血脉喷张,忍不住往他身上蹭了蹭,却听得他道,“我给你用。”

    “给……给我用?”聂青岳没反应过来。

    宋衍河笑眯眯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吃你都行’吗?”

    “你……说真的吗?”

    “不行吗?”宋衍河说着,抬起头吻在了他的唇角,“原来你是哄我的。”

    “行!怎么不行的?”聂青岳心跳漏了半拍,立刻强调,“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当真的,别说你想在上面了,你就是真把我煮了吃,我都甘愿。”

    能和你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次轮到聂青岳在床上躺平接受爱抚了,他望着天花板始终无法完全放松下来,尤其是当宋衍河的手指有意无意在他臀瓣间流连的时候。

    他可以肯定,宋衍河绝对不会害他,不过这和宋衍河会不会伤着他是两码事。他跟宋衍河第一次做的时候是和男人的第一次,可宋衍河估计是整个人生的第一次。可以说,宋衍河应该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他,但是他究竟学到了多少,聂青岳真的没有想过。

    不用想了,马上就知道了。

    聂青岳告诉自己,放松,放松,老道士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的,而且能让老道士高兴高兴,他就算流点儿血又能有什么?哪怕破了,又能流多少血?血并不会因为流出的部位不同就变得更珍贵一些,想想老道士以前替他挡林琅的时候,替他挡戚少杰的枪的时候,为他放血布阵算聂青枫的下落的时候……这么一算,原来宋衍河已经为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了。

    聂青岳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他都做了什么?他朝老道士开枪,纵容手下拿走他的日用物品,还追到林琅家楼下当着一群人的面骂他,他对宋衍河就没做过一丁点儿好事,如果他是宋衍河,他大概也宁可选择性失忆忘了自己。

    想到这儿,聂青岳不禁抱紧了身上的人。

    宋衍河浑身发烫,正在他胸前温柔亲吻,被这么一抱干脆翻身将聂青岳拉到自己的身上,“你都走神了,还是你来做吧。”

    “我不是走神。”聂青岳生怕他误会,急忙辩解,“就是第一次享受你的服务,一时有点不习惯,你来吧,我没事,我自个儿愿意的,你千万别跟我客气,随便你怎么弄。”

    宋衍河温柔地笑着,“可我等不了了,你给我喝那么多人参鹿茸,我现在就想要。”那一向清澈的双眼真的有些发红,像渴望猎物的猛兽。

    聂青岳伸手摸了一把他身下充血挺硬的部位,果然已经热得烫手,他俯下身去含在了口中。不料没一会儿,宋衍河却起身拉了拉他的腿,让他反转过身子,两个人身上最炽热的部位就都被对方含住,在口腔中尽力讨好。

    聂青岳的身心都又刺激又满足,脑子里什么谁亏欠谁也不想算了,只想好好对宋衍河,现在、以后、一辈子,把他所有的好都给他。一次顶峰过后,聂青岳趁宋衍河还在失神,一把将他胸前的灵符撕下贴在床侧,然后急切地把他翻身,以趴跪在床沿的姿势,没额外做多少润滑就顺利埋了进去。人影摇晃之间,满耳都是宋衍河支离破碎地叫喊他名字的声音。

    “……聂青岳……聂……青岳……”

    几次过后,宋衍河一被放开很快睡着了,整间房内全是荷尔蒙的气息。聂青岳稍微休息了会儿就抱着迷迷糊糊的人去清洗,顺便打开了门窗透透气。

    宋衍河虽然清瘦,但一米八一的身高实在算不得娇小,这个公寓的房门、浴室又不像聂宅原来那么宽敞,聂青岳有两三次都不小心弄得宋衍河醒过来了一下。不过大概是那只野山参方才把宋衍河的力气都激发出来了,这一下药劲儿过去就睡得特别沉,他睁开眼看是聂青岳抱着他,马上就搂着他的肩头安然又睡去了。

    聂青岳暗自庆幸叫人提前拆了浴室的镜子。

    这个人,聂青岳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要单说好看,什么样的美人、什么样的男人他没见过?以前聂青枫心血来潮,花了不少钱投资了个影视公司,像模像样地签了一大帮艺人,整天往他面前带得那叫一个络绎不绝。只可惜没点儿真材实料,最后赚回本儿的没几个。不过聂青枫挑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身边的人是一个赛一个得漂亮水灵,也有几个真红了一段时间。

    和他们相比,老道士没有那么刻意地顾盼流转,外形也不像他们一出门就打扮得好像随时要去走红毯一样,但偏偏每一个眼神都直直印在了他的心底。

    又看了一会儿宋衍河的本来面容,才恋恋不舍地从床边撕下那张半透明的金色灵符贴了回去。

    贴上的一瞬间,那张符像有灵性一样闪了一下,然后便和宋衍河融为一体不见踪迹,躺在床上的人也就变成了尤飞的相貌。在符光闪耀的那一瞬间,聂青岳隐约看到他胸口好像还有另一张画法完全不一样的灵符,光从那些符文上看就觉得要比他能揭得下来的这张复杂得多。

    他有几次也想试着揭揭看,但是那道符轻易不出现,就算出现了也岿然不动,和上面这张他动动手指就能抠得下来的完全不一样。他心忖着万一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损坏了反而伤到了老道士可就坏事了,便不再去动它。

    聂青岳给他盖好被子,关好门窗,把室内温度调到合适的档位,又找了一只保温杯,倒了一大杯水放在床头柜上,以免宋衍河半夜口渴找水喝。

    明明很困了,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出奇的清晰。他拿出手机找到尤飞的联系方式。这套单向联系系统是定位系统里附带的,虚拟了一个空中邮箱,双方可以选择在方便的时候手动接受里面的信息,而不是马上就被动收到。邮箱里有尤飞给他发的一些留言,如“陈阳出境了”、“他暂时不会回s城”、“x月x日交易,地点不详”之类。其实这些东西对聂青岳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他现在最在意的人已经在他身边,他只要确保真正的尤飞不会回来和老道士撞车就行了。

    他给尤飞留了言,“注意安全,不要回来”。这一条尤飞不会马上看到,但隔几天应该就会看一次这个邮箱。

    从这段时间王大桥、丁城、忠叔他们的反应来看,老道士还没有被发现,他现在需要避开的就是六朝金粉的于经理一干人等,以及陈暮和陈阳,还有他的一些手下就万事大吉了。像今天看似简单地出了一趟门,他也特地挑在了办公时间,去的是和百寻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国外品牌的超市,沿途不经过任何陈家的产业,离六朝金粉也更是远远的。

    而他自己,就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大脑还在飞速运转着。

    差不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不过……妈的,林琅那个死狐狸跑哪去了?就凭那次开标被他几句话激得留在公证处,聂青岳就知道那狐狸脑子不怎么好使。林琅对宋衍河在这里的事情知道还是不知道?不知道也就算了,要是知道可就有点麻烦,他和陈暮关系有点近,难保不会说漏了嘴。

    一想起林琅,聂青岳就气得恨不得拿棍子敲死他。要不是这死狐狸一开始没事找事从聂氏偷出去那份见鬼的报告,他和老道士也就不会分开,换做是别人干了这作死的事,聂青岳非让他一辈子不好过,可偏偏林琅还不是个人,真是下手都没处下手。

    屋里只留了一盏调到最低档的壁灯,聂青岳用胳膊支着脑袋,借着那一点微弱的灯光看着身边的人。宋衍河好像感觉到他的注视,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眼,在被子底下拍了他一下“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想你。”

    宋衍河闭上了眼,连眼角都是笑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把聂青岳揽了进来,让聂青岳把头枕在他胸口上,“睡吧。”

    聂青岳想支起来身子,免得重量都压在宋衍河的身上,“我不躺这儿,这样压一夜还不把你压坏了。”

    “不怕。”宋衍河的手臂用了点力气又把聂青岳拉在了自己胸前,迷迷糊糊地低声说了一句,“我又不是他。”

    ☆、第六十一章

    他不是他。他不是尤飞,他是宋衍河。

    抱着他的人是宋衍河。

    这话听得聂青岳整个人都心花怒放,难得地不怕他忽然消失,一夜安眠无梦。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一起步行去集团大楼。

    经过大堂时,所有人都照例停下脚步来站在一旁鞠躬问好,聂青岳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早上好。”

    直到一行人上了专用电梯,大堂里的一众职员才回过神来。

    “刚才那句‘早上好’是聂总亲口说的?不是电话会议也不是影像资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聂总说话耶!”

    “我也是,活的聂总!天哪,声音好有磁性啊!”

    “聂总不是万年冰山一样的存在吗,我现在相信真的全球变暖了!”

    “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哪有女人配得上我们聂总啊!”

    “谁说一定要是女人了!我看桥哥就很不错啊!”

    “……对不起我要去上班了,我无法继续想象王经理和聂总在一起的画面。”

    众人:“……”

    聂青岳心情一好简直有求必应,飞快地签着桌上的文件。

    “增加员工食堂餐费预算?批了!” 冬天可不是得吃好点儿嘛。

    “开设员工零食站?批了!”甜食可以多放几种,27楼也来一台吧。

    “双休、年庆、旅游、家属……”不就是花钱嘛?全批了!

    “辞职信——王大桥?批……”等一下!

    聂青岳阴沉着脸把辞职信往桌上一摔,“王大桥,怎么回事?”

    “老大,我想辞职了。”

    “说重点!”

    “老大,在跟你之前,我叫雇主都叫的是老板。可我真心诚意叫你一声老大,除了因为你给我发工资,更因为你对手下人那都是没得说的,当兄弟一样,我是心甘情愿给你拼命的。现在,你手底下江山也太平了,我的钱也赚够了,想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还望成全。”

    “你想做什么去?”

    “老大,你和谁好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宋先生给我的符曾经救过我一命,这事我不能当没发生过。现在你和尤飞好了,找宋先生的事也快放下了,我就自己去找,至少我得看见宋先生平平安安地活着才能放心。”

    聂青岳沉默了许久,才道,“不是我不想找他,是他自己不想回来。你一个人去哪找,怎么找?”

    “从哪开始消失的就从哪开始找,找不着就一直找。”

    “一直找吗?”

    “嗯。他要是不愿意回来,至少我得知道他在哪,万一他正有难处呢?”

    聂青岳的剑眉紧蹙,不知是在问王大桥,还是在问他自己,“他能有什么难处?”

    “我知道,宋先生好本事,和别人不一样。可他用不用的着我帮忙是一回事,我帮不帮那是我的心意。”

    宋衍河会是有什么难处才装成尤飞的样子回来吗,他竟从没想过问他。只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他留在身边,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宋衍河真的需要他拉他一把呢?

    “留下吧。不用天天跟着我了,你自己一个人找资源有限,猴年马月才能找得到人,叫丁城跟着我,其他人配合你。”

    总不能告诉他,宋衍河就整天在他的身边晃来晃去吧。王大桥一根直肠子通到底,肯定会露馅的。

    “老大!”这个铁血壮汉竟然有一丝动容,“谢谢老大!”

    聂青岳挥了挥手,“去吧,顺便把尤飞叫进来。”

    不一会儿,尤飞身上搭了一件长款的毛呢外套推门进来,“你叫我吗?怎么了?”

    聂青岳扫了他一眼,心道,现在连假惺惺的“聂总”也不叫了,动不动直接喊“聂青岳,过来”,你是在叫狗吗?在你面前抽烟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的破绽已经多到要我亲手帮你兜着了你知道吗?你到底想不想让我认出来你?完了,万一你是想让我认出来,我还在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办?

    “之前我一直在找宋衍河。”聂青岳盯着他看,企图看出他的一点儿表情变化,“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一架飞机正飞在万米高空,一个大活人忽然就没了,这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所以我能用的手段很有限,到现在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你觉得,宋衍河想让我找到他吗?”

    尤飞眼睛像掩饰尴尬般地刻意眨了几下,声音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

    “那你想让我找他吗?”

    尤飞垂眸,犹豫道,“……不想吧。”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哪来个‘不想吧’?”

    “那就,别找了。”尤飞看向窗外,“你不是……有我了吗。”

    这句“你不是有我了吗”,本应该是两人之间一句亲昵的话语,偏让他说得有一种视死如归心灰意冷的味道。

    聂青岳不吭声,只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起身道,“出去走走吧。”

    聂青岳是间歇性指点江山,持续性不务正业,对于他桌上还有一摞亟待或者不亟待审批的文件宋衍河已经司空见惯,没说什么,便陪着他出去了。

    王大桥在的时候根本轮不着丁城答话,所以丁城平常除了聂青岳就唯王大桥马首是瞻,今天王大桥不在,自家老大面上阴晴不定,他的读心术又是负四级,弄得开个车都不知道开多少码好了。是一骑绝尘无视交规横冲直撞呢,还是配合3d立体环绕音响里传来的音乐开得舒缓悠扬一点儿好呢?

    从后视镜里稍微一扫就能看到,坐在舒适宽敞的真皮座椅上的聂青岳面色不耐烦地反复松着领口,从一上车开始就只叫开车,也不说去哪儿。

    这通常是聂青岳心情很不好的表现之一。

    丁城已经可以想象到等会儿万一老大去了哪儿一旦不顺心,就会发出“天凉了,让谁谁谁破产吧”的整改方案让他们忙活一阵儿了。

    本着欲扬先抑的原则,丁城决定开慢点儿,这样等会儿老大一开口说要去哪哪哪的时候,他就可以有一个明显的提速,显得他闻风而动,机智过人,实在是不能再好了。

    正当他心里这么盘算的时候,聂青岳忽然开了口,丁城几乎是耳朵竖起来听的。

    “前面停车。”

    半年多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地势不平沙土扬尘,风一刮嘴里都能咂出土味儿来,现在经过了地形整理、苗木移栽,已经建成了一块绿地。只是里面的休闲设施还不是很完全,加上天又冷,整个绿地除了他们几个就几乎没有别人了,只有远处刚刚架起的巨大led显示屏上有几个工人正在调试。

    聂青岳朝四周看了看,想找到当时宋衍河舞剑的准确位置,终究不能太确定。自顾自地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想着多等一会儿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迎着夕阳他大概就能找到当时的感觉了。

    没抽两口,led似乎是调试好了,忽然白屏了一下,紧接着开始播放百寻商场的奢侈品广告。

    聂青岳心里暗骂了一句,脸色更不好了。

    宋衍河歪着头看他,“你还好吗?”

    我好不好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聂青岳狠狠抽完了烟,将烟头弹到了路边一个垃圾桶里。抬手指了指绿地边缘的一棵树,“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那棵不是松树么。”宋衍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到处都是这种树。”

    “对,落叶松。你以前那儿没有这个吧,”聂青岳下定了决心,“我是说……”

    “是你吗?”二人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声。

    聂青岳转过头,视线越过宋衍河朝他身后看去,来的人居然是陈暮。

    陈暮不知何时过来的,站在宋衍河身后不远处,又说了一句,“我只看背影,就知道是你。”

    “陈暮你闭嘴!”聂青岳一把拉过宋衍河,“你先上车。”

    他是准备向宋衍河摊牌,但他自己都还犹豫不决,怎么能让陈暮出来捣乱。

    陈暮看清了聂青岳身边的人样貌,有点吃惊,“怎么是你?”

    “叫你闭嘴听不到吗?”聂青岳急火攻心狠狠拉开车门,把宋衍河往里一推,一把从怀里掏出枪指着陈暮,“再说一句话我让你后悔都没机会!滚!”

    陈暮朝没关上的车门里看了一眼,“我是不会看错的……”

    “砰——”

    聂青岳直接开了枪。他很清楚里面并没有子弹上膛,开枪纯粹是为了震慑陈暮,他还没有傻到在这样公众的场合击杀s城商界重要人物。然而在他开枪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宋衍河——以尤飞的样貌,一个旋身出现在二人中间,掌中金光一现,朝他枪口的方向击去。

    那道金光刚脱离宋衍河的掌心,从聂青岳心口就飞出了一道金色的灵符和那道光芒奋力撞击在一起,迸发出一道金色的屏障。灵符明显威力要弱上许多,被光束击碎后溃散不见,再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那道光束,它一闪而近正正击中聂青岳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掀倒在地。

    枪声在一片空旷的花坛方阵中回荡的格外发聋振聩。

    聂青岳嘴里泛起一丝血腥,整个右臂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宋衍河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地收回了手,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心想,这一闭眼,大概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得见他的老道士了。

    紧接着便是满世界的黑暗,耳内嗡嗡作响。刚开始的一会儿他还能听到丁城急急忙忙从车里跑出来叫救护车,以及王大桥从电话里传来的焦急的质问,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人,艾米丽或者吴医生吧,他听不出来,但是唯独可以确定的是,那拉拉杂杂的声音中既没有宋衍河,也没有尤飞的声音。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s城的秋风已经有了冷进骨头里的气势,在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时间里,丁城不敢擅自移动老大,只好蹲在他身边给他盖了件衣服,心里一边焦急担忧,一边忍不住地咬指甲: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万万没想到,这回老大要整改的是百寻啊。

    ☆、第六十二章

    等陈暮回过神来,宋衍河已经不见了。

    他只一眼就可以确定那个背影的主人,这是在看了医大论坛上存下来的那些照片千万遍之后生成的一种直觉。虽然走近了之后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样貌,但陈暮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尤其是经过刚才聂青岳开枪后的那一交锋,不是宋衍河还会是谁?

    陈暮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打电话给助理,吩咐他亲自去把近一小时这周围的所有监控录像都销毁。

    找到宋衍河并不是什么难事。以他对林琅的了解,林琅偶尔买的那些蔬菜总不会是因为一只狐狸忽然想吃素了,而他经常消费刷卡的场所,又都指向着一个圆心。

    被算计了的林琅还在家里浑然不觉地抱着薯片咔哧咔哧地啃着,顺便等着拿外卖。换了新手机之后他最开心的事就是拿着卡往手机上一刷,点一堆吃的等着别人送上门。没想到门铃没响,门却直接开了,宋衍河面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林琅穿着大狐狸睡衣团在沙发里,看了看宋衍河,又回头看了看他的房间,奇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宋衍河无心理会他,径直进了房中。门外林琅还喊着,“你脸色不太好啊,要不要我给你炖个十全大补汤?”

    “不必。”

    宋衍河没有想到聂青岳随身带着枪,也没有想到他会朝陈暮开枪,更没有想到那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最没有想到的还是,聂青岳身上居然有他的符。

    他只一眼就看出聂青岳心口飞出的那张符清清楚楚正是他的手笔,上面灌输的也是熟悉无比的无量山心法灵力。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的灵符为何会在聂青岳的身上,接下来那道灵符和掌风相击的一刹,原来还有他更想不到的事——

    灵符上闪烁的光芒明昧不定,代表着符箓灵力低微,根本不足以阻挡他的掌风。可当他的灵力击中聂青岳的手臂时,他清晰地感到自己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继而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音——被击中的人是聂青岳,受伤的却是他自己。宋衍河大吃一惊,那道自聂青岳心口飞出的颤巍巍的灵符,居然是他下在聂青岳身上的“移宫换羽术”?

    移宫换羽术并非无量山法门,而是宋衍河在阅读师祖手札时偶然得见的。施展这个法术本身并不消耗多少灵力,且能替被施法之人挡过攻击,可古往今来却鲜有人知,以至于几乎失传,原因就是此乃一个异常凶险,随时会使施法之人毙命的法术。

    在移宫换羽术中,被施法之人所受的一切灵力攻击的伤害都会成倍加诸在施法之人身上,被施法者比之攻击者的灵力越弱,施法之人受到的反噬就越大,也就是说,若是遇上强大的攻击者,对方普通的一击都有可能让施法之人毙命,这样得不偿失的法术又有谁会用呢?

    连以命换命都算不得,只能说是以命换另一人在一击之下的万全。

    如今攻击者是几乎上可通天的宋衍河,被施法之人是毫无灵力修为的聂青岳,那么宋衍河所受到的反噬之大便可想而知了。

    他只用了能击落聂青岳手中的枪的力道,但反噬到他身上时却无异于一剑穿心。

    疼痛的同时,他恍惚看到了聂青岳在车厢中坐得像座城墙一样高大可靠,而他自己则一脸甜溺地坐在聂青岳身旁,身体倚着他的接触点是说不出的舒服。紧接着,他一侧身,两根手指灵巧地一夹,从聂青岳心口处将本画得是护身符文的灵符召出,改成了“移宫换羽”的法咒图样。

    这世间能替人挡灾避厄的法门千种万种,大抵都离不开护身灵符或者通灵法宝为媒,然而这前者非功力大成者不能为之,后者乃是世间至宝,岂是随处可得?能迫使他用此术法,足见当时他是如何身无长物,且没有足够灵力加持正常的护身灵符,可又非得保了这人平安不可……才出此下策。

    然后便是在停车场中,他正与陈暮、陈阳对峙,忽然被移宫换羽术强行攫取元神,替聂青岳挡下了林琅一击之后颓然倒地,人事不省。

    这一路跌跌撞撞地回来,宋衍河胸口不时有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残片散落在地面上,然后消失不见。反噬的力量似乎敲碎了他心上的什么东西,让他充斥在一片空白中混沌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空空荡荡了许久都没有产生过波澜的心脏也逐渐交替着传来了或痛苦或酸楚、或甜蜜或欢欣的感觉。

    就像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条鱼,在四周只有水的诡异河里游着,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可以上岸的。

    过往的那些画面,随着金色碎片的散落一地被他逐渐回忆了起来。

    他捏起沾在衣服上快要消失的一小块碎片,指尖微微一捻。

    这碎的竟是锁情咒。

    他不但可以上岸,原来那些对他来说重要的东西,也都在岸上。

    锁情咒,名为锁情,实则是修仙之人为求突破冲破修炼瓶颈的一种极端的手段。这道法术各门各派都有,不尽相同,但都讲得是以精血为媒催动阵法,借天地之力激发体内全部潜能。运气好的可能直接突破当前修为等级迈向下一重,运气差些的也能功力大有长进。法门虽好,却只能用一次,而且相应付出的代价是从此往后无情无欲——反正是一心修仙的人了,为了一寸半尺的修为迈进都快愁白头,谁还在乎这个?

    无量山也有这道法术,但是宋衍河的师父从来不提倡徒儿们用这样手段精进修为,一来投机取巧之人难成大器,二来天下修仙者众多,最后能得道成仙之人少之又少,若真是因此无情无欲,行走人间又与草木何异?

    宋衍河幼时阅读古籍也只草草看了个大概,断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用上。

    当日宋衍河是恨不得直接洗了自己的神识彻底忘了聂青岳的,可是洗脑这回事需得被洗之人意志薄弱,施法之人专心一意,矛盾之下实在没有自己洗了自己这一说。无奈之举,宋衍河凭着幼时的记忆对自己下了锁情咒。

    布阵之时他血是没少放,心也足够诚,但是毕竟年代久远,或是其中哪个画符有些差池,或是宋衍河的修为实在强大到普通法门已镇他不住,锁情咒竟在他自己的一击之下,碎了。

    “宋大掌门。” 林琅笃笃笃敲了敲门,唯恐刚才没来得及收好的来路不明的财物被宋衍河发现,挨到门边试探道,“您中午吃什么?还是那几样成吗?”

    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在锁情咒的作用下,宋衍河虽然知道林琅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但是始终把林琅当“妖”看待,为尽“镇妖魔凶灵邪祟,护道天下苍生”的本分,动辄把他封印镇压起来,全然忘记他们曾经为“友”的交情。如今乍一想起,深感对他不起。

    当年在无量山时师父曾告诫众人,锁情咒乃得不偿失之法,无情无欲之人参不透天下之大公,纵有翻云覆雨之能也只是天地间一把戒尺。而他竟把这戒尺用在了林琅身上,要是林琅知道他记忆恢复,岂不是要活活吃了他?

    宋衍河内伤未愈心上又添新堵,不愿多言,只道,“随你吧。”

    “叮咚——”门铃响起,林琅已等候多时,欢天喜地跑去开门接外卖。

    从来没有看猫眼和可视门铃的习惯的九尾狐妖刚一开门就看到了仪表堂堂的陈家大公子陈暮站在门口,一身西装革履,标致得像从橱窗里刚走出来。

    “我靠!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都没看见,你没看见我!”林琅语无伦次地把他反关在门外,拖着大尾巴急慌慌地跑到宋衍河门口,“宋道长,陈暮来了啊,他看见我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是送外卖的!”

    林琅心里天塌地陷,怎么办,现在跑还来得及吗?宋衍河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身无分文的气质,要不我趁手里这□□还能用,赶紧给自己买个质量好点的镇纸躺进去?毕竟要封一千年啊!

    门外陈暮明明自己有钥匙,却也不开门,隔了一会儿又按响了门铃。

    林琅想到自己前途渺茫深觉生无可恋,趴进沙发里装死,宋衍河却从房中走了出来, “开门吧。”

    就算陈暮不来找他,他也恐怕要去找一趟陈暮,他实在无法释怀自己的定形符竟被凡人一眼破解。

    陈暮款步进门,深深望着他,道,“好久不见。刚才是你,对吗?”

    这个问题陈暮根本不需要答案,宋衍河到现在身上还穿着那件深咖色的毛呢外套。

    宋衍河望了一眼林琅,又望了一眼桌上的可乐瓶,心道只能再对不起你一次了。下一秒林琅就被装进了易拉罐里,他指尖轻轻拂过瓶口,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就将瓶口封住了。

    “……是我,”宋衍河道,“可否告知,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陈暮看着此时眼前的宋衍河,感觉他和几个月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又有些不同了,似乎并不是天气衣物的变化那么简单。唯独不变的是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不染尘埃,有一种和白皙肤色无关的干净。若论肤色,林琅的水灵也不遑多让,可是气质却大相径庭。

    哪怕只能这样看着,也好。

    陈暮轻叹一口气,微笑道,“我看背影就知道是你了。”说着,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专门存放他的照片的相册,那里面是几张他或侧面或背面的照片。

    宋衍河看了几张便回想起来这是那天他去医大旁听时的景象,进而想起回家的路上聂青岳给他发的照片,以及他站在聂宅门口灯下等他回来时的样子,一时有些失神。

    那些调查报告并非是聂青岳叫人去做的,可他对尤飞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刚刚想上岸的心思又被一个浪拍下来打烂了。

    他曾算过聂青岳红鸾星动,命定之人与他已是近在咫尺,究竟是当时身怀余毒的尤飞,还是灵力几乎散尽的他自己呢?

    可一旦掺杂了私念,宋衍河再无论如何都算不出来了,甚至连聂青岳的命格都推演不清,心诀默得乱七八糟,脑子里一片糊涂。

    陈暮见他凝神不语颇感尴尬。这样私下存了别人的照片还反过来拿给人看,实在不是什么坦荡的行为。便轻声说,“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很抱歉。如果你不希望这样,我现在就删了它们。”

    若宋衍河说不用删,那便是默许了,甚至他们还有进一步的可能,若宋衍河说删,他好歹也把心中所想拿出来给他看过了,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对不起。”宋衍河将手机交还给陈暮,“还是删了吧。”

    陈暮心下了然,什么也没说,当着他的面把那个文件夹删除了。

    ……他还是后悔了。

    陈暮停了许久才道,“衍河,你是不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宋衍河几乎要怀疑锁情咒到底是激发他体内灵力还是把他武功尽废了,怎么可能一天之内接连两次被人看出来呢?

    ☆、第六十三章

    直到门铃又响起时,宋衍河才把林琅从易拉罐里放出来。劫后余生的小狐狸望着送外卖的小哥就差感激涕零,吓得人家一愣一愣地走了。

    来不及清点那一大堆食物给得够不够数,林琅先带着哭腔抱着宋衍河大腿摇来晃去。

    “宋道长,这事儿真不赖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暮不是我招来的,你千万别把我封到易拉罐里,多容易被人拿错了回收去啊!到时我被人扔到机器里一压,你怎么忍心看我香消玉殒呐!”

    “好了好了,起来吧。”宋衍河揉揉眉心,“这不是把你放出来了,以后不封你就是了,这词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啊?”林琅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不关我了?”

    “不关了。”

    宋衍河刚想代表天地玄宗摸摸他的头,以嘉奖他这些日子以来恪守本心,忽然想到陈暮说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记忆恢复的事,忙又敛了神色,做出一副淡漠的表情,“吃饭吧。”

    “好好好,吃饭吃饭。”林琅忙不迭地打开一众餐盒摆在桌上,准备就着这些餐盒吃。他本就不是爱做家务的人,这种能少洗一个盘子的事儿他绝不会多让自己刷一个碗,从打包袋里取出一个粥碗来掀开盒盖递到宋衍河面前,“宋道长,喝粥。”

    那粥盛得满满当当,被开合盖的惯性一带,洒的碗沿上尽是,再加上粥碗是可回收材质制成的,端起来多少有点变形。

    宋衍河皱了皱眉,道,“去厨房拿个瓷碗来,换了这个。”

    “哦,好好。”林琅心说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你要喝的是粥还是碗?前几天也没见你有这么些毛病啊。但还是端到厨房里拿汤勺给他倒腾到一个干净碗里又端了出来,又掀开一道菜放在宋衍河的面前,“吃菜。”

    “这是什么?”宋衍河刚要动筷子去夹,忽然呆了一下,手停在空中。

    “九转大肠。”林琅笑嘻嘻地道,“我看你昨天一直吃这个,今天特地给你又点了一份,多吃点啊!”

    ……难怪他总觉得灵力运行不畅,还以为是自己分神太久,敢情留在幻象里的那点儿灵力都拿去消化这些东西了!

    宋衍河顿时觉得林琅被封得不冤。谁叫你不在深山老林里好好呆着,一天到晚要往人堆儿里钻,撞上一两个道士也是正常!

    “换点别的,这个……昨天吃腻了。”

    林琅讷讷的点头,“吃了十几天了,是该换一样了。”

    宋衍河:“……”

    “吃这个吗?”林琅又摆出了一溜儿油光荤腥腻得发亮的菜来。

    宋衍河艰难地放下筷子,默默地喝着了一碗餐厅附送的白粥。

    林琅边吃边奇道,“宋道长你真是好任性啊,我这可都是给你点的呢,你怎么忽然就不吃了?该不会前几天我都是跟鬼一起吃饭的吧?”

    宋衍河冷不丁地被这话噎了一下:“咳咳咳咳咳……”

    “这么说起来,”林琅嘴里叼了块儿肘子,咀嚼地慢了起来,“好像你前些日子特别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里呢,是不是关出毛病来了?”

    “食不言,食不言……吃你的。”宋衍河抽了张纸巾边擦嘴边搪塞道。

    “那你之前怎么经常吃饭的时候跟我说话呢?”林琅一双杏目眨呀眨的,终于明白了过来,“宋衍河,你使诈是吧!我今天根本没见到你出门,你是怎么从外面回来的?还穿了一身我没见过的衣服?你哪来的钱买?之前那个根本不是你吧!”

    宋衍河向来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事无不可对人言,从未修过这扯谎被人拆穿时的应对之术。被锁情咒封住的时候做尽荒唐事不说,现在想起缘由了还被人当面揭穿,简直要掩面而逃,一张纸巾擦着擦着嘴就要挡到整张脸上去。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欲盖弥彰”,挂着一面“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横幅。

    林琅的肘子越嚼越香,一边摄取营养一边发散想象,“其实你要去哪儿说一声就是了,我妖力被你扣着又不会自己乱跑。唔,你去哪儿了呢?你有什么要去还要瞒着我的地方?宋道长,你忽然这么看得起我,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宋衍河把碗一推,准备起身。这饭没法儿吃了。

    “为什么陈暮一来你就回来了呢?”林琅还在自言自语,“原来陈暮是你招来的,害得我心虚了半天。跟他说话还要把我封起来,说什么不得了的话了?你回来穿的那身衣服看着挺贵啊……”

    宋衍河只想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林琅福至心灵,问道,“你不会是委身陈暮了吧?”

    “才没有!”宋衍河忍无可忍,“吃你的饭!不许乱想!”

    “嗯,也对。”一桌子食物好像不是填进林琅的肚子里,而是直接填进了他的胆子里,“你要是想跟陈暮早就跟他了,用不着瞒我啊,我还替你高兴呢……喂,你不会是去找聂青岳了吧?”

    洗手间地面上有点儿水,宋衍河脚下一滑“哐当”撞在了门上。

    “不对呀……我前几天还从娱乐新闻里看到聂青岳了,他那个什么影视公司签了个不得了的艺人,当时他身边那个人是尤飞吧。”林琅惊呼一声,“我靠。宋衍河,你变成尤飞的样子去找聂青岳了?”

    “没有!”宋衍河只要不承认,林琅总没有观日断川的本事,又没有当场撞破,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过一会儿就忘了。

    “我靠,宋衍河,你学人家老芹菜精去当填房啊?”

    这话说得实在太难听,宋衍河脸都红了,把自己反锁在门里,心虚嘴硬回道,“我才不是芹菜精呢。”

    外面半晌没有动静,不知道林琅又在合计什么。拿毛巾擦干净脸,透过磨砂玻璃门,依稀能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影还在。

    宋衍河慢慢打开门,正撞上林琅冰冷质问的眼神。

    语气也是一样的冰冷,“宋衍河,你都知道老芹菜精了,你恢复记忆了,是吧?”

    宋衍河赶紧一把关上门,心中大呼,我的祖师爷啊,不肖弟子一定是功力退步了,凡人能看破我的定形咒,连狐妖也能猜出我的行踪了,我还习这观日断川术碧海青烟阵何用?

    “开门开门开门,”林琅使劲拍着洗手间的门,“再不开我把这玻璃敲碎了!你赶紧给我出来交代,什么时候恢复的!你今天还敢封我?宋衍河,你这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不对,本座才不是驴……”

    纵使宋衍河知道如何应对千万妖兵邪将,如今也不想正对上这只千年狐妖,朝天花板望了一眼,只得化作一道白光先行退走了。

    顶着一脑门儿的官司,宋衍河也不知道把自己化到了哪座楼的天台上,倒是没忘了把自己隐去身形,就是这高处的秋风吹得真是不胜寒。

    宋衍河心想,这要是放在聂宅,他在窗口站一会儿,聂青岳都要贴心地过来给他搭件衣裳、递杯热茶暖手……但那是对尤飞的。聂青岳对尤飞,真是比以前对他还好。

    从前聂青岳总是大少爷般地指使他,让他喂他吃饭、给他夹菜,吃个水果也要拿小叉子扎到他嘴边儿上,一天天好像自己没长手一样;待到尤飞这里就反了过来,非但聂青岳亲手伺候尤飞,而且还为他下厨……虽然做的好像也不怎么样吧,但吃得是那份情义。

    心里快乱成一团草了。

    尤飞为了聂青岳不被陈阳偷袭,宁可自己身陷险境,聂青岳待尤飞也是真心实意地好,这里面还有他什么事儿呢?

    也不知道聂青岳开枪的时候认出来他了没有。要是聂青岳还记得开枪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猜到尤飞是他假扮的可怎么是好?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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